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医难当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南晴空
所以,钟云疏才这样废寝忘食地四处奔走,大约也是他变着法儿提醒了前任户部钱益,或者她的父亲沈石松。
他们才能保证守护的东西不落到旁人手里,也许现在暂时打不开,可是只要在合适的时机,总能遇到对的人。
这样一想,沈芩忽然就没那么纠结了。
“沈芩,安静,你可以的,睡吧。”默默告诉自己,休息好了,明日才有精神解决更多更大的问题。
可是,沈芩的心里还有一个疑惑,而且越积算深。
对大邺而言,钟云疏是蕃将之子,就算有精忠木牌,他也没必要为了个木牌和所谓的封赏,这样不顾一切地豁出去。
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芩整个晚上,都被这些那些问题困扰,梦里更是各种碎片记忆、穿插了钟云疏的纪年场景,一觉醒来,仿佛整晚都在运动,不停地运动。
夜深人静,钟云疏习惯性地站在三楼医舍不远处的转角,看着医舍息了蜡烛,漆黑一片时,他才能安心地回暂居屋。
明日一早,沈芩会有什么样的回答呢
。
第170章 有你就足够了
又是一夜大雪,鸡鸣时分,却已经天光大亮。
乱梦颠倒的沈芩,被亮醒了,损耗过度的大脑昏沉沉。
眯着眼睛,梦游似的爬起来,点了蜡烛,往脸上泼了不少冷水,才回复清醒,披头散发地填墙上的思维导图。
“源头”处填上“邪香(黄羊教)”,照着记忆画了沈宅谋钉杀用的薰香形状,加了一条开挂的钟云疏未来视侧线。
一笔一画,一字一顿,沈芩时不时后退看几眼,再继续。
纷乱繁杂的思绪,渐渐理清,最后只剩下昨晚预留的问题。
沈芩收了笔,洗漱更衣,打开屋门,又一次被冰天雪地的白茫茫震惊了。
放下大帽兜,沈芩搓搓手,刚走到二层,就遇上了静立在回廊里观雪的钟云疏。
“钟大人,您今日不用早朝吗”沈芩脱口而出。
“陛下另外指派了事务给我,不用日日早朝。”钟云疏的嘴角上扬,深邃的眼眸极沉静,没有半点情绪。
沈芩环顾四周,在这样通透的地方说话,合适吗
钟云疏忽然眉眼俱笑,眼中映着晨光“我在这里等你,请。”
沈芩背着双肩包,脚步不停地跟着钟云疏,进了他暂居的屋子。
一进门,就看到写得满满当当的两面墙,在看他微微泛红的眼睛,就知道他又整晚没睡。
“钟大人,你认为自己是大邺人吗”沈芩拿出了最理智冷静的面具,静静等他的回答。
钟云疏没有回答,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你体寒虚弱,喝大红袍如何”
沈芩一怔“哦,好。”
钟云疏随即在矮几上摆出一套玄瓷茶具,行云流水地烹茶烫壶烫杯,然后用竹夹从沸水中取出一个茶盏,递向沈芩。
沈芩净手后接过茶盏,细嗅一番,又任他夹走。
怎么也没想到,战斗力爆表堪称怪物的钟云疏,做文雅之事,真的像魏轻柔花桃说的一样好。
黑如墨的器皿,深橘红色的茶汤,渺渺的温热带着茶香,沈芩捧在手里,轻啜一口,转动茶盏,分三口饮完,再把茶盏归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现在看我像哪里人大邺永安城人高山人”钟云疏的眼中带着笑意。
“……”沈芩很想做个鬼脸,如果他没有那只蓝眼睛,举手投足完全“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的标准版。
钟云疏不言不语,静等回答。
“钟大人,我觉得你不喜欢这些,”沈芩说不出原因,只是觉得他在履行什么承诺,“你为什么要为大邺做到这种地步”
钟云疏脸上的惊愕转瞬即逝,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戳他的内心。
“钟大人,以前我不勉强,可是这次,你的希望大概要我拼命才能达成,必须让我心无存疑,才能在紧要关头拼一把。”沈芩鲜少显露这样强势的一面。
“我父母和族人拼掉性命,才保住了大邺,换了几十年的平稳安宁,”钟云疏说得苦涩,“他们以身殉大邺,对我来说不值得。”
“可是,为了守护他们拼命才保住的大邺,对我来说付出什么都值得。”
沈芩捧着小小的茶盏,说不出一个字,昨晚想过许多可能,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
这些年,她在抢救大厅、产房看过太多悲欢离合,甚至于到了看病人家属的眼神,就能知道他们会不会坚持治疗。
此刻的钟云疏很坦诚,眼神清澈得很纯粹,在卸掉了层层伪装之后,只剩下了心怀执念的少年。
“可是,他们并不感谢你,”沈芩迎上他的视线,“就像被我父兄救过的年轻言官,在众人面前指责我,怒目相向。”
“退一步来说,沈家好歹还背了罪名,可是你没有,你家也没有,你为了大邺尽心尽力,他们也只是对你表面恭敬,转脸就是另一种眼神。”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男监刑舍差点一命呜呼。这样的大邺、大邺民众的敌意、官场的勾心斗角,哪里值得你守护”
钟云疏的眼神未变,嘴角微微上扬“我父亲的旧部,放着偌大的家业来到永安城;赵箭陈虎放弃更高的官位;陈娘、魏轻柔、花桃……人不能太贪心了。”
“还有你,就足够了。”
沈芩从来都是有机会就调戏他、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调戏他,原因很简单,这么强悍多变的人害羞多难得,可是……
“不是!不对!你……刚才……说什么”
“还有你就足够了。”钟云疏特别清晰、温柔地重复了一遍。
沈芩看着他的英俊脸庞、有神的双眼,以及眼中清晰的小小的自己,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怎么能轻易把合作联盟的意思说出了言情风
“还有其他问题吗”钟云疏终于知道,沈芩为何喜欢时不时戏弄他了,因为看着她瞬间变呆、脸颊变红,那张医术精湛、理智冷静外表下的纯真可爱,就会显露无疑。
“大邺毁了,你还能回到高山草原去,何至于到抗争到死”沈芩一丝理智尚存,勉强把自己的神智全部拽回。
“你亲眼目睹过战事吗”钟云疏敛去了眼中心里的柔情。
沈芩摇头。
“你那边的生活很富足吧”
沈芩一楞,不假思索地习惯性装傻“那边哪边”
钟云疏从衣袖里抽出一张纸,纸角上有编号“壹”,上面写着一行字“天荣九年九月,沈石松男丁问斩,女眷流放边陲为奴,沈家之女沈芩临行前受尽屈辱而死。”
沈芩见到“壹”,忽然就想到昨晚看到的纸页是“贰”和“叁”,等看清那行字时,整个人紧绷成一座塑像,脑子里一片空白。
钟云疏如释重负般地轻笑,眼角难得有了笑纹“在疫亭半昏半醒,听到有人叫沈芩时,我很高兴。”
“我睁开眼睛,看到你的那一刻,终于相信苍天有眼。”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沈芩再怎么变,也不是你这样的性子。”
沈芩吓得蹭地站起来,膝盖撞在矮几上,打翻了茶具,洒了一身红茶。
。
第171章 太难了
“快坐下!”钟云疏把沈芩拽下,拿袖子擦干水渍,看她慌乱得想跑,“还有其他问题吗”
“……”沈芩浑身戒备,像只没刺的刺猬。
“你没有拒绝就离开,我就当成你默认合作。”钟云疏说得云淡风轻。
沈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忽然就有点想动手。
“我的秘密,你的秘密,已经共享。按照威胁论来说,就各自有把柄,这样反而比较安心不是吗”
“就我们目前联手的成果来看,已经救了相当数量的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在你身上显露无余。”
“怎么样”钟云疏的嘴角噙着笑,“如果想动手,我也乐意奉陪。毕竟,提前教你骑马,确实有益无害。”
言下之意,再提升一些沈芩的武力值,就更好了。
“好,一言为定,”沈芩很爽快地同意了,“你替沈家申冤,我替沈家跑腿,你冲锋陷阵,我用医术守护。成交。”
不过,细数起来,他俩已经结过几次盟了。
沈芩伸出手摊到钟云疏面前“这么重要的结盟,要不要再换个什么信物”
“……”钟云疏没想到她的适应力竟然这么强,“高山族的最高礼已经行过了,我的誓约此生有效,如果以后遇到危险,你可以先跑没关系。”
“钟大人,”沈芩好想磨牙咬人,“您这话一出,就是把我临时跑路的可能都杜绝了!”
钟云疏笑而不语,一副姜太公直钩钓鱼成功的神情“既然同意了,从今日起,你把毛笔字练好,以后写药方录入造册,都用得到。”
“你有大才,不能窝在掖庭浪费,”钟云疏直接到书案前,摆开笔墨纸砚,“太医院对字极有要求,即使蝇头小楷都要细致公整,其他的更不要说了。”
“不是,你什么意思”沈芩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记得那日在马车里,你从沈家病案中翻出的纸页吗邪香来源在大诚宫,与黄羊教的关系,诸事种种都是我们无法触及的。”
“太医院门禁极严,又有刘院判把持,即使我和雷鸣亲自去查,存心掩盖也看不出端倪。震后治理疫病,你有首功,如果有机会,我会向陛下举荐你入太医院。”
“机会稍纵即逝,你需要抓紧时间,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有分毫破绽。”
“放心,你入太医院也会有人保护。”
钟云疏已经做了许多准备,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最关键的是准备好的沈芩。
“……”沈芩很想找个什么东西噼哩啪啦打一顿。
喵了个咪的!
都是穿越,她的难度怎么这么高!
太难了!
钟云疏也看到沈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强行咽下许多话,换了一些“饿了吧我们去食堂进些早食,陈娘做了你爱吃的面鱼,还做了汤饼。”
沈芩立刻头也不回地冲出屋子,直奔食堂,边走边思考,现在逃出掖庭是不是来得及
可是当她在石栏前远眺时,冰天雪地和刺骨寒风,生生地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这种天气逃走,既没马又没钱,只有冻死饿死一条路。
形势比人强。
钟云疏一直跟着沈芩,她远望发呆又转脸回来,看清了她满心不甘又不得不认的神情,忽然很想开怀大笑。
前路难行,忽然有她,大约是上苍赐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进了食堂,沈芩直奔厨房,就看到刚出锅的薄皮大馅十八褶的包子;陈娘一边包扁食,一边摊菜饼,腾腾热气把香味带到每个角落。
一秒不到,沈芩就把逃走的打算随着口水咽进肚里。
正在这时,陈虎穿着崭新的男监主事袍、戴着官帽,大摇大摆地走进食堂,刻意咳嗽两声,如果再插两根闪亮的羽行,活脱脱就是春天求偶的雄鸟。
赵箭背着箭囊从石窗翻进来,故意无视招摇的陈虎,钻进厨房,仔细闻了一遍食物香气,心情舒畅地退到外面等候。
陈虎咳嗽又咳嗽。
“虎啊,你染上风寒了呀!”赵箭立刻故作担忧,“哎哟,这可不好,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新官上任就风寒,这怎么得了”
“你这个贱人!会不会说话”陈虎气呼呼的,“睁大你的细眼看清楚,老子有新胳膊了!能提水、能端碗的新胳膊!看到没!”
正在这时,工匠们进了食堂,领头的匠人问“陈大人,胳膊好用,您也不能一直用,用半个时辰,放一个时辰,不然磨破皮肤,就要硬歇了。”
陈虎连连点头“谢过各位大师傅,大恩大德,陈虎永生难忘!”说着,就用义肢端起一个竹刻水杯,凑到嘴边喝水。
沈芩简直不敢相信,钟云疏的工匠们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做成了“义肢”!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陈虎的胳膊是假的,连手看起来都很真实。
“师傅们,你们太厉害了。”
工匠们立刻涨红了脸,纷纷起身行礼“沈医监构思巧妙,我等不敢居功。”
陈虎不管不顾地跪倒在沈芩面前“沈姑娘再造之恩,陈虎铭记于心!”
沈芩吓了一跳“陈大人,你快起来。我官职没您大,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陈虎这才起身,憨厚地笑“我愿意,谁管得着”
陈娘从布帘后出来“大家伙儿都到齐了吧,开饭了。”
“毓儿和锁儿呢”沈芩东张西望一会儿,平时满食堂乱蹿的,怎么忽然就没影了。
孩子清脆的笑声从厨房里传出来,毓儿和锁儿一人捧着一个大肉包子,吃得一嘴油,开心得蹦蹦跳跳。
沈芩这才想到锁儿的娘亲,那个偏执又见钱眼花的女子,下意识地望向钟云疏。
钟云疏平日的视线都在沈芩身上,忽然迎上,看她征询的眼神,立刻会意,做了个戴镣铐的动作,锁儿的娘亲已经押解进永安城,和黄羊教的那些人,一起关在大理寺。
沈芩注视着过于早熟又懂事得不像孩子的锁儿,这孩子善良又可爱,但眼神总是怯怯的,偶尔还会一个人蹲在角楼里,如果因此受了牵连,就太可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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