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有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第十个名字
得以活命的王颙一家还以为拥趸们都从不同线路北上了,怀着一腔复国热情和死里逃生的激动,辞别了负责保护的海军,从静州被礼送出境,踏上了金国的土地。
至于说他们的命运,蒋二郎和萧巫纳有一堆事情要忙,高丽百姓也都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新王国的成立,谁有心思去想一群流亡者。有心思想的大多被埋在大峰山中,侥幸活下来的也得夹起尾巴做人,晚上睡觉都不敢说梦话。
从出兵到建国,一个新政权诞生,一个旧政权消亡,只有短短六个月。在这期间,左近的国家全都默不作声毫无动静,像是没看见也没听见。但这都是表面现象,背地里大宋和金国都挺忙的。
大宋朝廷忙着和海东国签订各种互榷、通商、安保条约,大宋海商则忙着探索去海东国各个港口的航线,找准合适的地方赶紧建立货栈和仓库。
以前的高丽国除了点毛皮、药材之外,确实没啥大宗货物拿得出手。买货的也就是开京附近的王族和贵族,需求量同样不是很大,去不去两可。
但现在的海东国不一样了,那里紧缺粮食、种子、农具、化肥、布匹和泥炭,新国王已经派使节到大宋各个港口招商了,贴出布告公开招募有实力的商户去海东国经商,如果愿意长期经营,还能享受税收上的减免优惠。
光这一样就让很多大宋商人眼红,不光是海商,还有内陆的。海商有船不假,但他们缺乏长期稳定的大宗商品来源,不得不和内陆商人合股。一个管收购、一个管运输售卖,一拍即合,忙不迭的向大海另一头进发。
连带着福建和两浙路的造船业也日渐兴旺,订单都排到后年去了,船只造价也是水涨船高,光是适合造船的木料,三个月间就翻了一倍。
这时候又有海东国的大海船来了,拉的全是大木料。刚一靠岸,市舶司的人还没走,前来采购木材的商户就排上了队,来几船没几船。
有脑子灵活的商人干脆跟着海东国的海船回去,就在当地收购那些从辽东运来的好木头,转手再卖回大宋,成了跨国二道贩子。
但有一种买卖不管是大宋商人还是海东国的商人都不能插手,有两支船队专门往来于开京和幽州海河港之间,挂的都是海东国王的鲸鱼旗。
去的时候空载,回到开京满载,不到半夜不入港,就在海面上兜圈子,路过的商船队想靠近看看,都被海东国的战舰驱离。
幽州产什么呢别说普通大宋商人想不出来,就连去过幽州的王浩也一脑门子官司。那地方有煤有铁不假,但朝廷明令过不许私人开采锻造。棉花倒是也种了不少,可大冬天的也不是收获季节。
按说他们王家可是和摄政王、蒋二郎都有很深交情的常年合作伙伴,这么多年了一直穿一条连裆裤,运送毒药这么机密的事儿也是王家船队出头露面,但这笔买卖愣是没沾上边。
时间一长,家族内部肯定有点想法,再然后就该有子侄辈的来找王浩,怂恿老头去摄政王府走动走动,或者干脆去找海东国王。咱不要大头,入个股喝点汤总成吧。
“别瞎打听,有些事儿知道了肯定活不长!”但王浩的反应异常坚决,只要有人来提这个事儿立马骂出去,无一例外。
“叔父,您别看我,小侄虽然是南福建省高官,但幽州的事情真不清楚,总理也不会和我知会的。”
王家之所以在不到十
909 人贩子
查了半天好像得出了结论,南福建省的王雄太不要脸了,他肯定走了王二的门路,与糖厂和附近的甘蔗种植户达成了私下协议,搞得糖厂生产不利、种植户宁愿把甘蔗卖到泉州,也不就近卖给糖厂。
怎么办这事儿还真难不住章惇,糖厂虽然不是官府的,不能随便撤换主官,但官府能控制税收。我给甘蔗种植户减税,然后给糖厂加税。糖产量少用税收补,甘蔗外流用产量补,种多了糖厂肯定不缺原料。
这招管用吗半年后章惇才发现,真不管用。糖厂还在继续减产,甘蔗倒是外流的少了,可产量也少了。很多合作社一看甘蔗无利可图干脆不种,改种别的东西。
更有硬气的,十几户十几户的居家迁徙走了,据说在南福建省的清溪、永春、龙岩、漳州种植甘蔗比较划算,而且泉州、漳州也有糖厂建成,当地的甘蔗收购价比福州高的多。
结果不到两年,福州的甘蔗和制糖产业萎缩了七成还多,连带着造纸厂也纷纷倒闭关张。没有榨糖的废料支撑,造纸厂也没米下锅,改用别的材料成本就会上升,售价一高就失去了竞争力,谁还会大老远跑到福建买纸,除非官府给出运费。
眼见往年穿梭于港外的商船日渐稀疏,章惇心里也急,请教了当地很多大儒,依旧没搞懂自己是错在哪儿了。去请教隔壁的王高官吧,他肯定知道,但必须不能去,丢不起这个人。想来想去,哎,好像问问摄政王不算丢人,这些玩意都是他的学生建立的,不可能不清楚原委。
“米贱伤农!子厚莫急,不日有本王学生登门拜访,一切问他皆有解决之道。”
此时洪涛正在幽州给蒋二郎奔命呢,接到这封信之后,想都没想就提笔写了四个字。然后立刻休书一封给远在荆湖北路的王九,让他把手里的食品厂和米粉连锁店先放放,带人去北福建省给章惇当个参谋。
帮章惇一把,不是为了要他偿还人情,而是怕寒了当地百姓的心。不管南福建省还是北福建省,都是在新政领导下的特区,要是按照章惇这么搞,不出五年,王二废了十年之功开创的大好局面就全得被荒废,不光起不到正面作用,还会引起当地百姓的敌视。
他们还分不太清谁是旧派官员,谁是促进社成员,更没习惯什么民选官员与委派官员的差异。大家只知道这是官员,是来收税的,税收走了日子过不好,那就是官员的问题,进而让朝廷也连带着挨骂。
另外吧,章惇也确实不是瞎搞,更不是给新政捣乱,只是他那一套办法只适用于过去,放在新政里就不太合适了。光有一颗造福天下的心不够,得有相应的办法才成。
可是以章惇的地位、学识,想让他去培训班里上课,管黄口小儿叫老师,确实不太靠谱。让王雄三兄弟去帮他吧,又容易引发误会。
王九是个外人,仅仅代表自己的个人意见。他在江陵府混了这么多年,白手起家开创了偌大的食品帝国,对付旧派官员必须很有一手。有时候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会完全相反。
其实洪涛很想自己亲自去一趟,一方面是拜会拜会章惇和章家,一方面也是看望看望王浩。他都六十多岁了,在这个年代也算高寿,就算生活条件再优越,也是说走就走的年龄。
他可以走,但漳州王家不能就此乱套。据说他的儿女也不是啥省油的灯,老爹还活着呢,就已经开始抢夺家业了。别看王浩在外面胆大、果断,办事雷厉风行,可是到里家里,碰上亲生儿女,一样是优柔寡断、是非不分。
自己去的意思就是
帮他拿拿主意,把王家的未来托付给一个靠谱点的子女,实在不成就从王杉、王敦兄弟俩之中选一个。目前这两个孩子都在明州大宋水师里任职,着手建立第一代大宋海军,也算是事业有成。
可是吧,短期内还真走不开。高丽是被灭了,金国也不敢轻举妄动,但不意味着蒋二郎和萧巫纳就能安枕无
910 贷款
但是建厂屯田的事儿也轮不到洪涛染指了,王二王总理早就把他的秘密地图骗走,然后这些矿产资源就成了国有。做为大宋摄政王,口口声声富民强国,总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和国家抢买卖吧。
就算他想抢也没机会了,幽州的几处铁矿和煤矿已经连同大名府、魏桥镇、甘州一起被规划为军事用途,在未来三到五年中,朝廷将大量投资到这些军工企业里,做为整个国家军事建设的重中之重,它们将一起为四十万新军的目标努力。
不过洪涛真不着急,他要想钻空子到处都是窟窿。现在他正和顺丰邮局的副总经理谈贷款呢,一听说摄政王要贷款,大名府分局的局长都没敢接待,马上就把这个消息传回了总局,然后王八小同志就带着一票人马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这可是养父头一次向邮局贷款,数目还挺大,三十万湟州金币,必须特别重视。除了身份之外,邮局高层还闻到了浓浓的钱味儿。养父可是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能让他看中的投资,必须特别有吸引力。
“城市服务系统至今为止好像没听说朝廷要在这几处建城,爹爹您是不是有秘密规划”
当王八听明白养父贷款要做什么之后立马有点傻眼,他说这笔钱全要用在几个矿区的生活服务设施完善上,还要在武清和海河港建立庞大的仓储基地,并把海河港扩建成能容纳十多艘大海船同时停靠的深水良港。
顺丰邮局是干什么的表面上讲她们是大宋唯一一家能覆盖大部分州府的银行系统,实质上已经有中央银行的功能了。
币制改革的计划已经提上了日程,具体经办、发行和担保机构就是顺丰邮局,朝廷里有什么大动作、大投资谁都能瞒着,唯独瞒不过顺丰邮局,只要动用大笔资金,不管去干什么,最终都要经过邮局系统。
养父要做的事儿很好理解,都是在为城市服务,还不是普通的小县城,看规模最次也得是州府一级的中型城市,可王八从来没听说朝廷要在这几个地方建城,提案都没有。
当然了,以养父的能力,如果他提出建城的意见,朝廷是必须马上考虑的,通过的可能性还很大。所以王八更要问清楚,如果真是这样,就得赶紧通知总局增加投资项目吸引社会资金了。
光靠总局那点家底是满足不了这么大需求的,其实这些年顺丰邮局基本不会动用自己的储备金,都是通过设立投资项目向民间筹措,养父说过,用别人的钱挣钱特别快,实事也确实如此。
“你这些年是不是算账算傻了为父又不是地方官,怎会管筑城的事情,军政要分开不懂吗!你也挺忙的,赶紧把贷款合同签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王八的话说得很没水平,虽然洪涛自己也是以新军起家的,但他非常忌惮军队干涉民政。这种事情不管在促进社还是各级政府中都是严令禁止的,各地驻军也把此条规定视作底线。其它错误可以犯,哪怕打败仗了都能被原谅,但涉政的处罚很严厉,最轻也是去职。
“……没有经过可行性分析和风险评估,女儿也不能随意放贷……不是女儿故意刁难爹爹,这可都是您定下的……要不您找几家海商联合作保吧”
王八与养父接触的时间可能算儿童团里最少的之一,她从湟州开始就在银行里工作,好几个月都见不到养父一面,到了大名府依旧如此,现在更是整年整年在明州总部工作,也就年初过节才能回家待上几天。
她对这位养父的尊敬、惧怕肯定多于情感,更不会也
不习惯采用撒娇的方式处理问题,一时间有点两难了。不放贷吧,情感上说不通,放贷吧,明显违反纪律,这种过错一次就足矣被扫地出门。
“为父要是找海商商议此事,哪儿还有你们放贷的机会。不过你的回答是正确的,好好干,以后凡是碰到此等情况,就想一想是如何拒绝我的,基本就不会犯错
911 噩耗
这种模式不光会在幽州出现,大宋各地其实都在酝酿呢。章惇来信就说了,以前糖厂周围全是荒地,没有人烟,后来围着糖厂出现了很多居民,其中有糖厂工匠的家属,也有来此贩卖货物的商贩。
几年下来糖厂已经不是糖厂了,而是被当地人称作唐镇,人口数千,异常繁华。结果让他治理了两年不到,唐镇人口锐减不说,糖厂里很多工匠都跑了。
贷款是假,洪涛需要钱根本不用和邮局张嘴,他的名字就是金字招牌,比顺丰邮局还响亮,尤其在沿海城市里,借钱都不用签合同,有人追着送,拿少了都不乐意。
他是借着贷款的机会提醒王六和王八,不要忽视这一块业务,它的前景太广阔了,广阔到再建立几个顺风邮局都忙不过来的程度。如果不提前规划好,将来会抓瞎的。耽误了挣钱还是小事儿,要是耽误了社会转型,那就是罪人了。
“怎么会这样以后岂不是有更多城市自己冒出来!”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八终于听懂了,然后就更发愁了。
如果养父说的对,那顺风邮局可就有的忙了,以她的判断,养父说得还真有可能,目前各州各府都在搞合作社和工坊,小的几个,大的几十个,要是能仔细规划一下,说不定就是一大批城市。
“傻丫头,城市多了还不好,玩这种钱生钱买卖的就不怕城市多,要是处处都是乡村,你们全得饿死!”
女儿听明白了,洪涛也就完成任务了,具体她回去如何应对未来的大变革,那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了,是她……不对,是她们一代人需要去思考和实践的。
“爹爹,女儿还有一事不明……”王八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听话也用功,就是天赋不太够,怎么努力也就到这个高度了。
“我们父女相聚一次也不容易,先吃饭,边吃边聊。”肯定是女儿在工作中又遇到什么难题了,既然她没去问别人,就说明别人可能解答不了。在学习问题上洪涛一贯支持,准备摆开架势好好给女儿白话白话。
“此话可当真!”可惜他这番准备算是白搭了,筷子拿起来就没机会往下落,王八提出来的问题不是学术上的,也不是有关银行业务的,而是促进社里的一个怪现象。
王八也说不清是从什么开始,促进社中也有了隐隐的派别之分。刚开始她还以为只是顺风邮局里的社员如此,并没在意,但随着时间推移,她发现这种现象越来越普遍,顺风镖局、各地委员会中或多或少的都有类似情况存在。
然后她就利用顺风邮局接触面广的有利条件顺带着打听了打听,大体上搞清楚了是怎么回事。有一群儿童团二期和三期的人,私下里在促进社中又建立了一个组织,自称湟州会。
这种事儿倒也不新鲜,每一期儿童团的来源都不太一样,三期、四期基本都来自工匠子女和湟州、凉州。而一期和二期的一部分则来自开封、西京、京兆府的慈幼院。
孩子们从很小的时候就把地域观念淡忘了,更重视儿童团的次序。一期压一期,这种身份洪涛也没规定过,但他们自动接受并延续了下来。
湟州会的出现比较反常,好像是要故意淡忘儿童团的次序,而是用地域团结一部分儿童团成员。团结就团结吧,促进社也没规定内部不许拉帮结派,别说后面几期,第一期的孩子里还分成了三四个松散的小团体呢。洪涛依旧没插手取缔,甚至还有鼓励的意思。
但湟州会并不是类似的松散团体,也
不是为了在各级委员会里争取大多数人,而是打算纠正促进社的前进方向,他们认为在一期的师哥师姐们歪曲了老师的思想,对待敌人太软弱,根本代表不了广大劳苦大众的利益。
想让新政顺利实施,就得像当初在湟州和大名府一样,运用雷霆手段扫清一切障碍,大刀阔斧的铺开新政举措。由此造成的伤亡属
912 噩耗2
“但此事先不要让第三个人知晓,回去之后也不要再去调查此事,更不要和客户多说什么。心中有坚持是好事儿,但也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这不是几个人的问题,更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咱们内部出现了思想上的偏差,待为父调查清楚自会给出解决之道。我就不多留你了,回去的路上通知你十妹一声,让她以最快速度来析津府见我,不妨把贷款的事情透露给她。”
息怒表露于情,洪涛对王八的将来有些担忧。不是说这样不好,做一个人挺好,但坐在高位上就不好了。为了避免她太过兴奋,还得叮嘱几句。
贷款合同签了,去通知各地熟悉商人的信使也派出去了,洪涛却没了兴致。与赚钱相比,促进社的发展方向更重要。洪涛曾经想到过她们会冒进,会和旧官僚系统不停争斗,甚至赶尽杀绝。唯独没想到她们会搞社会性的大运动。
没错,就是大运动,这种趋势不用仔细调查,以洪涛在后世的阅历,分分钟能闻到那种让人热血沸腾、失去理性的盲从味道,然后就会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如果王八没多嘴,等自己感觉到,再想拦可就拦不住了。民意这玩意不能轻易撩拨,它是浇了混合油的干柴,只要被点燃就无法扑灭,更不能控制燃烧方向和火势,谁站错了位置就会烧死谁,甚至包括点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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