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冠

    青年笑着请二人坐了。

    “在下苏汉文，两位想必就是唐留墨公子和齐明赫公子吧。早有耳闻，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二位果然不凡。”苏汉文恭维道。

    “太学禁酒，在下就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以作赔罪。”苏汉文举起茶杯敬了。

    见齐、唐二人好说话，苏汉文接着说道:“我这侄儿，在家骄纵惯了，读过两本书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他父亲就把他送进太学交给王大人管教，不想今天第一天来就闹了笑话。”

    一旁的苏云坐在凳子上浑身不自在，左扭右扭。苏汉文轻拍了他一下，喝道:“老实点。”

    苏云立马老实了，看来是挺怕他这个小叔的。

    其实苏汉文年纪与齐、唐二人相当，只是苏府人丁兴旺，苏汉文是苏老太爷最小的孙子，而苏云是苏府第一个曾孙。

    齐、唐二人并不把苏云的嚣张放在心上，四人同坐一桌，一起用过饭便结伴向教舍走去。

    只是饭间苏云看想齐方和唐书的眼神依然不够友好，心里还在琢磨比试的事。

    不像前世学校那般，新生报到要在班级上做自我介绍，太学新生入学极其简单，在祭酒或司业处报到之后再在主簿处登记好后，在教舍随便一处找个位置坐下就行。

    齐方很久没再体验过上课的感觉了，云国太学上课形式没什么新意。

    博士官从书上摘一句，然后讲解其意。但老师不愧是老师，旁征博引，引经据典，书上一句话，博士官竟讲解了大半个时辰。

    满堂诸生除个别实在不喜读书被自家长辈硬塞到太学的以外，各个听的如痴如醉。

    及至酉初刻才下了课。

    太学为诸生提供宿舍，但齐方和唐书等京城学子大都不在太学住。

    来福把马车赶到太学门口的桥边，齐方和唐书约了今晚一起看戏，所以共乘一辆车走。

    二人刚到门口，正要上车，只听后面传来一阵急乱的马蹄声并人的叫喊声:

    “前面的，让开！让开！”

    声音刚到耳边，马蹄已经快要踩上来了。

    幸好齐、唐二人反应迅速，一个转身，便躲开了。

    来福张开就要骂，但这时哪还看得到马，只有一阵烟尘消失在远处。

    来福只是往地上啐了一口。

    看着远处的烟尘，齐方就是再好的脾气此刻也快压不住了:

    “这他妈谁啊，这么嚣张。”

    唐书也是惊魂未定，一时没有说话。

    苏汉文带着苏云从后走来，说道:“他是威远将军李家的老三，外号李铁头。”

     




第三十二章 女粉的力量
    齐方以前不喜欢听戏，但自从穿越之后，因为娱乐活动的匮乏，他也时常或去戏园子，或去茶楼听戏。

    听着听着，竟被他听出点意思来了。

    舞台上演员的唱腔和身段，仔细看仔细品，都是极有味道的。

    今晚是春庆班小良玉的戏，作为京城大角，小良玉开戏足以引起全城戏迷的轰动。

    若不是小良玉开了小灶给齐方与唐书，他们还真不见得进得了戏园。

    本想带清漪一起来，但她近日身子有些不自在，便在家休养。

    齐、唐二人进了园子，整个大堂已挤满了人，戏台前的茶座尽管票价高，但也坐得七七八八，第一排正中间的座位早已坐着一个中年妇人，正缓缓喝着茶水等戏开场。

    齐方和唐书挑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下静静等着开戏。

    戏还没开场，茶座间便有许多小商小贩在来回奔走，或卖茶果，或卖点心，间或有戏园子的伙计上下忙活着给各位客人添茶倒水。

    整个戏园子吵得嗡嗡响，唐书笑道:

    “你出门少，戏园子就该是这样才最有味道，三教九流都在这儿。”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尖锐但又很轻的琴声，人群渐渐安静了。

    原来是台上戏班的乐师们已经准备好了，弦师已经拉响了唱戏的弦琴。

    吱吱呀呀的琴声自台上传来，整个园子的人眼睛都盯着戏台等着角儿出场。

    今天安排了三场戏，有酣畅淋漓的武戏，也有缠绵悱恻的儿女情长。

    开场的是小良玉的徒弟，是一场武戏，手眼神法步样样俱佳，几个徒弟在台上又唱又跳，将整个园子的气氛彻底炒热。

    这场大武戏引得观众纷纷拍手叫好，一些阔绰的人家把手里的铜板和散碎银子往台上扔，以作打赏。

    齐方自己也爱看热闹的戏，再加上这几个徒弟功夫确实有了火候，齐方叫好叫的嗓子都哑了。

    “好角儿啊。”齐方喝了口茶，赞道。

    唐书磕着瓜子，笑道:“春庆班是京城最大的戏班之一，角儿自然都是好的。”

    一场武戏足足唱了半个多时辰，在换场的时候，齐方伸长脖子往前看去，只见坐在第一排中间茶座的夫人，看完了戏，向一旁站立着伺候的下人点点头。

    下人表示明白，高声唱道:

    “赵夫人赏！”

    一句话唱完，刚才主演的两个小徒弟也从后台出来，跪在这位赵夫人面前，恭敬地磕了头谢了赏。

    一旁的仆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打赏给了两个徒弟。

    赵夫人又说了句什么——隔太远，齐方没听见——两个徒弟也就下去了。

    一杯茶的功夫，第二场戏就又开始了。

    鼓声响起的一瞬间，全场就响起热烈掌声和欢呼声。

    “范老板！”

    “小良玉！”

    台下的戏迷尖叫道。

    这是齐方第一次听小良玉的戏，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场面。

    阵仗丝毫不输前世明星的演唱会。

    坐在前面的赵夫人在鼓声响起的刹那便从一旁的下人手里接过一个大口袋来。

    鼓声一定，角儿要出场，戏正式开演。

    这是一场讲儿女情长的戏，讲的是夫婿进京赶考，久无音讯，独坐空房的妻子对镜空垂泪的故事。

    故事很俗套。

    小良玉是旦角，演的正是这个妻子。

    勾好脸，扮上相的小良玉一出场，就引得众人叫好。

    赵夫人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眼泪瞬间蒙住双眼，哭着冲着台上喊:

    “小良玉。”

    喊完便从口袋里随便抓出一串珍珠项链，看也不看，直接扔在了台上。

    小良玉亮完相，一开嗓，惊艳四座。

    淸、亮、透、脆。

    齐方在小良玉开嗓的第一个字出来的时候就认定，他值得这样的场面。

    小良玉这把嗓子把思夫妻子的百转千回唱进了人心坎里。

    “我那狠心的人儿，怎舍得将奴抛下。”

    小良玉这一句直接唱将前排的赵夫人唱哭。

    “小良玉。”

    一串玛瑙项链扔上了台。

    “



第三十三章 原来是你个王八蛋
    小良玉是春庆班台柱，有自己单独的化妆间。

    齐、唐二人被带到小良玉房间，他正对着铜镜卸妆，二人坐了，齐方首先恭喜道:

    “今晚的戏真好，范老板当得起风华绝代四个字。”

    梨园行的规矩，一个戏班的台柱演员称老板，因为整个戏班都跟着他赚钱吃饭。

    并不是其他演员的戏不好，只是挂出他的名字去，观众都乐意买票捧场。

    就如前世的梅大师，他的剧团里也有十分好的角儿，但大家都称梅大师叫老板。

    小良玉一边对着铜镜卸妆，一边笑道:“过奖了，如今还不是好时节，入了冬，那才是热闹呢。”

    三人正说着话，从门外走进两个小孩儿来，正是演第一出武戏的那两个小徒弟。

    小良玉笑着向两个小徒弟招招手:“过来。”

    随后转身向齐方和唐书介绍说:“这是我的两个小徒弟，小豆、小贝。他俩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不是我生的，但是我养的。”

    小豆、小贝二人此时已卸完了妆，二人还小，约十二三岁年纪，不得不称赞小良玉收徒的眼光，这两个小徒弟年纪虽小，但眉眼间已能看出长大后定是美男子。

    这样的徒弟只要好好学，再有三五年，必又是好角儿。

    小豆、小贝行了礼，齐、唐也不吝啬，纷纷从随身的荷包里送了些小物件给两人作礼。

    小良玉笑着说:“这俩孩子，模样俊，身上功夫也到家，嗓子也好，是吃这碗饭的料。只是快倒仓了，今天特地给他们排一场武戏，让他们耍个够，今天演完就让他们歇着，怕毁了。”

    倒仓是戏曲演员变声的说法，小演员经历变声期，如果恢复不过来，那就彻底不能唱了。

    师傅对徒弟的疼爱，让一旁的小豆和小贝无语凝噎。

    这时，化妆间的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探了进来。

    “聊着呢。小豆、小贝，来，找你们俩有事。”来人笑眯眯地冲小徒弟招手。

    岂料小豆和小贝听了脸色大变:“师傅，我们不去。”

    小良玉也长叹一口气，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孩子，这都是命，下辈子，别投生在这行里。”

    两行眼泪滑过他未卸完妆的脸颊，泪珠都是黑的。

    小豆和小贝被牵走了。

    齐方正要问，唐书轻轻拉了他，示意不要多嘴。

    两人告辞了，走在街上，齐方又问了，唐书这才气愤地说道:

    “他们就是一群混蛋，是禽兽！”唐书少见的破口大骂。

    “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话说至此，齐方也明白了，也不再追问。

    至晚回家，清漪和家里上下丫鬟仆人问齐方一天在太学的情况，齐方自然说了。

    说及苏云时，红儿没好气地说:“一个小孩儿也敢跟我们少爷比试，少爷可是文曲星下凡。”

    众人说笑了一番，各自散了。

    只是一天不见，夫妇二人深深思念，被翻红浪自不多言。

    翌日清晨，齐方带着来福依然去了太学。

    到了太学，打发来福安顿马车，齐方一人进了教舍。

    ……

    小方最近几天办别的事去了，没跟着少爷去太学伺候，今天终于办完了事。

    他喜欢跟着苏汉文，苏汉文待下人很好，常常有赏，他跟着也挣些好体面。

    今天他一大早就套好了车，载着苏汉文和苏云叔侄俩一起去了太学。

    到了太学，苏汉文叔侄俩去了教舍，小方一人赶了马车去后面。

    太学有专门的马厩，众人的马车都停在这里，也安排了专门的马夫照料。

    下方牵着马来到马厩，有认识的别家的下人跟他打招呼，小方是魏国公府的下人，在下人圈子里也有些面子。

    安顿好了马车，正要跟着平常的伙计们找个隐秘的角落吃酒耍钱，小方偶然瞥见了一个人。

    看着很眼熟。

    那人好像也感觉到了小方在看着他，有点躲闪。

    小方越走越近，突然认出这人是谁，顿时破口大骂:

    “妈的，原来是你个王八蛋！”

    ……

    教舍内，诸生在博士的带领下，照常研读经史自不用多说，只是临近中午，教舍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第三十四章 常子君的书
    人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齐方不管家对这句话没什么体会。

    不过今天晚上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你们好歹国公府出身，有点吃相好不好”

    齐方看着眼前苏汉文苏云叔侄俩的吃相，啜了一口茶，有点心疼。

    这叔侄俩，一个12岁，一个17岁，都是最能吃的年纪，并了两张桌子，面前都还是杯盘狼藉。

    苏汉文边吃边说道:“这算什么，谁不知我苏家是武将出身，我时常跟着去军营，营里兄弟吃饭比我还粗呢。”

    苏云嘴里塞满了菜，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呜呜哇哇的也听不清，索性也不说了，继续埋头吃饭。

    齐方对一旁坐着的唐书说:“你怎么没早跟我说这俩是这样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