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还不如利用文明上游政治经济文化的全面落差优势,对其进行倾销式的收割和影响渗透,然后间接的扶持一些利益代理人,以当地政权的名义代为后续的压榨和剥削当地好了。而相比倭国的征拓过程当中相对的波澜不惊,如今打成一锅乱粥的新罗就更加热闹多了。
至少,在崔致远这个头号带路党为旗帜的号召和影响之下,如今已淮南兵为核心的所谓征南行营,已经将影响力横跨了新罗国九州五京的南部武、康、良三州大部;可以说除了新罗王京(金城)所在良州北部之外,二十多郡的大小百余城邑都在起直接或是间接控制下了。
而且他在这些新罗本土的直接控制区内,还巧立名目的变相推行起了诸多太平军早前实行过的方针政策,也自然遭到了形形色色的激烈反抗或是阳奉阴违的抵触;也导致了此起彼伏的军队骚变和地方动乱不止。但都未曾动摇他推行新政的决心。
因此,在这个对抗和博弈的过程当中,甚至连京城来的王使都在道路上失踪了两位;还有好几家真骨出身的大贵族和数十家六品头以上的中小贵族,被流窜的乱党和盗匪所破灭;数百计的庄头、村主、部民长等地方豪强,就此被镇平或是身死族灭。
因此,现如今除了没有公开发出讨伐的王命之外,崔致远所在的征南行营已经和王京方面彻底撕破了脸面,而只剩下最后一点遮羞布所维系的脆弱平衡;但是相对于北方愈演愈烈的叛乱和割据之势,同样一筹莫展的王京朝廷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只能在私底下斗而不破的角力当中,与这支横跨三州境内形同自立,却还在名义上归属朝廷的地方势力,形成了某种颇为微妙的动态平衡;因为,以当初淮南客军为骨干的征南行营已经扩充到上万之众,此外还有各地武装的民屯上百处,编管下的丁壮十数万计。
然而,这时候作为台面上首当其冲的崔致远,不但被出身的六品头崔氏本家除谱出籍,还因为发兵清查治下的清凉山海川寺不法事,并闯入搜拿鹫栖山通度寺中的藏匿盗贼;而在事后被新罗九山五院为首的僧团斥为不敬佛法的“当世邪佞”。
可以说那些崔致远昔日在中上层的贵族官吏中,所结交的密友、故旧,还有聚附在身边的下品头子弟、在野士子等追随者,除了少数人和大部分渴望翻身改籍的良人、平民和奴婢、隶民之外,其他都在众叛亲离当中承受不了压力相继背弃或是辞走了。
最后,反而是剩下来的那些少数旧识当中同样求学过大唐,而出自中事省、宣教省、崇文台等近侍署僚的崔彦撝、朴仁范、崔承祐等同族、同年,所构成的宾贡生群体,还有个别在野的大儒王居仁,相对坚定的站在了他这一边,而称之为“当世良心”“清流典范”。
因此,新罗国内为数不多的士林居然因此分裂成了保王、扶朝、守乡和辅南等数个派系,而大儒王居仁,前中事省校书正崔彦撝等人所推崇的崔致远,则以金海京为中心被称为辅南派或是改新派,而相互以告贴榜子,引经据典的口伐笔诛不休。
然而到了这一步,崔致远所在的征南行营也是到了某种瓶颈,而暂时无力继续扩展地盘和控制区域了,转而继续巩固地方和推行改新之政。这时候,新罗中部和北部各州的混乱局面,也终于在一番兼并和乱战当中,演变成为了跨州分布的几大割据势力。
其中除了声势最大已经占据北原京和朔州大部的豪帅梁吉之外;尚有出身新罗佛门九山之一的世达寺(兴教寺),自称新罗第四十八代景文王的庶子,而率党羽占据了铁原郡(今韩国江原道铁原)兼有汉州西南部的僧人善宗。
以及自称义军将军而率部占据了竹州郡,又兼并了溟州沿海的豪酋箕宣;还有土豪出身假称授命太守而窃据了沙弗郡和朔州北部的阿慈个;原本是松岳郡道使王隆自领为幢主所控制的汉州北部,及延边个军城、寨垒等五大势力而已;
而在新罗中部的熊州、尚州之间各自争夺地盘和兼并割据势力的同时,也在相互继续对抗和攻战不止;因此,事实上名义上尚且还属于新罗王京治下的地界,除了受到征南行营所影响的武州、康州和良州之外,也就剩下一个尚州大部,以及孤悬在外的汉州中原京和熊州的西原京了。
至于周淮安所特别交代下去,需要格外留心的甄萱、弓裔、王建等后高句丽、后百济的创始人,却是尚且不见丝毫踪迹;就像是就此泯灭在了历史当中一般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平卢军已定,河北境内也逐步平定后,跨海加大对于新罗攻略的投入也是迟早的事情。
然而这时候,一则来自河北境内的急报,却是再度打断了周淮安屈指可数的海边度假时光。而让他有些遗憾的看着正在帷幕背后,专门挖出来的大海水池子嬉戏的曼妙身形。
“出征松漠、饶乐二都督府的平卢军,居然败了?”
唐残 第1178章 诏书新出未央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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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辽东北部,已经顺势杀入松漠都督府境内,而抵达了辽水上游支流——潢水岸边,正在勘测水文、收罗器材准备渡河的辽东派遣军中。
“什么,卢龙军败了?可是真的!”
作为派遣军临时统将的林铭也惊诧道:
“千真万确的,乃是随行卢龙军中的弟兄们,拼死冲出来报的信。。”
作为敌前探报领队的捉生队正易大毛开声道:
“那,可否带回来卢龙军兵败的前后因由。。”
林铭又追问道:
“会统将,逃过来的兄弟之中,正好有一名奉命跟随在中军帐内的观察员。只是伤势甚重已经昏迷不醒,如今还在救治当中。。”
易大毛应声道:
“那就问下军中医士,可否有先把人弄醒过来问话的权宜手段吧!”
林铭想了想断然道:
片刻之后,林铭就带着一众军中将领,站在了那名刚刚用了药物而慢慢醒过来的重伤员面前,出示了自己的身份告牌之后,用一种从容不迫的声音道:
“我乃辽东别遣军统将,根据《太平军要》战地第五十三条第二节,以最优先的指挥序列和临机处置条款,就地征召和收编你的临时归属;如今事关军情火急和这一路人马的成败存亡,还请将在卢龙军的见闻仔细说来。。”
“卢龙军。。原本。。乃是高歌猛进之势。。步步紧逼饶城。。松漠府。。治所。。。于卑山。。横空谷。。连破数阵。。”
这名受伤的观察员,这才有些艰难的慢慢开声道,只是他每说一句话都像是牵动了胸腹间被射穿的伤势,而强忍吃痛间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只是。。在将与契丹王帐。。决战之前。。突然改弦更张。。召众将。。。称有东奚。。约为内应。。可起奇兵。。。直取王帐。。”
“众将。。多有劝说。审慎行事。。乃令刘仁恭部。。。为强取突骑。。本阵。。继续。。掩杀以为呼应。。。然,刘部一去不复。。。本阵扑空。。于饶城。。狼纛和。。王帐内外。。空无一人。。四野乃伏兵起。。”
“李帅乃。。据城对阵,。。。然城内。。早已。。。水源尽污。。河渠掘断,虽轮番出战。。。溃敌数阵,依旧不得。。败之。。食水将尽。。而左翼。。后阵并辎重队。。迟迟不到。。”
“李帅。。连夜。。以牙兵当先突杀。逼退。一路。。且战且走。。退还卑山口。。然。右翼。。从战的西奚。。突然反水。。。袭击看守。。山口后营的。。健卒各营。。焚掠粮械。。劫夺畜马”
“撤退至此。。山后。。团结。。守捉。各部人马。。哗然大惊。。争相奔逃。。拥塞道途;银葫、霸骑。。一时各奔前程。。。。唯李帅本阵。。死战殿后。。。又令我等。。分奔求援。。。”
一口气说到这里,这名重伤的观察员,奄然用尽了全部的精气神一般的,再度萎靡和昏阙过去了。然而,光是这些内容,也足以让林铭得到了足够的消息和进行相应的判研了。随后,他就在临时召集的军事部署会议上,毫不犹豫的开声道:
“这时候,就更不能退兵,我们要继续进军,抓住这个稍闪即逝的机会。。”
“统将的意思是?”
作为派遣军都尉之一的李欲远不由惊声道:
“事已至此,更不能给契丹人,籍此掉过头各个击破的喘息之机。。”
林铭继续断然道:
“传我令下,集中所有畜马只带十五日粮;抛弃多余的负累及所有俘虏和斩获,交给后续跟进的辅卒收容,就此加快进军速度;乘着契丹八部还在全力对付卢龙败军的间歇,沿着潢水直取其后方空虚的王庭和畜牧地所在。。”
“所过之处,不要俘虏,不要缴获,所过之处,成年男丁和牛羊全部杀光。。就算不能一时取胜或是埋骨异乡,也要竭力让契丹八部元气大伤,十数载内不能成为边患所在。诸位可有随我一同赴难的决心呼?”
“扫灭胡虏,唯见太平。。”
“长车踏边,再造天威。。。”
在场的诸将却是纷纷露出某种神往、期许和决然之色,而争相齐声应道:因此,随后这支万余人的辽东派遣军,很快在加速起来的急行军当中,不断地抛下一路多余的物件,而箭一般的杀向了潢水链接的另一条支系——土护真河,上游的大青山冬营和王庭停驻的大板围城而去。
然后,又在一路上留下了无数嚎哭不已的营帐,以及用牲畜和壮丁尸体所铺就而成血色斑驳的行程。
与此同时,周淮安所在的巡游队伍也乘着车船,沿着天平军境内郓州的漕河故道,驶入了波涛滚滚的黄河水道当中。
当然了,在行经尚且还没有因为上游严重的水土流失,而像后世那么昏黄浑浊而显得有些青黄相间的黄河水面上时,周淮安也不由诗兴大发的再度抛出一首即兴(剽窃名人经典)之作来:
“黄河九天上,人鬼瞰重关。
长风怒卷高浪,飞洒日光寒。
峻似吕梁千仞,壮似钱塘八月,直下洗尘寰。
万象入横溃,依旧一峰闲。
仰危巢,双鹄过,杳难攀。
人间此险何用,万古秘神奸。
不用燃犀下照,未必佽飞强射,有力障狂澜,唤取骑鲸客,挝鼓过银山。”
《水调歌头?赋三门津》(宋,元好问)
而作为同行的,赫然还有白衣卸甲、轻骑简从过来觐见的朱老三等人。这也是在江州境内那次在江上的偶遇相逢之后,时隔多年之后第一次重新相见;但是在此之前的神往和交流却是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起码从某个角度上说,周淮安早已经对他无比的了解和熟悉了。
再加上,还有他的兄长朱存居中缓颊与调和、活跃着气氛,所以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很快就从充满敬畏和拘谨的生分,再到到保持距离的客套和礼敬,慢慢变得熟稔和亲切起来了。而他也亲自带来了一份名册,那些他心腹班底和亲信人等几乎都跃然其上。
而其中大多数都以宣誓上书的形式,主动响应了太平军对外的征拓事业,而表示愿意以一个小头目的身份绵尽薄力;只有少数个别人选择了带着多年积攒的身家和由他馈赠的资材,就此太平军指定的大城邑里去重新开始富家翁的生活日常。
此外,还有一些属于太平军方面已知的,却没有出现在上面的名字,按照他隐晦表达的意思似乎是永远就不会再出现了。而麾下那些普通士卒的遣散和淘汰工作,他也完全交给了坐镇河南境内的张居言,而就此不闻不问的撇清了干系。
因此,最后能够被保留下来的,主要是这些昔日东都军的将领们,常年追随在身边而形成相对稳固依附关系的亲兵家将部曲;加在一起大概还有三千多人;也是这一次响应域外开拓的主要武装力量。对于这个结果周淮安就更加满意了。
至少他愿意做好这个表率的话,那自己也不介意给他在这个时空里一个相对体面和优待的结果。方然了,继续在新朝体系下掌握实权是不可能了,但是在对于境外征拓上,他还是相对年富力量的可以继续发挥一些余热的。
当然了,随着周淮安的巡游队伍一起进入河北境内的,除了作为扈卫的亲事左营(2000员)和第一军五个战兵营之外,还有从河南各州后续集结起来,装备精良而整好以暇的四十七个营头,约三万五千大军;以及相应足够半年持续作战所需的粮械物资和两万多民转运夫役。
当周淮安抵达了魏州州城大名府的时候,又有留驻在当地的天平军节帅曹翔和河阳军都虞侯诸葛仲方过来拜见;因此在第二天之后,早以及得到乃父授意的诸葛仲方,就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位置,就此在杨师古领下訾议局当中,以高等参议身份领一份富贵无虞的保障。
而曹翔则要麻烦一些,怎么说他也不想在新朝继续领兵,而只想到边疆去做点什么;因此,预定当中辽东路营田大使的位置,就此落在了他身上。只是眼下的辽东局面尚未平靖,他也得好好的准备一段时间才能去上任了,在此之前他只能在巡游队伍里呆上一阵了。
除了这三支实力最强也出力甚多的外围和从属势力之外,其实还有一些零零碎碎投效或是归附了太平军的中小地方势力;也乘着这个机会相继前来拜见。不过,他们就没有这种好处和待遇了;能够全身而退,带着亲族家人在指定的名城望邑里富裕度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事实上,周淮安倒是期待有更多不识时务或是心存侥幸的反面典型跳出来,然后籍此株连和清算上一篇,好为日后纯洁地方政权和统治秩序继续添砖加瓦一些。然而到了现如今天下一统之势已经十分明显,想要在让人自欺欺人的进行钓鱼执法也变得困难起来。
而作为儆猴的鸡一路上杀得多了;导致了剩下的“鸡”们都是一副躺倒任锤,而宁愿被举族流放和发配、编管和异地安置,也不愿意起来反抗和做点什么垂死挣扎勾当的死气沉沉。这就让人有些为难了。太平军固然是严厉镇压一切反动落后势力,但总不可能无中生有的给他们编排罪名吧。
至于早年强盗肆虐和流民过境这种说法,也总不能在已经被占领并且恢复平静的地区,往复拿来自己打自己的脸面吧。在这种情况下,周淮安不由怀念起来朱老三等人,还不是自己名正言顺部下的时候,作为工具人的种种好处和便利了。
唐残 第1179章 诏书新出未央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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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一路追击到赤山(今内蒙赤峰市附近)脚下,而围住了最后一支成建制卢龙军残余的痕德可汗,虽然满面俱是了大胜之后的笑容满面,但是在心中却没有多少欢喜和得意的情绪;因为相对于他为了击败卢龙军进犯所付出的代价,这场反败为胜的战果只能称得上是惨胜而已。
且不要说在卢龙军入侵当中首当其冲,而全族上下损失惨重的伏部、纥便两族;以及在后续攻占中通过清野坚壁撤出大部分族人,却也失去大部分聚居地、草场和畜群的达稽部。光是为了设设计埋伏和围攻踏入陷阱当中的卢龙军主力,同样让参战的契丹八部、东奚联军付出不菲的伤亡。
期间直接战死者近八千,而负伤者更倍于此。作为勒令和约束各部合力迎战的代价之一,就是相应的烧埋、救治和抚恤都要由王帐来承当主要的部分。
此外,为了驱使和调动那些臣服和附属于契丹八部的黑车室韦、小黄室韦、兀古、鞑靼、靺鞨各族,加入和投效到这场生死之战当中作为助力,而不是变成关键时刻落井下石的豺狗,他同样以王帐的名义付出了巨大的利益和允诺的条件。
更别说出征辽东之后就音断绝的两万健儿和一万控弦。因此王帐本身虽然称不上元气大伤或是伤筋动骨,但也是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底和储集一朝皆空。尤其是少了出阵辽东的两千挞马和一千附离子弟,如今遥辇氏的实力已经下降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程度;
但是好在战后实力受损的还有其他七部大人;因此,他还可以继续以大胜之后的声势和身为可汗多年的积威,居中运筹帷幄权衡利益而将七部继续分而划之,乃至形成某种新的制衡而不至于对于遥辇氏的统治,构成足够分量挑战和威胁。。
因此,眼下除了顺势追击和进犯卢龙军的地界,以大肆抄掠丁口财货补充各部的损失之外;首当其冲的还要防备在此战之中得以保全实力和渔翁的西奚各部,想到这里,然后他看到一个策马轻骑而来的身形,不由在脸上露出惊喜的颜色喊道:
“阿保机,我帐下最出色的儿郎,耶律家的功臣。。快站到我身边来。。”
因为,正是这位“挞马沙绒里”拼死从卢龙镇境内逃回来,又被西奚人所俘获;却又在关键时刻表明身份说动了所在西奚头领,以王帐扈卫官长兼契丹八部使者名义,许下诸多条件和利益诱使和鼓动那些西奚长老和酋首们就此发起反乱,圈禁了对于契丹八部有着刻骨仇恨的奚王去诸;
而后,若非是这些原本附从卢龙军的西奚人马,在卢龙军露出颓势和下风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在其带领下突然反戈一击,烧掠了卢龙后阵大营导致其后路断绝、全军震动而自行崩溃;痕德可汗所率的八部人马,还要不知道费多少代价和伤亡,才能彻底打垮败退的卢龙军。
因此,在此时此刻痕德可汗已经毫不吝惜自己的称赞和溢美之词,就好像是恨不得让这个雄鹰一般的俊杰子弟,就此生在自己的家族当中。而又在对着左右的口口声声夸功之间,俨然将其视作迭刺部下一代的夷离堇(本部酋帅),乃至是未来的大迭烈府夷离堇(领八部军事总帅)。
接下来,又有王帐的陪臣闻弦歌知雅意的围拢上前来,而在以安慰和赞颂为由的旁敲侧击之间,暗示他虽然因此失去了新婚的妻子述律平;但是现如今为契丹八部立下了大功之后,自然是王帐之内的各家贵女任他尽情挑选,以为慰藉离散丧偶之痛。哪怕是可汗家的女眷也无不可为之。。
因此,在一时之间大难得归又巧立奇功的耶律乙,竟然成为了时下最为炙手可热和显目的人物了;不但昔日挞马部(扈卫军)的旧属和帐下附离子弟纷纷聚附在了他的身边;就连位高权重的其他七部大人,也派人给他送来了丰厚的馈礼;而后,他也就此被王帐委任为协统东奚、西奚两部人马的大将,特许别置旗鼓以为号令,自本族分帐而立。
然而,当痕德可汗回头过来之后,脸色的赞赏欣然和老怀快慰之色,却是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独自默然静坐了好一阵,才重新挥手叫来了自己的同母弟,也是如今硕果仅存的几位血亲之一,曾经入质大唐在长安呆过多年,而在形容穿戴上更类唐人的阿判(断事官)遥辇仲平。
“汗主大兄有何吩咐?”
只见他恭恭敬敬的问道:因为遥辇仲平很早就被送到长安去宿卫(为质)天子;因此倒是阴差阳错的错过了当初,在木叶山祭礼之变当中的血腥清算。因此,待到他得以回到契丹本族的时候,已然是两鬓斑白而有了汉名仲平,并取了唐家女子在膝下儿女成双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离乡多年的他在契丹本族乃至遥辇氏的王帐当中,几乎没有任何根基和旧识;反而因此得到了当代汗主的信任和看重,并且不但付之以寝帐内的机要隐秘,还常常委以要任之事。可以说,旧识他与昔日的于越(内相)耶律贺鲁,构成了王帐内外相互检视的心腹班底。
“我须的你往唐地一行。。”
痕德可汗开门见山道:
“汗主不是刚刚大败卢龙军了么?”
遥辇仲平却是犹豫了下道:
“正因如此,我才须你往唐地去!而今我举八部之力方才击败一个卢龙,然族中上下亦是损伤甚多。而在卢龙镇之外,尚有更多的唐地兵马,八部子弟难道还有余力再战一场么?。”
痕德可汗继续道:
“故而我要你设法前往洛都或是长安,找到当今中原可以做主的朝廷,厚币求质以陈明利害,就说卢龙军擅起边衅残害各族,我辈被迫自保而不得为之,断无冒犯天威之意。只要朝廷能够约束边患,我族愿世为边藩屏障,臣贡不绝、效忠无虞。。”
当然了,最终促使他做出这种屈伸求和的判断和决意,还是来自那些被俘的卢龙军将士,所陆续拷问出来只言片语的消息。比如,现如今的中原俨然有主,而是一家名为太平军的势力入主洛都了;又比如,这场卢龙军发起的征拓,乃是受到了南征辽东的契丹军已经兵败的鼓舞。。等等
所以他最后可以指望的这支助力,显然是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哪怕他秘而不宣的封锁了消息,但也无法确保还能够维持多久;到时候就会变成接下来例行盟会上,八部之间相互发难和问责的事端和由头;因此,他需要遥辇仲平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好为掳掠补充和生聚力量。
与此同时的赤山之上,相对于惨胜后急于求和的痕德可汗,在一片乱战当中死里逃生却被困在半山腰一处古代遗址中的卢龙节帅李全忠,心情就全然是另一种感受了。先胜后败的惨痛打击和大起大落的挫折,再加上转战连连的逃亡之路,让他已经变得麻木不仁而满心倦怠,恨不得就此一头倒下去再也不用起来了。
但充满讽刺意味的是,能够让追随在李全忠身边的这百余名将士,于绝境当中继续保持相对忠诚和信心,居然还是因为那太平军和新朝的缘故。因为他们担心就这么兵败逃归,会令自己身在新朝治下的亲族家人受到清算和株连;而战死在这里的话,至少家族还能得到抚恤和补偿。
再加上李全忠从头到尾信誓旦旦,保证尚有一路偏师以为后援的缘故,所以他们还能保持最基本的士气和秩序,护送着李全忠且战且走至此。但是在粮尽械绝而疲惫不堪之下,他们也难以支持太久了,因为,被击退契丹人所组成的搜山队再度摸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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