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医难当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南晴空
但是,如果针对在场某一位特定人选,那么,只要靠近人选,可行性就会大大增加,理论上越靠近浓度越有可能达到生效标准。
看这种香味是不是针对邺明帝,只要看他接下来的精神状态就可以了。
沈芩一心多用,严密观察邺明帝的状态,还顺带瞥了几眼钟云疏。
钟云疏的嗅觉异于常人,和沈芩一样,也闻到了,两人视线交集以后,各自严阵以待。
“礼部爱卿,”邺明帝精神矍铄,兴致勃勃,“下面还有何安排”
正在这时,礼部官员出列,问“陛下,《山祝》由乐工舞者、和编钟之乐而成,《遥望》由歌者与羯鼓相和。”
邺明帝沉吟片刻“云儿,孤许久未见你奏过羯鼓了,今日难得一聚,你也下场去乐呵一下”
钟云疏起身行礼“陛下有令,臣就现丑了。”
离开矮几,大步走上织毯,接过乐工递来的宽绸带捆了宽袖,一时将挺拔的身姿和劲瘦的腰身衬得格外明显。
沈芩听魏轻柔提过,钟云疏除了“君子六艺”以外,还擅长羯鼓,一直想找机会看,没想到突然就实现了,视线一直在他身上。
“《遥望》开始。”礼部大臣高声通报。
一阵响动,六架羯鼓摆在了织毯上,钟云疏状似随意地坐在鼓架旁,双手按照《秋风高》的鼓点先预演了一下,然后示意乐工们开始。
“吾登高山之巅兮,仰望苍穹;明月繁星兮,光辉熠熠……”歌者唱出第一个音时,悦耳悠扬的歌声就仿佛把众人带到了高山之巅,山顶美景尽收眼底……
沈芩在歌声中陶醉,视野里却只有奏鼓的钟云疏,羯鼓不小,两头大中间略小,他舒展双臂,长发从耳侧垂落在肩颈,双手在鼓面的各个部分,敲出错落有致的高低音。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沈芩很难想象,平日温雅有礼的钟云疏,也会有激烈鼓声般的热情,仿佛潺澉溪流、静静流淌下,充斥着烫人的热泉。
不伸手进入溪流,是无法想象的。
沈芩看着看着,忍不住在内心咆哮,哇,打个鼓而已,怎么能这么帅!
一曲终了,钟云疏的额头和眉睫上挂着细小的汗珠,在烛火通明中走来,仿佛镶着一圈碎钻。
眼看着钟云疏越走越近,沈芩忽然低头,怕自己一时忍不住扑过去。
“云儿,”邺明帝故作糊涂,“你公务繁忙,几日才睡一次觉,怎么羯鼓还能奏得如此之好”
“陛下谬赞,臣方才之所奏,比起乐工来还差得很远,”钟云疏微一躬身,以示谦虚,“错音不少。”
“来人,赏!”邺明帝很大气。
“谢陛下。”乐工们急忙站起身行礼道谢,然后又赶紧把羯鼓搬走。
沈芩跪坐在矮几前,只觉得腰酸背痛,膝盖发麻,反观大臣们年龄都不小了,坐得怡然自得,吓得她更加努力地硬掌。
《山祝》的舞者还是之前跳祈福舞的那些,不过主舞从少女,换成了俊逸柔韧的少年。
少年扮演山神,长发如墨,星眉朗目,神情自若,舞者特有的清瘦身形,在飘逸的丝质袍裙的舞动中,若隐若现。
之前主舞的少女,换了一身湖绿纱裙,斜插碧玉簪饰,扮演水神。
两人眉目传情、舞姿缠绵,借力翻转腾挪,配合得天衣无缝,以此来祝福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少女身段极为柔软,轻松下腰,在沈芩眼前翻转流连,随手拈来一朵鲜花,仰头旋跳,抛出鲜花。
众人的视线随着鲜花和少女游移,谁也没想到,鲜花稳稳落在了沈芩的矮几上的白玉杯里。
“妙!”邺明帝拍手叫好。
沈芩只觉得这夜宴就是刀山油锅,自己时不时就在刀山踩着,动不动就在油锅里炸着,献花给自己,是这位美少女嫌自己还不够引人注目吗
可是,她分明看到,美少女眼中转瞬即逝的感激,可是,她们之前从未见过。
众臣急忙附和。
安王和安王妃的脸色隐隐有变,似乎有些忍不住的隐怒,祝福舞献花岂有不献给自己的道理
正在这时,舞者们忽然翻转手腕,一时间,无数花瓣从手中衣袖中飞出,落在每张矮几上,还落出了构图不错的画面。
月华殿众人都吃惊不小,纷纷想看个究竟,这些舞者们把花和花瓣藏在哪儿了
福德记得沈芩和钟云疏的嘱咐,不着痕迹地把邺明帝桌案上花瓣收拢,收入自己的袖子里,这才安心地站好。
而大臣们认为这是邺明帝的另一种赏赐,纷纷把花瓣收进自己的香包香囊,矮几和桌案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忽然就觉得缺了一分雅致。
沈芩没有动,只是下意识地看向钟云疏,还在纠结这位舞女到底是什么用意
钟云疏极快地轻轻摇头,让她安心。
等一曲《山祝》表演结束,沈芩觉得腰都快不是自己的了,问题是,邺明帝的精神状态还非常之好,很是出人意料。
这一刻,沈芩觉得自己才是重病人,急切地需要枕头和柔软的床榻,颈椎酸,腰酸背痛,就差腿抽筋了。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忽然,沈芩感觉到了并不友善的目光,来自典雅大方的安王妃,一时间,她很混乱地想,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第193章 沈录事
“陛下,曲舞三首结束,您看”礼部大臣询问。
“福德,宣读孤的旨意。”邺明帝从宽袖里取出一个卷轴,递给福德。
“是,陛下,”福德打开卷轴,开始宣读,“天荣十年除夕之夜,孤念众臣之功,特颁此嘉奖令。只是大邺内患不绝,赏赐一切从俭。”
“今吾儿萧珂,临危受命任监国,联合众臣抵御叛军,勤王有功,赏白银一千两,金两百两,云锦十匹,苏绣屏风一架……”
安王立刻行礼“谢陛下。”好嘛,老头儿拿他当示范,今年的赏赐不及去年的一半,这样就算大臣有怨,也不能说什么。
“今吾臣钟云疏,与孤一起讨伐叛贼,护驾有功,特赐三进宅子一户,良田两百亩,云锦两匹、湘绣屏风一架……“
钟云疏急忙行礼“谢陛下。”
接下来就是各位大臣的赏赐,沈芩既不认得,又没有半点联系,听得直犯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直听到最后,觉得终于完事了。
忽然,福德另取一个卷轴打开“罪女沈芩,地震后在掖庭对抗疫病,保住囚犯性命,献防控疫病良策,制口罩、手套和隔离衣,尽一己之力,护百姓周全……”
沈芩一听,立刻垂着眼睫,以防满眼星星迸出去,功劳这么大,封赏应该大大的有吧哇,都说云锦寸锦寸金,赏一匹也可以呀。
“以乃将功赎罪,没有赏赐。”福德停顿一下,忍不住看向沈芩。
“……”沈芩像被雷劈了一样,陛下也太阴损了。
“沈芩,你服不服”邺明帝还能更阴损。
沈芩咬牙切齿就差磨牙了,可是一想到钟云疏的叮嘱还是把“不服”二字咽了回去,“回陛下,罪女心悦臣服。”
“前面给了那么多赏赐,孤不赏你,怕被你救的那些人背地里戳孤的脊梁骨,”邺明帝乐呵呵的,“这样吧,擢升沈芩入太医院,从六品,为太医院录事。”
“谢陛下大恩,可是这不妥吧”沈芩的左眼皮跳个不停,这赏赐真要命,“罪女才疏学浅,如何入得太医院”
开玩笑,太医院最年轻的录事都快四十岁了,她这么进去会被碾成渣渣。
“你有太医职务,俸禄只有同级的一半,并不在太医院做事,孤要你继续将功赎罪,平日在外治病,召你入宫时必须快马加鞭。”邺明帝看着沈芩神情复杂,心里大大地暗爽一下。
众臣面面相觑,之前听说沈芩为掖庭医监,就颇有微词;现在忽然可以进太医院,还从六品,就算俸禄减半,也是少有的连升三级。
吏部尚书立刻起身“陛下,罪女沈芩任掖庭医监,已是破例,她功劳再大,能大得过太医院的太医们,以及惠民药局的郎中吗”
“陛下,既然是将功赎罪,不追究罪已是大恩,哪有再按功行赏的道理陛下,大邺吏法中,没有这一条。”
“是呀,陛下,”一名阁老也站起来,“距沈石松伏法才大半年,沈芩就如此擢升,岂不是寒了大泽河难民的心”
“陛下……”另一名官员起身。
“陛下……”沈芩刚开口。
“说功劳是吗”邺明帝知道这些大臣的根底,“那孤问你们,疫病时,太医和惠民药局的郎中,可开出过一张有用的良方”
“疫死之人,横尸街头,他们可曾给出过一个行之有效的法子”
“掖庭主使暂缺,男监主事和皂吏闭门不出,三百多名男囚病死;女监女囚,安然无恙。太医和郎中们,你们可曾做到”邺明帝面无表情地反问。
太医院众人一下子齐齐跪倒在地,面子里子突然被卸得精光,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奏明原因了。
“去年大泽河泛滥成灾,死伤无数;今年地震大灾,疫病横行,又死伤无数,永安城现在几乎听不到孩童的啼哭声,国力已受极大的影响。”
“孤问你们,若最近北蛮南下,南夷北上,兵部还能征到多少男丁服徭役还有多少人能上阵应战”邺明帝的眼神,如有实物,沉重地压在太医们的身上。
“刘院判,你可知罪”邺明帝不怒而威。
“请陛下饶命,微臣一定苦心钻研,精进医术!”刘院判这时候才明白,那斛珍珠是个圈套,套的就是他这条蠢鱼。
“还有你们,这些意外横死的灾民,是谁家的儿子女儿,谁家的夫君妻子,又是谁家的父亲母亲你们忘了疫病时,紧闭大门,上朝都胆战心惊的时候了吧”
“口罩、手套和隔离衣哪来的是沈芩想出来,是女监女囚们昼夜赶工做出来的!”邺明帝冷冷一笑,“这等功劳还不够大么”
阁老、吏部尚书……被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陛下是不能恨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太医院刘院判太无能,都是因为他!
一时间,整座大殿里,恨刘院判的又增加了不少官员。
刘院判接到参加夜宴的通报时,欣喜若狂,以为天下掉馅饼,万万没想到,这块馅饼是钢的、铁的,咬着崩牙,抱着砸脚面。
今晚这份训斥,字字诛心,他以后如何在太医院立足
安王忽然起身“父王,儿臣……”
邺明帝冷笑“怎么,珂儿也不同意”
“启禀父王,儿臣很是赞同,太医院也好,六部也好,历来是能者居之;刘院判既然德不配位,医术不精,必须严惩。”安王在邺明帝的怒火上浇了一勺油。
“陛下!安王殿下!地震时的疫病,别说微臣,就是其他名医在世,也无能为力啊!”刘院判急了。
“医治无效,那预防之法呢”邺明帝对沈芩的提倡“花小钱预防”好过“花大钱治病”的构想,深为赞同。
谁说不是呢,百姓把钱都用在寻医问药上了,个个病秧子,如何能保家卫国、安居乐业
“……”刘院判彻底闭嘴,当时的他只顾自己,根本没想到其他。
。
第194章 赐年菜
“父王,请恕儿臣直言,能者居之,建功者赏,无能者罚……赏罚分明,才能促人上进。”安王冰冷的眼神,扫过低头微颤的刘院判。
“哦,安王说来听听,这太医院上下该如何赏罚分明”邺明帝饶有兴致。
安王不假思索“父王,依儿臣之见,病重难返这是人之常情,不算医官之过;但是,瘟疫肆虐之时,太医院和惠民药局消积懈怠,无良策之时,连人影都见不到,这就是草菅人命了。”
太医院一众太医,伏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
“怎么罚”邺明帝又问。“罚太医院上下,俸禄减半,免四时之赏。”安王微眯起眼睛,收敛戾气。
“若他们因减俸免赏,心生怨由消极怠工,或转向采买时收受贿赂,又当如何”邺明帝知道民生民意,也知道开门七件事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太医院俸禄本就不高,再减半,只怕难以维持家用。
“杀,”安王成竹在胸,“严刑峻法才能扼制他们的利欲薰心和不思进取。”
太医院一众人吓得魂飞魄散。
邺明帝看着安王的眼神颇为复杂,儿子大了要建功,可是自任监国以来,安王行事刚愎自用,任人唯亲,彻查晋王余党,牵累众多,还动不动要打要杀,这样能建出什么功来
这帝王之术,安王太过看重颜面,行事又浮出表面,领会得不够深刻。
钟云疏自然不会掺和君臣父子的讨论,只是冷眼旁观。
沈芩注意到钟云疏的冷漠,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只能猜想他有上一世的惨痛经历,看着这些大臣们,一定会有更多的想法和判断。
“云儿,”邺明帝招呼道,“你有何建议”
钟云疏一拱手“陛下,司职赏罚自有吏部考量,有律令参照,按律行事即可。”
上一世,晋王之乱以后,邺明帝薨得早,安王顺利成为储君,认为乱世治重典,完全不顾民生大道,刚愎自用,罚一批、刑一批,吏心民心尽失,直到最后,大军压境却无帅将可用。
看邺明帝的眼神脸色,想来他也看出安王不是一位贤主。
邺明帝抚着胡须“太医院院判刘博治理疫病不力,罚半年薪俸,每日思过修身;众太医罚薪俸三个月,每个月去惠民药局十日,提升医技。众卿以为如何”
月华殿内,鸦雀无声,各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安王最先发声“陛下贤明!父王仁慈!”
“谢陛下大恩!”太医院刘博和太医们齐齐行礼,还是邺明帝比较温厚,安王太可怕了。
“福德,”邺明帝满意地颌首,“吩咐下去,按往年惯例,分送年菜到各位爱卿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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