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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表哥,王县令来了,急着找您呢姑姑让你快点回去。快点吧,都有一刻多钟了,久了怕县太爷不高兴。”一开腔,黄东泉便露了怯,露出毛躁的本色。

    张克济原准备跟江安义细说一番秘地的好处,此时显然不是时机,只好提醒道:“主公,王县令此来无非是吃拿卡要,你记住小则受,大则不让,否则的话不用多久便退无可退。”

    江安义点头,和黄东泉一起回了前宅。只见自家门前停着县令的官轿,几块仪牌靠在自家的院墙上,十多余衙役东倒西歪地坐在阴凉处喝水。刚踏进院中,就见县里的皂班的伍班头急匆匆地过来,拱手道:“江爷,您总算回来了,大人都发火了,麻烦您快点。”

    加快脚步,江安义往正堂赶,刚到檐下,就听到堂中有人阴阳怪气地在说道:“……大人可是日理万机,还亲自到你们家来。这江安义倒好,让大人等他,枉他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连点规矩都不懂,真不知道他那个状元是怎么考中的。”

    这是欺上门来了,江安义怒火中烧,大踏步走进大堂,一眼看到王海清端坐在客位,脸上似笑非笑,听身旁的一名书吏大放厥词。那书吏见到江安义怒容满面地进来,吓得一缩脖,把下面的词咽了回去。

    江安义冷笑道:“江某这个状元是天子亲点,这位大人说江某徒有虚名,是说天子无眼,错点了江某吗”

    这顶大帽子压下来,谁也顶不住,那书吏顿时脸变得刷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安义贬为庶民也不是他小小一个书吏得罪得起的。书吏把求救的目光望向王县令,这些话可是王大人授意自己说的,关键时候大人可得救我啊。

    王海清轻轻地咳了声,淡淡地斥道:“王禄,不要信口胡说,給我退了下去。”

    王禄恭身应是,弯过江安义,急急地走出大堂。江安义拱手行礼道:“草民见过大人。”

    王海清板着脸道:“免礼,江安义,你让本官好等。既然来了,本官就有话直说,省得耽误时间。江安义,你曾任过礼部员外郎,当知圣上对清仗田亩一事追得很紧。江家这几年买田、买地、买山不少,不知有没有人把田地挂在你的名下”

    江安义笑道:“买卖田地县衙皆有记录,有没有虚挂田地请大人明查,如果查出,甘愿受罚。”

    见吓不住江安义,王海清又道:“据本官所知,前任陈县令与你关系密切,买卖田地有无降等、多卖之事,再有本县有意对田地重新划等,江家是大户,需竭力配合本县。还有江家的酒、香水都是纳税大户,为防止偷漏,本官要派人详查账目,也请江家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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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君恩如海
    “……朕嘉尔才学,太子亦称尔功,朕决定恕尔欺瞒之罪,谪江安义为丽州富罗县县令。念尔新婚,特給假三月,六月底前到任。尔妇江吕氏,本为龙卫镇抚,所辞呈不准,着六月底前返京归制,钦此。”

    圣旨宣读完,江安义谢恩,一旁陪跪的王海清傻了眼,心中埋怨天子,万岁您不带这样玩的,一会免职一会給官,江安义的老婆还是龙卫镇抚,不说官衔五品,光龙卫两个字我也吃罪不起啊,刚才将江安义得罪了,现在如何收场。

    江安义心中悲喜交集,喜的是恢复官身,失去后才知道官身的重要;悲的是新婚燕尔就要分离,而且此一去不知何日才能与家人团聚。如果天子能平平安安地让自己过日子,自己宁愿与灵薇厮守,不愿做官。

    王海清爬起身,腆着脸来到江安义身旁,笑道:“江大人,恭喜恭喜,刚才言语多有冒犯,下官也是心急县里税赋,大人莫怪。”

    没等江安义做声,宣旨的公公斥道:“万岁还有秘旨給江大人,新齐县县令,速速回避。”

    王海清惊出一身冷汗,秘旨,是天子颁給亲信之人的,看来江安义被贬是天子敲打亲信人呢,自己傻乎乎地上前拣便宜,便宜没拣到,把人得罪了。不敢多呆,向宣旨的公公行了一礼,又冲江安义苦笑了笑,退出了大堂。

    院中一伙人在等他,刚才宣读的圣旨的声音尖细,众人听了个八分真切,知道江安义又成了江大人了。看到王县令出来,众人拥上前,想探听究竟。

    王县令恶狠狠地瞪了王禄一眼,看到汪伯陪在院中,笑着走上前招呼道:“汪管家,多谢盛情款待,江大人在接旨,本官就不打扰了。有劳汪管家转告江大人一声,家中事物不必挂虑,王某自会尽力照看,告辞了。”

    王禄幽怨地跟在最后边,心中泛苦,这年头做个狗腿子也不容易啊,大人的心思要啄磨,大人不便说的话要通过自己说,说对了是大人英明神武,说错了是自己挑拔是非,回头望了一眼江宅宽阔的门楼,王禄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还是少掺和些江家的事吧,江家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圣上口谕:江安义,朕赐你三元及第的殊荣,简拔你为崇文馆直学士,视你为国士俊才,没想到你居然敢有意欺瞒朕,着实令朕气恼,若被御史得知弹劾你该如何收场。朕贬你的官,是有意保护你,原本想让你在家中读几年书,多明白些处事的道理后再为国效力。太子进言,说你为人率直并非有意欺瞒,朕思及你的为人,也信你是无心之举。为塞众官之口,朕将你谪到丽州富罗县为县令,调你妻归京筹建暗卫,此去富罗县为县令,不妨试行宣德殿试中你所奏的‘将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钱,按亩折算缴纳’之策,你何时能将富罗县税赋翻上三番,便是官复原职、夫妻团圆归京之时。朕的良苦用心,望江卿能详加体会,不负朕托。钦此。”

    宣旨的太监叫怀恩,一边复述着天子的话一边打量江安义的表情。离京时路公公有交待,让他宣旨时注意江安义的表情,回京后要向天子陈述。怀恩见江安义双肩微微耸动,眼泪将青砖地润湿一片,显然是感动至极,情难自禁。

    怀恩暗暗感叹,江大人有前途啊,这般感恩情形自己回京一转述,万岁还不越发对他信任有加。天子、太子都看重于他,此人将来必定飞黄腾达,自己不妨趁机交好,将来说不定有倚仗的地方。宫中有传言,上次江安义奉旨公干,就曾卖了个情面給冯公公。

    “圣上、太子厚爱,微臣粉身碎骨亦难报答。臣……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江安义顺嘴冒出非此时空的名句来,从妖师处得知此句后,江安义感怀不已,视为座佑铭。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怀恩心中默念,上前弯腰将江安义扶起,笑道:“江大人一片拳拳忠君之心,咱家必定转达給圣上。大人不必伤感,将来前程远大之时可莫忘了咱家。”

    江安义用衣袖拭泪,笑道:“公公远来还未吃饭吧,江某陪公公喝杯酒,略解鞍马劳顿。”

    江宅门前,怀恩上马,与相送的江安义拱手告别。手摸向怀中,此处多了二千两银票,难怪宫中有人说江安义出手大方,这趟差事还不错,回去后不妨替江安义多美言几句。

    看着怀恩的消失在大道,江安义背着手往回走,家中往来的佣人看到他,远远地肃让在道旁,让大爷先行走过。谁都知道,江家的顶梁柱是这位大爷,前些日子大爷被贬了官,家里便有如顶梁柱倒了,探头探脑的人多了,家中人心惶惶。

    今天,县太爷来了,来的时候敲锣开道



第二百八十三章安龙问心
    阳春三月,春风送暖,鸟语花香,平山镇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辰时,江府、黄府门前出现了长长的车队,汪伯大呼小叫地指挥着,“大爷、二爷的马牵到最前面去,小心点,大爷的马性子烈”、“舅老爷的车安排在小姐的车后面,不要挤”、“怎么连套个车都不会,黄三你去帮帮赵黑仔”。一刻钟后,江安义和江安勇一马当先,车队向着安龙寺行去。

    从平山镇到安龙寺有三十里的路程,江安义骑在木炭上,发现道路变得平坦宽阔了许多,不是两年前的蜿蜒小道,离马头山五里时,大道已经变得如同官道一般,路上行人如织,车马来往不断。

    江安义诧异地问道:“安勇,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安龙寺怎么这么热闹”

    “哥,你不知道,安龙寺现在可有名了,四面八方的香客都来烧香,平时就这么热闹,要是赶上佛祖生诞,或者是洪信大师,这路上堵得车子根本过不去。”

    车队缓缓地行进了三里,来到马头山脚下,原来这里是一片野树林,已经被砍去整平成广场,一座宏伟的山门屹立在眼前。蓝底金字的匾额,御笔亲书“敕造安龙寺”,朱红大门,黄色围墙,气势恢宏。

    江安义是佛门护法,护法牌更是数次救他性命,所以他向广明大师讨教过佛门知识。知道山门并开三扇门,中间大,两旁小,称为“空门、无相门、无作门”,所谓遁入空门就缘于此。

    下了马,江黄氏等人也下了马车,车队声势浩大,早惊动了知客僧洪平前来迎接。江家与安龙寺渊源极深,江家和黄家都是安龙寺的大香客,洪平笑着迎上前合十道:“阿弥托佛,老夫人,几位施主,一向可好,贫僧有礼了。”

    三舅黄开林常来安龙寺进香,与洪平和尚相熟,笑着调侃道:“大和尚,你这安龙寺日进斗金,居然还叫贫僧,你看你满身油亮,分明是富僧。今年的新茶可摘了,可别藏私,給我来十斤,我好送人。”

    洪平圆面大耳,五官端正,满面笑容,身着黄色僧衣,外披着绯色袈裟,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让人心生亲近,难怪会让他做知客僧。洪平一眼便看到了江安义,笑道:“这位莫非就是洪信师兄常提起的江檀越,果然神清骨秀,与我佛门有缘。”

    江安义笑笑,还礼道:“大师謬赞了。”

    车马寺中有人看管,洪平和尚亲自引路,穿过山门过放生池,往天王殿。安龙寺重修后江安义还是第一次前来,四处打量着景色,只见人潮如海,热闹非常,香烟燎绕,有信众虔诚跪拜,有香客念念祈祷。江安义怅然若失,想起昆华山上的老君观来,安龙寺信众是多了起来,香火也鼎盛,却失了佛门修持的冷清。

    安龙寺以前简陋的被整齐的山门、天王殿、钟鼓楼、大雄宝殿、偏殿、四堂等建筑取代,里面的僧人数以百计,江安义恍然觉得来到了京城的明普寺一般。烧香拜佛,虔诚祈祷,江安义在佛前跪拜,身为佛门护法,江安义比常人多了一分对佛门的亲近感。

    布施过香火钱,江黄氏带着灵薇和冬儿去烧香求子,江安义在洪平和尚的引领下拐过法堂,往后山的禅堂去找洪信大师。寺院后山是四棵老茶的生长之地,江安义看见在山脚之下多了数排僧舍,而整个后山也被开垦出来,层层叠叠种上了茶树。

    看到江安义注意茶树,洪平和尚温和地笑道:“江檀越,安龙茶因你高中而闻名天下,前来求茶的人络绎不绝。山顶的四棵老茶,只能供京城明普寺和江家所需,无奈之下,寺里只得将后山平整出来,都种上茶树,略解燃眉之急。”

    洪平和尚心中闪过痛惜,安阳王曾以十两黄金一两茶的价格采购四棵老树上的茶叶,可是被洪信方丈婉言拒绝,如今这后山的茶树,每年可产茶数百金,专门用来答谢烧香的香客,所以黄开林进门时才会开玩笑讨要十斤茶叶。安龙茶有市无价,只用来礼赠达官贵人和大香客,黄家虽然是大香客,每年也只得到一两斤的馈赠。

    寺庙重建,洪信大师将方丈寺挪到了后山顶上,数间石屋建在茶树之下,便是洪信方丈的修行的住所,方丈室前挂着块柏木匾,正是初见时“安龙寺”的匾额。洪信大师得了小沙弥的通报,迎候在石屋前,洪平向师兄一礼,侧身下了山。

    江安义上前,两人相对合十互礼。拾起头,见洪信大师面容依旧清瘦,黄布僧衣干净素洁,打着补丁,江安义甚至怀疑这件僧衣就是第一次看到洪信大师时所穿。

    阳光从茶树缝隙中洒落,落在树下的石桌上,斑驳错落。洪信大师并没有请江安义入内,而是将江安义引到石桌旁落坐,石凳有些清凉,配合眼前的景象,与前寺的喧哗有如两个世界。小沙弥在一旁烧水烹茶,看样子常做,手法熟练,江安义居然看出行云流水般的流畅来。茶砌上,两人皆默然品茶,谁也不想开口打破眼前的清静。

    一盏茶罢,江安义起身来到那棵雷击的茶树



第二百八十四章初历富罗
    人间六月天,草木用最繁盛的浓绿在天地间泼洒着生机,前往富罗县城的官道被疯长的野草侵占,只剩下条二尺宽的小道、车辙显示着人迹。

    两匹马沿着依稀的官道急驰而来,草丛中的飞鸟惊得四窜,石头在马上弯弓射箭,不时有鸟被他射落。石头笑着驰上前,马鞭一卷,便连鸟带箭拿到了手中,拨出箭小心地插回箭囊,射下的野鸟丢在马鞍边的袋中,袋子里面鼓鼓囊囊,已经有不少收获了。

    “公子,等到了富罗县可以美美地喝顿野鸡汤了。”石头得意地笑着,向江安义炫耀着。

    已经进入富阳县的境内,六月正是农忙的季节,官道两旁却看不到多少农人在田中劳作,一路驰来,官道上也见不到多少人影,这富阳县冷清得很。来之前江安义已经做足了准备,知道富阳县是丽州的最东面,一边临海,境内更是七山二水一分田,是个穷县。

    此次赴任,江安义带着大队人马,张克济被他带来了,此公做过化州晃仁县做过县令,业务熟悉的很,江安义肯定要借重他;欣菲带着思雨早一步赶赴京城,灵薇的名字用了二个来月又要雪藏;思雨的离开让江安勇怅然若失,家中离不开他,要不然他也想跟着哥哥赴任,江安义为安慰他,说服洪信大师收其为俗家弟子,让弟弟跟着大师学艺;要说最高兴的是冬儿,欣菲走了,她却可以陪着江郎一起来富罗县,至于什么山高路远,那些都不是问题。

    张克济提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做县令,没有自己人寸步难行,三舅便让小儿子黄东泉跟着表哥长点出息。江安义又在江、黄二家中选了十六名机灵的仆人,由汪伯最小的儿子汪牛管着,再加上珍儿、冬儿的丫头喜儿和几名仆妇,整个队伍有二十多人,光马车就套了八辆。

    江安义先到丽州景阳府拜见刺史赵叔纶,顺道领取吏部的敕牒、告身和鱼符,这些是上任的必需物,敕牒有吏部用印,报到时用来证实身份,供官府备案审查;告身上记载着姓名、籍贯、年龄和体貌特征,江安义看到自己的告身上写着:中等身材,肤微黑,右眉有伤痕;至于鱼符是朝庭所发的鱼形银符,刻着江安义的姓名,然后是官职,江安义发现他的崇文馆直学士赫然在上面。

    十香水的见面礼作用不小,赵刺史始终笑容满面,让人找来富罗县的地理、人口、税赋的相关文书,让江安义心中有数。得知江安义带着家人一起赴任,赵刺史主动让何司马派一百名官兵护送,丽州境内,山匪众多。

    富罗县离景阳府有二百七十多里的路程,山路崎岖难行,每天行进不过四五十里。江安义有些不耐,交待张先生与冬儿慢行,他带着石头先行骑马赶往富罗县。一路人踪罕见,江安义有些诧异,他记得上记载富罗盛产药材,出产茶叶、木材,按说六月正是收购药材的时候,怎么一路上没看到几个商贩。

    接近富罗县,野草总算稀疏了许多,多多少少有了点人气。打马来到城墙边,江安义打量着自己将管辖的县城,第一印象是破旧。城墙低矮不说,还像七十岁的老头,牙齿零零落落,到处都是缺口,墙头上长着草,左一丛右一丛,像只褪毛鸡,猥琐不堪。

    石头在身旁惊呼道:“公子,这就是富罗县比咱们新齐县可差远了。”江安义满心不快,下了马,牵着木炭跟在人流后进了富罗县。两名衙役倚在城墙上闲话,传来的话语让江安义放缓了脚步细听。

    “听说吗县里要换太爷了。”

    “听陈老六他们说了,只求新来的太爷不像‘颜要钱’,什么都只顾往自己的口袋里划拉,连咱们活命的几文钱都不給。要不是还有些规矩钱,谁他妈愿意当这个差。”

    “陈头成天喝酒不管事,户房的余头说颜县令三月就卸差了,如今等着交接,这几个月的饷钱让我们找新来的太爷要去。俗话说新官不理旧事,我估计这几个月的钱要泡汤。”

    “唉”,两声叹息同时响起。

    江安义心头一动,按所规,下县设令一人,丞一人,主簿一人,尉一人,还有录事、司户、典狱、博士等小佐官,这些人朝庭都是发放俸禄的,至于六房的胥吏和衙役朝庭并不給俸禄,只是各县根据情况相应地給予些补贴,江安义知道新齐县的小吏和衙役县里每人每年給银二两。

    当然胥吏和衙役不靠衙门的几两银子养家,就拿侯七马八来说,在市场上收集市税每年就不下二十两,还有从娼妓户、宰牲户、赌场等处收取的费用,更不用说打官司、量地等上下勾结渔利的事。江安义听田守楼讲过,有的小吏一年能贪下近万两银子,县令一年才二十六两俸禄,这伙贪吏仗着官府的势力无恶不做,鱼肉百姓。

    县城内比较冷清,车马不多,两旁的店铺也像缺了生气,叫卖声有气无力,給江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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