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医难当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南晴空
一瞬间,沈芩仿佛涅磐的凤凰,浴火重生,整个人从废材状态中恢复过来,又斗志满满。
飞快地从双肩包里拿出记事本,将麦杆标上记号,逐个拆出里面藏的纸条,一张一张夹好。
又经过一番排序,沈芩拼出了一张地图和一封短信。
“芩儿
当你见到这封信时,为父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人能用火煮饭做菜,火也能焚毁房屋夺人性命。
沈家诊箱和秘方,绝对不能落入恶人之手。
答应为父,紧要关头,宁可玉石俱焚,不能
投鼠忌器。否则,贻患无穷。
沈石松绝笔”
沈芩把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熟悉的字迹,熟悉的语调,直到一字不漏地背下,才把纸条扔进火盆里,被火焰渐渐吞噬的“绝笔”二字扎得眼睛酸胀不已。
不知道父亲和兄长在边陲的什么地方那边比永安冷得多,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可有厚软的冬衣
好不容易逼自己从负面情绪里出来,沈芩又研究起地图来,这张小图一个字都没有,既无方位又无定位,完全看不明白。
过了许久,沈芩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才把矮几上收拾干净,把木盒装进背包,再把背包塞进暗格。
躺平在床榻上,沈芩莫名其妙地觉得地图有些眼熟,那一圈又一圈不知所谓的线条和圆,组成的怪异图案,仿佛似曾相识。
情绪大起大落,精神高度紧张,对家人的思念和担忧,让沈芩的头疼越发严重,只能不停地按摩头皮,最后在钝痛稍缓和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然而,并没有安稳多久,碎片似的纷乱梦境,让她陷在梦魇中辗转反侧。
等她好不容易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就看到钟云疏忧心忡忡的眼神,以及一脸惊讶的雷鸣。
沈芩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如果知道醒来时雷鸣会在,宁可继续做恶梦。这个人实在太麻烦了。
“沈芩,醒醒,”钟云疏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别睡了,天亮了。”
“呵,天本来就是亮的。”沈芩闭着眼睛哼哼。
“你不饿吗起来吧,义母已经来看过你五六趟了。”钟云疏连哄带骗的,沈芩什么都好,就是太能睡又能赖床。
“嗯,”沈芩瞥见雷鸣,“你,离开这里。我有话要单独和钟大人说。”
雷鸣本来还在担心沈芩,毕竟她脸色好的时候不多,总是脸色苍白;突然听到她这么一句,无名火骤起“喂!你怎么说话呢这里是雷宅,是我家!”
“雷姨说,芩居是我家,此生有效。”沈芩还是闭着眼睛,摆出雷鸣不走,我就不起的态度。
钟云疏拍了拍雷鸣的肩膀“暂时出去,一会儿我们来找你。”
“哼!”雷鸣不乐意,“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也不怕人说闲话”
沈芩恨不得拿枕头砸他,大邺的风俗与唐代相似,男女平等,整个社会对男女之防并没有太多规定,所以女子像魏轻柔和花桃,还可以当女官。
钟云疏起身,把雷鸣连夸带送的关在门外,又无奈叹了一声气“行啦,他走了,现在可以起了吧”
沈芩把头埋在被子里装鸵鸟“我里面什么衣服都没有,我……”
“你省省吧,手腕上的袖带是哪来的”钟云疏一针见血戳穿。
“好啦好啦,我起来了,”沈芩蹭地跳起来,在床榻和橱柜之间来来回回地拿东西,最后把记事本搁在钟云疏的大长腿上。
还把拆得七零八落的木盒,一股脑儿地搁进他的臂弯里“我厉害吧一根木簪就把木盒打开了”
“什么你打开了”钟云疏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
第166章 早就知道(上)
“钟大人,醒醒嗨”沈芩伸着五根手指在钟云疏的眼前晃来晃去,“嗨醒醒嗨。”
“……”钟云疏从震惊过回神,默默移开视线,“外面化雪很冷,把陈娘给你订做的棉袄穿上,我在外间等你。”
沈芩麻溜地洗漱更衣,又随便给自己梳了个麻花辫绑好,再把自己穿成一头熊,从暗格里取出双肩背包背好,问“钟大人,回掖庭吗”
“吃食温在暖炉上了,先进一些,别饿着。”钟云疏背对沈芩,站在花窗前。
沈芩乖乖吃完,一边赞叹彩云和雷夫人的用心“幸好她们早有准备,不然冻得的芸豆糕,咬一口直掉渣。哪有提前温好的芸豆糕好吃又香又软糯。”
钟云疏没有说话。
沈芩吃完最后一块芸豆糕,看着钟云疏紧绷的背影,再看着空空的糕点匣子,猛地想到一桩令她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的事情。
钱家的机关盒,藏了各种纸片,到现在还封在掖庭一层、钟云疏的住所木板墙内。
沈家的机关盒,同样藏了各种纸片,现在全搁在她的双肩包里。
空的机关盒、空的糕点匣,让沈芩的跳跃思维激发得无比活跃“钟大人,前户部尚书知道钱家会遭遇大祸,所以提前购置了机关盒,藏了那些东西。”
“不对,定制机关盒至少需要提前半年订货,藏起沈家诊箱和密方、并在机关盒里预留纸条,需要更长的时间。”
“我爹爹也知道沈家即将大祸临头吗不然,怎么会有机关盒和预置的纸,还有留给我的绝笔信!”
“还有毓儿,为何会在钱家落难之前走丢,还刚好被你遇到,毓儿抱的手鞠球里藏着钱家的机关盒,他的那些提醒手势……”
“虽说无巧不成书,可是这些加在一起,未免也太巧了吧”
沈芩捧着又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不断深呼吸调节情绪,哪有这么多早知道如果真的早知道,是不是两家都不用出事,都不会败落了
更让她奇怪的是,钟云疏几乎与花窗融为一体的沉默,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充其量就是不笨而已,她能想到的事情,他怎么会想不到
沈芩走向花窗边。
映雪的光镂进来照着钟云疏的脸庞,堪比精心雕琢的塑像一般,显出近乎白瓷般的净透肤质,衬得唇色更红润,浓密纤长的眼睫低垂,投下浅浅的阴影。
他不对劲。
沈芩心里莫名有些忐忑,这个小气鬼平日才不会这样大大方方地给她看,这种近距离观察,基本两秒结束,决不会超过三秒。
可是,她已经站在这里至少三分钟了。
要换成平日,沈芩肯定会开心地去调戏他,可是现在,她注视着他,完全没这种想法。
忽然,一个念头电光火石地划过脑海,惊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钟大人,”沈芩站到钟云疏的眼前,视线没有半点遮掩地直视他,“其实,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钟云疏没有回答,只是凝望着她,微一点头,眼底满是苦涩和隐忍,又是那位背负着重压的他。
沈芩身形一晃,一瞬间仿佛被海啸大浪吞噬的船只,激烈起伏,随时可能粉身碎骨。三观尽碎,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重塑。
雷鸣没走开,在外面被寒风低温冻得浑身哆嗦,终于忍不住敲门“哥!娘亲还在花厅等我们吃饭呢!”
“我们这家,多久才能凑一顿晚饭,你又不是不知道。”
“哥!快点啊!”
钟云疏小心翼翼地、生怕沈芩逃跑似的,用近乎讨好的眼神凝望着她“跟我回掖庭,有不少东西给你看。”
沈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安,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了又会怎么样
理智与感性疯狂争斗到最后,理智占了上风。
沈芩眨巴着眼睛,想了又想“钟大人,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什么”钟云疏反问得极快。
“你至少应该是个人吧”只是短短的时间,沈芩已经把自己两世看的怪力乱神故事都过滤了一遍,最后觉得这个问题比较重要。
钟云疏诧异地点头“当然是!”
“那就行了,”沈芩哥俩好似的拍拍他,“走吧,再不出去,雷鸣又叫鸡猫子鬼叫了。”
走出芩居的钟云疏,长舒一口气,眼神却始终在沈芩的方向徘徊,他一直担心和害怕的事情,竟然被她轻飘飘的一句“你至少应该是个人吧”调侃过去了。
沈芩走着走着,不由得感叹自己心大如牛,和这么个人人敬畏的“鬼眼”形影不离,还动不动就有生命危险,如果不是天生胆大,换成其他人,每晚都会吓得失眠吧
雷鸣干等着都快冻僵了,就在芩居外来来回回地走个不停,打定主意要隔开钟云疏和沈芩,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她看他哥的眼神有深意。
好不容易等到他俩出来,急忙迎上去,硬挤到他俩中间,不停地搓手哈气“好冷啊,哥!你们谈什么这么久”
“娘亲在花厅都等急了。”
“……”钟云疏陷在自己的难题里,完全没听到。
“……”沈芩觉得雷鸣是她最讨厌的人之一,懒得搭理。
“你,你拽着我哥说什么了”雷鸣满脸不高兴,但一想到上次被罚抄《心经》、跪佛堂的事情,还是注意了说话语气。
“雷大人,既然我请您先走,那一定是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您这样追问,不觉得失礼吗”沈芩远远看到久等的彩云,立刻向她挥手,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雷鸣就这样被沈芩甩远了,随即不甘心地粘着钟云疏“哥,你们说什么呢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钟云疏忽然抬头“雷鸣,你已是刑部侍郎,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了,在雷宅也是一样。”
“既然有了官职,还被誉为永安六俊之首,即使在家也需要注意。”
“毕竟,雷宅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
第167章 早就知道(中)
沈芩走进花厅,立刻就被雷夫人拽到身旁坐下。
雷夫人见她气色还不错,这才放下心来“你这孩子,忙起来就不睡,一睡就不醒,真愁人。”
沈芩知道,这是雷夫人的关心,随她说,自己笑而不语。
“芩儿啊,雷姨有件事情要提醒你。”雷夫人的神情有些阴郁。
“雷姨,您说。”沈芩五分好奇,五分担忧。
“你这次回永安是被请来的吧”雷夫人看沈芩纯良天真的样子,就觉得头疼,这孩子太好了,只一点不好,几乎不出门。
“娘,您这是要说什么呢”雷鸣不太明白。
“沈家名声在外,即使遭难,也是引人注目的。芩儿以罪女的身份进永安城一次,就成了掖庭医监;昨日又进城,整个永安都在传,沈家是蒙冤的。”
“芩儿今年也十八了,若不是沈家蒙难,上门提亲的媒婆肯定把沈家的门槛都踩坏了。一落难呢,最容易看清人心。”
“娘,您到底要说什么”雷鸣很是不解。
“今天已经有几个媒婆在雷宅外面探头探脑的了,芩儿啊,你记住一点,不管沈家怎么样,你是个好姑娘,绝对不能听那些媒婆子乱嚼,轻信她们随便许人家。”雷夫人可愁了。
如果她是沈芩的义母或者是其他拐着弯的亲戚,完全可以用雷宅的势力让媒婆死心,可是偏偏,她什么也不是。
“啊”沈芩一脸不可思议,指着自己的脸,“我的脸都划成这样了,还有人想娶我哈哈。”几乎同时,她想到了沈石松留下的绝笔信,心里一片清明。
雷夫人误以为沈芩是高兴“芩儿啊,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现在孤单单一个人,千万不能随意许人家,知道吗”
“你在雷宅住着,雷姨还能替你过一眼;你要是离开了,在掖庭也好,在其他地方也好,那些媒婆如果收了订银,那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可千万不能信。”
“雷姨,您放心,我根本没打算嫁人,”沈芩满不在乎,“爹爹和兄长们远在边塞,生死未卜,我的脸又划成这样,想娶我的人图些什么我知道。”
“无非是看中了沈家的秘方和诊箱,雷姨,我明白。”沈芩一语道破,即使在旁人看来这番言论惊世骇俗,也无所谓。
雷夫人一时不知道该放心,还是该难过,只能挽着沈芩的手,轻轻地拍。
钟云疏失神地注视着沈芩,藏在衣袖中的手指轻颤,指尖捏紧得发麻,她怎么会这样想她怎么会和自己想到一起
雷鸣一时没忍住“娘亲,您看她脾气坏,嘴巴又不饶人,有人愿意娶她就不错了,万一真有对她好的呢”
“住口!”雷夫人的脸上挂不住了,这孩子是不是在大理寺审犯人审多了,说话总戳人肺管子
“雷大人,患难见真情,如果真的对我好,就会在沈家落难时帮衬一下,哪怕不落井下石也行。可是,没有一人替沈家喊冤,更没有一人照看沈家。”沈芩说得有些凄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有家人要照顾,沈家事大,不替沈家喊冤,怕被牵连,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落井下石、勾陷莫须有的罪状,陷害沈家的大有人在。”
“这样还看不清楚世事吗”沈芩说得温和,笑意浅浅,心里却一片荒凉。
雷鸣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芩继续“我有自知之明,脸上有疤,但是我靠沈家医术救了那么多人,凭什么需要别人来施舍我成婚”
“雷大人,我好或是不好,不用活在别人的嘴里,也不打算活成别人期望的样子。至于我是不是嫁得出去,您不用为此事费心。”
沈芩说完,就静静坐着,静静吃菜吃饭,不悲不喜,仿佛道骨仙风的老者。
“我……”雷鸣刚开口,就被钟云疏在矮几下踢了一脚,这是小时候应付雷霆雷尚书检查功课时的小招,提醒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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