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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有些人仗着小聪明,读了几本书做几首诗就自以为了不起了,哗众取宠行事偏激,说一些离经叛道的话,这样的人即使有些才能也称不上士,说不定将来就是佞臣”,赵兴风的话语严厉起来,平州话变得尖利刺耳,“说什么比干强谏不如暂去,留有用之身以待将来,试问国家养士为何贪生怕死岂是我辈所为”

    赵兴风的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江安义脸上,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勉强再听了几句,句句都是针对他所提“三仁不分高下”的批驳,江安义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赵先生,让他在讲堂之上对自己大加鞭鞑,书院不是鼓励辩难问诘吗即使赵先生有不同的看法也用不着如此愤慨吧。

    课上完了,江安义呆坐在空空的崇志堂内发愣,好半天,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脸色苍白地往外走,他有很多事不明白,但有一件事很明白,赵先生不喜欢自己。江安义自问并无错处,自己“殷有三仁不分高下”的看法苏先生没有说什么,书院也将自己招入门下,都证明了这一点。

    从屋内走入院中,阳光直射照得眼前发花,有点眩晕。闭目静待了片刻,江安义的双目恢复了清明,虽然赵先生不喜自己,但凌先生、苏先生都对自己关爱有加,冯山长更是亲邀自己前来就学,自己不能让所有人满意,至少要坚持让那些对自己满意的人继续满意下去。宽慰着自己,江安义的步伐坚定了许多,只是心中对那三缕墨须再无好感。

    回到住处,桌上放着一堆东西,菊花酒、桂花糕、茱萸草,还有个提盒,李世成站起身道:“安义,你总算回来了,今天是重阳,咱们登高饮酒去。”不容分说将桂花糕、茱萸草和提盒塞入江安义手中,自己抱起那坛菊花酒,拉着江安义出了门。

    书院就在五罗山下,五罗山是连绵不断的山脉,登高望远的地方不少。江安义他们没有往后山,而是出了书院前门往左,穿过农田来到左首的卓望峰。仰望山道,有不少书院的学子正在向上攀登。

    踏上山道,江安义情不自禁地想起和安勇上山猎兽的情形,脚步轻快起来,抬头天高云淡,心中的烦闷被风吹走了不少。书院历年都有重阳登高赏菊的习惯,山道两旁有意栽种着菊花,一丛丛黄的、白的、金色的花朵在阳光下傲然怒放,卓望峰如同披上彩纱的女子,妩媚秀丽。

    卓望峰顶有卓望亭,好位子早有人占据。李世成和江安义在旁边找了块树荫下的石头,打开提盒,取出杯筷,内格中放着四碟菜,炒猪耳、卤牛肉、鸭掌和鹅肝。倒上酒,两人面对家乡临风而饮,思念亲人。

    卓望亭传来吵闹之声,好地方谁都想要,后来者想仗势欺人。李世成脸色微变,听出有他那位十七爷爷的声音,江安义对李东凤的声音也是记忆深刻,两对相对苦笑,这酒喝不成了。

    收拾好东西,两个想悄悄地溜下山,免招池鱼之祸。不料,李东凤身旁那个油头粉脸的家伙眼尖,一眼就看到两人,用手指捅捅李东凤示意,李东凤绽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大声喊道:“世成孙儿,怎么见到爷爷就走,也不问个好,这么没规矩。”

    李世成无奈,只得上前行礼,送给周围的人一脸惊诧,收获一个满面通红。行过礼,李世成想着转身就走,不料李东凤道:“你最近逢人就吹嘘加入了竹梅诗社,族塾的周先生也说你诗才出众,是我李家的玉树芝兰,今天爷爷要考考你是不是真有诗才,配不配李家的玉树芝兰。”

    李东凤话语中满是酸意,然后用手指着亭内那群人,大声道:“重阳登高望远,当然要赋诗了,不如以诗文定输赢,如果我们赢了,亭子让于我们,如果你们赢了,便输给你们十两银子。”转过脸,李东凤阴笑道:“乖孙子,要是你输了,这十两银子可要由你来出。”

    李世成面色苍白,却无可奈何。

    亭内那群人商议一下,点头同意,双方议定就以《菊》为题。李东凤看着李世成,道:“开始吧。”

    事已至此,李世成只得搜肠刮肚地找诗句,一柱香的功夫,李世成面露喜色,高声吟道:“百花开已尽,菊蕊独盈枝。重阳酒相和,余香满衣襟。”

    “不错”,“好诗”,座中无白




第二十四章 驭场争斗
    午后变了天,太阳被乌云遮蔽,没有风,闷热异常。江安义静不下心,赵兴风的斥责声总是在耳边响起,像毒蛇吐着信子发出的“嘶嘶”声。江安义烦躁地起身,决定到驭场上骑会马。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书院辟有校场,供学员骑马射箭,空地上置有石锁、石担等健身之物,常有学员在此发泄多余的精力,只要有时间,江安义晚饭前会带着木炭在驭场上跑上半个时辰。

    大郑国立国百余年,四境并不安宁,四十年前还曾发生过一场席卷江南的动乱。形势迫使大郑国文武并重,文人治国,武人以军功封爵,弃笔从戎觅封侯,脱去战甲换长袍的佳话脍炙人口,茶楼、酒馆多有说书人说唱这些英雄。书院多是年轻人,被这些故事刺激得个个都想成为说书人嘴中文武兼备的国家栋梁。

    木炭是匹好马,上了校场就兴奋,不用催促,四蹄腾空,有如利箭。迎面而来的劲风让人窒息,江安义的双腿却不断轻轻叩击着马腹,木炭感受到江安义的焦躁,一声长嘶,如同闪电般向前奔去,长长的鬃毛扬起,像飘扬的旗帜。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江安义感觉生出了翅膀,肆意地飞翔。身旁的马被甩到了后边,树木、高山倒驰而去,马蹄声中那些烦闷逐渐随风飘散。

    直到木炭身上有了清淡的汗珠,江安义放缓马步,骑着木炭来到林边的草地,一弘溪水穿林而过。跳下马,先解开鞍辔,木炭轻快地打了个响鼻,低下头来用舌头舐向江安义的脸。

    江安义亲昵地拍拍木炭,来到溪水,清凉的溪水浇在脸上,真是舒适。木炭跳进溪水,水溅了江安义一身,木炭发出短促的嘶鸣,得意于自己的恶作剧。校场上有几匹马奔了过来,在江安义的身边停下,马蹄溅起的泥土落在溪水中,溪水变得浑浊不堪。

    江安义不想惹事,牵着木炭往上游走,身后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好马,五百两银子卖给我。”

    “不卖,走开。”江安义头也不回,没好气地应道。

    “哈哈,还挺横的。”那人跳下马,快步走到江安义的面前,黝黑的配上一脸墨染的虬髯,像铁塔般挡住江安义的去路。好魁梧的汉子,江安义在心中赞了一句。

    “我爹常说用拳头说理比用嘴巴讲理来得痛快。”江安义还没反应过来,砵大的拳头已经重重地击在肚子上。江安义倒飞出去,落在溪水中,全身湿透,腹部疼痛难忍,忍不住干呕出声。

    那汉子撇了撇嘴,讥道:“我还只使了三分劲,这就吃不消了,真是百无一用的书生。”

    无端被打,江安义怒火中烧,顺手在溪水中拾起一块石头,恶狠狠地朝那汉子砸去,那汉子身子一侧,闪了过去。江安义站起身,拖着一身淋漓的溪水向汉子扑去。

    那汉子满脸奚弄,等到江安义近前,右腿一点地,身形如风,闪在一旁,同时伸出左手,抓住江安义打来的拳头,顺势一拨,江安义的身体情不自禁地转了个圈,踉跄地扑回到水中,溅起一朵硕大的水花。木炭伸出嘴,叨着江安义的衣服往上扯,想把主人从水中拉起来。

    “好一匹通灵的宝马,你小子骑它真是明珠暗投。”那汉子满眼放光,蛮不讲理地道:“小子,跟你打个赌,要是你能打中我,我送你个好处,如果你打不中我,哈哈,这马我要了,五百两银子足够你买十匹马了。”

    脸嗑在了水中的石头上,**辣地肿痛,江安义翻身坐在水中,暗自苦笑,和人打架,这辈子好像只有一次,对面这人身材壮硕,身手敏捷,明显是个习武之人,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只不过逼到头上,不打也不行,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木炭被人买走。

    想起第一次打架,将马八撞得鼻血直流,那顺手使来的招式来自梦中的妖魔,看来想要取胜还需再向妖魔借招。妖魔与人争斗的场景经常会出现在梦中,念头转过便有无数招式泛起,无不快狠准,招招致人死命。那些动作虽然干净利落,但自己的使将出来有没有效果还不一定。

    不容多思,江安义从水中爬起来,缓步向那汉子走去,溪水从他身上流下,在身后汇成一条水线。那汉子满脸不屑,双手下垂,双脚不丁不八地站着,蓄势以待。

    临战需静心,江安义的脚步越来越凝重,心却越来越平静。来到那汉子三尺开外,江安义突然一矮身,伸手向汉子的双腿抱去。那汉子一声冷笑,左腿后撤,右手往江安义的头顶压去,要把江安义按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江安义沉腰转身,身形往那汉子的怀中一缩,那汉子的右手从江安义的右肩上空压过。一股热流起自尾椎,江安义身随意动,双手上抬,掐住汉子的右手,借势发力往前一滚,那汉子猝不及防被带得向前趔趄了五六步,差点没趴在地上。

    那汉子站稳后,转身嗷叫着向地上的江安义扑来,满脸的胡须乍开,就像发怒的狗熊。

    “够了”,声音很轻,从观战的人群中传出,汉子强行时止住脚步,怒视着江安义,恨恨地一挥拳,地上的枯草居然被拳风扬起老高。

    江安义木然地起身,收拾好鞍辔,蹒跚地牵着木炭离开,众人默默地看着。

    “小子,想到要什么好处来安阳王府找我,我叫魏猛强。”身后传来那汉子的吼声,江安义恍如未闻,强忍着泪水,脚步不停地向马厩的方向走去。木炭歪着头看着主人,不时地用它的大头碰碰江安义,无声地安慰着他。

    “怎么,你喜欢这小子”卓望峰顶上出现的落拓文士赫然出现在人群中,换了身劲装,英武之气十足,一改落拓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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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风波渐起
    三天后,江安义出现在崇志堂,发现许多好奇的眼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用手摸了摸脸上尚未褪尽的淤青,暗叹这幌子着实惹人注目。不少原本不熟的同窗上前问好寒喧,有些远远望着他交头接耳,情形很诡异,江安义摸不着头脑。

    下午书社有活动,社友原本相交平淡,此次相聚江安义感觉众人亲切了许多,嘴角含笑,是表达善意还是在笑话我脸上的伤痕江安义满腹疑问。

    聚会结束,刘玉善刘社长笑着走过来,指着江安义脸上的伤问道:“安义,脸怎么了”

    少年人好面子,江安义自然不会说是被人打的,支唔道:“骑马摔的。”

    “哦,安义文武双修吗了不起。”刘玉善笑道。

    这几天江安义回想了一下摔那汉子的情形,招式来自妖魔打斗时惯用的,可是自己的身手似乎变快了,特别是下蹲时起自尾椎的那股热流,将摔人的动作实施得酣畅淋漓,难道是习练了那套宁心静气的功法的原因

    刘玉善见江安义若有所思,以为他为众人注目生疑,笑问道:“怎么,觉得今天不太一样了”

    “正是。”

    “咱们边走边谈。”刘玉善和江安义并肩踏上烟云廊,长廊两边植满烟柳,如烟似雾故而得名。

    “安义,你可知我为何找你入社”刘玉善岔开话题问道。

    这也是江安义一直疑问的,现在江安义知道了刘玉善是泽昌四秀之一,书香社虽是十余人的小社,但要加入不比竹梅社容易,何况刘玉善亲自来找的自己。

    见江安义摇头,刘玉善拂开身旁的柳枝,站住脚望向不远处的镜波湖,湖面水波不兴宁静如镜,几只大雁在湖中嬉戏。一阵风起,波澜骤兴,大雁惊得展翅飞向远方。

    “是山长向我推荐的你,安义,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像年少时的自己。”刘玉善道。

    “邓山长”,江安义一愣,他来泽昌书院近两个月除了在公共场合远远地望见过几次邓山长外,根本和邓山长没有任何接触,没想到刘学长约自己入社居然是邓山长的推荐。

    “今日众人亲你重你,是因为你在卓望峰上作的那首《吟菊》诗。”刘玉善缓缓地吟诵道:“膏梁莫把比蓬蒿,九日枝枝近鬓毛。露湿秋香满池岸,由来不羡瓦松高。好诗,以诗喻人,道出我辈心声,少年锐气,不畏权贵,吾不如你。”

    没想到是这首诗惹的祸,江安义一触眉,随口念的一首诗居然引起这么大的反响,既非所想亦非所愿。

    “安义,我刚才说你很像我,不光是说你我都是农家子弟,还有你我都对权贵子弟充满反感,这些纨绔膏梁自许出身高贵,看不起我们这些寒门学子也就罢了,可恶的是每逢科举他们总要使出各种不光彩的手段来争夺名额,同样及第为官,我寒门子弟仕途要远难于那些权贵世家子弟。”刘玉善的话语逐渐激昂起来,语气中充满了愤慨。

    看到江安义表情迷茫,刘玉善加重语气道:“安义,你来自德州,想必知道德州刺史冯绍钧与山长是同窗,他们当年同年及第,山长取在二甲第七名,冯刺史则是三甲四十六位。然而冯刺史被当时的大理寺少卿丁西凌看中,招为女婿,从此仕途通畅,二十余年间已经是一州之长。反观山长,虽中高名,如今不过是五品的散官,这其中的原因不问可知。”

    江安义茫然无语,他对豪门子弟是没有好感,但从未想过要与之对立,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农家少年来说,做梦也不会去想这件事。早在一年前他最大的雄心壮志不过是让家人吃饱穿暖,如今家境改变,他只想着安安静静地读书,将来科举及第,有能力护佑家人平安幸福。

    耳边继续传来刘玉善的声音,“两年前我在山长的授意下成立书香社,就是想收拢些寒门的读书种子,大家在一起互帮互助,不至于受人欺凌时无还手之力。说来惭愧,我虽有此心却不敢声张,只敢暗中使力,安义你重阳赋诗,直抒胸臆,但凡听到你的《吟菊》诗的寒门子弟都为之一振,所以今天大家看见你都倍感亲切。”

    “刘学长,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读书……”

    “哈哈哈哈”,刘玉善放声长笑,打断江安义的话,“安义,你可是担心‘木秀于林风摧之’,要知道科举及第本身就是奋勇争先的事,不招人妒乃庸才。安义,你想要中举及第,就要习惯站在众人之前,迎接别人挑剔的目光,哪有什么安静”

    江安义耷拉着头,不作声。

    刘玉善郑重地道:“原本这话我想明年再与你说,但话既然说到这地步,索性与你明言。明年是大比之年,我将离开书院参加乡试,我希望书香社能传承下去,在你手中光大,为寒门子弟发声,为他们遮风挡雨。安义,你好好想想吧。”

    刘玉善的话没有让江安义振奋,反而给他带来了无形的压力。郁闷地回到住处,李世成不在,估计又被朋友拉去聚会了,用他的话来说多个朋友多条道,为人处世人脉最重要。

    江安义重重地将自己摔在床上,烦躁地拿过枕头捂在脸上,刘玉善的话让他很茫然,十六岁的少年从未考虑过这些事情,自己该怎么做馔堂的云板一声声敲



第二十六章 暗潮汹涌
    第二十六章 暗潮汹涌

    秦海明站在旁边,小心地观察着张伯进的脸色,作为商人之子,查颜观色似乎是他的本能。

    “张公子,果然才学过人,这次月考又名列在一等。”秦海明先是小小地捧了张伯进一句,见张伯进的脸上有了丝红光,接着道:“不知张公子可有闲暇,我有两把折扇想请张公子题诗作画,年底归家正好送人,此物可是最风雅的礼物。”

    张伯进的脸色温和下来,一把扇上写上一首诗或涂上几笔画,秦海明就给五两润金,两把十两银子足够自己花销到年底了,不过将来我青云直上时,这些墨宝可就不只值五两银子,算起来还便宜了这小子。

    秦海明暗中冷笑,要不是为了姓张的那本书,自己怎么会大把银子供他挥霍。想想自己也曾寒窗苦读,也曾造访明师,奈何时运不济,接连两次乡试都名落孙山,偶然从张伯近嘴中得知他有本《历科持运集》,自己才曲意交好,想一睹秘笈改变命运。

    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地道:“一个新入学的秀才,年不满二十,读过几年书,居然能将这么多前辈盖过,怕是有猫腻吧。”

    怒意一下子被点燃起来,群情汹涌,越说越愤,不知谁嚷了声“找先生理论去”,人流向后涌向聚贤堂。

    张伯进微微一笑,招呼秦海明道:“秦兄,扇子晚上再画也不迟,我们一起去看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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