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冠

    老公公传完话笑道:“恭喜公子了，陛下钦点入学，这可是难得的恩典。公子此去进学，两三年便能有所成，日后步入仕途更是前途不可限。”

    齐方只能装作客气道:“乘公公吉言了。”见他要走，又说道，“来福，送公公。”

    来福领了公公出去了，一应的打赏自无需赘言。

    “少奶奶，我刚在门外偷听，皇上要钦点了少爷进太学呢。”小桃从门外跑进来，向清漪报喜。

    “这可是好事。”清漪放下针线。

    齐方也从门外走进来:“这叫什么好事，往后我可就不常在家了。”

    清漪笑道:“你也该改改了，大男人整日窝在家算什么。”

    “我玉篦楼乃天下第一藏书楼，在家读书有何不可”齐方倔强道。

    “那你也得出去与人交流际会才是，陛下钦点你入太学，乃是对咱家莫大的荣誉。”清漪知道齐方的性子。

    “我又没说不去。”齐方嘀咕。

    “好了，过两日就要去了，叫来福和小桃仔细打点好。”

    云国的太学落在城外，依山傍水而建，有教舍，有宿舍，还有饭堂，跟前世的大学没什么区别。

    太学归国子监管辖，云国太学生不多，最多时不过三百人，所以只设国子监祭酒一人管理。

    云国规定，在京五品以上官宦之子皆要入太学，地方要员之子亦可进太学，但路途太远进京不便者不做强求。

    太学亦吸收民间贤才，在地方有贤能之名者得地方推荐再由礼部复核，亦可进入太学。

    云国重视文教，对太学更是精益求精。在太学授课者为博士官，无一不是当世大儒。

    甚至云皇每月都会抽出一两天亲到太学讲学考核太学生。

    “这是好事，就算皇上不说，为父过两天也要把你送进太学去。”当晚，齐宣知道了皇上钦点之事，如是说道。

    “之前是怕你病情不稳，就一直没提，如今两个月过去了，你身子也养好了，是该进学了。”

    “可不需偷懒，我时常也会到太学讲学，要是听说你恣意妄为，可别怪为父家法严厉。”

    齐方正要告别父亲，齐宣又叫回他:“你回来。”

    说完起身从书桌抽屉中拿出一册书交给齐方。

    “《武朝禁内藏书总阅》。”齐方拿在手里念了，“玉篦楼有这本书吗我怎么没见过。”

    “天下书何其多，你能看过多少。”齐宣瞥了一眼儿子，“这是我整理的前朝大内藏书目录，这是第一卷，你过两日拿给国子监祭酒王大人看看，请他斧正。”

    “王大人是谁怎还要他斧正咱的文章。”

    不料齐宣喝道:“小孩子懂什么，以为读过两本书就目中无人了王大人乃当世大儒，是为父的授业恩师，你见到了要行孙辈之礼，叫一声师公才是。”

    齐方躬身道:“是孩儿冒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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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太学草庐
    采玉楼，深闺。

    “小姐，我看真切了，那张单子上的字跟祈天灯上的字一模一样。”环儿想了想，肯定地说道。

    蓝玉姑娘惊喜道:“那你有跟着她们吗她们住哪里”

    环儿俏脸一红，委屈道:“我不敢跟，她们为首的那个可凶了，又穿着华丽，我怕。”

    蓝玉一听，精神顿时萎靡了下来:“不怪你。”

    但环儿马上又说:“我看了她们往西去了，在那边住的非富即贵，想必是个大户人家。听锦绣行的伙计叫她们红姐、桃姐，明天我就去外面打听，一定帮小姐找出来。”

    蓝玉摇摇头:“有缘自会相见，强求不得。”

    准备了一日，齐方一早就要去太学报道了。

    “来福。”清漪把包袱交到他手上，“到了学里好生伺候着，这里边是两件衣裳，如今天气变得快，你要给少爷注意添换，还有，这是家里的茶叶点心，也要嘱咐少爷吃了。”

    齐方在一旁看着，不耐烦地说道:“我是去上学，又不是出远门，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清漪白了齐方一眼:“你这人就是这样，一点都不爱惜身体，山里风大，到时候病了谁有功夫伺候你。”

    说着清漪又从红儿手里接过一个大食盒交给来福:“学里的饭菜我也不放心。”用余光看了齐方，“这些你也要看着少爷吃了。”

    来福此时背上背着大包袱，手里提着食盒，怀里还揣着小包袱。

    清漪想想好像没什么东西要交代的了，对来福笑道:“好兄弟，你把少爷服侍好了，回来我赏你。去吧。”

    一旁的齐方苦笑道:“我晚上不还回来吗，又不睡在那边，哪用得上这些东西。”

    清漪只笑笑，看着齐方不说话。

    “来福，还不快走，耽误了时辰看我怎么收拾你。”齐方转身出门去了。

    门外早有马车等候，主仆二人上了车，一路向城外去了。

    尽管齐方每日都会回家，但他这一去，阖家上下还是有些不舍。

    清漪还只是红了眼圈，几个平时要好的丫鬟却是抽抽嗒嗒的。

    “好了，少爷晚上还回来的。红儿，吩咐厨房，今晚多做两个菜。”

    “少爷这一去，没两年定要高中的，到时候府里添一桩喜事，你们不也跟着沾光，别哭了。”

    ……

    虽然下了几天雨天气转凉了许多，但秋老虎并没有过去，外面依然很热，但已经不至引起旱情了。

    齐方坐在车里闷热，索性和来福一起坐到了车外。

    马车不紧不慢地在路上走着，至东街惠民冰室“旗舰店”，齐方打发来福下去买冰沙吃。

    如今惠民冰室的招牌彻底在京城打响，好吃不贵，便宜实惠。

    几文钱就能吃到满满一大碗冰沙，这比在家灌凉水不知强多少倍。

    冰沙特别招小孩子喜欢，如今京城各大冰沙店里，小孩子竟占了大多数。

    东街上“旗舰店”生意火爆，连带着周围商家的生意也很红火。

    “旗舰店”生意火爆，来福进去半晌也不见出来，齐方一人坐在车上百无聊赖。

    齐方等的都快要打瞌睡了，不过此时，他看到从冰室走出一对男女。

    男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吕承吕举人，他在唐书家做私塾先生，看他现在的穿着打扮和身材，唐家应该没亏待他。

    他身边的女子秀丽端庄，盘着发，一看就是出身大家的千金，此时正端着碗小口小口吃着冰沙。

    冰凉的感觉在口中沁开，甜蜜的果香让女子的双眼弯成了月牙。

    “谢谢承哥，很好吃。”女子轻声道。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吕承的眼中满是宠溺。

    齐方见此便不想打扰二人，不料吕承却是看见了他，主动打招呼道:

    “齐兄，好久不见。”吕承带着女子走近马车。

    “吕兄近来可好”齐方客气道。

    两人寒暄了一番，吕承问道:“齐兄这是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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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苏云
    王守拙现年84岁高龄了，云国建国才不过60年。

    他是两朝帝师，教了武宗皇帝和本朝皇帝父子两人，皇家上下对其十分敬重，云皇亲自下令，各皇子公主见到王守拙要尊称一声阿公。

    得此殊荣者，整个云国不过两人。

    王守拙门生遍天下，如今朝堂上的文官里，十有六七是他的徒子徒孙辈。

    云皇有意授他相位，但他严词拒绝，并请求挂冠回乡。

    云皇执意不肯，但又念恩师年事已高，丞相乃百官之首，案牍繁忙，怕他吃不消，便不再提拜相之事。

    云皇知道自己这位老师最重子弟教育，于是便封了他做国子监祭酒，由他主持太学大小事宜。

    王守拙到底是年纪大了，他开了门，由人搀扶，颤巍巍地走出来。

    齐方、唐书二人见了礼，王守拙坐定，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齐方。

    “怀远跟我说了，他儿子要来太学，想必就是你吧。”老人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好在还能听得明白。

    “阿公有礼！”齐方再拜。

    “长得也还算一表人才，坐吧，留墨你也坐。”老人招呼两人坐下。

    齐方从怀里掏出前日齐宣要自己带的书，说道:“阿公，这是父亲叫我转呈给您的，请您斧正。”

    王守拙干枯的手接过书，看了封皮:“我之前还担心怀远因为公务耽误进学，看来怀远还是有心的。”

    齐方笑道:“父亲公务虽忙，但每日都会抽出时间看书。”

    王守拙笑道:“你们家的玉篦楼我也有所耳闻的。”

    之后，王守拙便亲自与齐方说了些太学的情况。

    “其余的你熟悉两天自然就明白了，不懂的可以问留墨。”

    王守拙突然笑道:“你写的那首《菩萨蛮》，老夫看了，很是清雅，于闺阁词中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齐方挠挠头，尴尬地笑道:“父亲还说诗词是小道，怪我把家事宣扬出去。”

    王守拙哈哈大笑:“怀远惯是这样嘴硬，其实他心里早就乐开花了。这本《总阅》先放这里，过两日你再来取。”

    齐、唐二人告辞离开了草庐。

    “没想到王大人还挺好相处的。”齐方原以为身为太学长官的王守拙会是个泥古不化的老头，没想到这老头还挺可爱的。

    唐书摇着折扇笑道:“只要不是学业上的事，王大人日常没有丝毫架子。”

    二人边走边说，齐方突然想到在冰室门口碰上的吕承，于是问道:“我在街上碰上吕承了，还带着个女子，你怎么没说这事儿。”

    说起这个，唐书叹了一口气:“我本不想说的，既然你都遇到了，索性也让你明白。”

    “吕承被我父亲辞退了。”

    “怎会如此”齐方是知道吕承的学问的，教一群蒙学的孩童绰绰有余。

    “那女子叫秦青，秦家在京城虽说不上大门大户，但家中也颇有资产。阖家兄弟姊妹5人，她最小，如今也十六岁了。那天不知为何，吕承突然带了秦青回来，请父亲做主婚人。父亲因不合礼法，当时并没答应。一问才知，这秦青对吕承一见钟情，二人私定婚约，秦青从家里逃出来与吕承厮守。父亲一怒之下，罢了吕承的西席，将他赶出去了。”

    唐书三言两语将事情吕承的事情说清楚，末了说道:“他们两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我也奇怪吕承怎会突然带她回来。不过事情既然这样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云国嫁娶之事同前世古代无二，都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秦青吕承这种私奔的小情侣，轻则族中除籍，重则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了，也难怪唐书的父亲会将吕承赶出去。

    这种事传出去是莫大的丑闻，这样的教书先生，没哪家会用。

    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二人稍做了解也就过去了。

    云国太学课业不多，太学生时间非常宽裕。

    但如果认为在太学可以放松就大错特错了，在王守拙的主持下，云国太学广纳贤才，300余名太学生，竟有百余名博士教授。

    而且太学规定，每半年一试，经、史、文、诗、算、法、礼、书、御射九科有四科不合格者立刻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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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我看到你进采玉楼啦
    唐书听苏云说完，脸色大变，赶紧摆摆手。

    “不比了，我们输了。”

    说着就要拉齐方走。

    “你们不许走！”苏云喝道，同时，他身后的两个家仆大步跨出，堵住二人出路。

    “你们今天不比也要比。”苏云大叫道。

    这是赖上他们了。

    唐书看躲不过，问道:“那好，你说比什么。”

    苏云鼻子里哼出一声，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对联猜谜，随便你们挑，我答不上来……唉哟！”

    话没说完苏云突然大叫起来。

    只见一个青年在旁边揪着他的耳朵往外拉，一边走一边骂:“少在太学给我闹事，丢人。”

    苏云唉哟唉哟地乱叫，可他的两个孔武仆人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小叔你不能这么对我，在外面要给我留点面子。”苏云乱叫道。

    青年撒手，生气道:“你还知道要面子，送你来太学是要你学本事的，第一天就找人比试，你当你有三头六臂啊。”骂完苏云，青年又转向他的两个下人，“你们也是，云儿胡闹你们也跟着就不知道劝着点。让老爷知道了，揭了你们的皮。”

    青年骂也骂够了，拉着苏云到齐方和唐书面前，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两位别放在心上。”

    “我不是小孩子了。”苏云在一边争嘴道。

    青年转头瞪了他一眼，苏云委屈地埋下头。

    唐书笑道:“无妨，闹着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