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良士蹶蹶
“想什么”
窦冕感觉郭瑫有些莫名其妙,疑惑的看了过去。
“你昨夜说的话啊,你不会忘了吧”
郭瑫一想到自己花了一夜时间去想窦冕的话,没成想,窦冕竟然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真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哭笑不得的说。
“人之慕名,如水趋下,上之所好,下必兴焉,可是这句”
“对对对!就这句,我想了好长时间,发现我并不知道上所好什么,怎么来兴,又怎么来趋”
窦冕见郭瑫已然入榖,探过头,扬起眉毛,嬉皮笑脸道:“你想知道”
“对!赶紧告诉我吧。”
郭瑫一脸兴奋的看着窦冕,收回自己放在外面的胳膊,双手抓住窦冕,激动不已。
窦冕略做思考,开口道:“你当须知:大抵天下之不治,皆由有司之失职;而有司之失职,独非小官下吏偷惰苟安侥悻度日,亦由上司之人,不遵国宪,不恤民事,不以地方为念,不以职业经心,既无身率之教,又无警戒之行,是以荡弛日甚,亦宜分受其责可矣。”
“我不过一微末小官,与吏苟同,上有刺史、太守,下有御史、长史,说的好听一些,咱这是叫地方之长,说句难听的,那不过是上司之鹰犬而已,欲活的舒心,何其难也。”
郭瑫似乎是想通了,不过说到最后,竟然面露苦笑。
“以不忍人之心,而行不忍人之政,则虽茅茨土阶,固亦明堂也;以幽、厉之心,而行幽、厉之政,则虽明堂,亦暴政所自出之地邪,凡守其心,何必管其上吏之所为”
“封国之内,岂容我多加干预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窦冕见郭瑫这好没上任,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君子行不贵苟难,说不贵苟察,名不贵苟传,唯其当之为贵。”
“何以做”
窦冕抿着嘴轻笑,并不言语,而是伸手指了指空荡荡的天空。
郭瑫抬起头,只见天空万里乌云,一排排北归的鸟从天空滑翔而过,除了仅有的几声鸣啼声,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天空从来都是如此一般。
“何意”
“它们是生下来就会飞吗”
“自然不是。”郭瑫听见如此弱智的问题,忍不住笑了起来。
“君孤客穷军,仰人鼻息,譬如婴儿在鼓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然否”
郭瑫神情一紧,伏地而拜曰:“请冕弟教我。”
“君子之致权也有道,本之至诚以立其德,植之善类以多其辅;示之以无不容之量,以安其情;扩之以无所竞之心,以平其气;昭之以不可夺之节,以端其向;神之以不可测之机,以摄其奸;形之以必可赖之智,以收其望。坦然为之,下以上之;退然为之,后以先之。是以功盖天下而莫之嫉,善利万物而莫与争。”
“何以为君子”
“为子而谦,斯能孝,为弟而谦,斯能悌,为臣而谦,斯能忠。尧舜之圣,只是谦到至诚处,便是允恭克让、温恭允塞也,如是方为君子。”
“既如此何以为人臣”
“人臣于国家之难,凡其心之可望,力之可为,涂肝脑而膏髓骨,皆其职分之所当,如此方可为人臣也。”
郭瑫赞赏的看着窦冕,不住地点着头,待窦冕说完后,郭瑫急不可耐的问:“如何才能做到趋从上之所好”
“你要知道当今天下下是什么样子,不然你就算应对自如,最后也会落得五侯的境地。”
“何意”郭瑫打了个冷颤,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恐惧,不过这个恐惧感随即又被隐藏了起来。
“当今天下,不似你所见到的这般,鸟惊鱼散,贫民老弱流离弃委沟壑,狡健
第439章 肆肆叁:南宫城外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沿着漳水,过列人、斥章,越曲周,经广宗,最后到达南宫。闪舞
沿路之上,众人见惯了奔流到海的漳水,见识了不同于南方的山形地貌,见到了成群结队的老弱妇孺沿漳水行乞求活,更遇见过啸聚山林的匪患,越境而过,如入无人之境。
直到看见南宫城城墙时,提心吊胆的众人这才得以长舒一口气。
数条河流沿南宫城周边流过,整个平坦的城外就像没有东西南北一样,一望无际的田地被整齐的分割成了井田模样,并不宽大的南宫城就像一只茶盏一样,矗立在犹如桌案一般平坦的原野中。
阡陌交通,四通八达的城外,没有明显的街道,随意修建的房屋宛如棋盘之上的棋子,散乱的分布在各处,马车碾压过的道路就像围棋之上的纵横线,贯通着这些并无关系的房屋,直至最终绘成了这幅壮丽的江山画册。
路上的行人完全不似在雒阳见到的那般,整个身形中都透着股散漫,只见大路边行走的路人有说有笑,就像没有烦恼一般,穿的虽有些简陋,不过容易满足,也没有了应对生活的急迫感。
车中的仆人们一见到前方几里地外的南宫城,纷纷跳下马车,沿着大路奔走、呼号,抒发着心中连日郁积的憋闷。
郭瑫坐在车中激动的望着眼前的城池,兴奋的拍着大腿:“荀子曰:天下不治,请陈佹诗云云,与愚亦疑,愿闻反辞,其小歌也云云,冕弟啊,你可知道佹诗何也”
正趴在车壁上看风景的窦冕愣了愣,扭过头来:“谁记那玩意啊咱只要只知道荀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行,何必要知先秦之歌”
“天地易位。四时易乡。列星陨坠。旦墓晦盲。幽暗登昭。日月下藏。公正无私。反见纵横。志爱公利。重楼疏堂。无私罪人。憼革二兵。道德纯备。谗口将将。仁人绌约。敖暴擅强。天下幽险。恐失世英。龟龙为蝘蜓。鸱枭为凤凰。比干见刳。孔子拘匡。昭昭乎其知之明也。郁郁乎其遇时之不祥也。拂乎其欲礼义之大行也。暗乎天下之晦盲也。皓天不复。忧无疆也。千秋必反。古之常也。弟子勉学。天不忘也。圣人共手。时几将矣。”
郭瑫站在马车上,张开双臂,大声宣唱着,整个人眉角含笑,连那四方的白脸上隐隐约约的麻瘢也泛着红光。
田野之中忽起一阵清风,郭瑫的衣裙随风而起,那一刻竟然有些翩翩佳公子的样子,直让窦冕心中啧啧惊叹:“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句话真对啊。”
郭瑫放下双臂,忽然开口问:“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长得帅。”
“帅什么意思”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窦冕摇头晃脑的长吟道。
“真的”
“那是!”窦冕伸出右手点评起来:“你瞧瞧你这,风流倜傥,面如冠玉,真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万中无一之君子也!”
郭瑫越听越觉得舒心,脑袋不由的扬起来,满面红光的看向远方,一副睥睨之色,手不自觉地抓住衣襟,往前拉了拉。
窦冕见郭瑫一副臭美的样子,强忍着笑容,扭头看向车外。
走在车队中间的李瓒夫妇,这会正对着南宫城墙点评着,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来办事,放佛只是来踏青游玩的。
等到车队行进至西门附近时,城门口方向跑出来一名身着戎装的兵士挡在了车队前,车队徐徐停了下来。
“尔等自何处来”兵士大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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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肆肆肆:改变主意
郭瑫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低着头在车中来回走动着,好一会沉声说:“夫德教者,黼黻之祭服也;刑罚者,捍刃之甲胄也。若德教治狡暴,犹以黼黻御剡锋也;以刑罚施平世,是以甲升庙堂也。仁者养物之器,刑者惩非之具,我欲利之,而彼欲害之,加仁无悛,非刑不止,君意欲何为”
“唐虞之盛,象天用刑,窜殛放流,天下乃服。汉文玄默,比隆成康,犹断四百,鞭死者多。夫匠石不舍绳墨,故无不直之木。明主不废戮罚,故无陵迟之政也。”
窦冕手指有节奏的轻叩着车壁,面色凝重的分析道。
“不对啊”
“哪不对”
“你不是说:以不忍人之心,而行不忍人之政,则虽茅茨土阶,固亦明堂也;以幽、厉之心,而行幽、厉之政,则虽明堂,亦暴政所自出之地邪为何现在又说欲以刑加于黔首之身,岂非幽厉之行也”
“盖天地之道,不能纯仁,故青阳阐陶育之和,素秋厉肃杀之威,融风扇则枯瘁摅藻,白露凝则繁英凋零。是以品物阜焉,岁功成焉。温而无寒,则蠕动不蛰,根植冬荣。宽而无严,则奸宄并作,利器长守。闪舞故明赏以存正,必罚以闲邪。劝沮之器,莫此之要。观民设教,济其宽猛,使懦不可狎,刚不伤恩。五刑之罪,至於三千,是绳不可曲也;司寇行刑,君为不举,是法不可废也。绳曲,则奸回萌矣;法废,则祸乱滋矣。”
郭瑫发觉自己有些已经不认识窦冕了,豪气冲天的笑起来:“你可真损啊,不就是杀鸡儆猴嘛,说的这么麻烦。”
窦冕见郭瑫理解有误,低声解释道:“赏贵当功而不必重,罚贵得得罪而不必酷也,鞭朴废於家,则僮仆怠惰;征伐息於国,则群下不虔,爱待敬而不败,故制礼以崇之;德须威而久立,故作刑以肃之。班倕不委规矩,故方圆不戾於物;明君不释法度,故机诈不肆其巧。”
“赏功罚过”
“然也!”
“何以知功过”
窦冕见自己花了这么多口舌,终于把郭瑫拉回自己的思路来,长舒一口气,轻轻一笑道:“你啊!绕些路不就行了”
郭瑫如梦初醒一般喊道:“郭方!走!到北门,我要给他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哈哈哈……”
这些车夫也是走南闯北惯了,一听到如此命令,顿时了然于心,于是转过身,小跑着回到自己驾前,翻身坐上马车,驾车穿过西门外的零星的集市,徐徐往北方行去。
车上的众仆人好奇心骤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起北行的目的,没一会,车中吵成了一锅粥。
直到北门外,车队停了下了,车上行人纷纷跳下来,眼中满是好奇的看着这块完全西门不同的景象。
这一块全都是棚户区,所有的住户都沿护城河而住,房子是用木头和树皮搭成的,一群群光着腚的半大孩子穿梭其间。
狭窄的护城河面上飘着一层层的生活秽物,在这个并不暖和的季节中散发着熏人的臭味。
河岸旁刚刚发出绿芽的柳树带着春意盎然的气息,路旁的草地之中冒出了一层淡淡的绿色,时不时在草地中穿梭的报晓鸡与棚户内喂养的看家狗,鸡犬相吠,以至于这里看起来不似那般萧瑟。
李瓒夫妇此时从马车走下来,并肩走了过来。
郭瑫本来还在心中为自己计谋得逞而洋洋得意,可一见到北门城外如此景致之时,刚刚布满笑意的脸上瞬间被愤怒所替代。
“瑫弟,为何你要从此门入
第441章 肆肆伍:触目惊心
李瓒见自己并没有说服郭瑫,反而郭瑫的一番话有些理,于是李瓒唉声叹气的转过身,对郭瑜示意了一眼,两人就这么窃窃私语的走向了自己乘坐的马车方向。闪舞
郭瑫盘腿坐到车中,咧着嘴,志盈已满的看着窦冕,往前探了探身子:“如何”
“不错!不过嘛……”
“不过什么”
“既要立威,自当要有霹雳手段。”
“如何做”
“其实简单,循名责实,赏功罚罪,舍小取大,使其人心肆安,而后方选用英俊,治世安民。”
郭瑫忽然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个翻身从车中跳下来,摩拳擦掌的对郭度道:“走!随我去看一看。”
郭度不过只是一个家生子,怎敢拒绝默默地点点头,轻步跟在郭瑫身后,走向了北城门外的护城河方向。
郭瑫本来抱着好奇而来,可一走进这住户区的时候,郭瑫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馊臭气味笼罩着这片穷阎漏屋之所,每隔几步的墙角处都有着便溺过的痕迹,木头与树皮搭建的房屋上面长满了各色苔藓,在这条路上走起来,就像步入丛林一般不见天日。闪舞
脚下的土路上坑坑洼洼,整条路面都每隔几步就会有还没完全干的泥洼,走起来很不方便。
房子间的空隙处,时不时就会有人突然冒出来观察着主仆二人,不过转眼间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整条路其实并不长,但郭瑫用心走完花了大约有一炷香时间,直到最后见到景象越来越惨不忍睹时,郭瑫心中终于撑不住了,大步狂奔着跑完了剩余的路。
坐在车中的窦冕戏谑的看着狼狈逃回来的郭瑫主仆,直到两人走近前,口气中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道:“如何”
“小时候,先生教我,先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但没人告诉我,黎民如此之苦,生民如此之难。”
“身处幽兰之室,久闻不知其香,置鲍鱼之肆,久不闻其臭,如此你以为然否”窦冕咧这嘴满脸笑意的看着郭瑫,直让郭瑫怒火中烧起来。
“吾曾闻,民者,天下之根本也,古之徙民者,相其阴阳之和,尝起水泉之味,而后营邑、立城、制里、隔宅,先为室屋,具田器,方使其落居,故民者,业之则不争,理得则不怨,有礼则不暴,爱之则亲上,今天我所见者,民未有爱者,皆惧也!”
窦冕见郭瑫去了一趟贫民区,回来就开始悲天悯人了,苦笑道:“我曾闻公孙弘说:上古尧、舜之时,不贵爵赏而民劝善,不重刑罚而民不犯,躬率以正则遇民信也;末世贵爵厚赏而民不劝,深刑重罚而奸不止,其上不正,遇民不信也。夫厚赏重刑,未足以劝善而禁非,必信而已矣。是故因能任官,则分职治;去无用之言,则事情得;不作无用之器,则赋敛省;不夺民时,不妨民力,则百姓富;有德者进,无德者退,则朝廷尊;有功者上,无功者下,则群臣逡;罚当罪,则奸邪止;赏当贤,则臣下劝,由是则天下安。”
郭瑫听后,低头沉吟不语,脸上表情不停的变幻着,仅仅一会,郭瑫的脸色便恢复了正常。
“我晓得了!”郭瑫猛拍了一下手掌,哈哈大笑起来。
“又出了什么馊主意说说!”
窦冕着实有些想不出郭瑫能有什么办法将这些清理干净,双手支着下巴,好奇的问。
郭瑫轻抚着下巴乱糟糟的胡须,略做迟疑道:“我曾听贾谊有言:天下之势方病大瘇。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虑亡聊。失今不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已。病非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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