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医难当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南晴空
满满一宅子的病人。
初诊、病人分类分院分屋,基本医疗用品、急需药品列出清单,三次大抢救、两次小抢救,与随行军医们的会诊、敲定治疗方案……两人忙到飞起,明明在同一个宅子里,楞是见不着人。
晌午时分,钟云疏带着食盒,在病宅门前下了马车,本想进去等候,不曾想却被拦在门外。
韩王护卫只是唯钱公子命是从。
钟云疏只得回到马车上,看护卫进去找沈芩。
护卫转遍了整个宅子,都没见到人,心里很纳闷,两个从头包到脚的奇装异服,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最后实在没有法子,护卫在每个屋子门口大喊“钱公子!外面有人等!”
从第一个屋子喊到最后一个屋子,又等了不少时间,护卫才看到一个混漉漉的纯白身影,从五号病房里走出来,一路摇摇晃晃“谁找我?”
护卫赶紧迎过去“外面有马车来送饭。”
“送饭?”沈芩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更重要的是出汗太多,离中暑不远了,“你去找文公子,也让他去门外。”
“是!”护卫赶紧应下,又开始新一轮地找人。
沈芩因为出汗太多、口罩闷热,身上下连同隔离衣都湿透了,一路扶着墙面、石桌、石门才走到大门外,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一脚。
跨出大门后,沈芩把隔离衣扔到了预先摆好的焚衣炉里,才双腿发软地钻进马车,一屁股坐在车里,头靠着车壁呼哧呼哧喘气,眼前一阵阵地眩晕。
钟云疏清楚地记得,掖庭疫病时,沈芩教导众人穿脱隔离衣,大家都喊太闷太热;当时沈芩半开玩笑半认真,到夏天再穿这些,你们再喊也来得及。
沈芩的黑色长发湿透了,额头的汗水还在不停落下,单薄的夏衫都粘在身上,随着呼吸起起伏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陈娘熬了酸梅汤,喝一些。”钟云疏从食盒里取出三个小罐,从宽袖里取出一把折扇,替沈芩扇来一阵清凉。
沈芩万分感激地看着他,累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接过小罐一饮而尽,乌梅汁酸甜爽口又清凉解暑,连喝了三罐,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不能再喝了,”钟云疏一直被沈芩注视着,哪会不知道她的小算盘,再喝下去,肯定连午饭都吃不下了,“陈娘今日做了过水凉面,快些吃吧,吃了才有力气。”
沈芩看了看小罐子,再看着钟云疏从食盒里取出一盒又一盒,荤素搭配得非常合适,由衷感叹“陈娘真是太好了。”
说完,就抱着凉面大碗用筷子发起猛攻。
“上午怎么样?”钟云疏不断往沈芩的大碗里挟菜,又怕她吃太快撑着了,“慢些吃,还有很多。”
“唔……真好吃……”沈芩边吃边评价,吃完第三碗才搁了筷子,忙得快脱力的身体,重新获得养分和休息,身体仿佛又变成了自己的。
“两百多人,危重病人占了三成,天气炎热,他们在押运途中受伤颇重,预后很不好。天气炎热本就容易感染,他们受伤的地方红肿热痛,有些已经化脓……”没有抗生素,这些人只能等死。
“我记得军中常用热烙法。”钟云疏前一世战死沙场,军旅生涯多年,不少军士受伤以后,怕感染而死,直接用烙铁烙在伤处,就能很快结痂。
热烙法会带来惨烈的剧痛,但是在生死面前,疼痛只是一桩小事。
沈芩摇了摇头“寒冬时节气温低,也许可行;夏日汗水不断,热烙一样会感染而死。”就像之前徐然大怪物咬自己的胳膊,看到牙印时,她就忍不住炸毛。
“……”钟云疏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望她。
沈芩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站起来拍了拍钟云疏的肩膀,“如果是以前,他们有三成希望能活下来,可是现在有了文师兄,活下来的机会又能多两成。”
“五成希望值得拼一下。”
“量力而行,不要勉强。”钟云疏顺势将她揽进怀里。
“嗯。”沈芩好想就这样赖在他身边。
正在这时,马车外传来阿汶达的声音“钱师弟,你在里面吗?我也饿了!”
“文师兄,快进来,有酸梅汤和过水凉面,管够管饱!”沈芩和钟云疏立即分开。
几乎同一时间,阿汶达滴着水进了马车,被可移动小桌上的美味吸引了部注意力,喝了一大口酸梅汤以后,就快速进攻过水凉面。
“钱师弟,你们的伙食实在太好了!”阿汶达好吃得快哭了,直到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肚子里,才长长地舒一口气,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比南边的猪食好吃太多了!你知道吗?那边什么生吃,菜叶子树叶子调个蘸水,生吃;鱼啊肉啊,也不烧熟,还是调个蘸水,就这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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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谁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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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绥城。”钟云疏极自然地回答。
韩王震惊得仿佛生吞了一个鸟蛋:“你,你……胡闹!”
钟云疏云淡风轻地站得笔直,夕阳晚霞之下,长发和长袍衣袂被江风拂动,仿佛从天而降的神祗。
沈芩早就知道韩王会是这种反应,为了避免他俩在船头翻脸,赶紧出来打岔:“殿下,我想见一下赶来报信的护卫。”
韩王看沈芩,无名火蹭的就上来了:“你就不知道劝一下?那么多事情!”
沈芩的回答也带着怒意:“殿下,您怎么知道我没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其他人也不能随意勉强!”
钟云疏能放她出来,她就要尊重他的选择,天知道她多希望钟云疏别跟来,只是希望归希望,他从来都不会照着她的希望做事。
之前在掖庭,他的伤刚好转,就能坐吊绳直闯男监库房,她用箭指着他都没用。
韩王差点吐一口老血:“你们,你们……”
事态紧急,沈芩放弃和韩王斗气,直接看向护卫长:“大人,能否让我们见一下赶来报信的护卫?”
护卫长小心地看了一下韩王,立刻低头不语。
下一秒,韩王一手拽沈芩,一手拽钟云疏,使出洪荒之力,把他俩从船头拽回舱内,一路走得脚步蹬蹬响。
沈芩从来没被这样拖拽过,感觉很新鲜,一边跟着走,也不忘向钟云疏扮鬼脸,你看你看你干的什么事情?!
钟云疏走得非常稳当,完全没有因为拖拽失了半点仪态风度。
相形之下,气急败坏的韩王殿下拖着他俩,好像是耕地的老黄牛,好不容易走到舱隔前,抬腿就是一脚,踹得舱门大开,直接把他俩扔进去。
“晋王私库怎么办?!”韩王咬牙切齿地强行压住怒火。
钟云疏极为冷静:“白杨、戴荣和徐然正向无当山南赶去,有他们在,此事不用担心。”
“他们能和你比啊?!”韩王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一脚踢翻了摆了茶具的矮几,茶具碎裂,茶汤四溢,舱隔内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茶香。
“殿下,整个大邺只有钟某能做事吗?”钟云疏问得极为坦然,“白杨和徐然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无当山南正是他们大展身手的好机会。戴荣就更不要说了。”
韩王生生被噎住了,白杨是他们预定的运宝司执掌人,徐然何等品行与能力,他更是比谁都清楚,照理说,他应该放心才是。
可是不知怎么的,他更加心慌意乱,细想之下,才发现,他慌乱的不是白杨徐然的能力不足,而是钟云疏的态度和处理。
那个一心只为大邺而活的钟云疏,无惧无畏的“战族之后”,现在有了牵挂,不再处处身先士卒。沈芩随意一个举动,就能让他发生改变。
韩王害怕了,怕钟云疏在最关键的时刻,为了沈芩卸下旁人担不起的重任,离大邺而去。
沈芩趁韩王楞神的间隙,悄悄站到了钟云疏身旁,虽然她不愿意他跟来,但是他来了,她就有办法护他平安,就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样。
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站在钟云疏的身旁,就像现在,两人无需言语,一个眼神就能意会——她/他一直都在。
“殿下,既然绥城事态紧急,把报信的护卫找来,才是正事。”钟云疏还算委婉地提醒,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韩王深吸一口气,指着沈芩:“你这没眼力见的,也不知道叫人来收拾一下?”
沈芩才不受这无枉之气,很不客气地开口:“殿下,恕草民无理,您方才这一摔,抵绥城百姓一辈子的花销。”
“折算成银两,可以买多少做隔离衣口罩和手套的布料?治理疫病需要大把银两,您能不能省点儿?”
韩王又一次被噎到了,觉得再看着他俩眉来眼去,很可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走,快走!报信护卫在船头等你们。”
“早说嘛。”沈芩极低地嘟囔一声,最先离开韩王舱隔。
钟云疏一低头,紧跟着离开。
韩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来人,收拾干净!”
守在外面的护卫们赶紧冲进去。
韩王背对大门,站在窗格旁,望着残阳,映得江面一片艳红和波光粼粼的灿金,老了,不服不行,不忍也不行。
护卫们收拾干净,退出舱隔时,发现韩王仿佛在短短的时间里,老了许多岁。
此时此刻,运药大船的船头,两张矮几拼在一起,铺开了绥城地图,钟云疏沈芩阿汶达和报信护卫围坐在一起,为了安全起见,都穿上了隔离衣戴着口罩。
沈芩在隔离衣里挥汗如雨,指着地图问:“你走时,绥城有多少人染病?染病都是什么样的情形?起热吗?起疹子吗?死了多少人,都是什么年龄的?”
报信护卫第一次穿戴成这样,热得有些喘:“我走时,绥城死了四十七人,男女老幼都有。先是起热,然后就起疹子,疹子过一段时间就消退,之后就会起脓包……”
“脓包一开始只有几处,很快全身都有……吓人极了。”
“最开始是三家药铺的郎中传上了,惹得全城百姓人心惶惶。”
沈芩和阿汶达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皱了眉头。
脓包是细菌感染,死亡病例,应该是全身脓毒血症或者败血症而死。记忆里的传染病,好像没有这一类啊。
“你知道城中哪户人家最早生病,去了哪家药铺?”沈芩按流行病调研方式,开始提问。
报信护卫其实是配在临时医院的巡逻护卫,整日在附近走动,并不太清楚:“三家药铺的郎中都传上以后,附近的百姓就跪在门外,求随军郎中救治。”
“郎中们没法子,就派了三位年青的去了,没想到五六日以后,出去的郎中开始起热……照顾郎中的人也很快就起热了……”
钟云疏、沈芩和阿汶达,三人面面相觑,上了运药大船以后,韩王提过,临时医院被大火烧了,又另寻了一处更为隐密的大宅子。
寻常百姓如何知道那里有郎中?
这事听着怎么这么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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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月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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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芩整理了一下大家的思路:“一种可能,那个人中了三箭,因为感染失血死了;另一种可能,他用了某种手段没有受伤,但是因为护卫长和钟伯他们防备得厉害,一直不能靠近我们……”
阿汶达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我们暂时安全了。可以集中所有精力,把绥城恢复原样。”
赵箭自言自语:“能防得住他,为何抓不住?”
沈芩和阿汶达互看一眼,这谁知道?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他受伤了,躲在哪里养伤,所以暂时没有行动。”赵箭稍微好转以后,急于替他们分忧。
“……”沈芩捂脸,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节奏,真让人头疼,只是自从穿越以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安稳过,渐渐的,就习惯了。
更习惯的是,沈芩又拿出记事本,在上面写写画画,记录得更多,仅此而已。
还有很多病人要治,很多事情要处理,讨论暂时告一段落,沈芩和阿汶达又修订了绥城疫病治疗方案的第四稿。
从早晨到傍晚,再到深夜,城西大宅的病人们配合郎中,希望早日康复;主事和郎中们在绥城的大街小巷,骑马提诊箱,替病患开药,回访和记录,一件事情都不能少。
陈娘和杨梅则在厨房,准备药膳和各种吃食,只希望赵箭和其他病患们能早日康复。
整整一日,赵箭的高热只发过一次,并且很快在沈芩的药物干预下,恢复了正常体温。
夜幕降临,奔走了一整天的郎中们回到城西大宅,匆匆填饱肚子,然后将各自诊治的病患做好记录,交到郎中主事的手里,洗漱过后都倒头就睡。
救治房里,赵箭躺在床榻上,望着还在理整病例的沈芩和阿汶达,夜已深沉,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要力。
沈芩打了个大呵欠:“把这些整理完,就可以早点休息了。”
阿汶达点了点头:“今日又有十二户人家,换成了绿布条。”这场说不清道不明的疫病,快要过去了。
白鹿趴在沈芩身旁,脑袋搁在她的腿上,萌萌的黑色鹿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得近时,甚至能看到大眼睛里的小小沈芩。
“按现在的治愈速度,”阿汶达翻完了今日递来的病案,“至少还要半个月,绥城才能恢复平静。”
“能控制住就是最好的事情,不要太贪心了。”沈芩写写画画,将疫病的进程重新分期,并注上什么体质的病患,可以用哪些药,哪些药物禁用。
好不容易,所有的事情都整理完了,救治房的蜡烛才第一次被吹灭,夜深人静最宜熟睡。
……
同一片月光下,绥城破碎的旧烽火台里,隐隐可见一个佝楼的身影,以平稳的速度和轻快的动作在灯笼的照亮里,重复着单一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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