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届时的长安举城勿论男女老幼良贱贵庶,也会相聚曲江池畔而博戏作乐;期间又有做男装打扮的闺阁名媛,公然与俊秀少年交游唱和;留下不知道多少才子佳人,或又是痴男怨女的故事画本。
当然了,在宋代以后理学盛行礼教渐趋森严,于是这种男女相聚踏春的上巳节风俗,也随之在历代风俗文化中渐渐衰微、淡去;反而是在那些苗、侗、壮、瑶之类的少数民族,乃至海外的扶桑、新罗当中还有遗存。
当然了,看着淹没在芳草菲菲而野花绚烂中的建筑,周淮安也初步有所腹案了;除了要将其进一步的发扬光大之外,最好将原本的皇家园林也一起,就此改在成一个大型的公共游乐场所才好呢!
而周淮安此时此节到了这里,也因为附近被翻新重建的敦化、修政、青龙、曲池诸坊,正巧聚集了大量前来长安,准备参加秋分后大讲习所考选的各地士子和选荐生员;
他们主要居住在池曲坊的建福寺,青龙坊的大青龙寺,敦化坊的兴教寺等等,原本寺观旧址征用改造而来的馆舍当中;只要能够提供相应在籍地的具保和身凭,就可以按照人头享受相对低廉的基本伙食和居住条件。
因此在这段等候的时间里,每天早晚两次例行闭门温书的钟声敲响之后,各种带着大头巾穿着襕衫的士子,三五成群,呼朋携伴的招摇过市,也成为如今这处新兴坊市街头上的一道独有光景。
所以,在周淮安落脚在这处茶肆不多久,就相继涌进来了好几拨的士子、生员之属;他们点了茶汤和配送的拼盘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始高谈阔论起来,而将毫无遮掩的隐隐声线传到了上层来。
当然了,既然身在长安又是准备参加考选之人,自然很容易就将话题给重新引到了太平军之主的身上了。
“你们觉得这位王上,当是何等人物?”
“自然是功盖当世比汉高,而视儒生如群氓;予取予夺如祖龙,视天下豪姓如豸犬。。”
“前朝那位号称气吞万里如虎的刘寄奴,或又是白衣渡江的陈庆之只怕也尚且不如吧!”
“要知道刘寄奴虽克复两京,却难逃功败垂成的偏暗南朝格局;可是如今天下之大,又有谁人能挡得这位鲸吞之势?”
“只可惜这位主上实在是马上天子做派尤甚,既不考诗赋也不问经义,终究是失之于偏颇,而难为长久之道啊!”
“你这话就说笑了;那位主上说的很明白了,如今诗赋不能当衣食解饥寒,光凭经义也末能挽回世间的人伦败坏,更感化不得那些率兽食人之辈;徒费工夫营钻来与时人又有何益。。”
“人家须得弘扬的乃是应时济民的实务之策,而不是这些太平年景的装点之物。。你跟不上新朝雅政,又谈何前来考拔和谋取仕途啊!”
如此种种,虽然免有所出自既得利益阶层的立场,刻意阿谀奉承式的吹捧之嫌,但也让周淮安面皮不动而难免心中暗爽不已。当然了,期间也有言及其他的存在:
“为甚要举家跟着大都督而迁转?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说么!”
“自然是因为大都督天生異稟,所居之处自然有镇压气数之能!是以水旱不兴,足年丰饶的缘故。。”
“至于搬家迁转的那点儿劳顿和耗费算个什么,关键是只要随着搬过一回,本家的营生就越发胜过一回啊1”
乃至是抱怨的声音:
“这上京的宅邸也太难买了,非要按照户口多寡来贩售,想要多买几处都不准;。”
“不是还有沿街规划好的店面铺子,没有限定什么售卖的数目么”
“可那沿街的铺面,如今可都作价上天了,加钱多少也难求一处啊。”
“呵呵,这新朝的便宜可有事那么好占的么?粗哟了了一丝的风头也就晚了。”
“当初京兆府号召大伙多置办物业安家,结果各个畏首畏尾的居多,如今都是悔不了当初了”
或又是某种老司机式的风月异闻:
“听说平康里的三曲坊地又重开了?”
“非但是重开了,还多了好些个新场所和花头了。。”
“我可是亲眼所见了,那些出来游街的花车上。。。”
“那波斯姬的皮肉真如脂白,就是味儿有些大。。。。”
“我喜欢越地的女伎啊,那个娇小可人的温柔滋味。。”
就在周淮安一边欣赏着曲江的景致,听了一波又一波的来客闲言碎语,略有些自得的吃完街上买来的第五样小吃,突然远处的街头传来一阵激烈的叫喊和喧哗声。
唐残 第1078章 角弓不可张(中)
“稍安勿躁,不要自乱了阵脚。。”
然而下一刻,周淮安却不动声色的摆手制止了,拢袖起身欲言的周小七道:
“去告诉底下的人,该做什么还做什么,相信保卫部门的能力和事先的处置预案。。难得出来一次,且看看再说。。”
而在街边一角,游弋团虞侯王彦复,此时此刻却被人死死按倒在地上压制手脚,而任由人在他身上搜捡着。
“好贼子,竟敢当街追逐伤人。。当我巡禁队无人呼!”
“误会,误会啊。我乃军中。。”
而王彦复也迫不及待的嘶声道:
“军中之人又如何,滋扰犯事更要罪加一等!”
负责捉捕他的巡禁队目冷笑道:
“非也,我是看见了个可疑人等,这才追过去的啊。。”
王彦复吐了一口饱含沙土的唾沫,连忙解释道:
他原本是因为尝试进攻临汾城不果,登城中箭三处坠入城壕中,而被转送到后方救治,却又耐不得医院里整天除了吃睡就是修养的烦闷,因此寻机偷溜出来就近找点众所周知的乐子的。
而这处城南的曲池坊附近,无疑是,有足够血气方刚的青壮年存在,就自然产生了相应的需要和市场。因此,私底下躲在僻巷开业的私娼户和兼职的半掩门子,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此辈虽然比不得历史源远流长的平康里三曲,那般的声名在外和行院扎堆的规模集群效应;但也胜在本钱低廉而亲民,竟然在短时间内就已然是声名在外了。
而在医营里吃了好些天油水十足却又滋味平淡的营养餐,他就连看见医营里那些腰粗如柱的仆妇、护工,都觉得有些眉清目秀起来;所以他只能在自己忍不住想要变成他人笑料之前,寻机溜出来自行解决一二了。
但是这一出来让他寻芳揽胜的年头还未达成,却不小心瞅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形;那可是他被视为耻辱和一桩心病所在。身为堂堂身经百战的太平军士,居然被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弱质女子打到,还抢走了坐骑。
虽然他一再解释自己乃是没有防备的大意之下才被得手的;但是哪怕事后没有被追责,却还是不免被同袍引为一时笑谈,而相继露出某种心领神会式的哄笑,或又是“你的懂得”之类的意味深长表情来。
原本他还可以找自己光州老家一起出来的那几位兄弟倾诉一二,结果谁想到二兄王审知、大兄王审潮,在山东、长安之战后都相继抱得娇妇归了;
就连最小比他还晚一年的王审圭都有人给他说亲,对方虽然只是一个小商人之女,但也是独养的清白良人。因此,王审圭一有得闲就没少籍故往来对方家中奔走了。
所以,这就让王彦复更加有些难以启齿了,难道要喝醉了在自己几位阿嫂面前,抱怨自己的军中糗事么。所以他看见了那个疑似相识的身影之后,就鬼使神差般的跟了上去。。
然而跟着跟着就进步追到了这片新兴的街市中来,却不知何时已经为对方所觉,而突然使出了个虚晃一枪的脱身手段;结果让他追得急了,又莫名其妙惊动了守候在附近的巡禁队人手,就变成这么模样了。
然而,当王彦复被验明身份并重新释放开来之后,对方却是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疑似有刺客出没?希望封锁本地街市,彻底搜拿?不不,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么?”
随后得到消息的周淮安并不觉得怎么意外。
因为在这个朝夕不保、势力更迭的激荡大时代,派出几个专业或是不专业的死士,刺杀敌对势力的领头人,还真是一个看起来比较投入少、见效快的投机取巧手段。
毕竟,就算是失败了也不过损失几个人手;但是哪怕有那么万一的概率成功了;哪怕是仅仅杀伤了对方的领头人,也有很可能造成相应势力的内部动荡,而予以更多的可乘之机,乃至造成权力更迭式的系列连锁反应。
因此,在贞元以后上百年间的朝廷与地方藩镇的博弈当中,也是这些形形色色的刺客组织和死士手段,得以大行其道的鼎盛时代;其中甚至就连当朝宰相都能被人砍死在朱雀大街上,而至于莫名暴毙的藩镇大员,更是数不胜数。
只是在原本作为对手的蜀中小朝廷和西军联合、代北联军,都相继退出历史舞台;就连原本在关内各处山中险要处的秘密据点和藏匿之所,都被拔除之后;
如今还能继续飞蛾扑火式派人过来的,就变成了关东方面的各方势力了。其中有的只是纯粹的探子和眼线,有的是则是想要行那收买和渗透,但也不乏想要冒险一搏的死士之流
所以在这长安城内外一片风头浪静的太平光景背后,是作为镇反会、敌工部和社调部为首的情治系统,在京畿外围地区相继提前查获和拦截、处理了不知道多少波,企图进入京城的可疑人等和武装人员。
当然了,作为主场的最大优势之一,除了通过各地屯庄对于外来生面孔的警惕性,所建立起来的变相监察网络之外,如果遇上比较棘手的问题或是比较麻烦的目标对象,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就近招呼驻军;
几乎没有什么不是几轮排射不能解决的,如果火铳还不足以对付,那就上装满散丸的大炮,如果一轮炮击不过就再来两轮、三轮,投掷纵火弹和爆弹。
在钢铁与火药的威势之下,足以简单粗暴的解决一切问题。但也带来了相应的后遗症,也就是往往没有足够可供审问的活口;毕竟,总不能叫一团不成人形的烂肉,或是被下成疯痴的伤员开口说话把?
但不管怎么说,在如此不见光之处的暗流涌动之下,真正能够撞到保卫部门警戒线和外围网络上的例子,反而是变得微乎其微了;自然也不要说能够组织的像样的行动和威胁来来。
“据说是当初随旧朝郑堂老出奔,却又身手极好的女子?”
周淮安闻言,不由对着身边的韩霁月笑道:
“想不到还有旧朝残余流散在外,说不定还是你在凌雪阁的旧识呢?”
“奴奴却是有些期盼,那重新的相见之日了。。。”
韩霁月却是眸中烟波流动的轻声道:
“好了,我既然是秘密出来的,也没有为此大张旗鼓的扰民过甚了,就先从内部开始自纠自查吧!”
当然,虽然周淮安说的是轻描淡写,但是这事情的后续可没有这么简单结束。既然这位疑似刺客的存在能在这处新兴的坊区市当中招摇过市,那也意味着在长安城内所新行的户籍管理制度,已经出现了缺口和漏洞。
如果再往深一点想,难道不是城内有相当分量和位置上的人,为之掩护和提供相应的帮助么。要知道,如今出入长安城内的人流量虽然很多,但是在重点区域相对严格的身份管理和盘查之下,不该这么快出现问题的。
——我是自查的分割线——
而在关东数百里外的淮水南岸,濠州(今安徽凤阳)境内,正当是一片旗鼓泫然而成群结队的人流奔走往来如织,最终由汇聚在了位于钟离城外的涂山渡处;
这些日子以来,在太平军后续主导的休养生息和促产兴业之下,位于淮东腹地的大片良田沃野及其配套的水利灌溉设施,纵横发达的河网漕渠,都得以重新开发和利用起来。
而随着来自江东、江西、荆湖等地商人不断涌入的注资和置业;以扬州为中心的旧日手工业体系,已经初步得以恢复起来,而将第一批产品船运南下前往广州了。
因此当秋分过后,费了大半年功夫才清理完境内流窜的最后一点蔡贼残余,并已经完成夏收第一轮入仓的淮南善后处置大使兼第四军中郎将朱存;也在游曳淮水的太平水军战船掩护下,成功抢搭了三道浮桥,而引兵一万五千余人强渡淮水,进入蔡州军所占据的宿州境内。
唐残 第1079章 角弓不可张(下)
氤氲弥散的水汽之中,横跨半里宽淮水的浮桥就像是瞬息而至。仅仅是大半天之后,招展如林的太平青旗就竖立在了对岸被夷为平地的军寨当中。
而身为主将的朱存亦是感触万千,因为这也许就是他最后一次领兵出阵的机会了。毕竟,作为新朝之中同时兄弟两个人在外领兵一方,也实在是足以惹人忌讳和众目所瞩的非议了。
但是相比很晚才得以投效太平军的弟弟朱三,朱存在太平军的资格已经够老了,老得足以让他富贵无虞的安养晚年而还能泽及子孙后代;但是朱三就不一样,所以在无损大体和立场的情况下,他宁愿将更多出阵表现得机会让给对方。
所以在这一次出阵之后,他就要想办法上书急流勇退了;就算不能一下子告老也要暂退二线的地方守备之职;这样,他们兄弟俩一个进一个退,才能在这太平军所缔造的新潮体制下,各自将家门发扬光大下去。
随后,他就收拾了心情,在一片废墟的军寨当中临时召开军议上发号施令道:
“这一次的作战周期暂定为四个月道半年之间,以在下雪之前打通淮上的漕运沿线,将淮东与都畿道、天平军的陆路连成一片,为最基本的停止线。。”
“在此期间,最优先打击的目标为首当其冲的蔡州贼秦宗权部;武宁军的时溥次之;泰宁军的朱瑄又次之;同时,由水军方面优先警戒和防备来自平卢军王敬武的异动。。”
“稍后江东三路协力的粮械、夫役,岭东路的补充兵,会陆续抵达楚州盐城港集结,配合楚州戍防区的六个驻队营,对泰宁镇海州的涟水军做出佯攻之势;”
“因此我们只要重点对付蔡州贼,此辈在中原、两淮流窜肆虐多年,乃是屡剿不绝的格外奸猾所在,这一次蔡贼再度失去了赖以为乡党的根本之地,又沐猴而冠自立为西秦国主,乃是自绝于内外的四困之际;”
“此番若是得以合围上了,断不能再令其脱逃出去继续为祸了。当然了那些被裹挟来的杂流、炮灰,打杀再多都没有什么意义,一定要紧紧抓住秦氏为首的乡党本部打;”
“只要将这些积年老贼磋磨殆尽了,就算是秦氏本人脱逃出去也无济于事,难以再起风波了;唯一所虑的忧患,不过是侧近的淮上三镇;是以一定要尽量速战速决,勿给此辈做出反应的可乘之机。”
“只要动作够快,咱们甚至可以北上替天平军解围;届时驱逐了魏博军之后,集合都畿、天平军之力,自然就可以对淮上三镇,形成足够的上风和威压之势。。”
随后,度过淮水的一万五千员太平军,在涣水河口以小型车船转载辎重、器械,以骡马代步就此轻装疾行八十里,直趋宿州蕲县城下;而城中留守的蔡州/西秦军这才反应过来。
举城哗然大惊之下,蕲县守军一边派出信使求援,一边想要紧闭城门扼守一时;然而却被太平军顺势冲到了城门内,又轻而易举的炸开了相对单薄的南城门;
结果就在太平军顺势入城的那一刻,城内守军也哗然大溃着从背向的北门争相出逃而走;于是在太平军拿下蕲县的半日之后,才有来自二十多里外的埇桥(城)镇的蔡军来援。
然而朱存这时候却用了个计谋手段,在北城一面继续保留下蔡军的旗帜,而在城头多处堆积柴薪放火点烟,并使人做厮杀鼓号声阵阵;结果这支来援的蔡军果然上党,几乎毫不犹豫的一头撞进了北门内侧的埋伏圈内。
然后这时候,另两支分兵绕城而过的偏师,也一鼓作气杀到了这支蔡军的侧后方,拦腰截断了其退路并劫夺俘获了落后所有的淄重器械骡马;因此,当天黑之后这支蔡军也就此宣告溃灭。
然而,此时此刻的朱存却是意犹未尽而再度出手了。随后他只留下两个驻队营就地看守俘虏和缴获,而带领剩下尤有余力的大部人马就此连夜直扑宿州的州治埇桥(城)镇。
而刚刚派出了援军的埇桥镇内,也是几乎毫无防备和多少警惕心的;就被伪装成蔡军的太平选锋,给混杂在溃乱逃兵当中一鼓作气冲入城门内,四下投弹纵火大砍乱杀起来。
于是当朱存亲率的本阵大部人马,在数个时辰之后赶到城下,相对城池大而坚固的埇桥镇已经是门户大开。城内守军在短时间内的往复厮杀之下非但没能夺回门户,反而被突入其中的选锋士,用连珠铳和掷弹击溃了好几拨。
然后等到朱存本阵当中,给吊上城头数门轻便山炮的炮声一响,城内剩余的其他守军也开始动摇和混乱了起来;虽然在后来的大半夜里,那些盘踞城内各自为战的蔡军表现出了,身为积年老贼的顽强和坚韧的一面。
但是,他们回光返照式的激烈反抗已经于事无补了。虽然退入牙城里的蔡军利用黑暗的掩护,不断房巷中冲杀出来,几次三番打退了太平军的试探性攻击,但是当炮车和飞火雷被连夜送进城来之后,他们的负隅顽抗也就变成残垣瓦砾当中的绝响。
因此当天明之后,这座新出炉不到几个月的西秦都城,连同里面新建未久的宫殿楼台和堆积如山的财货粮秣,还有自称西秦王秦宗权为首诸多蔡军将领的亲族家小眷属,都一起成为了太平军的战利品了。
而从逃出城去的幸存者口中得到消息,尚且身在宋州境内试图重整旗鼓的秦宗权,也突然发现自己再度成为了通常意义的孤家寡人了。然而还没有等他下令处决掉信使,并且采取手段封锁消息,这个消息就先一步扩散开来了。
于是,当在州治宋城(今河南商丘)宣布升帐点将的秦宗权,匆忙来到了前厅之后,却发现在场的军将居然还有一大半没有到齐,而已经到来的也都是与秦氏一族关系密切的。
然而还没有等到他当场发作起来,下一刻就有人急忙冲进来禀报,说是城内有多支人马擅自离营,就此冲出各处城门而去了;因此,仅仅是在一天之内,“西秦王”秦宗权麾下号称“五万之众”的三万多人马就转眼间三走了一大半了。
因此在一时之间,秦宗权发现只莫说是要兴兵夺回都城埇桥,就连维持住眼前的局面都有问题了;因为剩下来的这些人马也是军心惶惶而人人不安,需要他的后续弹压和安抚。
但这一切并没有没有结束,随着消息传开的几天之内;在被太平军放回来的前蔡军先锋指挥使马殷等人,暗中串联和劝说之下,宿州境内的灵璧、虹县、临涣,亳州境内的蒙城、永城、几乎是望风而降,甚至是杀了蔡军的留守将弁主动来降。
由此,也可见秦氏为首的蔡贼在淮上肆虐多年,是如何糟蹋的天怒人怨又是如何不得人心;只是长久地方上畏惧其残暴凶横的手段和武力强横而无力反抗;因此如今稍露出颓势和不利的端倪,就遭到了毫不犹豫的激烈反噬。
或者说对于这些饱受荼毒而地方“鱼烂鸟散,人烟断绝,荆榛蔽野”的士民来说,就算是原本“四掠小民,盐尸为食”的秦氏蔡贼倒台之后,他们所要面临的局面,也不可能比以前更坏到哪里去了。
因此,太平军仅仅是在一边就地放粮开赈,一边顺势稍微宣传了一些主张和方略,就俨然收到了很好的效果;那些饱受灾劫的地方百姓在明白了传说中,同样吃人还喜欢杀人炼药的太平军并非那么回事之后,触底反弹的情绪也很激烈异常。
因为,残酷现实的折磨已经让这些残存下来人们的心理底线,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再加上严明的军纪和适当的安抚和救助手段,很容易就将影响在这片广大的黄淮平原上扩散开来。
这个结果固然是让从新组成“三王联盟”的淮上三镇,都不免有些措手不及,但同时也给朱存开出了一个老大的难题。因为在这种横行多年蔡州贼颓势难当之下,甚至就连原属泰宁军境内的泗州临淮、徐州的宿迁、下邳,都有人跑过来投附和请兵。
这样的话,原本朱存带过淮水来的这一万五千人马,光是要接管和控制这些地方就远不敷使用了,就更别说继续追击和攻打秦宗权的本部,并与可能产生摩擦和对抗的淮上“三王联盟”周旋了。
但不管怎么说,淮上各方纠缠多年而轮番彼消此涨、相持不下的纷乱局面,也因为这个意外带来的连锁反应,而再度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突破口。
因此,在淮上“三王联盟”中,唯一一个势力尚且保全完好,且与太平军没有机会接壤的平卢节度使/青淄镇之主,“齐王”王敬武所在的益都城内,也迎来了前后脚的两拨告求使者。
唐残 第1080章 角弓不可张(续)
“韩王(武宁军节度使时溥)愿去尊号,就此以齐王马首是瞻,唯求大王念在唇亡齿寒之际,共同进退以为御贼。。”
这是眼下首当其冲,理所彭城仅仅距离太平军前锋不过数十里外的时溥,所派来的求援使者。
“鲁王(泰宁军节度使朱瑾)愿自去王号,并交出旌节和地盘,唯求能率部在大王麾下做个马前卒,以为保境击贼。。”
率领泰宁军残余地盘和军队决意拼死抵抗的朱瑄,所派来使者的条件。
“大王,蔡贼秦氏历来所求的不过是掳掠些地方上的许财帛子女;可是太平贼来了,便就是要夺我辈的身家权柄和世代富贵前程啊!”
那是王敬武身边得到了足够贿赂和托请的幕僚和官属们,几乎是相继不甘示弱的从各种角度痛陈利害以为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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