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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

    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

    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

    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而在这一刻,曹红药说不尽的目光如水眸眼含情,几乎热忱曲转的要把人给融化进去了。只是周淮安想要乘热打铁的更进一步,玩点旁观羞耻play,却被通报的摇铃声给打断了。

    随即就有一叠日常的例行通报,给送到了这处室内池子的边上来。周淮安也只能有些无奈的松手道。

    “好吧,接下来得劳烦药儿你给我念一念公文好了。。”

    王行空他们进入关中打开局面之后,很快就有各式各样的消息,无所巨细的通过往来的临时商路给传送回来了;其中甚至包括一些“大齐朝廷”,以黄巢为首的内部决策和讨论的议题。

     




第521章 荆蜀相接气原通
    澧州境内,澧阳(今湖南常德澧县)城上。

    刚刚取得了一场令人鼓舞胜利的荆南节度使副使段彦谟,却是根本看不到多少喜色和振奋,反而是有些戒备的看着城下扎营的那些土蛮军。他们正在胡吃海喝着从附近抄掠而来的鸡鸭牛羊之属,还有哭哭啼啼的女人混杂其间。

    因为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和图谋都已经成了一场空,如今更是身陷绝地。当初山南节度使所策划的三路偏师,两路进军,最终在归来的太平贼那个妖僧面前,就像是一场仓促而为的笑话。

    不但三路侵攻的偏师,除了跑得快的石门蛮向助所部之外尽数完蛋,就连刘巨容的山南大军都兵败不可收拾,就连理所襄阳城都已经丢掉了。

    唯有荆南军这一路成功夺取了峡、归三州之地,可是偏生自己又鬼迷心窍的听取了那宋浩的建议,以峡江地僻民穷为由,分兵南下夺取向助的醴州以为就食之所。

    结果,当他南下夺取澧阳之后,却与退回的向助所部蛮军迎头撞上,正当是打得不可开交而进退两难之际,又惊闻宋浩已然带着荆南军的主力,就这么逃之夭夭的退入山(南)西(道)了。

    然后好容易击败了向助的残部,他一下子就发现自己居然身陷敌围之中了。无论是南边的峡州、东边的荆州,还是南边的朗州,都已经是太平贼的势力范围。

    虽然有了人口最众,最为富庶的州城澧阳作为立足;但是醴水上游的石门、安利两县,依旧还在向助手下的蛮军掌握。而占据了东面安乡县的太平贼更是咄咄逼人而来,自己反倒是成为了代替向助首当其冲的屏障了。

    而且他想要引兵向西攀越大山丛中,退入黔中道的恩州或是施州都不可得。因为要通过占据了石门、安利两县的土蛮地盘,自然是没法办法善了。

    所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就地坚持下去,想要等待有所转机和变化。然而所谓的转机没有等来,却等来了据守在安乡县的太平贼将曲承裕的步步紧逼。

    对方倒是没有直接与他交锋,而是派人沿着澧水不断的修筑寨子和戍垒。再以此为依托和据点,不断地输送囤积物资;进而派兵镇压和清缴附近豪族大户的堡寨村围,将打破后所获人口、粮食、财货收聚到戍垒当中。

    然后再向下一个渡口和折冲节点推进,修建起来新的戍垒来;如此往复的一直推进到了距离澧阳不足二十里的青化镇之后,澧阳城中的段彦谟才在逃奔前来的当地大姓哭诉下,才知道了这么一回事。

    然后,在澧阳仓促组织起来的反击和武装试探,也很快在青化镇外受挫而归;因为那些太平贼用水运的便利,从下游运过来了好几船的麻袋捆。再用这些空麻袋就地掘土装满,在一夜之间堆叠成墙就成了个临时堡垒的雏形了。

    这可比起传统堆土伐木树栅为垒,不知道要方便可快捷了多少。因此哪怕刚堆成的墙垒并不算高,但是在内里正好以暇的贼军弓弩轮番攒射之下,头几批作为先发的土团兵还没冲到墙垒下,就已经死伤累累的溃散回去了。

    而其中作业的民夫依旧可以几次为掩护,手脚不停的进一步加固和增筑之;因此哪怕后来几批荆南军,都已经成功冲到了土垒之内,却又受阻与新的墙垒和障碍,被打断了一鼓作气的势头而不得不退逃了出来。

    而当第二天澧水水面上再度出现太平贼旗号的船只时,澧阳城中所派遣而来的反击部队,也纷纷丧失了斗志和信心,开始相继自发的不战自退了。

    因此,当段彦谟亲自率领着牙兵抵达前沿观察敌情时,却发现方圆半里的整个青化镇,都差不多被这些土袋堆成的墙垒给围拢起来了。

    而在墙内同样可以看到许多正在大兴土木的动静,却是更多木头和石块的工事被建造起来。而在水面上犹自有许多人马和物料、粮草相继抵达当中。

    于是,与太平贼的战事一下子就陷入到了相当亢长的对峙,以及频繁而规模更小的乡野冲突和遭遇战当中去了;因为在这些遭到太平贼“袭击”和“掠夺”的乡村坞堡当中,荆南军也同样设下了埋伏和反击手段,占了好几次上风。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聚集起来的太平贼,这些外围的据点也被逐一的拔除和摧毁殆尽;不断积累起来的损失让荆南军的活动范围被逐渐压缩到了城墙附近。

    最终迫在眉睫的威胁之下,段彦谟也只能放下面皮和尊严,派人厚币行款于以石门为根据地的向助,晓以共同厉害得失又许之以诸多条件,才借的这一路兵马和外援前来。

    然而,这次击败太平贼的代价是在有些得不偿失了;因为他必须在事后交出这座澧阳城,然后引兵灰溜溜的向西借道石门、安利诸县退入黔中道再作打算。

    因此,在这里他又暗中做出了另外一个布置和打算,现在就在满心的忧虑当中等着相应的回复了。

    而在十数里外的青化镇中,连夜乘船赶来的第七军郎将曲承裕,也在恨铁不成钢式对着几名吊着膀子,包扎着脑袋的将校训声道。

    “瞧瞧你们做的是什么事情,好歹都是我从安南带出来了老兄弟,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怎么就没有多少长进呢。。怎么就被人给轻易诱战出去了呢。。”



第522章 荆蜀相接气原通(中
    丰城乡,于氏內庄再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黯淡夜色下,偷偷的打开了来。

    而后又在细碎的动静当中,涌出来许多形容鬼祟而蹑手蹑脚的身影;只是这些四散开来的身影还没有来得及跑出多远,就在霎那间纷纷变成了惨叫和痛呼声。

    “啊,俺的脚。。”

    “有陷阱。。。”

    “俺不能动了,快来搭把手。。”

    “救命。。”

    然后,在庄子外重新变得明亮的火光与晃动的灯色当中,这些抱脚、捂腿在地上呻吟和哭嚎的逃亡者,很快就在亮晶晶的刀剑和弓弩的威逼下,束手就擒做了俘虏。

    也有不信邪的挣扎起来想要再跑,然后就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被射穿了身子而竞相扑倒在了泥地和田埂上。见到这一幕的于念成,却是一言不发的转头下了墙,只留下身后一堆畏缩和惊惧的表情,还有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因为,这已经是于家內庄被围困起来的第六天了。在这六天里也足够让庄子内外发生了许多事情了,比如丰城乡里除了庄子以外的民家,正在被逐一的清空。

    虽然这些贼军依旧没有任何主动攻打或是进击的情形,但是他们正好以暇得在庄子外不断构筑工事和堆放栏栅、拒马的行为,本身就是在不断的挤压和煎迫着,庄子里浮动不已的人心。

    而且从困守的第三天开始,在负责粮料支给的祠头抱怨之下,庄子里就不再杀猪羊提供肉菜了,而是用陈年的风腊和咸鱼炖成了汤水来供应给守墙的壮丁们;

    等到了第五天,干脆就连汤水里的少许油荤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黑乎乎的陈年腌菜化汤,搭配着勉强管够的定量麸面饼子。于是,就连那些负责庄丁也有些暗自抱怨起来。

    因此,族长决定再杀三口猪,让人饱食了一顿肉菜后又歇息到大半夜的,才叫起来伺机向外冲上一冲,看能否跑出一些报信和求援的人手,谁想这些围困者早有防备。

    于是到了第二天,除了地面上隐约残留的血迹和脚印之外,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但是庄子院墙上的悲观失望情绪,已然随着在看不见角落里的各种谣言纷纷,弥漫在每一个人的面孔上。

    而在庄子外临时搭起的营帐当中。已经吃了好几天的罐头搭配干粮的于鄂水,也人再次有些拘谨的,向正在在眺望这一片死气沉沉庄子的带队校尉陈观水开口问道:

    “陈校尉,咱们还要在这等多久呀。。当初不是说汇集了人马,就直接进庄子拿问么。。”

    “乃是因为情况发生了变化了,根据我们眼下摸底的初步情形,这处庄子的问题可比预期当中所想的还要严重的多啊。。甚至牵涉到反乱事件了。。”

    陈观水缺转头过来为他耐心的解释道。

    “故而,如今行事须得更加周密和稳妥一些,免得将更多不相干的人等给牵连进来,乃至成为少数罪大恶极之辈所蛊惑起来的挡箭牌,或是欺骗驱使为填堑的下场啊。。”

    “同样也是为了引蛇出洞啊,好令那些与之勾结或是有所干系的人家;主动跳出来或是露出形迹来。如今县上想要进行通风报信的那几个人已经拿下了;与之勾结的另外一些人家都在严密监视当中了。”

    “况且,若是想要将其中彼辈世代横断乡里的根源和凭仗给连根拔起,而不只是流于表面的仅仅惩处个把人就了事的话,那就还得多加耐心和假以时日的更多准备手段了。”

    事实上这几天下来,太平军的镇反别动队已然通过在外围的布置,陆陆续续捉住了许多股想要冲破封锁,或是偷着归还到庄子里的团伙,或又是窥探虚实的不明人士,前后加起来怕没有好几百人了。

    然后在通过审讯和拷问这些临时俘获,又顺藤摸瓜的抓捕了许多人等;并按图索骥的锁定和控制了十几家长期与之往来而有所密切利益关系的重要嫌疑对象。

    而他还有没说出来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件事情上报之后,居然很快得到了镇反会的关注,因此这一次是打算将相应的处理过程和结果,作为因地制宜的典型和具有代表性的基本模式之一,推及到将来所需要的其他地方去。

    正在说话之间,就见得一名骑马的讯兵飞驰而至,递过来一份木夹文书,陈观水看了眼之后不由的展眉笑道。

    “这下好了,牛头坞那里已经被攻下来了。。还抓住了出亡的那位水盗头子,如今正押解过来呢。。”

    而在围墙内的族长于念宗,则是带着一众人等来到祠堂当中,对着灯烛香烟林立之下,被烟熏火燎成斑驳夜色的满壁神主牌位,虔诚静心的祷告和祈求起来。

    为此,他还暗自发下了宏愿,只要历代祖宗能够保佑本家度过这个灾劫,他就会与诸位宗老们合力重修和扩建祠堂,而以鼓吹大祭十日,以告慰和酬谢之。

    当然了,虽然心中念的是祖宗保佑,但是他其实心知肚明的很;眼下庄外破局的指望和凭仗,也许就该落在牛头坞那个外女婿身上了;

    所谓的外女婿,就是于氏宗族会定期送出一个族中的女子,好让那些盘踞在牛头坞里的水盗之首,半路连同作为嫁奁的物资一起劫夺了去,以为一时的禁脔和私欲。

    当然了,这些落入贼窝中可怜女子的性命都不会太长久。但是相比本家在这动荡不安的世道当中,得以自持一方甚至还能有所壮大家业的局面,却又是必不可少的代价和牺牲了。

    反正相应的人选,他总有办法不会让大房及其近支来承当的。而这个岁月之下,族人当中也总是不缺乏孤儿寡母的破落门户;正好由他们这些宗长、族老收为养女再拿来充数,也没有人敢多嘴什么。

    只是要想请动这位不惜一切的引众一搏,乃至行那围赵救魏的袭扰、抄掠县城的故技重施,只要事后于氏宗族要付出的代价同样也是令人格外肉痛的。

    这么一直坚持祷求到了当天夜里;用跪得冰冷发麻的腿脚枕在女人的胸怀里,于念宗好容易才合上眼睛却又做了一场梦;梦见外出的大郎等几个子弟,都个个功成名就披朱穿绯的带兵杀了回来;

    只见他们如狼似虎的将这些围困庄子的贼军,给当场攻杀了个七零八落。然后把全部的俘获都割了脖子开了膛,放到庄子外去任由鸦雀啄食给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看。

    而那个吃里扒外的于东楼和于鄂水也被逮了住,押到自己的面前,打断了手脚之后用帛布裹缠起全身来,浇上灯油挂在墙头上生火炙烤。

    而看着这一幕,那些充满敬畏和崇拜的族人,还有几位子弟带回来的官军,都在大声称赞和颂扬着自己的遵诲,并且信誓旦旦的要为自己请一个散授的恩典。然后他开始考虑怎么炮制于东楼的小妹,是否要送到牛头坞去。

    然而,这些欢呼声和称颂声一下变得有些刺耳起来,就像是在哭喊和哀嚎一般的难听。族长于念泽突然就被惊醒过来,发现外间都是惊慌失措的叫喧声和哐当乱敲的锣响,还有四下胡乱奔走又撞翻、绊倒物件的响动。

    而那些本该在身边侍候的女人也不见了踪影。

    “庄子破了,”

    “贼人杀进来了啊。”

    “快来人啊。。。”

    随着这些凄厉的叫喊声,而光着膀子仓促跑出来扎堆的庄丁们,刚想要寻觅一下入侵者所在,却又在霍霍的响动声中,被来自墙头上自己箭矢所激射,惨叫连天的在血泊中倒了一地。

    而在原本庄院的土砖围墙上,赫然已经多出了几个颇为巨大的豁口来。而有许多明晃晃的刀兵和甲片,所倒映着火把摇曳的反光,向着庄内奔涌扑杀而来;又将一路所遭遇的抵抗和反扑,



第523章 荆蜀相接气原通(下
    荆湖时有太平贼据,其号最似官军;卒多笠帽覆甲大氅,皆以强弓劲弩、大枪长牌擅之;动辄攻以墙进,退则层替,守如凭垒;又最长土木营建事,所过处必修(土)垒建(木)寨,以为粮道与后路遮护。

    自贼出峡江以蹿山西、东川,则官军、义绅皆死难者众之。

    《三川时乱纪》

    ——我是分割线——

    在大江深峡边上所响起的清快鼓点声中,已是一名队正的王秋骑着名为“大罗罗”的紫皮骡子,踏着整齐的步伐行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沿着涪州境内江边狭长的平地,一路向着西南走到了渝州境内之后,原本山峡深深包夹着江水的地势,像是一下子就张开了胸怀而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在这里,两岸皆是如同不规整的散乱阶梯一般,逐级抬升而上的大大小小台地和低缓山坡。虽然实际上的绵延山势并没有因此降低多少,但是也让一路上看多了如墙崖壁和江滩上嶙峋乱石的太平将士们,不由有些耳目一新的感觉。

    至少在这里,不再是除了沿江的码头市镇之外,就尽是人烟稀渺只有鸟鸣猿啼的苍莽葱翠。而是大片大片缘山而下的阡陌田亩,以及星星点点傍坡而立的村邑聚落。

    脚下的道路也从江岸最常见,涨水后留下来的大小碎石,到十分粗粝的沙坡地,再到细腻无比的沙滩,最终有随着太高起来的地形,而显露出壤质丰富的红土来。

    然后红土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深,又随着地势上的高低错落而显得层次分明起来;在这片颜色丰富的土地上,则是不规整分布这许多已经收割过的泛白干枯的水田,又簇拥和包围着一处处坡地丘陵上,依旧苍翠的茶树、果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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