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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然而,环绕在这些声音当中的平卢军节度使/齐王王敬武;却是有些不可置否或说是举棋不定当中。道理也很简单,他和他的家族成员,每年仅仅是通过收割和贩卖碱蒿烧结团子的生意,就可以进项十数万缗。
这还不计那些沿海和过境生意,所带来的的其他间接收益和连带好处;至少就算是眼下太平军杀过来了,顶在前头的也始终是泰宁(兖海)军和武宁军(徐泗)两家,而他的肘腋之患始终还是棣州隔河相望的卢龙军。
在这种外患不止的情况下,叫他放弃已经迟到嘴里的肉/占据到手的地盘,还要出钱出力分兵去援助另外两家,就实在有些勉为其难了。
另一方面,相比还算年富力强的时溥,或又是正当壮年的朱瑄兄弟,他已经五十二岁了;年岁的增加所带来的除了资历和权威、心思周密见长之外,也让人更加保守和求稳、避免冒险的暮气使然。
要知道,他当年从安师儒手中夺取,并坐稳这个节帅位置才不过七八年;而他的老来得子的长子王师范,如今才不过十五岁的弱冠之年。所以他平时想得更多是如何将自己的位置,在王氏家门手中给平稳的传下去。
因此在这数年光景内,除了与邻里势力利益攸关的地盘争夺,和抵挡来自河北的强势威胁之外,他所要避免的就是平卢军,卷入任何大规模用兵的机会;
因为这也意味着将暂时的重兵权柄赋予他人;而一旦由此立下功劳或是取得足够大的利益,很容易就以此为凭仗蛊惑和鼓动士卒,行那以下克上的犯乱更替之事。他当年就是这么借机将前任安师儒取而代之的。
但是另一方面,若是作为节帅亲自领大兵远征在外,同样是有相应的风险。前任魏博节度使韩简就是最好的范例,韩氏在魏博镇已经传系祖孙三代而堪称是根深蒂固了。
然而,在韩简出征河南先胜后败的接连失利之后,来自军中反噬所导致的后方反乱,就让韩氏经营数代的努力和布置,在一夕之间被连根拔起而身死族灭。
而王敬武虽然祖上开始是牙校的将门世家出身,也自承远不及对方的底蕴。因此他在位以来无不是每时每刻殚精竭虑抓权,并一边竭力罗括于内,一边广置营生于外,努力的开源节流以充仓禀。
在行事上也唯求实利而不计毁誉。面对席卷河北沧州的卢龙军,正当势不如人之际,当示弱的他也绝不逞强;但是一旦有所可乘之机,就算是共进退的盟友该割肉的照样割肉,该落井下石的照样趁火打劫毫不手软。
甚至只要是一时有利,哪怕让他隔空向关内的黄氏大齐称臣纳贡,也是在所不惜。因此这些年下来虽然屡有波折和变化,却基本将淮上三镇之中势力最厚的平卢军上下,给拿捏的贴贴服服。
他的如此虎狼做派,也让他在治下军民百姓和邻里各家势力当中,博得了一个“剽帅”的别号和异样名声。
当然了,作为维护刚重新达成“三王联盟”的姿态还是要做出来的。因此,他一面在对内宴饮上不断而信誓旦旦的保证,绝不会轻易动兵;一边却又通过泗水的漕河支渠,给徐州和沂州分别送去八十船的粮草、甲械。
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武宁军和泰宁军能够籍此将太平军给挡在泗水以西;则平卢军为主的齐国则可以安稳的居于后方休养生息,隔岸观火而伺机添油加柴,以保持基本的均势和权衡。
这样固然可以保全平卢军的完整实力,而在日后的天下格局当中保有更多可以用来讨价还价的筹码和凭仗。事实上,自从两京皆归太平军之后,这入主中原之势已然是昭然若是了。
然而叫他们这些习惯了在自己一亩三分地头上作威作福,凡是生杀予夺自成一体,而被人称“坐地天子”的藩帅们主动交出自己的底盘权柄,就此归于天下一体却也不是那么轻易和简单的事情。
因此在内外诸多的利益牵扯之下,凡事还得先见了真章,才有可能进行后续交涉的可能性;如果淮上三镇能够因此抵挡的太平军更久一些,乃至令其知难而退,日后待价而沽的本钱自然愈发雄厚。
这样拖个几年光景下来,相对于在损兵折将中被持续放血和削弱的武宁军和泰宁军两家,保有基本实力和底盘的平卢军,将变相的彻底掌握这个联盟的基本主导权;
然后,再考虑伺机将其卖出个好价钱,在新朝换取个权柄和待遇优厚的位置,在安然完成齐王/平卢军的大位传承同时,也将王氏的富贵荣华继续延续下去;
只是,似乎能够理解他一番苦心和初衷的人实在有限。因此,仅仅是在打发了最后一波,来自河北卢龙军窥探虚实的使者的第二天,尚在新纳不知道第几十房爱妾怀中的王敬武,就突然接到了一个突发消息:
“今早,少帅(王师范)突然带着后衙子弟,全副披挂前往(益都)城北门外的集鹿坊去了。。”
“该死。。无知小儿要误我大事呼!!”
王敬武不由气急恨声喊道:某种意义上众所周知的事情,这(益都)城北门外的集鹿坊,不正是长久往来于南边的那些人,所常驻和停居之所么?
却不知道自己那个傻儿子,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和刺激,居然被蹿兜去对着这些南边背景的人等先下手为强了。他以为自己是谁么,班定远还是陈汤、李广利?
要是武宁军和泰宁军那边都还未曾打起来,自己这儿先惹来了太平水军的报复和海路封锁,那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我是被教唆的分割线——
而在长安城内的前京兆府,现在的上京管制会的诸多临时部门当中,却是自上而下弥漫着一股小小的喜庆气氛。
因为,随着大量投入的战俘和劳役,从江陵至长安的电报线路已经修通,并且投入了调试当中。再加上之前的线路,理论上从广府出发的消息,只要经过半天到一天的功夫,就可以跨越千山万水让长安知晓了。
而最新的一条消息,就是因为从天竺征拓获得大量优质铁矿来源,作为船团压舱底的结果,南海(今广东佛山市)县为中心的岭南钢铁的产能又翻了一番,尤其是相对高端的工业钢材和铳炮钢。
接下来就是在原有驿站、馆舍的基础上,齐头并进的同时铺设延伸向西北凉州,以及从斜谷道、陈仓道、傥骆道延伸入剑南三川的电传线路和壁板信号塔,
而这种信号塔和电传线路作为日后一体两面,可以相互对照和互为补充、纠错的传讯手段,将会并存运行上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被成熟而发达的电传网络给彻底取代。
因此,作为电讯线路开通的庆贺,上京管制会所属各个部门的食堂当中,也不约而同的多调集和宰杀了几百口猪羊;而将日常里最常见的各种罐头炖菜,给替换成了不定量供应的新鲜肉菜。
因此,作为上京管制会下城南十六分区之一,道政坊巡禁中队资深成员之一的陈不易,也打着几乎要塞到嗓子眼的饱嗝,手里提着同样装满了新鲜焖羊肉和烧猪蹄的木匣子,一步三拐的向这家门而去。
他本人是前诸门巡防大使兼京兆府少尹孟楷的旧部,也是早早与太平军挂钩而暗通往来有年的内部人士;更是亲身参与和经历过了两度长安攻防大战,而幸存下来的老人。
因此,他还有个从光伏开始就分开长兄陈不举,如今正在襄州的镇反会里当任要职;又有个族兄陈观水战死在了第二次长安攻防的巷战当中;可谓是新老体制下苗正根红的人士。
因此,在太平军接管并重建了长安城的巡禁队之后,包括陈不易在内的一批相对熟悉城坊市井情形的老人,就成为了第一批受到培训并委以要任的骨干成员,而继续在这长安城内发光发热下去。
而他们虽然被委任的大都是副职,但是相应的权柄和待遇却是不折不扣的比照军中;像是陈不易所担任的道政坊巡禁(中队)队副,除了每月一缗又二百文的薪饷和津贴之外,还有各种米布油盐罐头药物的配额。
而这些东西,在如今的百废待兴、市井物价相对较低的长安城中,却是比正常的钱帛更加管用和硬挺的多。因此,整天可以凭票吃公家食堂的陈不易,拿着这些东西轻而易举就在花柳街巷里,成为了受欢迎的恩客。
只是他这次难得多花几张凭票,将这些新作肉食打包回家来,却是想要和自己刚刚同居的相好,好好地小酌几杯,再享受对方殷勤热切的服侍。
然而,就在他满怀期盼的走近自己租赁小院的门前时,却是看见了守候在外几个穿着青色制服和披风的身形,顿时让他从满心旖念中惊醒过来,而变成了后背上的沉沉冷汗。





唐残 第1081章 角弓不可张(续二)
太平军治下的军队和地方强力部门,都各有不同形制和纹样、色泽的以为专属。虽然大多数人都分不清楚其中的区别;但是身为体制中人的陈不易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是镇反会下所令大多数人闻风丧胆的“青獬豸”。
因为,相对于那些在绝大多数普通人当中,名不见经传也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社调部和敌工部,或又是同样隶属于不可名状最高部门的内(调)保(卫)处;
这些头戴宽檐凉帽,在深青偏黑制服和披风上绣着浅色獬豸纹的镇反会成员,每每出现的地方无不都代表天大的麻烦和是非,以及大群可能要倒霉的对象。
自从太平军建立以来所征服和治理过的地方上,经由这些镇反会成员,及其下属的探报、普查、工作“三支队”所处理和编派下,就此破家灭门、身死族消或是举族流放的显赫门第、豪姓大族不知道凡几。
因此,以至于市井民间的争执和契约时,相应的赌咒发誓都从原本的“天日可见”“菩萨在上”“生世不得好死”,变成了诸如“开门见到镇反会”“全家进镇反会”之类的。
难道是自己雇人在城坊废墟当中,由市井百姓自发组织的鬼市上转手倒卖,暗中收罗来的罐头、烟叶和糖板以为副业和牟利的事情,被人举发了么?
刹那间陈不易的心中,就已然是转过了种种;然而在见到了内院的情形之后,更是让他有些瞠目结舌而怒发冲冠起来,不由喊道:
“有什么事情,尽管问我,为难一个啥都不懂的娘们算什么!!!”
因为,那个曾经给他莫大慰藉的相好丽娘,如今却是花容惨淡而头发蓬乱的,被人反扭手臂按倒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就像是一条苟延残喘的脱水鱼儿。
“啥都不懂的娘们?你确定?”
然而,对方却是没有多少被激怒和生气的样子,反而面面向觎了下嗤声笑了笑反问道:
陈不易突然一下子就心凉了下来,手中装满肉食的盒子也一下子失手掉落在了地上。因为,看起来对方的目标根本就不在他的身上,而枉费他自作多情了。
稍后,被带到了附近公所之中接受临时羁押的陈不易,在等候了半天时间之后终于见到了
“在下慕容鹉,鹦鹉的鹉,上管会直属特侦队第三支队管头,你的族兄陈不举陈队目,乃是我旧日的同僚。。”
这名看起来阔脸沉厚的“青獬豸”开口道:
“所以看在他的份上,我在这儿只想再多问你一句,你确认都知道她做过些什么么?”
“她。。。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做些什么”
听到这句话,陈不易愈发犹豫了下才吞吞吐吐道:
“她自己一个人当然做不了事吗,可是再加上你的干系呢?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去。。”
慕容鹉却是笑了笑道:
突然被说穿了这节之后,陈不易的近期记忆当中也闪过了种种点滴,然后又变成了有些颓然和惶恐亦然的苦笑来。
原来还是自己过于一厢情愿,忽略了对方靠近自己的些许隐隐刻意和隐晦之处;本以为只是略有姿色的孤弱女子,想要找一个靠山和凭仗而已。但却没有想到,她所求还要更多的多而已。
或者说他本不该有如此的侥幸心思,这般容姿和成色的女子,需要的已经不是他的财货或是所能够带来的庇护,而是利用他职责和身份所制造出来的便利为跳板,进行一些胆大妄为的见不得光勾当了。
再想来,那鬼市中所遭遇的一些人和事,未尝也不是可以安排的结果呢?自己岂不就成了戏文当中,利令智昏、见色忘义的丑角儿了么?不由心中涌过一阵后怕与忧虑,而再度涩声道:
“难不成,她因此做下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么?那我可真是万死莫辞了。。”
“暂且还没有发现,不过我们已经追查到她,以你的名头开具的数份具结和作保文书,以及经常往来的一家质铺。。”
慕容鹉又道:
“因此,你作为干系人等事后也要暂且离职,少不得一番审查和交代了。。所以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对了,你在她日常言语之中,可曾听说提及什么的任命或是地方么?”
半响之后,就在慕容鹉起身离开门外的那一刻,里头的陈不易突然再度喊出声来:
“重玄观,是重玄观,她说那儿甚有灵验处。。”
而在长安城北的南内兴庆宫,被翻修过的勤政务本楼内,周淮安也在陆续接见了好几位本地士民百姓的父老代表,询问了一些民生情形和市井风貌。最后,是一名道貌仙风、白皙清逸的道人被引上前来。
“散人殷七七,见过大王。。”
他一身素雅洁净的鹤氅黄冠,长相虽然不算什么俊朗,但是那种淡泊超然的气度和举手投足的韵致,让人一看就油然好感顿生。
“听说你数十年前,就在泾源节度周宝任上侍奉了?而虽隔有年却依稀容颜不改而多有异术?”
周淮安开门见山道:
“那是世人的谬传,当年行走泾州的乃是家师,法号道荃羽士。。小可承袭衣钵,乃称道号文祥。。”
道人不卑不亢的温声道:
“只是那位周(宝)镇海侧畔多邀命幸进之士,故牵强附会与此以为吹捧,小可既不愿与之同谋,却也只能趋避一二了。不过那位镇海公,的确是得传我师门的服气修炼之法,而得以老而弥坚。。”
“难道,你师门的房中之术,还真有奇妙灵验之处么?”
周淮安闻言笑了笑:
“世人多有夸大其词而已;”
道人却是微微摇头:
“究其根底,也不过是日常的起居饮食外加器械修行之道而已;只要能够长此以往边都能多少所得;而这位周帅又是个天赋秉异之人,又有诸多权势便利,倒是暨此成全了我这脉的虚名了。。”
“只是但凡想要有所成就,既要持久不缀之恒力与耐性,也要有合宜的修行道场和诸多取材之力;是以我辈想要成就其法,便就要托寄于富贵宦门,以邀名借势。。”
“听说你善于调药怯疫,当年在泾边多以活人之故?”
周淮安听了一阵子,又开口问道:
“不过是师门传续下来的一些古方,源自残缺的上古医本,并非足以济世的万应手段,而只是正好恰逢其会对了症而已。”
道人继续解释道:
“听说大王素以济世安民为己任,愿奉上以为绵尽薄力。。”
“那你籍此呈现当前,却又想要什么?”
周淮安却是不为所动到:
“斗胆还请大王许我于上京重开道场,以传续师门所学。。”
道人这才恭恭敬敬的稽首道:
“仅仅是如此的话,你何须专程求见,直接去管制会申报核准便是了。。”
周淮安闻言淡声道:
“其实是我师承中尚有一门房帷采修之术,有利增广子嗣而颐养天年。。”
道人这才略有些郝颜道:
“你这是打算向我推荐房中术?”
周淮安略有些心情古怪的抽了抽面皮道;
“贫道尚有一女徒,略有容姿而尽得所传,或可为襄助修行一二。。”
道人这才道:
“。。。。”
周淮安闻言不由嘿然仿然大悟起来:这番拐弯抹角劝进送女的手段和思路,可真是骨骼清奇啊。




唐残 第1082章 时危见臣节
醉持铁尺叫风雷,玉帝纶言召两回。
到得人间无鬼蜮,依然长啸入西台。
《冲虚侍宸王文卿像赞》
白玉蟾〔宋代〕
——我是分割线——
就在勤政务本楼内最后一轮召见的同时,一支临时响应和召集起来的队伍,也几乎同时从街头的多个方向,包围了位于城西南乐正坊的一处名不见经传的道观所在。
而他们作为配属于上京管制会下的机动部队的唯一共同点,就是刚从襄阳、江陵、广陵、江宁等地调派过来,而与京城当地没有什么直接的牵扯和干系。
随后,就有巡禁队成员和本坊的临时街长前去叫门,就在他们与门内道童等人交涉上几句的同时;许多搭钩和组装式的轻便长梯,已经搭上了道馆后院和侧边的墙头,又变成争相越入的身形。
下一刻骤然响起的激烈惊呼和叫喊声,争斗和撞击、打砸声,打破了原有的清净。又变成了怒吼和嘶喊,然后随着急促的火铳声接连响起,又变成了痛呼和惨叫声,以及踏破了瓦顶从屋檐上跌落下来的沉闷坠击声。
紧接着火光和浓烟从后院的三清阁等建筑之内相继升腾而起;然后是楼阁上层被寻得头脸俱黑的几个身影,相继破窗撞出,又在灰褐色的瓦顶上奔走跳跃着,眼看手疾眼快的躲过碰碰击碎身后瓦片的火铳,越出墙头。
然而就在下一刻,这些灰头土脸落地的人等,就看到迎面泼洒而来的大片生灰,以及紧随而来的隐约几张大网。于是。他们奋力的屏息闭眼向着左右侧边窜出的同时,也冷不防被大网给罩住,而就地滚落纠缠成一团。
也有人抽拔短刀去割砍,却不防着大网乃是棕麻与剑麻鞣制的特等品,寻常刀刃各奔意识割裂不断,反而被抵近戳刺过来的叉把,给钉住贯穿了手脚而就此惨叫起来,纷纷一举成擒了。
不多久之后,这次道观内的烟火已经熄灭,而抄拿出来的物件也在庭院里堆了好一堆。但这只是个开始,仅仅是在完成对着道观抄拿的片刻之后,随着不断汇聚而来的增援小队,再次分作数支队伍重新出发。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按图索骥式的突击搜拿了附近城坊中一座质铺、一处旅舍和三处不同位置的民家;其中除了一处民家扑了个空,还有一处遭到了主动纵火和激烈抵抗之外,其他地方几乎都有所查获。
然后这些突击搜查的队伍,又循着最新查获的线索,相继汇聚到了城南曲江/芙蓉园所在的废墟之上。这时候他们在城内闹出来的动静已经遮掩不住了,而难免生出了一些传闻和谣言。
而就近从启夏门和延兴门奉命动员和调集起来的两团战兵,也自内而外水泄不通的将这处占地三十顷,周回十七里的曲江苑给包围起来。同时,他们还在通往城外杜陵邑的黄渠上,临时布置了游曳搜查的舟船。
因此,就在上管会的各支特侦队在曲江芙蓉园内的废墟上,逐级逐段的拉网搜查的同时;城外黄渠靠近护城河的水面当中,也相继发现并且拦截下数波正在游水出逃的可疑人等。
又过了数刻之后,拉网式搜查的队伍就在芙蓉园的水城殿附近,沿着逃亡的若干凌乱痕迹,找到了靠近黄渠流入城墙下的暗渠沟道当中,一处根本不起眼的裂口处。
而从这处看起来年久失修而崩落的裂口,可以抱着浮囊或是自行踩水进入黄渠的水道当中,而在里面距离水面尚有足够让人正常呼吸的空间。自此,从城外偷渡进入长安的最大一条秘密孔道,就此大白于天日了。
与此同时被查获的,还有掩藏在芙蓉园宫殿台阁废墟之下,那些长满荒草的假山花石之间的违禁物资;其中也包括了上百具的刀甲弓弩,甚至还有几支陈旧过时的三眼铳和喇叭铳。
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由这处偷渡入城的密道所引发出来的干系和线索,又指向了了城内好些个私底下倒卖和贩运,上管会所限定管制物资的地下团伙。
其中表面上作为掩护的身份各不相同,有看起来平淡无奇的民家和流动性很大的贩夫走卒,也有定点的小寺院或是正常开业经营的商号、铺子;甚至还有一处是下等娼馆。
虽然在多数情况下,距离最初想要追查的目标相去甚远了,但在打掉了这些乘机吸血和牟利的非法团体之后,也令城内一些荒废城坊之间的秩序和经济活动,在短时间内大为好转起来。
但是余波未止又随之而来的,则是针对太平军在长安上管会下属的内部清查。因此,当第二天天亮之后的早食期间,一边喝着鸡油粥配酪糕的周淮安,就拿到了第一批加急名单了。
“居然初步调查就有十一个人牵涉其中,还有一个是管制会的低级官员?”
周淮安慢慢品味着鸡汁浸透栗米的甘甜鲜美滋味而感叹道:
“这才过了几个月而已啊!上京城的花花世界就这么能够腐蚀人,还是我太平军给他们的待遇实在太低了;以至于非要这些捞偏门的营营苟且手段,才能得以维系体面和排场?”
“主公明鉴,这只是些许立身不正的害群之马而已,其中主要多是那些旧日留用的出身,”
负责呈送名单的镇反会在京委员之一张归厚轻声道:
“督府大多数外委和调派而来的官吏事员还是坚守本心,而未尝与之同流合污的。尤其是各部驻军之间,出入往来都干净的很。”
“你啊,也不用替上管会那些人变相开解了。。”
周淮安摇摇头道:
“终究是有所懈怠和轻忽了,总觉得天下既定就可以马放南山、高枕无虑了;这次若不是因为彻查刺客之嫌的缘故,这些人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暴露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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