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西木子
甄柔在心里如是安抚着自己。
只是腿上,不自觉紧握成拳的双手,以及手心里的冷汗,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是熊将军……!”
“他带医治瘟疫的药回来了!”
“快点放行!”
外面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每一个声音听起来都激动不已,欣喜若狂。
透过轻薄的帷幔,依稀可见车外人影幢幢。
他们一行上千人的队伍引起了众人注意,都向过拥拥推推的围过来。
“若是闲得慌!都给老子的去背砂石跑!别在这惊扰了少夫人!”熊傲石破惊天地一吼,帷幔外的人影立时鸟兽散。
闻言,阿玉愕然,“熊将军他……”嗫嚅半天,总觉不好这样说一路保护她们的熊傲,于是又止了话。
甄柔却明白阿玉没说出来的话。
自家庙第一次见熊傲,虽看他人生的五大三粗,面像凶神恶煞,但却言行颇为有礼,进退有度。现在又是怒吼,又是出口成脏,反差确实较大。
不过甄柔接受良好。
心道果然是曹劲的亲信部下,真是如出一辙,比谁都会伪装。
“少夫人,请下车。”熊傲声音又变得恭敬无比。
阿玉听得一愣,委实难以想象熊傲那样一个粗犷的壮汉,竟然比后宅的女人们还擅长于变脸。
甄柔却让这个小插曲淡去了心中的紧张,慢慢变得坚定起来,无论好坏,她都会尽最大努力陪在曹劲身边。
心中一定,甄柔走下马车。
日头已经偏西,远方的天际一片火烧云。
四下黄沙漫漫,白日的营帐星罗陈列,有穿着黑甲的士兵列队演练,也有热得光着上半身的士兵或三三两两走动,或近身搏击较量。
到底是女眷,这样数十上百的光膀子男子齐刷刷的出现在视线里,尤其是她们的出现,还引得士兵们都纷纷打量看来,主仆二人不觉赧然移开视线。
甄柔将目光投向前方两列甲位站守的大帐,问熊傲道:“三公子可是就在帐内”
熊傲正要回答,只见帐帘一掀,一身素白布衣的肖先生迎出来,显然是知道甄柔一行已经到了,他脸上并无意外之事,然后向甄柔长揖一礼,道:“少夫人……”
心中还是急于知道曹劲现在的情况,甄柔不等肖先生寒暄完,已情急道:“肖先生,夫君可是在里面,现在可还好”
看着甄柔一脸急切,肖先生眼中精光一轮,往后瞥了熊傲一眼道:“尚可,夫人可进去看。”
甄
第二百八十六章 质问
原以为陷入昏迷了什么也不知道的人,突然就这样睁开眼睛,还回应了你的话,简直与诈尸无疑,是人都要吓一跳。
甄柔惊得一下缩回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双目炯炯有神,黑亮极了,哪里有半分病态!
“你……”甄柔端量了一下,迟疑道:“夫君没有染疫……”
曹劲坐起来,黑眸里精光闪烁,熠熠夺目。他拉住甄柔的手,声音醇厚低沉,带着浓浓的笑意,心满意足道:“为夫是病了,只是看见阿柔,就好了。”
是病了,而不是染疫了。
真是会咬文嚼字。
甄柔皮笑肉不笑地斜乜了曹劲一眼,道:“不知夫君哪里病了”
这斜乜一眼的风情,端是**蚀骨,曹劲觉得自己魂都与了三分过去,他拉着甄柔的手放在胸口,深情道:“相思病,这里因思念阿柔病了。”
呵。
相思病。
甄柔怒极反笑。
她忽然极为怀念以前那个冷酷无情的曹劲。
还真不知道一个人转变能如此之大,他曹劲怎么就有那个脸说出什么相思病的话来。
厚颜无耻、巧舌如簧……甄柔觉得自己能想到一切骂人的话都能用到曹劲身上,可惜她词语太匮乏,想了一个遍都不及表达出对此刻的不满。自己一路担惊受怕的急急赶来,唯恐来晚了一步,他就……结果到头来只是一场骗局。对了,还有,难怪问熊傲的时候,熊傲也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真是有一样学一样,他们不愧是一对好上下级,看来是见自己被捉弄好玩吧。
看着曹劲那张高兴到欠揍的脸,甄柔怒赢于胸,她用力抽回被攥住的手,就是怒道:“混蛋!”
骂出了一声若被姜媪听到定是要头脑发昏的话,甄柔当场拂袖,起身就走。
曹劲深知甄柔的脾性,早知道甄柔清楚真相后会生气,他忙下榻追上,不顾甄柔的挣扎反抗,从后将人紧紧拥在怀中,顿感空落落的心填满了,不由喟叹了一声,低低哄道:“阿柔,我若不称染疫,你又怎会过来”
甄柔又挣扎了一下,奈何曹劲禁锢她的双臂就如铜墙铁壁一般,她丝毫动弹不得,只得没好气道:“外有太平教虎视眈眈,内有瘟疫横行,你不好生主持大局,叫我过来有用!你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想一下如何救衮州百姓!”说到后来不觉刺了曹劲了一句。
曹劲不在意,声音却陡然冷冽了下来,道:“若只能救他们,却不能护住你,对我而言又有何意”
甄柔听出些名堂,她也觉得曹劲不会无缘无故把她叫过来,当然什么思念她之故也不可能是真的,她遂冷静下来,问道:“夫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察觉甄柔的身子软化下来,曹劲松开禁锢的双臂,待甄柔不解地转身看来,他却不答反问道:“你可知创建太平教的吴名是何人
甄柔看了一眼曹劲,就自己的猜测道:“吴名此人就像凭空出来的,无人知他过去,我看应该是他刻意隐瞒。就连吴名这个名字也是假,吴名,无名,不就是根本没有吴名这个人么”说着脑中灵光忽然一闪,甄柔睁大眼睛看向曹劲,“夫君会这样问我,可是吴名此人我认识”
曹劲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伸手拂过甄柔的鬓发,目光复杂又骄傲,“阿柔果然聪慧,这么快就猜到这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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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心软
他语声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却听得甄柔骤然抬头,惊讶地看向他。然后,方才后知后觉地从中听出一股质问的味道。
甄柔看着忽然恢复成初识时——一副峻严样子的曹劲,她想了想,道:“我和陶忌没什么。”
“我知道。”曹劲声音越发平静地道。
甄柔却越听越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她不解道:“那你还……”
话说不下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若说曹劲不满,可他分明很平静。但若说他一点不介意,也不对,她能清楚感觉曹劲身上突然聚起了阴翳气息。
思索不出,甄柔索性不说了,就抿着唇看着他。
曹劲沈声指出道:“但陶忌心悦你。”想到甄柔被陶忌劫持的那段日子,他心里就窝火,可这也不能怪甄柔。
这一刻,素来潇洒自如、擅于掌握一切的曹劲,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幼稚,也意识到自己对甄柔的独占欲比想象中还要强烈。
他皱了皱眉头,一双黑黝黝的眸子更暗沈了,如深潭般深不可测,他认为自己该是甄柔的依靠,而不该像现在这样露出童子才有的幼稚,于是补充道:“没有男人会高兴自己的妻子被其他男人惦记,而且你还知道他的心意。”
话一说完,黑眸里陡然滑过一丝懊恼,曹劲舌尖抵了抵牙槽,他发觉这些话更加幼稚。
果然甄柔讶然地微微张口,颇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甄柔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话简直比陈年老醯还要酸。
可是这不是小女子或是后宅妇人争宠时的老酸话么
看来男子和女人一样,即便是心思深沉如曹劲,也有这种酸得自己闷闷不乐的时候。
甄柔忽而觉得以前是自己将曹劲固化成前世传闻中的曹三公子了,忽略了曹劲其实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不过一想自己当初因阿姝的事郁闷了好一阵,现在总算轮到曹劲尝尝她当时的滋味了,还有自己这一路上的担惊受怕……
甄柔就不禁心情舒畅了不少,刚才那股被逼的想发又发不出的怒气也减了大半。
曹劲立马发现了甄柔的窃喜,他毕竟是曹劲,很快恢复如常,找准机会就道:“我是介怀陶忌看上你这件事,也很不悦他至今还惦记你。但我更生自己的气,是我未护你周全,才给他接近你的机会,还让你明白他心意。所以,我断不能再容许自己犯同样的错误。”
说到这里,他话顿住,凝目深深地看着甄柔的眼睛,直抒胸臆道:“阿柔,哄你过来是我不对,但我宁愿你怪我,生我的气,也不能给陶忌任何接近你的可能。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
农历七月差不多要立秋了,白天还是酷暑难耐,但早晚之际还是有一些凉意了。
彼时正是傍晚,营帐又搭在空旷的陈留边界,本该觉得凉爽了不少,甄柔却犹感灼热——实是曹劲的目光太过专注灼人,里面情意深深,承载了太多她一时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略有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却又犹自坚持道:“虽是情有可原,但也该告知我实情,毕竟事关我自身安危,我肯定会积极配合你。”说起来就有气,不由哼了一声说,“还有你也好大的胆子,连君侯也一起骗了。我看你事后如何交代。”
见甄柔又是避开,他习惯了也不失望,但听甄柔言下之意,显然已经担心起他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夜来
他们一个掌控时局、几日未阖眼了,一个披星戴月赶路、夜不能宿,都是疲乏至极。
加之看到彼此一切安好,心中大石落下。
这样身心轻松之下,几乎倒头就睡。
一枕安眠,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都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
甄柔昏昏沉沉睁眼,只见帐中一灯如豆,曹劲睡在卧榻外侧,单手支头,借着昏黄的灯光静静地看她,也不知这样看了多久。
这让她有些尴尬,一时想到刚才睡得很香,不知有没有打呼噜
还有这十日来心急赶路,都没空挡停车休息一下,更别说洁身濯发了,估计自己都酸臭了。他可是闻到了
想到这些,甄柔原本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立时清醒了过来,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其实她是想问这样看了多久,不知怎得话到口边就变了。
曹劲笑了一声,声音还带着醒来时的沙哑,道:“我醒来一阵了。见你在旁酣然而眠,甚是安心,觉得如果岁月一直停留在此,其实也挺好,不知不觉就这样看了你良久。”
这些柔情的话说出来后,他犹觉不可思议,但先前看着她静谧的睡颜,也确实生出这样的感觉,连带了这数月来的纷扰都不觉褪去。
心之所至,曹劲素来冷硬如铁石的心顿时柔情万千,不及思索之间,他蓦然俯身而下,在甄柔额头上落下,道:“睡醒了我可扰到你了”
低沉的声音温柔极了。
一双黑黝黝的眸子也载满深情,仿佛七夕乞巧楼结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似要将人给网了进去。
甄柔却只想登上九夷山顶,痛快地大喊一声,可是没法,她还在曹劲温柔含笑的目光下,她只好一把将身上的薄毯蒙到头上,乌龟似地将自己缩在龟壳里,闷声闷气道:“别看了,我十日未沐浴濯发过了,还是这样炎热的天气里。”
这是难为情了,曹劲笑声从胸腔里透出来。
“闷笑什么呢”甄柔有点不高兴,或说是越发难为情了。
曹劲坐起身,手握成拳在唇边轻咳了一下,止住笑声,正色道:“刚才抱着你睡时,我闻着和以前一样馨香,阿柔无需有这方面顾忌,何况我也数日未沐浴更衣过了。”一语安抚过去,又哄道:“好了,别蒙着头了,被子里闷气,我们先起来食些东西,估计这会儿都有二更天了。”
如今对着她,曹劲那是能好话一箩筐,甄柔才不信曹劲说的,只是蒙在被子里确实闷气,她稍稍露出头来,道:“我不饿,我想沐浴。”
话音未落,只听腹中咕噜噜一声响。
在一片安静的帐内,显得尤为清楚。
甄柔脑袋一懵,愣在那里,似未反应过来是自己肚子在闹饥荒。
曹劲亦是一怔,随即再次手握成拳,在唇下轻轻一咳,道:“是我肚子饿得叫了,阿柔就先陪我用些吃食,再沐浴也不迟。”说罢快速下榻,因着甄柔是合衣躺下的,他也无所顾忌,直接朝帐外让人送饭食进来。
过来的这十日里,一来急着赶路,二来心下担心,加上烈日炎炎,都是囫囵吞枣般草草对付几口吃食。
又今日进入陈留地界,看到满目苍夷更胜之前,她如何能无事人一般安心进食,可谓这一天下来就用了半个胡饼的样子。
这会儿一切稍安,看着案上摆的热汤热饭,自是更加饥肠辘辘,哪里还顾得先前的尴尬和闹出的笑话,甄柔就跟着曹劲一起大快朵颐地饱腹一顿。
食过之后,便是沐浴。
这里扎营了十万曹军,境内有瘟疫横行,境外还有化名为吴名的陶忌在伺机而动,如今防疫和治疫的药又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变天
营中火把万炬,照亮方圆数里。
借着火光,只见那一列飞驰而来的车马,当先是一辆二马骈车,接着十余骑人马随扈。
马上之人皆是粗布短衣打扮,腰横大刀,看上去像是乡绅富户的卫护,但再仔细一看,却是孔武健硕,风霜凛冽,仿佛是从修罗战场走出来的,气势逼人。尤其是他们眼中流露出的冷酷沧桑之感,绝非普通的家丁护卫可以企及。
这种感官极为熟悉,与曹劲可谓如出一辙。
甄柔看得纳罕,已是子初时,怎么突然来了这样一对车马
他们是曹劲派出去执行命令的人么
还有那被严密保护的二马骈车应坐有人,就是不知谁如此重要了。
疑问一个接一个冒出,却念头还未转完,那一列车马已风驰电掣驶到前方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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