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田守楼先是狂喜,连声向江安义道谢。坐回椅子上“呵呵”傻笑了半天,然后泪落。
江安义心里也不好受,笑骂道:“老田,大喜的事,又是过年,哭什么,等下别走,陪我喝两杯,算是为你道喜了。”田守楼再次起身,郑重致谢。
正月初五,大朝。
田守楼的名字出现在封赏的名单中,如愿成为了礼部膳部的主事;范师本的官阶也升了一级,从正七品下的宣德郎提升到了正七品上的朝请郎;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御史中丞魏怀超又升官了,正五品上的职官没动,散官却升到从四品上的太中大夫。另一位御史中丞李明益怅然若失,看来这场暗斗自己以失败告终。
接下来的几天,政事堂的文书频发,一连串的官员升任、离任、调任、贬谪,因清仗得力,并州刺史(上州)孔琨升任司农寺卿,魏州刺史(中州)吕良真接任,德州刺史(下州)冯绍钧接任,原司农寺卿李明行转任太仆寺卿,原太仆寺卿转任散官金紫光禄大夫,黔州刺史冷鸣贬为端州长史,晃州刺史彭于云罢官……
李明行从丞相府中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在仆人的掺扶下吃力地踏进车内,回望了一下府门前那对红灯笼,风雪中变得朦胧不清。李明行无声地叹了口气,车帘垂下,马车缓缓地启动。
与韦相的交谈让李明行很失望,韦家已经彻底地站在了天子那边。难道天子将公主下嫁给韦相之孙,就让这个精明的老头丧失了判断能力吗,难道不知道天子已经举起了刀,要向世家动手了吗
李家以自己的官阶最高,从三品上,此次从司农寺卿转任太仆寺卿看似是平调,其实是暗降,司农寺“掌邦国仓储委积之政令,总上林、太仓、钩盾、导官四署与诸监之官属”,可谓位高权重,再看太仆寺除了寺卿也是从三品
第一百七十八章铜匦之争
事情往往存在两个面,有人欢喜有人愁,御史中丞魏怀超这段时间就过得很快乐,散官已经升至从四品上的太中大夫,离御史大夫的位置已经不远了。
魏怀超感觉这段时间倍受重视,那些原本不拿正眼看自己的皇亲贵戚见了自己都客客气气的,权力这东西,真让人感觉过瘾。魏怀超心里跟明镜似的,为什么大家对自己又敬又怕,就是因为最近政事堂一系列的升贬背后有自己的影子,而这些都来自于铜匦中收集的信息。
今晚北漠二王子宴请郑朝的官员,大漠风味的烤肉吃得魏怀超满嘴流油,那些奔放的舞娘不知是哪家青楼请来的,着实惹火。虽然魏怀超竭力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追逐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酒色是最考验人的东西,渠逆道坐在角落里,暗暗地打量着大郑朝堂上的要员,这些人级别虽然只是四五品,却是大郑未来几年朝堂上的中尖力量。欲图大事,必先筹谋,哪些人值得拉拢结交,哪些人值得注意,在接下来的日子便要开始布局。
带着五分醉意被送上马车,马车内魏怀超打开沉甸甸的礼物,被黄灿灿的一片耀花了眼,居然是黄金,至少五十两黄金。这些北漠人真有钱,魏怀超贪婪地在一块黄金上留下牙印,然后严严实实地重新包裹好,放在身旁。
身为御史中丞,魏怀超一向以廉洁示人,送来的钱财被他严词拒绝,每一次拒绝财物之后魏怀超都要将自己锁在书房。魏怀超家中并不富裕,靠着五品官的俸禄在京师要支撑一家七口人的生活艰难,因而除了外面的官袍光鲜外,里面的衣服都是夫人缝补过的。
清廉刚直的名声已经种下,现在该是收获的时候了。马车从高门大第的灯笼前闪过,从车帘透过的灯光在魏怀超的脸上一闪而过,在暗处,这张脸扭曲着,满是贪婪的**。
韦义深与六部九卿商议撤除铜匦一事进行的并不顺利,首先是御史大夫严华楼坚决反对,这段时间御史台很得天子的夸赞,这功劳要归功于铜匦,严华楼当然不愿撤除铜匦。刑部尚书吴化仁与大理寺卿黄胜,这并称“三法司”的衙门都从铜匦中受益,对于撤除铜匦一事并不热衷。
应该说目前铜匦设在各州司马衙门前,只收集清仗田亩的诉状,对户部清仗工作有很大的帮助,所以余知节虽然担心铜匦将来会给大家带来不利,在国库空虚,先顾眼前,恐怕还得留着铜匦。
韦义深感到有些气馁,朝堂大局已难以把控,身为丞相无法统率百官,浓浓的危机感扑面而来。韦义深决定行险一试,向天子、众官发出声音。
正月十二日常朝,紫辰殿。政事堂秘书右监齐国威奏本,请撤铜匦。一场争论不可避免地爆发了,以丞相为首,六成的官员要求撤除铜匦,另一边以御史台为主,结合户部、刑部、大理寺要求暂缓撤除。
石方真当然不愿意撤除铜匦,好处已经显而易见,他对朝堂的掌控也加强了。而铜匦是双刃剑,前魏利用铜匦产生酷吏,弄得官员寝食不安,朝堂氛围十分紧张不安,君王与官员离心离德,这种危害显然不是君王所能承受的。
争论没有结果,石方真最后拍板,集思广议,着天下官员、士子对是否实施铜匦畅所欲言,任何人不得阻止上书。政事堂秘书监负责整收集奏书,在二月十五日大朝上最终决定铜匦的命运。
一石击起千层浪,奏章如同雪片般向秘书监飞来,大有将秘书监淹没之势,秘书监是政事堂下设机构,典尚书奏事,兼掌图书秘记。秘书左监孔省、秘书右监齐国威都是从三品的大员,这两人对铜匦的态度就不一致,齐国威要求撤除铜匦,而孔省则认为可以试行,看看成效再说。于是奏章分成两块,齐国威负责赞成撤除的这块,孔省则收集继续保有的奏章。
韦义深对此事十分关注,每日都要专门过问奏章的情况。进入二月,已经收到京中各衙门、各州府送来的奏章三千多本,大概的统计结果是半数人坚决反对设立铜匦,而剩下的一半人中又分成几种:
约十分之一是赞成保持原状,保持清仗田亩的压力,待清仗结束后再行撤除;约五分之一则认为要全面恢复铜匦制,如同大魏时一样将铜匦设置为四面:东曰“延恩”,有献赋献颂、求官求职者,可投之;南曰“招谏”,有谏言朝政得失者,可投之;西曰“伸冤”,有含冤受屈者,可投之;北曰“通玄”,有谏言天象灾变、军机秘计者,可投之;剩下的五分之一说法各异,但只是对铜匦管辖的内容有所不同。
韦义深颓然地将手中汇总数据放回桌案,齐国威看出韦相的失落,劝慰道:“韦相,多数人还是赞同撤除铜匦的,那些赞成设立的人多数是想通过铜匦谋一条幸进之路,其心可诛。韦相把情况向万岁道明,
第一百七十九章北漠阴风
江安义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上完那道疏之后,他便忙得脚不沾地。
冬儿的父母和李世成进京了,李来和夫妇见到女儿免不了落几点眼泪,看到女儿生活得很好,姑爷在京中做官,又高兴又有些生份。江安义与冬儿的父母在一起,多少也有些不自在,好在李世成说笑不断,一家人渐渐熟络起来。
余师的宅子总算找到了,从安仁坊般到了开化坊,离皇城更近了,宅院也变成了三进,花银八千两。师傅要搬家,徒弟得帮忙,忙完余师搬家,紧接着就是张玉诚娶亲。一边是好友,一边是师妹,江安义跑前跑后地帮着张罗,顺带着冬儿也不得空闲。
李世成准备着四月份备考,他当然不会忘记妹夫这块金字招牌,有江安义的名头在前,李世成在京师很受欢迎,文会、诗会的少不了他的身影,在京城也小小地有点名头。
李来和夫妇偶尔从女儿嘴中得知京中的油盐价,吓了一跳,好家伙,一个月的花销快赶上在家时一年的钱了。两口子都是劳动人民,觉得身子骨还行,白吃白喝女婿的有点不好意思。再加上儿子李世成年岁渐大,该成亲了,总不能儿子成亲的钱还让姑爷给吧。
趁着江安义出门的时候,老两口找到女儿私下里一说,想找份活干,挣点钱补贴家用。冬儿现在已不是当初那个在井边洗衣服的小丫头,见识有了,私囊也是满满的,几十两银子还真没放在眼中。李来和把顾虑跟女儿一说,冬儿想想也是,男人是该自强些,自家相公不就是自食其力吗
抽空跟江安义一说,江安义想到年前家信中说烧刀子在东市买了个铺面做生意,店名就叫新齐兑酒,卖烧刀子和经兑过的不同口味酒水。对于家里的生意江安义向来不插手,这次老丈人想找活干,江安义把这茬想起来了。
找到店里,掌柜是余府的家人,认识江安义,听江东家一说来意,掌柜的笑了,“东家,这是您自家的生意,别说安排个人,就是您让他做掌柜也说了算。既然东家开了口,您让他来吧,我教他一阵子,以后这京中的生意就让他做掌柜好了,反正咱家的生意处处缺信得过的人手。”
江安义忙的时候,利漫王子也很忙。白天东游西逛,买些感兴趣的东西,搜罗工匠,晚上大宴宾客,李明行、孔省、陈因光、魏怀超等人是座中常客,而一些在朝堂上崭露头角的人也常被邀请,包括韦祐成、朱易锋、江安义、范师本等人也参加过北漠王子的夜宴。
众人散去,利漫王子留陈因光用茶,陈因光心领神会,欣然答应,这段时间,只要留下来饮茶,或多或少地总会得到些礼物,有金饰、宝石、银器等,价值都不菲。
茶是好茶,姜州霞岭红云香,只是饮茶之人都意不在茶。
利漫王子问道:“陈大人,还有一个月不到小王就要返回大漠了,大郑繁华,小王着实有些乐不思蜀啊。”
“王子精通郑学,这个乐不思蜀用得很恰当啊。”陈因光笑道:“王子如果喜欢大郑,可以不时地带到公主回来省亲,甚至可以向吾皇提出来永昌长住,我想吾皇必会欣然答应。”
“梁园虽好,却非久恋之家”,利漫为自己又冒出一句典故显得有几分得意,手指在嘴唇上方的两撇胡须抹过,道出本意:“陈大人,不知贵国的送亲团可准备妥当了。”
陈因光以为利漫问的是公主的陪嫁,边漠之人贪图小利,心头闪过鄙夷,脸上笑道:“一切早已安排妥当,王子你要的钱粮,吾皇还多准备了二成,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利漫索性装出一副贪心的样子,详细地问了几句陪嫁之物,然后笑道:“陈大人做事,小王是放心的,此次送亲使不知是否还要劳烦陈大人。”
从出使北漠,到迎接利漫王子入京,都是陈因光出面,累是累了点,不过收获更大,升官发财两不误,此次送公主嫁到北漠,对别人来说是苦差事,对陈因光而言已成习惯,顺道发点财是肯定的了。
“本官与王子交情莫逆,这次送亲使便自告奋勇向吾皇讨要了,俗话说送佛送到西,本官做事向来有头有尾,哈哈哈。”
利漫当然清楚陈因光的心思,笑道:“大漠人豪爽好交朋友,小王既与陈大人是好朋友,自然不会让朋友吃亏,到时一定重重地酬谢陈大人。”
陈因光眼前似乎有许多金光闪过,于是笑得眯起了眼。
“小王此次来大郑,十分喜欢诗词,特别是江大人所写‘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说到小王心坎中去了,大漠与大郑和亲也要长长久久。伏鹰尊者对江大人在秋狩上的神奇一箭也念念不忘,希望能有机会与江大人多切蹉切蹉,可惜江大人太忙,小王没有多少机会相交。如果陈大人能让江大人成为送亲使团的一员,让小王能向他请教诗词之道,小王一定重重地酬谢陈大人。”
利漫说着轻轻击掌,有一个随从捧着个包裹放在陈因光的几案上,“哐咣”一声,从声音上听分量可不轻。
陈因光面现难色,这件事他还真做不了主,眼下江安义正受天子宠信,听说东宫那边也时常召唤
第一百八十章危机潜伏
出了百胜关,往北就是大漠的地盘了。
送亲的队伍在关前停住,丽华公主在仆妇的掺扶下下了车仗,回望雄关,关内是故乡,一别可能再无返期。丽华公主石秋云澿然泪落,盈盈拜倒,无论她多少坚强,毕竟是才十六岁的少女,远离爹娘亲人远嫁到未知的国土,除了身边几个随嫁的丫环仆女,再无一个亲人,从此命运难测,怎能不悲伤惶恐。
江安义下了马,站在木炭旁,看到公主落泪,心中也是酸酸的。想到与世子石方道的交情,虽然来时余师再三告诫他不要与公主有任何接触,江安义还是缓步上前劝道:“公主莫要悲伤,你身系和亲重任,使大郑大漠的百姓免受刀兵之祸,功德无量,江某感佩莫名。来时世子交待,少则三年,多则五年,王府自会派人探望公主。”
利漫在一旁扶起公主,柔声道:“公主莫要伤悲,大漠虽不及大郑繁华,但草原辽阔,容得下公主这朵鲜花绽放。小王会命人建起一座王宫,不让公主有任何委屈。”
利漫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棱角分明,阳刚之气十足,丽华公主原本对这桩亲事比较满意,现在听利漫王子语气温柔,心中一宽,柔弱无力在利漫的掺扶下上了马车,队伍一路向北而去。
五月,大郑已经春末,而大漠依旧一片荒凉。沿途是人烟稀少的戈壁滩,黄色的草皮在沙砾间艰难地生长着,看上去满目凄凉,然而天地相接,一望无际,让人生出一种荒凉的壮美感,只有壮士才能在这片土地上自由地驰骋。
渐行草色渐深,有的时候一夜醒来,发现营帐外已经绿成一片,放眼望去,绿意统率了一切,直到天之尽头。前面看到帐蓬,有部落居住,山坡上,连片的白羊像云朵铺在绿毯之上。
金狼骑兴奋起来,呼喝着纵马向前奔驰。骑在木炭身上,江安义能感觉到它的兴奋,松开缰绳,木炭利箭般向前窜去,无边无际的草原,纵马狂奔,迎面吹来和熙的风,让人神舒意扬。
利漫骑着一匹红马,是草原上千里挑一的骏马,与江安义并排而驰,两人一气冲上远处的山顶,驻马停住,放眼四望,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江安义陶醉在壮丽的景色中。
草原人爱马,利漫原本想和江安义套套近乎,却被木炭所吸引,围着木炭转着圈,轻轻地替木炭梳理着鬃毛,赞不绝口地道:“江大人,你这匹马是万里挑一的好马,如果你能让它给我部落里的母马配种,我愿意出黄金五百两。”
远处,金狼骑引着部落里的人迎了出来。这是个只有千余人的小部落,首领是个五十岁左右的汉子,虔诚地跪伏在利漫的面前,吻着他的马靴,口里头说着些江安义听不懂的漠语。
利漫微笑地扶起汉子,温言用漠语应答着,虽然听不懂两人的言语,但从那汉子激动得满面通红的样子,江安义暗暗佩服利漫会笼络人心。
车仗在部落住下,炙红篝火燃起来,牛羊载歌载舞地跳起来,欢声笑语地唱起来,即使不是草原上的人,也很快被这奔放的快乐所征服。火光映红了漠族少女们青春地脸庞,婀娜的舞姿摇曳出如火的热情。
利漫带着酒气来到江安义的身边,江安义也灌了不少马奶酒,从最初的不习惯到现在,江安义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带着奶香甜味的酒。与江安义碰了一碗,利漫王子笑道:“江大人,怎么没有下去跳跳舞,你看陈大人跳得多棒。”
陈因光围绕着篝火手舞足蹈,丝毫看不出平日的夫子自重,数趟出使北漠,让他学会了入乡随俗,并享受其中的快乐。
江安义有点放不开,掩饰道:“我喜欢喝酒,看别人跳舞就好了。”
利漫指着不远处的一位姑娘,笑道:“大漠女子热情奔放,敢爱敢恨,我看她频频往这边瞧,应该是看上安义你了,不知安义有意结场良缘吗”
江安义微笑不语。
“我们大漠人性情豪爽,说话不会拐来拐去。本王此次前往贵国和亲,能娶得丽华公主为妻,实为幸;再者能见识贵国物华天宝繁荣景向,结识大郑诸多英豪俊杰,本王深感不虚此行。特别是安义你,论文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词名传于大江南北;武能一箭穿双鸭,令伏鹰尊者钦服,你的那篇《谏行铜匦疏》连渠师都为之叹服,称‘得之可得天下’。”
利漫目光迥迥盯住江安义,诚恳地道:“安义,如果你肯助我,我当禀明父汗,将小妹许配给你,封你为右校王,我大漠地域广阔,足以让你分疆裂土自立为王,富贵荣华远过于大郑给你的,将来举兵南下,便是划江而立也不是不行。”
如此**裸地招纳惊得江安义目瞪口呆,好半天,江安义道:“王子,你喝醉了,早些休息吧,我也不胜酒力,想睡了。”
利漫一脸晦气地走进为他准备的帐蓬,帐蓬内灯火通明,渠逆道倚在桌旁看书。见徒弟将桌上的银杯捏得扭曲变
第一百八十一章借刀杀人
乌施大汗对此次和亲很满意,一连五天的欢庆,使团的人员被热情的北漠人包围着,酒喝到沉醉,舞跳到脚酸,肉吃到反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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