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板桥叟
钱通向娘跪下:娘,不管了,我不管这事了!心说,你们做儿女的都能忍得下这口气,我做外甥的操哪门子心
办完丧事,区里正在卖蓝色户口(地方政府为抢收而出台的一种计划外城市户口指标)。马寒食想,农民负担这样重,买个城市户口,今后农业税费你收我个**等办完蓝色户口手续,正好保险公司那边的赔偿金也可以领了。两笔款子合在一起,马寒食发了个小财。这小子身上一有钱就显摆,抖了起来,请狐朋狗友吃喝一顿,然后买了张机票飞南宁,继续做他的“边贸”生意去了。
邱八妹死后,反对征地的浪潮压下去了,一切进展顺利。
金龙集团在桃花冲开始丈量土地和拆迁房至。丈量土地和拆迁房屋时,老四和铁匠又跳了出来,说他两家没表态,是组长邀功请赏擅自往上报的,他俩的地不准量,房屋不准拆。
老四和铁匠的宅子在前冲,责任田也在前冲,并且都是插花田。集团的规划是前冲开发商业街、别墅群、养老院、住宅小区,他两家不合作,等于规划报废。芒种和布袋和尚哥俩多次做老四和铁匠的思想工作,两人就是不听。
范端午知道铁匠老实,这事主谋肯定是老四。他以为老四想多讹点钱,把他接到公司谈判,说:四老俵,要多少钱你尽管说!
老四说:不是钱的事,我就是不愿加入金龙!
范端午问:为什么呢
老四列了三条理由:一、土地征去得到一笔钱,我这辈子是不愁钱了,可儿孙呢土地是老祖宗留下的,田征去建设,堆满钢筋水泥,永远报废,再也不能种粮食了,我不愿做断子绝孙愧对祖宗的事。二、我们缺文化,缺技术,儿孙打工挣不了几个钱,得靠土地养身,补偿几个钱会用完,没了土地,连菜都要买,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没保障。三、金龙集团是企业,企业都有风险,企业一旦倒闭就没分红,我们连养身地都没有了,岂不逼上绝路
范端午听了,明白老四的核心问题是担心风险,怕没保障
,说:四老俵,你就这么小看我的能力
老四眯细着眼睛:范总,能力方面我丝毫不怀疑你,可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
第34章 罗啸上任
司机白面狐狸病了,已考了驾照的东升乡党委书记杜飞自己开车回山里老家,途经老虎坳与一货车相遇。那里地形险要,三面凌空,路面窄。杜飞的车在外,打方向盘时心慌使大了劲,小车栽到崖下,车毁人亡。
在中央党校学习的区委书记余平奎,想要区农工部副部长罗啸出任东升乡党委书记,一是他对农业、农村、农民有一定的了解;二是是他父亲罗德旺原来是东升乡乡长,86年7月东方红水库溃坝,舍己救人壮烈牺牲,老百姓很怀念这位可敬的**员,儿子去那里工作有很好的群众基础。主持区委工作的副书记、区长梁山牛却要提原乡党委副书记汪碧成。因两人意见相佐,拖了段时间,最后两人交常委投票,罗啸胜出。
常委会后,梁山牛找罗啸谈话。其时“三农”发展滞后,农民收入无增反减,农业投入不足,衍生出自然灾害、盲流、高犯罪率、内需不足等问题。乡党委书记不好当啊!罗啸有些犹豫。
梁山牛说,我费了好多口舌,常委会才通过,别辜负了我的好心,去吧!
上任那天,梁山牛亲自送罗啸去东升乡上任。小车刚开过火车站,就见乡党委副书记汪碧成带着党委、人大、政府、政协四个班子的领导成员在乡政府门前的公路上等候。
汪碧成瘦高个,戴深度近视眼镜,文质彬彬。大学毕业当了几年中学教师,选调县委办当秘书,脑子灵,替领导出了不少好点子,善于想领导之所想,急领导之所急,进县委办一年提副主任,不久又提主任。反潮流时,和石解放批县委副书记孙海涛,说他是锦源的孔老二,欲逼他下台。粉碎四人帮后撤销职务调公社任一般干部,使用一直受影响,直到梁山牛主持区委工作才重新任职。乡长在省行政学院学习,二把手不在,东升的工作由他这个三把手主持。
小车停下,梁山牛和罗啸下车与迎接的人握手。四个班子成员出门迎接一把手,这是很高的规格,罗啸非常感动。梁山牛握着汪碧成的手,说:罗啸同志是原乡长罗德旺烈士的后代,一个党性强文化素质高的同志,希望你积极支持罗书记的工作!
汪碧成握着罗啸的手:同舟共济,共克时艰!
吃过午饭,梁山牛要回去了,郑重指示罗啸:金龙集团在凤凰征地,春节后就要签约,村、组两级都捋顺了,就差乡这一级,希望你抓紧衔接好,区里好报批!
行,我会认真做好这件事!罗啸表态说。
送走梁山牛,罗啸走进书记室。这是个套间,前头办公后头卧室。办公桌上插着党旗,放着一叠待批阅的公文。他在转椅上坐下,刚拿过公文来
看,传来敲门声。
罗啸说:请进!
汪副书记躬身进来,挺客气地:罗书记,不好意思,耽误您休息!我是不是把乡里的有关情况向您汇报一下
行!罗啸给他倒了杯水,拿出记录本,你说!
汪碧成说乡里最麻烦的事就是经济,各级政府分灶吃饭后,乡里的财政来源全靠农民。94年起上头提出“人民事业人民办”,本该国家出钱的事都要农民负担,农民负担重,加上种田亏本,农业税收不上来,乡财政靠借债运转,没借到钱就不发工资,今年还四个月工资未发。
罗啸听了大吃一惊:不发工资,干部怎么过日子
汪副书记神秘地笑了笑:这方面杜书记有一套作法,他说现在人权、事权、财权分离,人事计划权下放,县里“发帽子”,乡里“出票子”。杜书记利用这种体制抓收入,一是要求安排人的区直单位给乡政府一定的指标,我们再把它转换成货币,二是对被安排的人员收取“增容费”,不交的就不发工资。这些钱由杜书记统筹分配给乡干部作为奖金。汪碧成谈这些眉飞色舞,显然是有意识地将杜飞的“经验”向罗啸推销。
罗啸听得胆颤心惊,心说这不是集体贪污吗汪副书记正讲着,外面有人找他,他匆匆离开了书记室。
汪碧成刚走,常务副乡长任群来了。任群,桃花冲前冲人,一米八的个子,白白净净的,五官端正,缺陷是脑袋尖尖的,是罗啸上锦源—中的同学。高中毕业回到家,不想做农活也不愿出去打工,整天打麻将。打麻将时认识了颇有姿色的花花,两人好上了,很快谈婚论嫁。—天看到亨调学校招委培生,花花说在城里当个厨子也比在农村作田强,要任群去报考,还真的考取了。花花的娘舅在区政府机关事务局当局长,毕业后娘舅安排任群到政府食堂当厨子。其间他与区委的党群副书记拉上了关系,让花花到他家做保姆。有党群副书记帮忙,任群两年后转干,三年提拔为东升乡常务副乡长。
从刚才汪碧成所谈,可以看出杜飞是个贪赃枉法胆大妄为的人。罗啸问任群:你对杜飞的印象怎样
任群说:杜飞是个贪官、庸官,一个非常狂妄霸道的土皇帝,老百姓都叫他土匪,他心目中只有梁山牛和区委常委,区里的其他领导和乡村干部都不在他眼中!即便这样,乡里的干部并不反对他!为什么会这样乡党委书记的权力基础,理论上讲应是人民群众,如今,实际上变成一个人或几个人,对他职务升迁起决定作用的是梁山牛和区委常委。为了自己的升迁,他牺牲群众利益去讨好区委,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他牺牲
群众利益维护乡村干部的利益,所以干部并不恨他。
这话很沉重,罗啸听了心头发闷,问任群:老同学,你希望我当怎样的官,是做清官还是杜飞那样的贪官
任群笑:这话怎么说呢要从不同的角度看,作为班子成员,我提醒你,当清官太难,但也不要做杜飞那样的贪官;作为同学,我想对你说,做个糊涂官最好,谁也不得罪,明哲保身;作为当地人,我希望你做个清官,一切从百姓的利益出发。
两人聊着,不知不觉食堂开晚饭了。
晚饭后,罗啸来到乡机关院子,两旁筑着高高的围墙,围墙一边是车库,一边是宣传橱窗。院子中间是圆形花坛,花坛周围种着高大的雪松。他向橱窗走去。橱窗中展示的内容是96年双文明建设成就和97年的奋斗目标。他下午看了乡里内部掌握的年报,这里的数字水分太大,如农民人均收入实际下降了几百元,这里却增加了几百元,农民负担实际增加了二百多,却写成减负二百多,财政收入没有完成区里定的指标,却写超了多少万。
路灯亮了,院子里的雪松开始发黑,树顶上面的天空渐渐阴暗了。机关会议室的窗子亮起了电灯,有人坐在电视机前在看新闻联播,播音员声音很低,却很深沉。
罗啸回到卧室。杜飞当党委书记早来夜去,他不做飞鸽牌干部,除了公休日,决定都住在机关。他开了电灯,打开下午看过的年报,正琢磨一些数字,乡直单位七站八所的头头拜书记来了,走马灯似
第35章 调研
罗啸上任后忙于制订新一年的各种计划,把金龙在凤凰征地的事晾在一边。梁山牛电话摧过两次,他说心中没底,等下村组去调查调查再说。
新年正月初五,乡里还在放假,罗啸骑着自行车去凤凰。
出城来到锦泰路,路上车水马龙,非常热闹。东升乡外出打工的农民背着行李,成群结队的蚁群般向火车站涌去。罗啸下车,推车来到农民工队伍中,问他们:这大过年的,怎么初五就急着走
农民们不知道他是乡里新来的党委书记,一位三十多岁的小伙发牢骚:有什么办法呢早点走更好找工作。
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嫂接口说,不早点走,村干部会上路,要预交提留才放行!
农民的话刀子般捅着罗啸的心。他走到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农民面前,先向他拜了年,然后问他:大叔!您年纪都一大把了,怎么还出去打工
老农民一脸的无奈:真不是个世道啊!我家去年作了四十亩田,一家三代累一年,交了政府二万多斤,除去种子、化肥、农药等等,最后只剩下三千斤谷,收完秋,我老婆累倒了,住院一星期化去二千多元,把谷子全卖了还不够,过年的口粮都是借的,不出去没法活啊!
泪水模糊了罗啸的双眼,他送老农民一行人到车站,然后返身去凤凰。
来到凤凰山口,见围着一堆人,有老有小。村主任罗秉忠带着几个村干部正在和一伙背着行李的村民吵架。罗啸下了车,推车上去问:秉忠,这大过年的和乡亲们吵什么
罗秉忠三十好几,挺憨厚、内向,不多言语,见罗啸来了,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向罗啸拜年,握住他的手说:罗书记,好多村民都不要田了!他们要出去我不反对,可提留得交啊!他们不交钱,村里拿什么交乡政府您来得正好,给他们说说吧!他转对村民介绍说,这是新来的乡党委书记,大家听罗书记说!
村民们听说是新来的党委书记,呼地将罗啸围了起来,目光齐刷刷盯住他。
罗啸向大家拱手贺新年,说:祝你们一路顺风,都发财!找到工作好好干,没找到就赶紧给芒种书记或秉忠主任打电话,好给你们留田。【…¥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村民们喜笑颜开,背上行李与家人告别。孩子死死抱住父母双腿,哭着叫着不让走。欢快的场面很快布满愁云,哭声嘤嘤,狠心的父母一边流泪,一边扳开孩子冻得通红的小手,孩子一松手父母就飞也似跑了。
村民们一走,秉忠向罗啸发牢骚:罗书记,本指望您给我们撑腰,做做村民们工作,哪晓得你给他们开绿灯!
罗啸说:水宜疏不宜堵,堵则成患,做人的工
作也一样,再说,拦有用吗拦得了今天拦不了明天,拦得住白天拦不住晚上,拦得了人拦不住心啊!日子这么艰难,就让他们去吧,多出去一个人,多一条生路!
罗秉忠性子倔,一时牛劲上来,说:你说得好听,村民都走了,田谁来种提留款向谁要
这些事通过改革土地流转来解决,罗啸向村干部们挥挥手,你们回家去吧,我到秉忠家去看看!
秉忠的家在梅溪河畔的田螺湾山包上。这田螺湾四周是山包,树木茂盛,中间地势低洼,过去全是农田,田螺多,故称田螺湾。面梅溪的一面山上产铁矿石,大炼钢铁时大量采挖矿石,把山凿了个口子,口子地势低,梅溪涨水时,洪水漫溢,灌进田螺湾,田螺湾成了梅溪的胃。湾内,春夏一片汪洋,秋冬杂草丛生,农田毁了。乡里在这里建纸厂后,开渠水往梅溪排,农田又种上了水稻。
罗啸来到秉忠家,宅子破旧,墙壁开坼,东倒西歪的,外用七、八根杉条撑着。六个孩子在院子里玩炮竹,大的十多岁,小的三、四岁,虽然都穿着新衣,可都沾着泥土。
娘,有客来了!来到门前,秉忠向屋内打招呼。
秉忠的娘白婶从室内出来,她系着围裙,高颧骨,薄嘴唇,爬满皱纹的脸灰暗,头发灰白。她正在抽烟,见书记来了,烟头一丢,眸子立即放出亮光,脸上堆满笑容:哟,书记来了!发财发财!我说今天早上喜鹊怎么老是叫,还是有客哩!言毕连忙给罗啸泡茶。
罗啸向白婶拜年,并给个红包:婶子新年快乐,事事如意!
老人将罗啸的红包放进口袋:谢谢书记!对外高声叫道,孩子们,来给书记伯伯拜年!
六个孩子听到呼叫,一同进来给罗啸拜年。
这些都是你们家的孩子罗啸问秉忠。
秉忠介绍说:最大那个是我的,其余老二两个,老三三个。
白婶说:秉忠老婆,老二、老三夫妻长年在外打工,连过年都没回来,这些孩子做饭、缝补洗浆全靠我!
罗啸给孩子们发压岁钱,秉忠打架似的不让发。
白婶说:老大,你就莫却了罗书记的美意,新正年头,喜钱是要收下的!
秉忠瞪了娘一眼。母子向来有矛盾。白婶丈夫英年早逝,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靠她拉扯大,家里穷,养成爱占小便宜的习惯。秉忠性忠厚,读完高中回家种田,后来当了村干部,一身正气。白婶见儿子“死心眼”,老是骂他“木脑壳”。老人一辈子爱钱如命,掌握着家中的经济大权。秉忠老婆外出打工后,怕儿子花心用钱,老人一直把钱攥得紧紧的,每月只给儿子一点零用
钱。
白婶向孩子们挥了挥手,:你们玩去吧!
孩子们回到院中继续玩炮竹。
罗啸与秉忠聊金龙征地的事,问村民意见怎祥。
秉忠说:桃花冲向来人多田少,地是他们的命根子,金龙集团要的那些地都是上等水田,旱涝保收,把这些地征走,等于要了桃花冲人半条命!
白婶趁罗啸聊工作,将孩子们的压岁钱收缴归公,然后进厨房给书记煮荷包蛋。罗啸还在议事,白婶端出三个荷包蛋,要罗书记趁热吃了。
吃完鸡蛋,罗啸告辞。母子留书记吃了中饭再走。罗啸说还有事。秉忠母子送罗啸出院子。
白婶拉着罗啸的手:过去愁没粮,如今粮有了,哪晓得愁的事还更多,愁孩子读不起书,愁交不清提留,愁建不起房……罗书记,您要向上头反映,当今这政策要变一变,再不变,老百姓可是没法活了!
罗啸安慰她说:婶,您放心,政策会变,一定会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罗啸离开罗秉忠家向桃花冲走去,在公路上遇见老四。五十几的人看去像六十多,头戴顶油渍乌黑发亮的
第36章 辞职
东升乡政府不同意金龙在凤凰征地的信息很快传到了范端午耳中,他要范长城给罗啸脸色看看。
两天后,乡政府门前来了一支讨债队伍。范长城开着奔驰在前,十数辆摩托在后,一行浩浩荡荡来到乡政府。下车以后,范长城带着这些人往办公室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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