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共和国

    侍卫肖恩看了看诺亚手里的煤块，答应了一声。他好像有些疑问，但是什么都没有问。

    “你做得不错。”诺亚转向铁头，掏出几个银角。“以后发现不太一样的石头啊什么的，也收集一下，说不定对我有用。这是给你的奖励。以后要是发现其他有用的东西，也会有奖励给你。”

    铁头惊讶地张大了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低头单膝跪了下去。“这……谢谢大人！”

    诺亚让肖恩和铁头商量明天的行程，自己吹着口哨去了地牢。发现煤矿自然是一件好事，不过眼下那个有魔力的小女孩更吸引他。

    地牢里有些潮湿，还有些凉。要是忽略气味的话，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现在地牢里只关着几个人，有的是因为醉酒闹事，有的是因为在市场里抢劫。诺亚皱着眉毛看了一眼这些穿得破破烂烂的家伙，又往下走了一层。

    第二层的地牢只有几间牢房，鲍曼正在一间牢房前守着。早先那个名叫马修的侍卫也已经到了，正抱着一堆东西和鲍曼聊天。看见诺亚过来，两位侍卫行了个礼。

    诺亚点点头，走到牢房门口。牢房里黑黢黢的，隐约能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

    “打开门吧。”

    “大人……”

    “没关系。”

    “……是。”

    鲍曼打开了门，拔出了长剑守在门口。诺亚从墙上摘下一支火把，走了进去。

    “对，把东西一样样都摆在这里……”

    牢房里的气味不大好闻。那个瘦小的身影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像是想要把自己都挤进墙里。诺亚把火把插在墙上的底座里，在小女孩对面蹲了下来。

    “别怕……你有名字吗”

    小女孩瑟缩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小小的声音响了起来。“安……安妮。”

    “我叫诺亚。”诺亚尽力让声音开朗一些，“你吃过东西了吗还合胃口吗”

    安妮微微点了点头。诺亚转向鲍曼。

    “按您的吩咐，拿了面包和牛奶给她。很快就都吃光了。”健壮的侍卫回答。

    看起来吸食人血的说法也不怎么靠谱嘛，诺亚点点头。“不错。我有许多问题要问你，不要紧张。”

    安妮的眼睛在头发的缝隙里闪闪发亮。诺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她正盯着那一小块烤肉。“想吃这个”

    小女孩望了诺亚一眼，用力点头。诺亚觉得自己听见了咽口水的声音。

    “先回答我的问题。”诺亚拿起烤肉，“然后就可以吃。”

    安妮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诺亚，眼神让诺亚觉得有些不忍心。他清了清嗓子。“你是怎么跑到矿洞里的”

    看见安妮迷惑的眼神，诺亚换了个方法。“你是怎么被抓到的”

    “我……穿过了洞……就找到了吃的……”

    诺亚想了想。“你是说，你本来生活在地下吗”

    小女孩又咽了一口口水，点了点头。“是的……地下。没有这么亮。”

    诺亚皱了皱眉。生活在地下……“和你一样生活在地下的人，有很多吗”

    小女孩似乎意识到自己回答的不妥，惊恐地望着诺亚，没有说话。

    “嗯……没有关系。”诺亚看着这个紧张得像是小动物般的小女孩。“这个以后再说。现在我们来看看你的能力……就是你把矿锄和匕首变成铁锈的那种能力。对着这些东西用你的能力看看。”

    诺亚先把木勺推了过去。小女孩迟疑了一下，把手指按在木勺上。诺亚盯着木勺，以为会看到木勺变黑，或者是变成灰烬。

    但是没有。木勺渐渐消失了，只剩了一小滩水，渗进泥地里不见了。

    诺亚挠了挠下巴，想了一会儿，又把陶碗推了过去。“这个。”

    小女孩偷看了一眼诺亚的表情，又伸出手指放在陶碗上。陶碗没有变化。“……不行……”细若蚊蝇的声音。

    下一个是铜币。诺亚想了想，把铜币放在陶碗里。“这个。”

    铜币在小女孩的指尖下，变成了黑色的一大块。诺亚把陶碗拿过来，在火把下仔细看了看，伸手戳了戳。那块黑色的东西马上碎掉了，变成了一小把黑色的粉末。

    大概是……诺亚有了个猜想，但是还不能确定。“试试这个银角。”

    银角也变成了一小堆黑色的粉末。诺亚觉得心里大概有数了，不过还需要再做一个实验。只是这个实验有点让人肉疼。

    诺亚忍着心疼的感觉，把一个金镑放进陶碗里。这才是决定性的实验。

     




第八章 访客
    诺亚花了不少时间给小女孩解释工作、报酬之类的事情，也看得出小女孩听得半懂不懂。想来想去，他只好改了个方式。“可以换东西吃。”

    “有东西吃”安妮的眼睛亮了起来，看来只对这件事有兴趣。

    诺亚只好点了点头。这可能是小女孩唯一能理解的东西了。“对，你为我做一些事情，就有东西吃。”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好吃的东西。”

    小女孩用力点头的样子，让诺亚觉得自己变成了坏人。他叹了口气，走出牢房，关上门。

    “大人……”一直站在旁边的鲍曼似乎有点欲言又止，“这样……”

    “再观察看看吧。”诺亚往楼梯走去，“现在还说不好。这件事保密，不要告诉别人。”

    侍卫想了想，没有再说话。

    诺亚心里也知道，这件事没法保密。估计今晚就会在城堡里传开，矿工们明天也会传得沸沸扬扬，说不定还会有些人跑到废弃矿道里去等着，打算再赚五个银角。要是省着花的话，五个银角够一个三口之家用一个月。

    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还真有些棘手。安妮的能力会很有用——陆俊成的记忆这样认为。而对诺亚来说，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待安妮。人们对这件事的反应才是更重要的事情。要是人们知道子爵继承人没有在第一时间处死魔鬼之子，有些见多识广的商人们搞不好会上门来抗议。农奴和矿工们可能只会在角落里嘟囔几句，但是商人们可能不会那么容易接受。

    诺亚回到书房，把画好的水泥窑图纸推到一边，想着这件事。就在西山矿场的地下，可能还生活着其他人，或者其他魔鬼之子。要不要派几个骑士去看看怎么会有人在地下生活那些人会有些什么能力，以及更重要的，他们是否真的带着些什么疾病

    诺亚以前听说过魔鬼之子，但是谈不上了解。他所知道的，也只不过是教会告诉人们的那些东西罢了。对照陆俊成的记忆，诺亚差不多相信那都是无稽之谈。但是却有一个活生生的魔鬼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有人敲门。听着这种不疾不徐的节奏，诺亚就知道应该是城堡总管乔治希金斯。“请进。”

    城堡总管走了进来。他今年四十多岁，已经秃顶了，只是从耳朵上方到后脑勺还有一圈头发。眼睛眯着的样子，让这位城堡总管看起来更像是个学士。“诺亚大人。”

    是关于魔鬼之子的事情吧。除了这件事，似乎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果然。“大人，那个魔鬼之子……”

    “说起来，关于魔鬼之子，你都知道些什么”

    乔治总管顿了一下，开始说了起来。果然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和魔鬼的交易、杀人于无形、疾病和灾祸之类。诺亚耐心听了一阵子，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有没有什么书上有过记载”

    “有的。教会在福音书上说过……”

    又是教会。诺亚自己对教会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布鲁斯子爵还挂着个利蒙郡主教的头衔。但是陆俊成的记忆似乎对教会很有看法，虽然那个世界的教会似乎挺不一样。不过兼听则明嘛。“拜魔教呢”

    乔治总管明显哆嗦了一下。“大人，那个邪恶的教派不可直呼其名……”

    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邪恶教派，听起来更像是个拙劣的玩笑。诺亚听着那些神神叨叨的事迹，觉得人类的传言的确是无聊而无意义的东西。

    乔治主管的论述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诺亚点了点头。“那么，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对待这个魔鬼之子”

    “呃……烧死，吊死，或者用木桩穿透心脏……装在布袋里用石头砸死，然后烧成灰……”

    还是老一套。要说那个叫安妮的小女孩能带来灾祸，诺亚自己都不相信。要是说能传染疾病的话，倒是有可能。诺亚知道了一些另一个世界关于疾病的常识，似乎和现在的世界也能对得上；所以也有点担心安妮是否会携带着什么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的疾病。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矿工们应该已经发病了才是。可是今天看见那几个矿工，一个个都挺健康——要是不考虑身上的虱子跳蚤的话。

    考虑了一圈之后，诺亚决定赌一赌。

    “我有种感觉。”诺亚说，“这个魔鬼之子，能让利蒙郡更加强大和安全。”

    “大……大人”

    “我们现在风雨飘摇啊。”诺亚索性继续忽悠下去，“你也知道，加里公爵一直想要吞并利蒙郡，我父亲的身体现在也不好。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钱。”

    “下个月初……下个月初，就能收到一笔商税……”

    “不够啊。”诺亚叹了口气。“我们的骑士太少，马匹不够，盔甲刀剑也都不够。我父亲一直坚持着不肯向加里公爵宣誓效忠，这样下去公爵肯定会派兵来攻打利蒙郡。而这个魔鬼之子——这个名字不好听，以后就叫魔女吧，有魔力的少女——能让我们胜利。”

    “大……大大大人……”乔治主管有点结巴了，“这这这是和魔鬼的交易啊……”

    “应该不是。最少从我和她接触来看，没看到魔鬼的痕迹。再花一点时间观察一下吧，反正她现在也伤不了人。如果发现和魔鬼有关的话，我一定第一时间处理，如何”

    乔治主管又说了几句话，最后还是失魂落魄地走了。诺亚靠在椅子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想要说服别人，还真是很难啊。

    再说，他其实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对待这个有氧化能力的小女孩。说一点都不害怕是假话——毕竟陆俊成的经验不能直接搬到这个世界来，在陆俊成的世界里没有魔力。但是诺亚觉得，似乎有些什么可能性在向他招手，也许这个魔女可以做到一些其他人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

    诺亚还没有想清楚，就又听见了敲门声。这次来的是芬恩学士。

    芬恩学士是服务于特纳家族的学士，已经在利蒙郡生活了四十多年了。诺亚从小就看着芬恩学士那张老脸



第九章 混珠
    第二天早上起床，诺亚觉得神清气爽。虽然昨晚睡的时间不算太多，但是想清楚了几件事，让他觉得挺开心。他吹着口哨穿上衣服，觉得亚麻衣服也不那么难受了。虽然亚麻布没有棉布好，但是还算可以接受；棉布现在是罕见的进口产品，价格很高。要是有丝绸的话当然更好，但是谁知道这个世界的蚕正在哪棵树上啃桑叶呢。至于化纤就更别提了，诺亚不记得自己曾经看到过和石油相关的记载，更别提怎么制造了。

    不过就算没有丝绸和化纤，生活也总是可以改进的。诺亚揪起毯子来闻了闻，一股混合了羊油和汗水的难闻气味。真是不知道过去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这种环境也太艰苦了。

    这都问题不大。既然过去习惯了这种生活，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太明显的排斥。再说还有些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至于生活上的小小享受，倒是可以稍微往后推一推。

    这样的想法在茉莉端来一盆温水后，就不知道飘到哪个角落里去了。没有毛巾，没有牙刷，自然也没有牙膏。用来洗脸的是一小块软塌塌的黑色肥皂，清洁能力不怎么好，洗完脸还会掉黑灰。擦脸的是一块粗糙的亚麻布，气味也同样不怎么好闻。洗完脸后用这块布在脸上抹了抹，诺亚感觉只是把脸上冒出来的油抹均匀了而已。

    作为一个堂堂子爵继承人，追求点生活享受，似乎……也不过分吧虽然毛巾不容易制造，但是质量更好的肥皂还是可以做到的。有了肥皂差不多也就有了牙膏，只要混一点细盐和蜂蜜就能对付。至于牙刷，可以用木片上钻几个孔塞进猪鬃毛……或者干脆弄点柳树细枝砸扁了也行，毕竟在陆俊成的记忆里，历史上的牙刷就是这么搞的。

    诺亚想着这些事情，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茉莉还站在旁边，嚅嗫着似乎想说些什么。诺亚把擦脸布放进水盆里:“怎么了茉莉”

    女仆犹豫了一下。“安妮……您要去看看吗”

    诺亚觉得自己脑袋里冒出一个问号。“也好。”

    茉莉为安妮选的客房，是离诺亚卧室最远的一间。门口放着一把椅子，侍卫马修端正地坐在上面，出鞘的长剑平放在膝盖上。看见诺亚过来，马修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大人，没有什么异常。”

    诺亚点点头。“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疼、发热、酸痛、流鼻涕什么的”

    马修愣了愣。“没有，大人。”

    也许没什么可担心的，可能没有传染病。毕竟传说故弄玄虚也很常见。诺亚想着，轻轻把门推开。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正照在床上，小女孩睡得正香。她蜷成小小的一团，细长的脖子微微弯着，拇指指尖碰在嘴唇上。洗干净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耳朵在阳光下像是半透明的，小巧的耳垂圆润白皙。

    诺亚轻轻走近了几步，看着小女孩在睡梦中轻轻颤动的长睫毛。小脸上依然带着不健康的黄色，本来在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婴儿肥不见踪影，薄薄的嘴唇只有淡淡的血色。一只细瘦的胳膊搭在毯子上，手腕细得能看见骨头的轮廓。她穿着一件有些大的灰色袍子，和茉莉的那一件很像。

    不过，气色倒是比昨天好了许多。诺亚这样想着，轻轻退出门外，带着茉莉往书房走去。

    “我有一个想法……不过，昨天你和她聊天了吗”诺亚坐在书桌上。

    茉莉摇了摇头。“没有说太多，她好像对我还很戒备。不过能看出来，她过得很不好。”

    诺亚望着茉莉。女仆低下了头。“她身上瘦瘦的，还有些可怕的大疤痕……好像很长时间没有洗过澡，也没有吃过东西的样子。昨天我用了一点肥皂……”

    女仆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诺亚愣了一下也明白过来——即使是那种黑色的肥皂，也是很贵的。“用了就用了，没关系的。”

    “嗯……”女仆停了一下。“她好像觉得肥皂是吃的，咬了一口……”

    那种东西肯定不怎么好吃，诺亚想。“还有吗”

    “她可能没有见过床和毯子什么的……几乎把房间里的东西都咬了一遍，发现都不能吃，很失望的样子。”

    诺亚点了点头。这就能和她的来历对上了。她生活在地下……那里一定还有其他人在生活着。也许可以用什么办法把他们引出来，比方说用些食物之类的……不过这不算紧急，还是过几天再说吧。要是过几天以后城堡里没有人生病，再考虑找到更多魔女的计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