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西木子
兄长甄明廷这次自是要一起返彭城,今日他也起了一个黑早,要安排走后下邳的各项事宜。现在也已处理妥当,和肖先生一起在大门外等着。
这是马上就要离开下邳了。
那么,和周煜的事是不能再拖了。
甄柔心下终是一定,下马车和肖先生见过礼后,带上阿玉,叫住兄长到府门一旁说话,道:“阿兄,你帮我还一样东西给周公子。”
从昨日到今早一直不见甄柔有所动作,眼看就要走了,甄明廷以为甄柔打算不告而别。
其实这样也好。
既然有缘无份,还是不要再有任何牵扯,这对大家都好。
如此,甄明廷即使觉得对不起周煜,也没有插手他们的事。此时听得甄柔主动提起,到底更关心自己的胞妹,忙看了一眼不远处等着的肖先生,暗暗左移了一步,挡住肖先生的视线,方压低声音道:“拿来吧,我会让人带给他的。”
甄柔点了点头,侧首看了一眼阿玉,轻声道:“把今早我让你收拾的玉簪给我。”
阿玉依言而行,从衣袖里的暗袋中取出一方长形漆盒。
甄柔接过漆盒,将它打开。
这时,太阳已经从东边升起了,阳光斜照上相府大门,被门旁高大的古槐摇碎一片斑驳金光。
而在点点金光之下,那漆盒里正是一支断成两截的白玉簪。
周煜送过她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唯有这白玉簪寓意深远,正如曹劲去年她生辰送的那支发笄般。
有些事她只是不愿去深想,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年轻郎君送未婚女郎发簪,其意太过不言而喻了。
甄柔最后看了那一眼那白玉簪,旋即“啪”一下合上,递给甄明廷道:“阿兄,就是把这支发簪还给周公子,告诉他去年我二八生辰时,曹三公子已送过一支给我了,我很喜欢。”
“阿柔……”
甄明廷是男子,看着手中周煜送的发簪,他能体会、也看到了周煜对甄柔的上心,此时倏然一听甄柔让转告的话,不由觉得太过了,男人最难堪莫过被心仪之人拿来和情敌相比还不如人,遂不赞同的低斥了一声。
甄柔置若罔闻,只低垂着眼睑,继续说道:“若他不信,就让他去查,是否有其事”
话顿了顿,蓦然抬头。
金光透过交错的槐叶缝隙,直直映入眼里。
甄柔眯着眼,又道:“若还不信,就告诉他前年冬天,我曾去过衮州小沛,在那里与曹三公子结识后私定终身,所以才敢冒着得罪薛家的风险退婚。只是后来久不见曹三公子提亲,为了激怒曹三公子,因此才另寻人定亲。如今曹三公子终于来提亲了,这要感谢他半年来陪我演了这场戏。不过还是祝他早日另觅佳偶,早结良缘,以防曹三公子真误会了我。”
一口气说完,甄柔觉得整个人都为之轻松了。
 
第五十五章 架子
许是舟车劳顿,房中又有消暑的冰块,不免一觉酣然。
又或是想着睡足休息够,次日才有精神应对曹劲,总之这一觉,甄柔睡得极沉。
夏季白天时长,人的身体随了四季变化,自然也醒得早。甄柔一夜好眠后,天亮了,就醒了。
醒来时,精神气儿果真很好,就是一身骨头睡得有些酥了,手捏着肩膀坐起来,掀起床幔一看,虽然隔了一扇屏风,但依稀可见窗上金辉夺目。
心内知道时辰该不早了,不再耽搁,拿起枕头旁的铃铛摇了摇,唤人进来。
房门外早安排了人候着,听到铃铛声,姜媪一径推门而入,身后便有阿玉带着三、四个侍女捧了脸盆、巾帕等物来。
此时,甄柔坐在床榻上,那捧盆的侍女便走到跟前跪下,高捧脸盆。
阿玉和一个侍女一左一右挂起床幔,姜媪上前与甄柔挽袖。
甄柔把手伸进脸盆中盥沐,一捧温水泼到脸上,人彻底清醒了,随口问道:“我起来晚了吧”
姜媪递去一条大巾帕,答道:“不晚!和平时差不多。”
答完,方想起甄柔这样问,是惦记给陆氏请安,遂又补充道:“翁主见您路上少眠,便让婢去给大夫人告了一声,晚些再过去看她。”
甄柔拿帕子拭了脸上的水,偏头又问:“母亲已经起了那阿兄呢”
姜媪一一回道:“翁主今日起得比往常要早一些,不过还没用早饭,说等您醒了一起用。大公子也让人来话了,他去拜谒曹三公子了。”说到曹三公子时,窥了甄柔一眼,似有话要说,却只是接过帕子让侍女收拾下去。
甄柔发现了姜媪的欲言又止,目光一疑。
昨夜入府的时候,天已黑透。
这大半年来,他们是没有回过府,但两府一直有消息往来。
大伯母陆氏今年春分时,偶感风寒,后来就一直见不得风,咳嗽也总是不好。
是以,昨夜回府后,一来想着太晚,另外陆氏身体也不好,便在陆氏身边人过来招呼后,以为府中还算安好。
而且还惦记应对曹劲的事,又想大家近来赶路都累了,就打算第二日再问府中情况。
眼下看来并不是这样。
甄柔心里一掂量,等洗漱毕,侍女相尽退下,房中只有姜媪和阿玉时,问道:“姜媪,可是府中有什么情况”
姜媪眉头深锁道:“府中除多了一些曹兵,倒无其他。只是今早婢去大夫人那里传话时,才知曹三公子并未住在府里,而是……”叹了一声,目含忧色,“……让家主和他一起住到了南郊外的庄园里。现在大公子就是去南郊拜谒曹三公子。”
甄柔不明所以,思忖道:“南郊……的庄园……不就是云清寺的方向了。”
姜媪点头道:“就是云清寺山脚处!”
甄柔坐在梳妆台前,从头又仔细想了一遍。
虽然曹劲已控制了彭城,但这里到底不是他的地盘,在城外驻扎也说得过去,毕竟一旦有意外发生,城外自是比城中更易撤走。
此外,甄志谦身为彭城郡太守,势必要将他控制在身边,方好行事。
如此一来,眼下情况倒无甚疑虑处。
甄柔沉思着,无意识拉了一下梳妆台上的三层漆匣,恰好那一层格子里放置的饰品,正是曹劲送她的那支玉笄,去年秋走时被她留了下来。
乍然一见,不由一怔。
旋即发泄似地一下合上,手尚不及收回,倏忽又打开了匣子,取出玉笄,对正为她梳妆的阿玉,道:“替我戴上,然
第五十六章 惩戒
如此一番说动曲阳翁主,甄柔前往南郊求见曹劲。
阿玉随车,护卫随行。
四马拉车,一路疾驰,掀起尘土飞扬,卷过了人头去。
车外黄尘滚滚,车内颠簸至极,她的心却因早有准备,一路上倒还算平静。
待到抵达之时,方才感到气氛不对。
小小的庄园外,尽是持戈佩剑的重装甲士,分两班立于庄园大门处。
园内丈余高的瞭望台上,亦有重兵站岗放哨。
而方圆一里之内,赫然已成了曹军的校场,四下营帐遍布。
不远处擂鼓鸣金,曹军分营排阵操演,训练精熟。
甄柔卷起窗帷的手不由悄然紧握。
“阿柔,你怎么来了”车尾传来兄长的声音。
甄明廷从外掀起车帷。
已经是午时了,兄长自辰至午,一直候在庄园外求见,脸上已见疲惫之态。
甄柔掩下眼底关心,让阿玉搀她下车,轻声反问道:“我和三公子乃未婚夫妻,怎么就不能来”
甄明廷甩袖,一手后背,虎脸斥道:“胡闹!你快回去!兵营重地,岂是你一弱女该来的就是要见,也当是他去城中府里见你!”
甄柔目光四下一扫,见左右两列甲士依旧目不斜视,仿佛未见到他兄妹二人一般,她看在眼里,却仍不愿在此与兄长多做解释,遂直接说道:“我能出府来此,是已得母亲首肯,阿兄勿再多劝。”
曲阳翁主性子强势,甄明廷一贯屈服其下。
他一闻言,坚持就去了一半。
甄柔见兄长已然踌躇起来,以扇遮面,徐行至庄园大门石阶下,扬声道:“彭城甄女求见三公子!”
声落,庄园大门骤然而开,肖先生疾步迎出。
“女公子!”
行至甄柔跟前,肖先生先推手一揖,行了一礼,方歉意道:“才闻您至,让您久候。”说罢看了一眼甄明廷,解释道:“请过令兄先进庄园等候,可是令兄执意在外,在下也实在无法!”
甄明廷走过来时,正好听到解释,点头道:“肖先生是说过三公子今日事忙,恐怕无法见我,是我执意要见,可在庄园里酒水等候。”
肖先生向甄明廷拱了拱手,笑道:“多谢甄大公子为在下解释,您乃我家公子未来大舅兄,在下岂敢怠慢!”
若不怠慢,又岂会让人求见不得
甄柔心下一哂而过,口内只问道:“时已中午,不知三公子可有时间一见”
肖先生自不会当着兄妹面前说两种话,遂道:“在下尚不知,不如甄大公子和女公子先进内等候,也用个便饭。”
甄柔看了甄明廷一眼,代兄答道:“有劳先生了,不过家中母亲有事,急召我阿兄回去,故只有我一人叨唠了。”
肖先生笑意加深,道:“女公子亲临,乃荣幸之至。”
事已至此,甄明廷只有定定盯着甄柔,叮嘱道:“我先回去可以,不过夕照之时,我必要接你同回!”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肖先生看着不由暗暗点头,甄明廷虽性子不够坚硬,却是护妹心切,心明有担之人,确如公子所言,守成当是无虑。而看他在下邳的军政民务,也是一可用之人,知励精图治,更知造福于民。
心里加深了对甄明廷的判断,不觉又是推手一揖,道:“甄大公子今日有事先行,择日在下定当再请一聚。”
甄明廷素来敬才,虽对曹劲至身边一众人心有偏见,但从下邳到彭城一路相交下来,知肖先生乃有智谋远略之人,也拱手回了一礼,方翻身上马,回了城中。
目送甄明廷离开,肖先生宽袖一甩,侧身展开右臂,道:“女公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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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午饭(上)
这是甄柔第二次和曹劲用饭。
第一次是在甄氏宗庙,她为曹劲送饭,自己并未用。
而这一次,同样是在甄氏的屋舍里,却已反客为主,曹劲成了主人,邀她共进午饭。
也不知谁的主意,午饭摆在了书房。
时夏,窗门都挂了一根一根打磨圆滑的细密竹帘,将书房隔成了一个幽闭的空间。
好在这个时候,非极亲密的人,都是分案而食。
曹劲虽已下聘,二人乃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但到底还未成婚,自是分宾主入座,一人一案而食。
送上来的饭食倒简单,不过考虑周全,主食上了稻米饭、大米粥和胡饼,菜肴也有烤鹿肉、生拌黄瓜、鱼汤三样,都一分为二,一案一份。
对于一路疾驰出城的人来说,当是腹饿,生了食欲。
甄柔拿木勺舀了一口大米粥,软糯的米香在口腔漫开,有些讶然的心才镇定下来。
先时曹劲的作为,已经表明了态度,恐怕要受些刁难才行。
所以,在来的路上,她已做好了准备,至少也要在室外顶着烈日等上一两个时辰。
却没想到一来就让入内,现在还共处一室用饭。
甄柔不由掀眸,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曹劲。
他正夹了几片烤鹿肉,放到胡饼里卷起,然后一起食用。
甄柔一看就没胃口,大夏天吃如此油腻的食物。
曹劲见她看自己,放下卷肉的胡饼,道:“此由营中火夫烹调,又兼地域差异,可能不和你胃口,成婚时你自带庖人即可。”
“成婚”二字,他说得十分从容自若,丝毫不为他的出尔反尔,乃至强娶有半分不自在。
是了,做都做了,又岂会觉得脸上难看
甄柔心下鄙薄,口内却道:“三公子日理万机,还能顾及小女,真是小女莫大荣幸。”
本以为是顺着曹劲在说,话出口时才知是明褒暗讽。
也在这时,甄柔才犹自发现,她原以为在母亲怀中大哭过一场,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当真正面对曹劲时,自己根本怒气难平。
不过话已出口,自然无法收回,甄柔微扬下颌,目光直视过去。
见甄柔这样,曹劲并不意外,他知甄女的聪慧,更知她的大胆。
否则,明在他提出联姻之后,她又岂敢另寻婚配
若不是自己发现及时,她早已嫁作他人妇!
而且还扰乱自己全盘计划!
曹劲的心底又隐隐有些恼火,目光逐渐冷凝了,面上却不怒反笑道:“去年秋,我已向你说过,我有娶你之意,自要顾及到你。不然,怎能知道你将另嫁他人”说到最后一句,他脸上的笑意已然消失。
“另嫁他人……”甄柔不可思议地看着曹劲。
他今日穿了一身青布长袍,和平民日常着装无二,俭朴得简直不像大汉公主和列候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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