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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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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他乡各异县
    淮水之上,黄巢望着如织往来的舟船,这才徐徐然的踏上了布置好的浮桥。脱下似乎已经穿惯了的轻软绸杉与棉布袍子,时隔半年多重新披上甲胄的沉甸甸感觉,让黄巢自觉有些异样不适却又隐隐的心中踏实了许多。

    毕竟,他从马背上打出来的基业,光靠躲在后方高门大宅和庭院森严之中,遥控和指使的“运筹帷幄”是尚且不够,也不是他所擅长和胜出的;这一切终归还是要回到马背上去,才能把此番大业给推向一个新**;

    当然了,最后真正打动他决意继续进军的,却并不是对方所痛陈的那些利害关系和进退得失,而是那位来自常山王的使者所无意间落下的一句话:

    “黄王行事自有时运和天命所在,又何须寄望于残朽朝廷区区虚名呢。。”

    他因此不由辗转反侧而蒙心自问起来,自己似乎在冥冥之中只有一番的气数和运气来加持;故而每每濒临绝境之时,就会遇到绝处逢生的转机和变数。

    当时就有“金色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的歌谣而天下骚动。盗贼横行陈、许、襄、邓数州,“无少长皆虏之,众号三十万”。

    然而,其他和自己一样一路行来甚至更早举事的诸多义军首领们,就显然没有这种机缘和出路了;是以在王大将军倒下之后,继续举起义旗的人为数不少,最后也只有自己走到了这么一步,这难道不就是天命所归的某种潜在证明么。

    更别说自己在岭外遇到了那个“和尚”女婿,再一次晓得自家的本钱是如何雄厚,又是可以做到和实现何其之多的事情;又是暴敛天物一般的糟蹋垫了多少好东西和机会了。

    相比之下区区娇妻稚子的一点儿得失,后宅之中的那些勾心斗角又算的了什么。只要乘时而起拥有了更多的权柄和威势之后,难道还怕没有更多愈加出色的名门之女,来自己生儿育女服侍枕席么。

    自己之前实在是过忱于儿女情长的安逸和不思进取了,居然相信区区一任藩帅,便就是自己的顶点和最终所求了。却不知道曾经数度被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朝廷,如今已经孱弱和衰微到自己似乎唾手可得的地步了。

    尤其是那位号称天下名将的高老贼都要避战不出,而坐视淮南遍地糜烂的情况下,河朔那些方镇亦是心怀不轨,所见各路官军亦不过如此之下,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人能够阻挡自己的回归故里之路了。

    怀着这种心情,他纵马踏上淮水北岸土地的那一刻,就听到了如山如潮的呼应声。

    “黄王。。”

    “黄王。。”

    “王上。。。”

    霎那间,展现在他面前是满山满谷各色人群构成的军阵,无数人头高举手臂挥舞着各色的兵器,一遍遍齐声呼号着他的遵诲;就仿若是这淮水奔涌起的滔天浊浪一般,充斥了整个原野之中主要色调。

    “这就是我的天命,这就是我的大势啊。”

    黄巢这一刻在心中默默的感怀和叹声着,策马向前的步伐也变得益发坚定起来。

    。。。。。。。。

    而在淮南寿州对岸的河南颖州境内,一支渡河未久有新开拔的军马;也蹄踏奔滚、车轮呼逯的疾行在道路上之上。当先居中招摇的大旗上,赫然是黑底白绣的“天平”两个大字。

    而在后方的曹字将旗之下,前呼后拥策马行进的天平军节度使、江西招讨使,兼东面副都统曹全晸身旁;来自成德军(镇冀节度使)王景崇的使者,兼内院孔目官李畴,亦是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曹公,曹节上,你何苦如此卖死力呢。。朝廷素来薄待将士,急用时方好,不用则弃之若彼。。”

    “可知数年前以平定王(仙芝)贼首功的行营都统曾元裕、副都统张自勉又何在;当初曹公大破贼军于江门,朝廷有是如何对待节上的。。”

    “我曹文宣素来行事坦然日月,但求问心无愧尔;如今国家有难旦夕之间,怎么敢不戮力以赴呢。。”

    曹全晸却是不为所动的慨然驳斥道。

    “只恨我当初私心作祟,为一时之气止步不前,让江西的贼势复又做大;才有如今遍及江东、淮南之祸患么。”

    说到这里,他不怒自威的瞪了对方一眼冷声道:

    “我且饶你一条性命回去捎话,就说某羞于只会罔顾国恩、败坏天下的彼辈为伍。。让你家回鹘儿满门洗干净脖子。日后少不得战阵相见真章。。”

    “滚你的吧。。”

    话音未落,就有跟随的曹全晸次子——都虞候曹翔突然出手,眼疾手快的将这位成德军使者给从马背上提捉起来,又不顾对方手舞足蹈的挣扎,而向着路边飞身抛投而去,霎那间就带着惊呼和惨叫声,趴滚消失在草丛之中。

    然而,曹全晸却是在銮兜遮护的表情之下,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

    须知晓,自乾元年间以来,就开始割据的河北三镇当中,历任成德军节度使算是最为稳定的所在,前后只易姓过两次;而现任的节度使王景崇,自已经灭亡的回鹘国阿布思部归化将领王廷凑入主以来,如今已经是父子兄弟相继的第四代节帅了。

    其间与朝廷分分合合降而复叛的围剿与反围剿,与临近军州进犯和反攻的大小战事何止数以百计,就连曹全晸尚在天平军张裼公麾下时,也没少交手过。因此,对于此辈的用心可谓是路人皆知了。

    然而这些河朔藩帅,素来只奉朝廷的名义而自行其是多年,只是始终忌讳朝廷的大义名分,而始终不敢走出那成为众矢之的最后一步。如今显然他们也是按耐不住了,这对于曹全晸来说无疑是某种不祥之兆而愈发心情沉重起来。

    毕竟,当年讨平了王仙芝的曾元裕先加官进爵再被



第454章 他乡各异县(中
    洪州即是后世的江西省会南昌的所在,最初始于汉代的豫章郡,有汉高祖5年,汉将灌婴奉命驻军当地,修筑“灌城”为发端;也算是唐代江西道屈指可数的大城望邑之一了。

    对了,那位在后世因为考古发现,而变得大名鼎鼎的土豪网红——那位酷爱吃瓜却把没消化的瓜子,一直存留到现代的汉废帝海昏侯刘贺,最后的封地和死后的墓葬,就正好位于这里。

    其中因为位于鄱阳湖口与长江水道连接处,又以当地造船业和水运枢纽著称。自古有“襟三江而带五湖”之称;正所谓是“上承荆襄、下抵淮扬,入漕而远及关东,出海则则达交广”的一时盛况,又有言“江上舟船之盛,尽于江西,江西帆幅,半于洪州。”

    贞观年间,唐太宗就曾命大匠阎立德在此一次性督造“浮海大舟”五百余艘,以为渡海攻略辽东高句丽所需;因此积年累月下来的造船产能和技术的底蕴,成为当世足以与广州其名的所在之一。

    最盛时洪州治下号称有户五万五千五百三十,口三十五万三千二百三十一。治下七县除两个紧县,其他五个都是户口众多盛产丝帛和谷米的上县。

    虽然因为国家动乱而有所衰败,前几年黄巢南下的时候还被王崇隐率军攻陷过,然后在黄巢出岭东进时,又被二度攻破过,而大掠与城坊之间;但是根据户册簿籍上的记录,如今依旧是坐拥四万多户,二十馀万人口;

    而作为如今的江西观察处置大使兼做镇南军节度使的理所,豫章城更是集中了期间的大半精华所在;身为江南屈指可数的都会大邑之一,豫章城本身就集中了造船、造纸、印刷、纺织、兵器、金、银、铜器制造等诸多行业。

    在历史上由此产生和形成的产业链,几乎遍及长江上下游的流域。像是当代豫章城东北向的梅山上,几乎都是密密麻麻的官私窑洞,由此烧造的洪州瓷虽然没有刑青越白那么有名,但也是有专船放江而下而行销海外的滚滚财源。

    其中又有位于州治豫章城外的东湖船厂各坞,虽然已经停工和废弃了大半,但是依旧有足够的备料和工匠夫役,可以同时修造上百艘的大中型船舶。之前黄巢出江西而重建起来的水军和船运,就是在当地所获得的补充。

    因此,太平军在一鼓作气驱逐了占据当地的别部义军,又从城中罗括走了大量人手和财货、物资之后,并没有简简单单放弃掉。而是是把这座极富特色的区域中心城池,当做重要的后方中转据点和前进基地来经营和治理的。

    当然了,如今的太平军因为距离江陵、潭州之间的治理重心和腹地较远。而出于维持成本和性价比上考虑,目前只是重点控制了洪州境内,赣水到彭蠡泽(鄱阳湖)与长江交汇的沿岸地区,丰城、豫章、建昌为核心据点的三地而已。

    至于其他的地方,还是分布在那些太平军扶持过的别部,或是打着义军旗号却自行其是的中小势力,或是暂时降顺了黄巢的地方武装手里。

    只是根据前出先手队的探马回报,如今的洪州城内居然在冒烟;城外还被规模不小的阵营和防线给包围起来;并且已然有人问讯引兵出来迎击了。

    周淮安可是记得自己在当地留下了三个驻队营,外加一个舟舶分团的人马。而这个时代的洪州城旧址(今南昌新建区)位于赣水西岸,东西向的背山临江而自有一番天然的地理胜形。

    唯有南面和西北面的平野上,才有可以展开兵力进行全力攻击的余地,因此以有限的兵力布放住这两个方面,再加上少量水上部队的呼应,主动发动进攻的力量不够,但足以游刃有余的对付大多数局面了。

    怎么又会连城池都陷没掉,而几乎没能送出消息来的样子呢。好在周淮安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行路途中接到了新的消息和变化。

    “报,先手队的周(本)校尉,已然击破敌军当前;又飞骑于阵中擒获了领头之人。。正在押解前来。。”

    周淮安不禁略加感叹,这周本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莽得很啊,居然照面就把对方的将领给捉住了;然后就见一行飞驰而来的小队骑卒当中,很快将一个满身血污五花大绑之人给投掷在地上,顿时摔出连声的痛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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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他乡各异县(下
    在这面颜色尚且赞新的旗帜之下。朝廷新任的江西观察使高茂卿,也在紧张而肃然的望着这些战场。至少从他的姓氏上看,无疑也是那位“南天一柱”“国之壁臣”的高郡王、高使相的族人。

    这位当时名将可素来是举贤不避亲,也乐于提携自己的子弟族人;因此在他所任事过的地方,高氏亲族也屡屡当任要害职事,而得以遍布在河陇、京兆、凤翔、西川、安南、浙东各地。

    高茂卿就是其中之一。只是身为这位渤海名门、禁军世家的高郡王族人,自然也有三六九等的亲疏远近之别。从名字上看就可以知道,高茂卿也就是堪堪未出五服,身在三代之内的远亲,勉强可以叫上一句“叔翁”而已。

    是以后来高茂卿以明经科入选之后,就在没有选择去经过吏部铨选的考揭试,而出以待放选人之身应征从幕西川节度使任上;由此在对战南诏的战役中,很是积攒了些资历也开拓了许多眼界,被进一步保举为西山判官,清溪关防要使。

    只是这位喜欢在阵前装神弄鬼的开坛做法,驱使六甲神兵的把戏,委实很是不得军心也着实令许多人敢怒不敢言;再加上后来的成都突将之变;以客军屠戮本地突将满门老幼的做法,自此大失地方士民人心。

    他们固然不敢和这位杀人如麻,对敌人和之人都够狠的“落雕侍御”较劲;但在他离任之后就不免变相的排挤和疏远,乃至于留下的高氏族人子弟为难了。

    所以正在清溪关外负责营造栅寨的高茂卿,也不可避免的被殃及池鱼;最后他只能想法子求了这位叔翁的渊源,乃从这种无力作为的局面当中求取脱身出来;但他好歹也是朝廷科举出身的选人,又事高氏门第。

    朝廷发下恩旨令有志之士往南方贼乱频繁之地,去光复国土而重建王化;专门选了他们这么一批出身高贵而忠诚可靠的门第子弟,带着朝廷授予空白告身到地方让上去招揽和聚附那些,心念朝廷的“忠良义士”。

    说是江西观察使兼洪州刺史,但是实际上给他带到任上的;除了一叠空白告身和些许宫中发出轻贵财帛之外,只有数百余名武装部曲而已,再加上路上招募的亡命、游侠儿、恶少年什么。

    至于那些幕僚之选更是一个皆无,因为没有人愿意更他过来以身犯险,说不准那天就死在路上或是治地里了。毕竟他这个所谓的江西观察使,空有其名而并无寸土可为立足,就连理所都没在贼中。

    而且,当初朝廷专门挑选出他们这批出身可靠的忠良之辈,额外加恩特进品秩的足足有上百人之多;但是就在受官完毕的第二天,这些人就已然是少了一大半了。据说,都是连夜得了各种急症或是家中出事的缘故。

    最后进宫拜谢天恩,接受坐在垂帘背后由中使代为传话的,当今圣主劝勉之言的也只有那么四五十人;然后例行的颁丅赏赐,又食不甘味的留宴之后;他们这些人又当场在宫门外散去了大半数,说是家中的长辈父兄急招。

    最后十几个人,在政事堂的堂后官带领下,从吏部取了告身文书,来到左银台门领取朝廷拨付的财帛;结果当场开箱发现里头尽是宫市使用来强易民间的破缯烂彩之流的陈旧之物。这下就有人当即破口大骂起来,又有人失望的想要离去。

    这时候,却是有宰相豆卢缘和崔伉,亲自带着一众臣属过来看望和慰勉他们;然后又训斥了那个提供物件的宫门使;并另行交付了一批据说是从城中诸多门第募集而来的义助之资,才把他们给重新安抚下来。

    最终准备了几天的光景,等到他们带着亲随和扈从临行出发之时,却是发现彼此两双手之数都要交凑不全了。按照各自领受和分派的去处也是不尽相同。像是江东、两浙这种一等富庶之地,却是高茂卿亦是求之不得的。

    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补了一个因为当场犯病,而让出来的江西道的缺;然后就此相互拜别同祝好运之余,带着十几名踏上了漫漫前路;期间在行路上又发生了许多事情。

    他才走出潼关的范围,就有两名扈从就此不见了;然后在东都附近的河阳桥难关外,又有人连夜暗中偷了他的坐骑,想要私下逃跑而被捉住当场明典正刑了。接着,又在淮水的渡口遇上了饥民猬集事件,为此丢掉了了一些行囊和资装。

    至于他那些同样一起出发的同伴们,有的直接南下借道散关前往了西川,有的趋向商州前往了山南,有的和他一样来到了关东,却又找个由头进了洛阳城就再没出来,此时更是全部音讯皆无了。

    而在出了虎牢的中原大地上,虽然号称还是朝廷的治下;但是在诸多官军据守的城池之间,却是层出不穷的一股股盗贼,和成群结队徘徊于道途的流民了。

    然后又有官军往来驱逐和捉杀其中以为功绩。就连高茂卿一行人若不是有代步的骡马为脚程,也差点儿未能幸免于难的。等到地过了淮水而进入濠州之后,他身边还能跟随的也就剩下小猫两三只的数人了。

    按照那位倡导此事的宰相郑畋、郑大相公的建言和允诺在先,只要他们能够光复一地,就能够授予一地之任;朝廷只要得到确切的消息就会予以追认。

    就像是数载之前那位死在任上的,前平卢节度使兼都统曾元裕的子侄曾衮,在安南据地光复一时而自称节度和都护的励志故事一般;呼吁和鼓舞这些的“朝廷栋梁”,能够在贼军横行的南方大地上有所作为。

    只是有些可笑的是,相关的消息居然还是贼军给公布出来,朝廷才得以闻之并进行了追赠和加封。而作为当年私下帮助过这位赴难国士的崔安潜等人,更是得以加官进爵而沾光受益一时。

    故而他抵达淮南之后也没有急着直接上任,而是辗转到了扬州来求见与那位“叔翁”的帮助;



第456章 他乡各异县(续
    “居然是周撕虎遇上了擒虎郎,这可真有趣了”

    听着原本陷入颓势的敌军中,突然振作起来连声大喊出来的声浪,后方立阵登台观战的周淮安,也当即露出玩味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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