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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江安义看过请柬,叹道:“这徐明远居然还是个雅士,邀我过府赏花喝酒呢。”

    石头在京城没少随冬儿去看戏,在旁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戏文来:“怕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江安义微微一笑,石头都能看出的把戏他当然心知肚明。姓付的络腮汉子上门来告别,昨夜风平浪静,也消耗光了络腮汉的勇气,只想着早些离开是非之地,江安义为人仗义且有武艺在身,两人结伴而行有个照应。

    “付兄要走也好,省得殃及池鱼。”江安义想了想又道:“我听说新来的县令即将到任,届时说不定富罗县有番变化,付兄不妨在邻县多呆几天,听听风声,出门一趟总是不易。”

    送走络腮汉,江安义对石头道:“石头,你带上我的敕牒,去迎一迎张先生,算算日子今天大队应该要到了。让张些生算好时间,最好在午时末入城,直接带人前往徐宅接我。”

    江安义曾经从北漠王庭中挟质离开,富罗县的阵仗自然不放在心上,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一些后续的准备也要考虑到。店门外有徐宅的青皮守着,见江安义晃晃悠悠地出门吃早点,就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在意石头等人去向。

    午时刚到,悦和客店门前来了一伙徐宅的汉子,领头的正是徐宅的管家刀疤,这些汉子都选了二三十岁的年纪,统一穿着黑色的劲装,显得气势十足。掌柜的小跑着去请江安义,江安义出门一看,心中暗哂,徐明远这是想凌之以势啊。

    众人将江安义围在正中,往徐宅而去。离徐宅尚有半里,大街上两排肃立的黑衣汉,手中拿着刀棒,吓得行人谁敢上前。江安义一皱眉,大郑文武并重,对刀枪弓箭并不管制,但像徐宅这样一下子拿出近百把刀来还是犯忌的,看徐宅明目张胆的气势,可想官府有如虚设。

    刀疤以为江安义怕了,皮笑肉不笑地道:“江爷,今日为了欢迎您,徐宅一半的弟兄都出来迎接了,还有些弟兄在乡下,赶不回来,请多多包涵。”

    听着这实为炫耀的谦虚话,江安义心中好笑,安西都护府的帅帐自己都常进常出,一个小小的徐宅还能吓倒自己,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徐宅门前,徐明远背手而立,打量着逐渐行近的江安义。江安义身着一件银白儒衫,步履从容,神色如常,徐明远心中暗自佩服,寻常人在刀枪夹道之下哪能如此从容,看来今日遇上个好对手。

    江安义来到府前,见门前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身材比自己高出一头,身着青布裯衫,随意挽起的袖管露出贲起的肌肉,目光狠锐,面容坚毅,从外像上看便知是饱经风雨的江湖汉。

    眼神交会,擦出火花,不是爱慕,而是较量的开始。

    徐明远踏前一步,拱手带风,道:“徐明远见过江大人。”

    江安义故意讶道:“哦,徐老虎居然知道江某的身份,不愧是富罗县的地头蛇。既知本官身份,还在本县面前舞刀弄枪,试图威吓本县,徐明远,你好大的胆子。”

    徐明远冷笑道:“江大人并未接任,此处亦非县衙,徐某不过无意中得知江大人身份,有意先行尽个地主之谊,何必以势压人。至于这些刀枪,不过是弟兄们为了表示隆重所陈,江湖草莽不懂规矩,还望大人海涵。江大人,里面请。”

    侧身让客,江安义昂首挺胸踏入徐宅。徐明远在身后冲刀疤使了个眼色,刀疤心领神会,安排人手将徐宅的出入门户看守得严严实实。

    徐宅内处处都是演武场,兵器架子随处可见,宅内多是孔武有力的汉子,江安义稍为留意了一下,加上门外迎宾,整个徐宅不下于二百多人。

    酒席设在花园的凉亭之中,这让江安义想起仁州许昌化家的花园来,同样的情形,一冬一夏,意图却相似,只是此时的江安义比起四年前来高明了许多。亭中落坐,使女如同花蝴蝶般地送上




第二百八十九章目迷意张
    徐明远结交过不少江湖上的好汉,听他们说起内家高手能飞花摘叶伤人,徐明远只是笑笑不说话,心中着实不信。他习武三十多年,会过不少江湖上有名的好汉,也见过不少所谓的内功高手,纷纷败在他的手中,他只信一句:拳怕刚猛,唯快不破。

    当江安义的桌面旋起,徐明远知道自己的错了,桌面带起的劲风,比钢刀劈来还要迅猛,那被劲风甩到自己身上的一块骨头,不亚于一枚小小的铁锤,敲得生疼,如果被桌面铲中身体,恐怕会一截两断。

    徐明远反映够迅速,脚尖用力,身子猛地向后倒去,耳边响起“咔嚓”声,紧接着尘土飞扬。等徐明远被手下拉着站起,惊魂不定地向亭中看去,只见桌面撞在亭子的两根柱子上,径尺宽的亭柱被桌面生生折断,亭子倾塌了一角。

    倒吸凉气声不绝于耳,江安义负手站在亭中,一派高人气象。眯着眼,江安义心中暗暗叫苦,这一身的灰,可千万别迷了自己的眼。

    怕什么来什么,徐明远一伙流氓地痞出身,打架的招式源自摸板砖、撒石灰、扯头发、下黑刀之类,一看江安义如此神勇,有人立刻高叫道:“大伙丢迷子。”

    迷子,生石灰粉,用布袋装成半块板砖大小,这玩艺在徐府是常备之物,花园的廊下就堆着半墙。

    “忽忽”,数十袋迷子向江安义掷去,江安义不知何物,闪身躲避,来的有些密集,有一袋正对面门而来,江安义扬拳一捣,“扑”的一下,袋破灰扬,眼中感觉火辣疼痛。

    不好,江安义脑中闪过念头,这是传说中的石灰了,心中暗恼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大江大浪闯过不少,阴沟里还翻了船。此刻烟尘呛口,江安义只得屏住呼吸闭着眼睛按记忆中的方位,纵身跳出。真气随掌向前扫出,“扑通”,呼痛声响起,江安义窜出了凉亭。

    数名汉子被真气击倒在地,当先的那人胸塌气喘,血流了一地,眼见得活不成了。众人吓呆了,从未见过谁一掌击出能死伤数人,高手这东西原来真的存在,众人面面相覤,要想把江安义拿下,这院中恐怕最少也得死伤过半。

    徐明远见手下畏畏缩缩,高声叫道:“这小子眼睛看不见了,大伙下家伙招呼。”

    刀疤是徐明远的心腹,首先跳出来用刀劈向江安义,旁边的人有样学样,刀棍齐举,向江安义围攻过去。江安义试着想睁开眼,火辣辣痛得厉害,根本睁不开。耳边听风声四面八方袭来,猛然间忆起在秋狩时以心为弓,以意为箭,虽然眼睛不能视物,一切都在灵觉掌控之中。

    心平稳下来,周围的一切变得缓慢而清晰,江安义向左一闪,避开袭来的砍刀,右手伸出,捉住砸来的木棍,顺手一牵,迎向身后的长枪;棍身敲打在枪竿之上,将长枪颠起,江安义往后一撤步,避开前面扎来的枪尖,左肘往后一撞,那持枪的汉子被一肘击得倒退而回……

    徐明远站在高阶之上,看着江安义闭着双眼,在围攻中来去自由,手下的弟兄不断有人倒下,而江安义的身形越发流畅飘忽。别看围着江安义的弟兄们叫得响亮,其实怯意早生,要不是刀疤这些心腹死撑着,恐怕众人早已一哄而散。

    叫过身旁的耗子,徐明远吩咐道:“你去衙门跟张头说,有贼人抢劫徐府,让他把弓箭全都调来,就说我事后重谢。快点。”

    耗子飞跑出去喊人,衙门离徐府不过二里地,耗子一口气奔到县衙。跑过宣化坊,直往大门闯。门前有四名衙役坐在条凳上磕着瓜子聊天,这些衙役与徐府的人常在一起喝酒,自然认得耗子。

    耗子来到近前,扶着膝盖喘着粗气,问道:“几位,张爷在衙里吗”

    “在快班房呢”何四应道,“耗子,出啥事了,还得劳动张爷。”

    “徐府遭贼了。”耗子丢下一句,跑进大门,向右拐直奔快班房,衙门,耗子熟得很。

    门前几位被耗子说愣了,徐府遭贼,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哪个贼瞎了眼敢上徐府,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正说笑着,见张都头虎着脸带着二十多名弟兄出来,顺手招呼他们道:“你们四个,跟我一起上徐府走一趟。”

    真出事了,弟兄们带着弓箭,要知道大郑只有州府才有驻军,县一级的武装只有衙役,至于弓箭《大郑律》有明文规定,下县只许十五把弓,轻易不得动用。何四扫了一眼,快班房中的十五把弓都带出来了,心中一跳,莫非是山贼来了,要是山贼也是守城墙,上徐府干啥。

    众人都迷糊着,小跑来到徐府,有人迎着进了花园,张都头进来一看,打得正热闹呢。一伙人围着一个闭眼的年青人,还被年轻人打得东倒西歪,四角的地上还躺着不少呢。

    徐明远走上前拱手道:“有劳张头,这贼子闯入我府中行窃,兄弟们拿他不住,故而请张头带弓箭来。”徐方明远的话张都头半个字也不信,但并不妨碍他出手,张朴庆伸出二根指头,在徐明远面前一晃,徐明远明白这是要价二百两,当即点头答应。

    张朴庆笑道:“弟兄散开些,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持弓的衙役沿长廊散成半弧,徐明远的手下齐齐后撤,将江安义让在中间,暴露在弓箭之下。

    江安义眼睛虽然不能睁开,但耳朵灵敏,听到外面来了援兵,听口气像是



第二百九十章官吏交锋
    官兵面对强盗有天然的优越感,这几乎跟武力值不相关,当然末世除外。徐府数百名汉子面对几十名官兵做鸟兽散,花园中的衙役们傻了,手拿着弓箭不知如何收场。

    石头挥舞着砍刀一马当先冲了进来,得意洋洋地叫道:“公子,我手下无三合……公子,你眼睛怎么了”

    江安义的眼睛红肿如桃,石头吓坏了,这时官兵护着张克济走了进来。张克济一看连忙吩咐:“快去找花生油,安义,可是被石灰迷了眼。”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安义放松了许多,松开手,张朴天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恐惧笼罩着全身,杀人偿命,何况自己箭射是县令,这死罪怕是难以逃脱。

    江安义用花生油清洗了几遍眼睛,勉强能把眼睛睁开,打量了一下周围,看到一群呆鹅般站立的衙役,没好气地道:“先把这些衙役看住,你们抓住了多少人,徐明远抓住了吗”

    南城门,十余匹快马飞奔出城,跑出一箭多地后,徐明远勒住马,回望这座自己经营了近二十年的县城。出逃地匆忙,除了身上带的二万多两银票,这些年收罗的家财全部没有带出来,好在没有家人之累,家中的几名侍妾徐明远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倒是花重金买来的珠珠和珞珞有些可惜了。

    刀疤在一旁劝道:“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投奔黄羊寨去,找雷寨主借些人马平了富罗城,为大哥出气。”

    黄羊寨,在离富罗县一百二十多里的黄羊山中,此处是富罗、宁平、江安三县的交界处,山高涧深,属于三不管地区,那里盘据着一伙山匪,寨主姓雷名毅洪,手下有四五百喽罗。徐明远与雷毅洪打过交道,有点交情,只是现在落难前去投奔不知会如何,徐明远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城中来了官兵,颜开辰不能再装什么也不知道了,会齐了县丞、主簿和县尉,带着剩余的三十多名衙役赶往了徐府。徐府乱糟糟一片,官兵们正在将徐府的财物集中搬到前院。

    江安义坐在廊下休息,石头过来通报,说是颜县令来了。虽然对这位原县令很不满意,江安义还是起身相迎,颜县令看着年轻的后辈,想起对方如日中天的声望,心中不免酸溜溜的。表明身份,江安义让石头把敕牍和告身让众人过了目,大家见礼,江安义不等众人发问,先把徐明远意图谋杀自己的事说了一遍,地上躺着不少人,要口供不难。

    颜县令暗骂徐明远蠢材,连县衙的弓箭手都上了,这么多人还拿不下一个江安义,强笑道:“江大人,你初来富罗就发现了徐明远不轨之事,着实让老夫等人惭愧,此处非讲话之所,请到县衙吧。”

    江安义指了指绑在一旁的张朴天,道:“此人与徐明远勾结,意图射杀江某,先把他押入牢中。至于其他的弟兄被蒙蔽,就算了,让他们帮着查抄徐府,如有怠慢,二罪归一。”那些衙役大喜,没想到被轻轻放过,当即谢过,加入查抄的大军中。

    来到县衙,冬儿等人的车队停在县衙旁休息,还有二十名官兵守着。颜开辰招呼江安义进了大堂,自有人领着冬儿等人到寅宾馆休息。大堂之上再次验过了敕牍和告身,颜开辰递上官印,江安义端坐大堂上,众人重新见礼,算是正式接印了。

    颜开辰有意趁乱脱身,让六房的房头抱着文牍请新县令查看交接,江安义已经得到张克济指点,知道交接马虎不得,按规定有一个月的清查时间。当即笑道:“本官眼睛受伤,待伤愈后再交接不迟。不过有件事要现在就办,王县丞劳你下令往四乡贴出布告,说明徐明远欺行霸市,谋害朝庭官员,着即追拿,另告知百姓,药材买卖即日起价格自愿,不许有人强行定价。”

    顿了顿,江安义又道:“秦县尉,你派人放出告示,三日后本官升堂,受理徐明远欺压良善的案件,着有冤屈的百姓前来告状。”

    江安义的几条命令发出,颜开辰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王县丞飞速地扫了江安义一眼,刘主簿半闭着眼睛如同菩萨盘坐,也不知听没听清。秦县尉抬起头看了江安义一眼,似乎有话要说,看到江安义红肿的眼睛,又低下头去。

    大堂之上有不少胥吏和衙役脸色发青,新县令的命令不知要砸多少人的饭碗。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少人冷笑以对,强龙不压地头蛇,众人有的是办法使坏,让新县令吃哑巴亏,最后还得靠自己这些人。

    江安义听堂上有气无力地回应声,心知肚明,张先生来之前就跟他分析过这种情况,叫做“新官烧火,旧吏抽柴”,表面应付,后面对付。江安义向来对胥吏和衙役没有好感,今天又遭衙役围攻,暗中咬牙要借机发作一番。

    官兵押着徐府查抄的东西来回报,江安义扫了一眼,各类药材有数万金,各类财物也有不少,那夜被送到徐府的木箱不在其列,看来徐府还没有查抄干净。徐府的青皮抓了五十多人,还有十几名女子,江安义让暂时押入牢中,特别是女子,不准为难。

    散了衙,江安义在众人的陪同下参观了县衙,来到后面,发现东西花厅年久失修住不下几人。江安义索性让颜开辰三日内搬出,届时重新修缮一番。寅宾馆让給了护送的官兵,江安义灵机一动,索性带着冬儿等人临时住进了徐府。冬儿见江安义眼睛受伤,难免眼泪涟涟,又心痛又埋怨,张克济来找江安义商量,见状保证两天后便没事,冬儿这才回了内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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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升堂立威
    算计这个词,两种含义,贬义是说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设计暗算他人,损害他人利益;褒义则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意思。至于适用哪个,成败论英雄。三天后升堂问案是关键,县衙内一片忙碌,江安义和张克济也没闲着,这场见不得光的商议,足足进行到二更天,这才各自散去。夜,归于寂静。

    第二天,石头和黄东泉带着仆人出外打探消息,看看官府的布告百姓是否知晓,药材买卖正否正常,顺道找寻被徐府所害的人让他们来告状。晚间,石头等人陆续回来把情况反馈给江安义和张克济。

    王县丞让人把布告贴了出去,秦县尉让衙役下乡宣扬,然后县丞、主簿、县尉事不关己,准备着看热闹,新旧两方县令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三天后的升堂。

    江安义的眼睛第二天基本恢复了正常,想起那天夜里徐明远从县衙后门运走的几只木箱,查抄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江安义忙中偷闲来探宝。长春观记忆犹新,人无横财不发,江安义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还真在徐明远住的房间里找到秘室,揭开墙上的字画,后面有一个小门,小门里面是间秘室,木架上琳琅摆放着不少古玩字画,还有几把上好的刀剑。

    墙角堆放着木箱,颜县令的八个箱子就在其中。打开箱子,白的是银、黄的是金、五彩的是绸缎,江安义估计光二十几个箱中的财物就不下二十万两。钱谁也不嫌多,江安义掩好秘密,取了把宝剑送给石头,石头跟自己学艺有几年了,功夫有涨进,这次跟自己来富罗县,做事主动积极,要表扬鼓励。

    三天转眼过去,升堂前的晚上,江安义叫了几桌酒席,众人在院中边吃边谈。黄东泉经事历练,稳重了许多,说起话来有了条理,用袖子擦擦嘴上的油水,道:“表哥,这几天我跑了三个乡,石头也跑了三个乡,加上其他人,富罗县的十一个乡都跑遍了。”

    “不错,东泉你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黄东泉不怕父母却怕表兄,见江安义谢自己,骨头轻了三分,端起杯一饮而尽,夸口道:“表哥,我到一个地方就跟当地的百姓讲,新来的县爷赶跑了恶霸徐明远,从今往后药材可以自发买卖了,如果谁有冤屈可以三日后到大堂上申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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