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

    当务之急是发展经济，让村民和集体经济富起来。

    发展经济该从何抓起他开支部会研究，要大家建言献策。讨论来讨论去，形成不了可行性方案。有人说乡里信息多，要不问问杜书记。芒种打杜飞手机，杜说在区里开会，一般的事，明天到他办公室谈，紧急的事，晚上去他家里。

    芒种是聪明人，自然领会领导的意思。回村当书记以来还没去杜府上过香，得意思意思了。

    他打了一条狗，买了二十斤茶油，晚上去进贡。

    杜飞的家在城内一个叫衙背巷的地方，小巷右侧是老县衙，解放后推去老县衙建县府办公大楼。县改区后，区府拆去小巷旧房，建了三栋五层的干部宿舍楼，围墙围着。杜飞住在二栋一单元302。

    早早吃了晚饭，芒种用肥料袋装了贡品，跨上摩托进城。

    来到城里正是银灰色，路灯初放，上弦月在白杨枝头露出瘦削金黄的脸，住宅区的窗户还是黑洞洞的。芒种想，此时去杜府似乎早了些，或许杜飞和夫人散步还没回。想起动身前妻子丁沉香曾对他说，两个儿子的运动鞋都破了，买两双耐克回来，他便向步




第31章 祸从天降
    芒种立即外出考察，到广东、湖北等地走了一圈，发现特种水产养殖是当地调整农业结构的重头戏，价格昂贵，罗非鱼、鲶鱼、鳜鱼、乌鱼、甲鱼市场销路都很好。

    芒种回来立即向杜飞汇报，谈了自己的计划，建一特种水产养殖场，占地一千亩，投资二百二十万，二年收回投资，三年盈利八十万。

    杜飞说:三年盈利八十万少了，要一百万！

    芒种点头同意了。

    杜飞将凤凰建特种水产养殖场的事向区长梁山牛汇报，梁区长听了非常高兴，当即拍板将凤凰村列为区农业结构调整试点，决定召开现场会，组织全区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村党支部书记到现场参观学习。

    芒种将特种水产养殖场以桃花冲为中心，要和尚组织劳力先搞起来，他负责跑贷款。因为乡、村债台高筑，加之水产养殖风险大，农业银行和信用社都不肯放贷。区、乡领导出面担保，银行和信用社放了部分，但还差很多钱。芒种想，求人不由求己，作出个大胆决策，五年农民应交税费一年征收，五折优惠。桃花冲村民一算划得来，砸锅卖铁凑齐了款子。

    现场会召开前夕，杜书记带着几个干部来凤凰村做筹备工作。开会那天，梁山牛带着区直有关单位负责人、各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村书记乘车来到桃花冲，横跨乡道的御碑上横挂着一帘横幅，上面十九个醒目的大字:

    热烈欢迎各级领导莅临水产养殖场传经送宝！

    杜飞和芒种立在御碑前，带着小学的鼓乐队迎接车队。领导们下车以后，芒种带大家向水产养殖场工地走去。

    机耕道两旁竖着几块晒垫，上面贴着水产养殖规划图、股东名单、宣传标语等。到处红旗飘飘，高音喇叭播送着好人好事和歌曲，田塅中几台挖机在画好的石灰线内挖土，村民们在平整鱼塘。

    这一年，芒种被评为省劳模。

    96年7月，大雨从天空倾泻下来，夹带着电闪雷鸣，它不是雨，是天河漏底，是狂暴的水旋风。过去，田螺湾是梅溪的胄，每逢涨水，这里可分流，自在那里建工厂后，沿溪建起了防洪堤，水进不了田螺湾。大雨下过三天三夜之后，梅溪的洪水涌进了桃花冲特殊水产养殖场。芒种穿着雨衣带着养殖场的农户们积极抗灾，但人的能力太小，在发飙的老天爷面前只有哭泣。什么人定胜天那是屁话！水产养殖场所有水产品打了水漂。

    洪水之后，梁山牛不管了，杜飞不管了。芒种遭此打击，气得三天不吃不喝。

    养特种水产遭此大灾，有投入无产出，在芒种的千求万求下，杜飞减免了龙山96年一半的税费

    。

    97年5月，区里通知提早征收全年百分之二十五的税费。村民已交了五年的负担款，这笔庞大的负担落在村组织头上。芒种因为愁这笔款子，几乎天天失眠，人廋了一大圈。此时，杜飞也在琢磨凤凰村的事。芒种减半收农民五年税费的经验，杜飞在村书记会上曾称赞是收提留款的突破性措施。村书记们都一一仿效，寅吃卯粮，将压力留给下一届班子，何乐而不为！去年凤凰村提留款减半，这些村都眼红，今年杜飞铁了心，上交款一分不减。

    －天，杜飞向凤凰村派出了收缴税费工作组。工作组一行四人，财政、税务各一人，农办一

    人，带队的是白面狐狸。前不久，杜飞启用白面狐狸当财政所副所长，老百姓说他是后宫总管，戏称白总。

    芒种见他们来了，连忙安排伙食，出纳那里已没现金，芒种自己掏钱买水果和烟酒。财政和税务来的人都是女士，要上农家买土鸡蛋，农办来的人是金庸迷，闲着没事便看起了《雪山飞狐》。白面狐狸是麻将迷，抹去捷洛基的灰尘，就要搓麻将。芒种找来村主任罗秉忠和妇女主任，三人陪白总玩麻将。

    洗好牌，摆开阵势，妇女主任问:玩什么标准

    白面狐狸说:乡里的规矩是一片子十元。

    妇女主任和罗秉忠嫌码子大，芒种目光扫了扫二位，说:难得和白总玩一次，十元就十元吧！四人围着牌桌坐下，芒种坐在白面狐狸上首。

    洗牌时白面狐狸说:芒种，你不是有很多段子吗讲一段活跃活跃气氛！

    芒种望望妇女主任，笑着说:女士回避！

    妇女主任讲话喜欢带“卵”，挺认真地:书记，我结婚都十几年了，啥卵场面没经历过你尽管讲！

    众人哈哈大笑。

    好，既是啥卵都不怕，那就ok了！芒种边洗牌边说，老王夫妻都上了四十，一次老王对朋友老刘说，跟老婆生活了两十年，每天都这样，没新鲜感，我已经对那个不感兴趣了！老刘说，你到外面试着找一个，就会有兴趣。老王想，这是个好主意，就是怕老婆知道。他问老刘，万一被我老婆晓得了怎么办老刘说，你就如实告诉她，反正现在男人有外遇的很普遍！老王回家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老婆，老婆劝他说，不要试了，我比你先试，进去同样是根柞树棍，一点意思都没有！

    一阵大笑之后开始抓牌，白面狐狸手气不好，样样牌都有，气得骂活见鬼。

    芒种开玩笑地说:白总莫急，您的牌技好，保不准能力挽狂澜，言毕打了张四索出去。

    那就借你吉言啰！白面狐狸正好有三个四索，开了一杠

    。

    芒种以后出的牌老是被白面狐狸吃掉。战了十几个回合，白面狐狸和了牌，高兴地摸了摸油光闪亮的头发说:芒种真是我的贵人！

    芒种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我人笨牌技差。

    白面狐狸面前的钞票愈傫愈高，吃饭前，他足足赚了两千元。

    饭后，白面狐狸还想玩，两位女士都是当妈不久的人，想早点回去，对他说:头，是不是该议正事了

    她俩的丈夫都是区里权力部门的头，白面狐狸不得不听，转对芒种说明了来意。

    芒种皱着眉头说:养殖场今年有点收入，还去银行和信用社的贷款，余下的钱又购了种苗和饲料，上交乡里的钱要到明年上半年了。

    白面狐狸阳光灿烂的笑脸突然被乌云罩住:其他村都看着你们村，芒种你是省劳模，带个头全缴了吧！

    这不是带头不带头的事，要有钱啊，总不能强人所难吧！芒种说。

    白面狐狸喝了酒，说话很冲:芒种，我丑话说在前，今天你有钱得交，无钱也得交，就是砸锅卖铁你也得凑足了！

    芒种很生气，你白面狐狸只不



第32章 邱八妹的悲剧
    范端午很具商业头脑，善于捕捉商机，加上有贾氏父子指点，生意做得风风火火。随着地产业的火爆，他的目光投向了凤凰村。

    凤凰村的桃花冲紧贴市区，区位优势明显，山冲在凤凰山下，水好空气好，具有开发商业街和高档别墅群的得天独厚的条件，可说是寸土寸金。这样一块黄金地段，拿下它价格不菲。一番冥思苦想之后，打算以金龙集团来凤凰村投资办工业和联合开发房地产为诱饵，把桃花冲的黄金地段低价要过来。

    他拿着草拟的方案跑到贾府，征求贾氏父子意见。贾士道称他有眼光。已是省府副秘书长的贾锋拍着他的肩说:端午兄，大手笔啊！我父子全力支持你！

    范端午找芒种谈金龙集团的打算。

    芒种早就想办工业和开发房地产，银行贷不到那么多款，打算招商。他找过很多老板都遭到拒绝。现在财大气粗的金龙集团自己找上门来，这是天大的好事！只是转让那么多土地村级作不了主，要由县乡决定。

    芒种立即找杜飞，杜飞向梁山牛汇报。土地出让金己是地方政府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满足金龙集团的要求，不但梅溪区的gdp蹭蹭往上窜，而且扩大了区政府的财源。梁山牛当然希望做成这笔买卖。他立即向市委汇报。贾氏父子早己向市委有关领导吹风，市委领导支持。市、区很快批准了范端午的方案。。

    金龙征地，在凤凰村遇到了很大的阻力。芒种大会小会上宣传，地给了金龙集困，金龙到凤凰投资办工业、并联合开发房地产，凤凰村贫穷落后的面貌很快就会得到改变，村民提早脱贫进入小康行列。大多数村民表示同意，但一部分人、尤其是桃花冲人听说金龙集团的董事长是假洋鬼子时，心里纠结起来了，这些地土改前大都是假洋鬼子家的，别处的地不要，单征这些地，什么意思金龙不是假洋鬼子的还乡团吗！他们认为这里面有秘密，肯定是假洋鬼子收买了芒种和布袋和尚，因而坚决反对征地。

    邱八妹是反对派里面最坚决的一斤，当她听到假洋鬼子要征这些地，阶级斗争这根弦立马绷紧起来。

    78年以来，她日子过得很不爽。因工作能力有限，当一年药厂厂长就回家了。儿子寒食虽然进厂端了公家碗，可他十分不争气。学徒月工资一十七元，粮食定量不够，儿子吃不了这个苦，每个月不是装病就是请事假赖在家里。工厂有规定，请假要扣工资，他每月到手的工资还不到十元。寒食赚工资少，干脆不回厂，屡教不改，工厂除了他的名。当工人苦，他想去当兵，她替儿子要到了指标，可接兵部队的人不要，说村民反映马寒食游手好

    闲，是出了名的懒鬼。分田到户，人家包山塘水库养鱼养鸭，或是建猪场、鸡场，寒食说是资本主义复辟，长出来的尾巴迟早要挨一刀。他盼望开展第二次“土改”，没收这些人的家财。等了多少年，二次“土改”没盼来，寒食大失所望。见别人大把大把进钞票，十分眼红，不赚白不赚，丢下田地由老娘打理，他开始贩卖假烟假酒。工啇罚款之后又改卖卤肉，低价收购病猪、死猪，肉用福尔马林一浸，口蹄疫也好，瘟病也好，丹毒也好，肉照样光鲜。群众举报他，工商罚了一次又一次，本钱亏尽，又做不下去。卤肉生意做不下去，正好端午的光伏厂招工，他要求进厂，范端午录用了他，安排在多晶硅车间倒班。他原以为乡里乡亲的，范端午会安排他当管理人员，结果当了倒班工人，与期望的反差太大了，他经常发牢骚，不好好上班吊儿郎当。干了一年多，以污染为由，煽动工人向老板要营养补助，厂方不发就领头罢工，被厂里开除。当时乡、村两级赤字运行，不足部分加在农民头上，农民背负沉重负担。马寒食在家乡呆不下去了，远跑云南、广西等地混日子。此时邱八妹已年过花甲，老年慢性支气管炎经常发作，儿子不在家，犁耙和收割都要靠农机，因成本增大，种田年年亏本，欠下的农业税费无力偿还，成了村里的钉子户。乡干部来开会，老是批评她落后，说她不但没发挥**员的先锋模范作用，还成了前进的绊脚石。她的潜意识中，这个社会己经变了，剥削阶级又得势了！听到假洋鬼子征地，她愤怒了，认为是阶级敌人乘改革开放向贫下中农反攻倒算。她不能让假洋鬼子的阴谋得逞！

    邱八妹煽动村民抵制，带着一些人到区政府上访。

    梁山牛十分生气，打电话召杜飞到区长办公室，狠狠训了－顿，命令他把人带回去。

    杜飞是个十分要求进步的人，下一个目标是区委常委或副区长，邱八妹带人上访，无疑对他的提拔会产生影响，得想方没法制止她。他琢磨许久，想不出好点子，便找白面狐狸商量。白面狐里想都没想，说，这好办，邱八妹不是欠了许多税费吗限时要她还清欠款，看他还有没有劲头闹！

    这一棍打得狠，正好打在邱八妹的软肋上。

    杜飞派白面狐狸带讨债人员到邱八妹家，摊出账单，利滚利一共三千多。

    邱八妹说:寒食没一分钱寄回来，宽限些日子吧

    白面狐狸不听，赶走她家的猪不算，



第33章 征地风波
    邱八妹自杀的第二天，马寒食从广西乘火车赶回来了。

    他在火车上就想好了，下车以后不去殡仪馆看娘的遗容，而是先到乡政府找土匪（杜飞）。他气势凶凶地跑到乡政府，门卫问他什么事，他不回笮，只是向着里头大声叫:土匪，你给我出来！乡里不关我娘的禁闭，我娘不会走这一步，我要抬尸去区里、市里上访！

    中央一再强调减轻农民负担，如今在农民负担上闹出人命，杜飞十分恐慌，生怕这事被捅出去，虽说后面有梁山牛，但市里要查，梁山牛也罩不住，撤职是最轻的。

    杜飞闻声出来，把马寒食客气地请到党委会议室，好烟好酒招待，关起门来谈判。

    两人经过讨价还价，最后达成协议:乡政府免去马寒食家欠下的所有税费，丧葬费实报实销，发抚恤金三十万，条件是马寒食必须立即将尸体火化，不得上告，上级有关部门若过问此案，死者家属应否认娘被抓被关的事，撞车是她喝醉酒造成的交通事故。

    马寒食只要杜飞出钱，叫他怎么说都可以。办丧事讲起死因，马寒食都是按杜飞定的调子说。由于钱通的出现，谎言不攻自破。

    长秀的儿子钱通脑子灵，职业的敏感令他产生了怀疑:一个普通农民党员去世，为什么乡、村领导会如此重视他到村民中去了解，打听到乡里逼债，外婆抓去乡里坐禁闭的事。由此得出结论:外婆的死，不是娘舅说的那么简单，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立即调查。

    找到马寒食，他私下问:舅，外婆是怎么死的

    马寒食按杜飞定的调子回答。

    钱通说:舅，您不用瞒了，事情我都知道了！之所以问您，是我想再核实－下，把外婆死的真相披露出去，不知您怎样的态度

    马寒食一听慌了:小祖宗，别别别！你不能乱来，我和土匪﹙杜飞﹚是有君子协议的，真相一捅出去，乡里赔的三十万就没了！

    外婆一条命就抵三十万吗钱通质问马寒食。

    马寒食反问他:那我也问你，外甥，不要这三十万，你外婆能活过来吗

    当然不能。

    这不就结了吗！我娘撞车前与我通过话，你如不信可去查通话记录，娘告诉我会给我留一笔钱，要我拿这笔钱去买个媳妇，可见她死之前就打定了主意，用生命去换钱。你把真相揭露，心里痛快了，那狗日的土匪也坐牢了，可我的三十万没了！你这样做违背了外婆的遗愿！通子，人还是现实一些，钱不是万能，可没钱万万不能！求你不要那么死板！马寒食说完，在包里拿出二万给钱通，拿去用，舅求你了！好不好

    钱通将钱

    塞还寒食，气愤地说:这钱恶心！言罢走了。

    马寒食没有说服外甥，又急忙去找瘫痪在床的姐姐长秀。他知道钱通是孝子，很听娘的话。在母亲的遗体面前滴泪未掉的他，在姐姐面前哭得像个泪人。他的哭诉引起长秀的同情，答应帮他。他给了长秀二万，长秀口里说不要，手抓住票子却怕它飞走。

    寒食一走，长秀就把儿子叫到跟前，说:通子，外婆生一子一女，娘只有你舅这一个亲人了，你孝敬娘就不能为难舅，你要是把外婆死的真相抖出去，抖没了你舅那三十万，我就死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