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与其变成挡路他人大业的眼中钉,还不如在彻底守不住而导致倾覆之祸以前,寻机将其投献于一方强梁,至少兴许还能换来的一世富贵和后人的宗嗣绵延啊!”
“岂不是胜过被那些图谋上位的骄兵悍将,或是外镇宿敌之流铲除于后快?至少如今太平军大势已成而广有疆域,于首附之人尚可有千金市马骨的包容之量。。”
“可要是错过了这个做价而沽的最好机会,无论是落到了魏博、成德还是河中手中,只怕我诸葛一族想要卑躬虚膝的苟活于世,都是难得奢望了。。”
“是以我令你为率谋取上党,也不过是为了在将来的天下格局之中,又有更多可以拿出来投献于人,而为我族谋取得善终前程的凭身之资啊!”
“须知晓,如今东都的朱氏尚未传来易帜的消息,我诸葛氏与河阳军还能有一个首义之功,可要是被他人抢先了一步,那又是低人一等,而更加被动的局面了。。”
看着饱受冲击之下的诸葛仲方,明显有些失魂落魄走出去的身形;说的一身大汗琳琳的诸葛爽反而大大吁了一口气;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并不担心这个相对平庸的儿子身上会有什么变数。
但是他更担心的是自己身后,诸葛仲方压不住麾下那些部将们,由此与外镇勾结而另谋出路,或是在他的其他的子嗣当中另选他人以为扶持;轻者骨肉相残,重者那就是泼天大的家门倾覆之难了。
所以他需要乘着自己还有最后一点时间和精神,能够正常视事之前造成一定的既成事实;这样的话就算日后还有什么反复和变数,诸葛氏一族也可以逃脱历代藩镇继立的血腥怪圈,获得在新朝传续家门的可能性了。
毕竟,他能够立足河阳而与各方周旋有年,还能励精图治的确保一方,靠的不就是审时度势的准确站位和知进退么?为此再籍故出阵的机会剪除掉一些潜在的不安定因素,诸葛爽也是在所不惜的。
虽然世人难免将他与秦宗权、刘汉宏之流的“多姓家奴”相提并论而颇有毁誉;但是相对于对外的残酷决然和驭下的手段严明,他对于自己亲族家人的却还算是爱护和周顾的。
于是在不久之后,顿兵于大河东岸折转处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就忽然觉得有些日子难过和压力甚大了。
因为来自东面的河阳军放弃了在上党方面的后续争夺,而辗转出兵缘着王屋山和中条山之间的轵关陉(今济源----侯马),威胁到他作为根本之地的解县、安邑后方来了。
于是,号称五万大军的王重荣,在留下一万五千人马在晋州(今山西临汾)——沁州(今山西沁源)防备河东方面的乘胜追击之外,又不得不再分出一万人马回头去确保,解县和安邑之间的盐池周全。
然而他剩下的人马,在黄河上游试图强渡三津之一的蒲津渡(今山西省永济市西约13公里处)时,再度遭到溯流而上的太平军改装炮船的半度袭击而宣告功败垂成;
结果只有三千多先头士卒度过了蒲津渡口的铁索浮桥,然后就被抵近的太平炮船轰断了后续行进的队列和桥面,而失去了与东岸的联系;就这么一头扎进了西岸太平军预设的口袋阵地当中。
因此,在西眼睁睁的看着东岸在厮杀声和烟火滚滚,持续了一个下午道下半夜才消停;待到天色重新放亮之后,就只剩下桥头附近尸横遍野的临时战场;
而河中军连夜准备物料,试图从上流顺势用小船满载柴草的火攻战术,也再度被落锚在河中的战船用铳炮所打沉击碎之后,他们也只能放弃了继续修复桥渡的打算。
然而与此同时,并没有完全放弃的的河中军,又利用主力吸引了河面注意力的机会,暗中分别从下游神柏峪的大禹渡(今芮城县县城东南12公里处),上游的吴王渡(山西临猗县西黄河东岸),以舟船往来连夜潜度过来千余人马。
唐残 第1053章 箫鼓流汉思(中)
但是在失去了正面大军的支援和呼应之后,这两支偏师的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自蒲津渡南面的大禹渡而来的这只河中军,直接在神柏峪内遭到了一团就近赶来的太平军驻队团阻击。
苦战一番好容易冲出去一部分之后,沿着海岸还没有走出多远,却又迎面撞上了另一团闻讯赶来骑卒;当场就被冲散了建制而就此溃不成军做鸟兽散了。
而从蒲津桥北面吴王渡上岸的这支人马运气稍好一些;虽然同样触发了就地哨垒的告警,却连夜及时冲了出去;然后一路向东直奔最近同州所属的河西县城而去。
但是洗劫了两处村邑,又想要夺取河西县城的时候,却被城内维持秩序的少许驻队兵所识破;当即四闭城门而招募丁壮上墙并点火求援;令其不得不辗转他处。
结果这一耽搁,第二天就有更多结束了蒲津渡之战的人马,相继加入到围剿这支来犯敌军的序列中去。最后在河西县北面的焦黎堡赶上了他们;
在接二连三赶来太平军围堵和数度激战之后,这支既无后援也无持久之力的敌军,还是在死伤过半后就地弃械投降了。
于是,眼见得强渡失败,损失了将近五千精壮健儿之后的王重荣,也不由大为肉痛的停止了后续的军事行动;而急忙于后方召集更多民夫丁壮,在蒲州境内的黄河东岸广造营垒和哨楼,大有就地转为防守之势。
然而到了这一步,负责驻防同州一线的太平军郎将许毅将,却已然不满足于被动防守之势了。因此,他一方面请求协同的水军战船,继续轰击沿岸河中军据点以为骚扰和牵制;令其不能安于建造。
另一方面也同样以俘获的渡船,在水师制造的动静掩护之下,从吴王渡反向度过了大河中流;成功将一团准备齐全的(轻装)游骑送上了岸去;
接下来的几天之内,这支依靠缴获的袍服伪装成河中军的游骑,就相继袭击和烧掠了蒲州以北,与绛州交界的胡壁、孤山、龙门山等多处粮草囤积之所和戍垒。
一时间,隔河相峙的河中军后方就大乱不止而谣言四起;乃至有人信誓旦旦的宣称,在绛州的曲沃、闻喜、绛县等地的驻军都依旧就地坐反了,而投奔了自枳关陉而来的河阳军。
于是,就连当初力排众议而坚持南下救援潼关和陕虢的王重荣,再也没法压制住军中的异己之声和担心后方妻儿家小的群情汹汹;不得不再度进行分兵一万人马,以大将常行儒率领北上绛州以为弹压和防备。
于是,在蒲州蒲坂城为核心的沿河防线上,就只剩下了王重荣一万五千余人马,以及两万余新募而来的民壮、夫役人等。而那基本完成任务的那一团人马,却是已经穿过了蒲州境内的防线,而回到了下游的大禹渡东口。
然后在突然来自后方突击之下,轻易击溃了大禹渡东口的守军;并且就地举火为号通知对岸,然后原地继续打起河中军的据垒坚守起来;
因此当相继前来探察和询问的河中军,在巡哨和游队相继失踪不归,而终于察觉不对而反应过来,从蒲坂城调集大队人马南下之际,大河上也在炮声隆隆当中,开始渡过第一批后续支援的火器和辎重来。
与此同时,已经抵达都畿道境内的渑池城,而完成与东渡方面初步接防的孟绝海所部;继续北上渡过门户大开河阳桥,就此借道怀州境内,向着依旧盘踞在西面大阳桥(今山西平陆县西南)的河中军别部包抄而去。
就在河中之地战火隆隆之际,京畿道的京兆府境内;周淮安也开始走出百废待兴又初见规模的长安城,而逐一巡视起渭河两岸所新设立的诸多屯庄和编管区来。
在夏日有些发烫的空气中,洋溢着水灌过的禾苗与新翻泥土,被太阳暴晒出来的混合气息。一棵茵盖如伞的森森大树下,背靠石板而脚踩在冰凉渠水里冲洗的周淮安,也在听取来自前方的进展和陆续捷报。
“这么说,河阳诸葛爽这是已然彻底下定决心了么?”
听了好一阵子之后他才慢慢开口道:
“根据前方的消息,孟(绝海)郎将所部(暂编、改编义军为主),已经接管了河阳军所交出了的北关和中关,此外。”
在旁负责关东的外联主事李师成垂下眼皮,顿了顿又道:
“河阳军还以大将刘经率部八千,自泽州转出枳关陉进逼曲沃(今山西侯马),又以其子诸葛仲方率一万士卒,协同孟部往攻河北(县)、芮城。”
“这个老匹夫可真不愧是那位“中州不倒翁”啊,此番居然转向的比谁人都快啊!不过,他拿出来的这番盛情和诚意,也实在让人无从拒绝了。。”
周淮安却是略有感喟的道:
“那敢问王上,又当如何回复之。。”
李师成闻言也松了一口气;现今的这位王上虽然不见行色,却是越发权威益重的让人无时无刻不作战战兢兢以待。
“你且回复他,诚意已经收到了,但易帜什么的不要急,我尚且需要他河阳军的名头继续发挥一些用处呢?。”
周淮安沾水按了按额头道:
“不过亲族家人什么的,可以先送过来了,长安城内的宅邸和产业,也可以着手营建和添置了。”
然后周淮安又吩咐道:
“稍后传令兵备司,从关内正在整编的(前义军)暂编和(降卒)改造营,各抽出八个状态较好的营序来再武装。”
“而后半数编为同州许(毅将)郎将配下;半数填充到汝州张(居言)中郎的麾下,协力稳定都畿道,同时兼顾河阳方的局面。”
“既然要指望别人能够多多出力,至少也要替人把后方和家园给看好了,总不至于让亲附督府的势力,落得流血又流泪的结果。。”
在如今关内道境内,大概还有七八万各色俘虏和降卒。其中挑挑拣拣的甄选和改造之后,大概还可以整编出约两万多近三十个补充营来。其中不乏弓马娴熟的河西、陇右健儿,正好把他们在关东战场上派上用场。
而剩下的老弱病残或是不怎么牢靠和安定的分子,就成为关内道各地设立的大小编管区内,受到人身监管下的屯田和工程营造的免费、廉价劳力候选了。而从山南东道和蜀地所征发的辅卒和民夫,正好可以负责此事。
然后通过收编大齐新朝名下的前义军旧部,居然也有三万多丁壮可用。所以在关内初步站稳脚跟,并消化了一波战利品和俘获之后,相对于依旧不敷所用的劳动力缺口,太平军可以动用的潜在兵源,反而变得宽裕起来了。
当然了,因为来自后方以火器为主的制式装备跟不上的缘故,这些新编和暂编的序列,目前还只能用缴获而来堆积如山,而多的准备回炉的冷兵器进行再度武装了。
这时候,再度又一名当值的虞候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手捧木夹低声禀报道:“王上,凤翔急报。。”
稍后周淮安接过来拆封展开看了两眼,不由嘿了一声。却是被围困了许久而几乎在关内大战中,已经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凤翔节度使李昌符,终于在奉天开城出降了。
当然了对于这位在另一个历史线上,曾经和王重荣、朱老三等人一起凌迫、倒逼过唐末两代皇帝的藩镇头子,周淮安就有些缺乏兴趣,而别了别眉头决定到:
“将李昌符为首的军将及亲族都流亡到岭南去,其余旧部士卒南下发配往汉中,就地编管屯垦好了。。。”
唐残 第1054章 箫鼓流汉思(下)
在陆续前来汇报的参军、参谋和参事各组负责人面前,相继交代和处理这些有的没的例行事务之后。
周淮安就见唯一伴行的侍女韩霁月,像是小鸟投林一般的趋附到了身边;只是她虽然是做寻常农家的荆钗布裙打扮,但是过于苍白的肤色还是让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只见她端着茶汤的盏子伺喂着周淮安,用一种欢快雀跃的声线巧言笑兮道:
“那位庄子里的宿老,居然也说王上是个田稼里的好把式呢?难不成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奉承么”
“因为,怕不是如此。。。”
周淮安闻言却是有些不以为意又略带缅怀的笑笑;因为他忽然想起仿若是依旧过去了很久的另一个现代时空里;他在农业部关联企业的育苗场兼职,却遇见那个带队过来蹭饭的小圆脸台妹的情形了。
那个一口客家话腔子而显得尾音悠长的台妹,似乎也是这么大惊小怪式感叹着:难道在大陆种田养猪还要知道这么多东西么?然后也正因为这么一点错位的认知,才有了后来陆续熟稔起来的渊源。
但是最让人意外的是,她也是一个二次元向cos爱好者而收藏了许多套装;只是缺乏一副可以将其撑起来的身段。然而来到这个时空这么久之后,周淮安已然想不起来得她最后一次见面时,那泪眼汪汪的依稀模样了;
唯一还记得,则是她那个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却一直在义乌进货的眯眯眼老爹,在一次喝醉了之后信誓旦旦的强调“贤侄安啦,家里已经准备了,只要对岸一开炮就连夜绣红旗,还要请你给开证明”的段子。
却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宝岛已经收复了没有?那家人又是否连夜绣了红旗而这些爱时代洪流中保全下来?不过,就算有机会回去的话,周淮安也没法放下在这个时空所拥有的一切和诸多牵挂、羁绊了。
想到这里,周淮安看着韩霁月同样有些婴儿肥式的圆润面廊,以及径直可人宜喜宜嗔的精致五官,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回去就把她打扮成王留美一般包子头和高开叉旗袍的cosplay,以为过往的纪念吧。
而在长安京兆府的衙门内,已经就任为四位录事官之一的“准外戚”韩偓,也苦着脸看着面前满了一整个上午,却并未减少多少而依旧堆积如山的案牍文卷;
当初他一心科试下来的结果,可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么。然而真正事到临头却又不免有些后悔和打退堂鼓了;他忽然有些明白那些科举前辈们,为什么都要崇尚和鼓吹什么清贵美职了。
因为真正为官一任想要做出点事情的人物,必然是要面对这些冗繁如海的庶务诸事,而很容易在平淡乏味的日常当中消磨掉,曾经理想和抱负、意气和志向之类的事物,而让人变得麻木不仁起来。
相比之下,身为殿中监、秘书省、学士院等等馆阁所属的侍御、承制、翰林官们,就要轻松写意的多了,他们除了编书撰文之外几乎有得失大把时间专注自己的易趣所好,属于典型的事少钱多身份清贵又受人敬仰了。
而且日常往往还有奉驾从行和奔走御前的露脸机会;或又是与三省官长、六部总掌那些堂老阁臣们,耳濡目染、见闻国政大略、军国机要的日常;最不济,也可以通过修史撰文的附署而留名后世。
相比之下,身为需要操持实务的事务官属就要麻烦和困扰的多了;不但要趋奉上司的心思和朝廷的政令,对下还要有足够的洞察力和敏感性,不然很可能就在荒腔走调或是阳奉阴违中,变成徒费心思或是前功尽弃。
而且就算真正做成了一件事情之后,同样还要考虑到背后的山头和派系的立场,才有机会层层上达天听转化成相应的有益反馈和利弊得失,而不至于变成别人口中攻吁和发难的理由。
当然了,作为有志开创新朝既往开来之世的太平军大都督府,因为不断吐故纳新的缘故,目前还没有怎么出现这些问题;但是作为百废待兴的长安城,相应的冗繁是必然的的结果。
哪怕韩偓只是负责了其中很小一部分,隶属于左右司录参军事下,掌租调、公廨、仓库、市肆的四位录事官之一,在他的管下也同样有着颇为繁琐的工作量。
倒不是需要他这个录事官进行决策和审核、评估的职能;而是需要费心竭虑的思虑周全,好将临时京兆府下达政令,细化分解到相应的具体执行人头和单位上去,还要进行过程和结果的督促。
因此,现如今他直接管下编制的佐理、经办、协办的各色人等足足有上百号,直接对口着十几个基层建制和设施所在;同时还要与司功、司仓、司军、司法等平行部门的录事,定期进行协调和沟通。
可以说,自从上任之后韩偓就基本上天天熬夜,而觉得自己头发掉的格外厉害;但是,他心中对此却是并不怎么后悔或者说有些庆幸。
作为众人眼中受到羡慕不已的“准外戚”,他已经不再需要怎么奋斗就自然有一番富贵无虑的前程和优待;大可以做一只快乐的咸鱼,终日不问俗事而悠游自在的交游读书,但也意味着整个人生就此止步于此了。
而帮助他下定决心的,除了韦庄、杜荀鹤那些老友给他带来的,诸多日新月异的那些民间见闻之外;最终让他明白自己本心而惊醒过来,却是愿意脱离家门与他走到一起,新婚妻子卢氏的劝谏和激励。
“难道郎君已经满足现状,那与昔日的五姓七望,又有什么什么区分么?大都督好容易铲除了这些旧日的门第之家,就是为了再生造一批新的出来么?”
然后,大为触动的韩偓就毫不犹豫的上书请求外放从军任事;又随着太平军入关之后,成为了重新构架起来的临时京兆府之中一员;而因卢氏同样也在新办京兆女学教员中获得了一个职位。
让他更加惊喜又不意外的是,作为当年的老友和童年,无论是身为如今剧组破灭的京兆韦氏最后“希望之光”的韦庄,还是城南杜氏在硕果仅存的杜荀鹤,都相继在京兆府下任事了。
然后又多了一个别号“东营子”杜光庭,虽然这位不是号称“离天五尺”的城南杜氏,而是于诗圣杜甫同宗的襄州杜氏出身,却也在京兆府得到了一个位置,专门负责清核京畿道内的诸多馆观,及其相关人员和产业。
不过他的举荐人就有些意味深长了,居然是那位几乎已经内定为御史大夫的宣教总监罗隐。这似乎也是一个风向标和兆头,就是大都督府有意平衡一下,如今在治下颇为活跃和积极的佛门六宗存在感。
而在数百里外刚刚平定未久的河南道,嵩山少室峰下。面如鸡皮而满是褶子的佛学院总持——老僧义信,也带着一群脑门铮亮而身形粗壮的僧众,沿着依旧残留着兵火痕迹的城坊,来到了大开少林寺山门前。
然而,他却是突然停下来了脚步,一时间满是老泪纵横的唏嘘和感怀了。多少年了,六祖慧能所代表的禅宗正法,终于又回到[ www.wxguan.xyz]了初祖达摩所在的祖庭本山了。
想当年隋末唐初六祖慧能,以山中听法的樵夫少年出身,最终得以受五祖弘忍传授衣钵,却不容于当年首徒神秀为首的东山法脉;而在追夺之下逃到岭外。最终于曹溪建立了南宗,弘扬“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顿教法门。
只是当初五祖首徒神秀所秉持“渐悟成佛”的东山法脉,在北地依旧一支独大;而将六祖的法脉长期压制在了在大庾岭以南而不得北进。是为一时“南能北秀”的分宗南北格局。
但是后来有六祖弟子神会的努力,把顿悟禅法当作达摩禅正统向北弘传;在滑台大云寺办无遮大会上逐渐压制了北宗势力。却被北宗告发于洛阳聚众、图谋不轨而北赶出洛都(753年),并一度遭到了暗杀和逮捕。
其中神秀门下的嵩山少林寺主持普寂势力最大,他要定神秀(法如并列)为六祖,普寂本人为七祖;乃与神会的南宗隔立法脉和祖师图谱,相互斗争和争夺多年。
直到安史之乱后,神会因积极助朝廷筹集兵饷(收费度僧),才在去世之前被恢复了南宗的地位。最终在神会诸弟子努力之下,到了贞元十二年(796年),朝廷官方认定惠能为禅宗六祖,明确了正统的地位。
自此南禅完全压倒北禅而成为官方认定的正统法门。但是嵩山普寂的门下依旧势力很大而遍布关洛。因此,身为皇家禅林兼达摩祖庭的少林寺,也始终被把持在北宗遗脉的手中,而被历代南宗门人屡屡引以为憾事。
因此眼见得时隔数百年之后,终于有幸将祖师衣钵奉还初祖(达摩)本山,身为南宗(曹溪法脉)当代领头人义信,也难免要失去一贯修持的清净和琉璃心,而要当场泪满盈眶起来。
因为这也意味着他所追求弘法大业的毕生圆满,以及足以作为重要大事件而留名后世的了然无憾了。因此,就连那些明显被烟熏火燎过的建筑,还有被撬挖得空空如也的佛堂殿阁,看起来都显得格外亲切可爱了。
当然了,他们能够接手的也只是被清理一空的少林寺本山而已;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外院,连同山门外的附属建筑,将被改造成北地最大的佛学院,以及若干所医科、工科、文科和机关学分院而已。
唐残 第1055章 箫鼓流汉思(续)
而在河中府的蒲坂城(山西省永济县蒲州镇)内,正当年富力强的少壮之期,而额头宽大、眉骨突出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却是表情森冷的看着面前回复的信使:
“这么说那太平贼夺了函谷道和陕虢,害了我的兄长之后,犹自还要继续与我为难下去么?”
“节上,不敢相瞒,小得一行人等,才到了夏阳就被拦下来了,更莫说是前往长安求见了。。”
使者却是战战兢兢道:
“你这么说,难道是有人求功心切暗中作梗,想要坏了议和之事?”
王重荣身边一名粗脖子大眼的军将,不由喝声道:
“小人却是不知啊!彼辈有言,战阵上拿不到的事物,莫想凭嘴皮子就轻取得。。”
使者却是越发谨小慎微道:
“好了!”
王重荣却是意兴寡然的摆摆手道:
“既然彼辈无意罢兵,那也唯有继续在战阵上见分晓了!”
然后他又转头对着帐中诸将道:
“尔辈可都听明白了,非是我河中不愿各安其土,乃是那太平贼兴兵好战,欺人太甚!得陇望蜀还要谋夺我军的立身根基,日后军中再有言语彼方议和者,当如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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