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等我三十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丁丫
此刻换秋云目不转睛地盯着梁禾了,她脑海里此刻正无数想法、无数思绪穿来穿去:不会吧,我才刚出邱正宏的院子,梁禾就知道知道了这不可能吧!可要是他不知道,那身体的事情,他怎么会这样紧张,还有那出人命,是什么意思还有,如果我真的告诉他,他能接受吗可是如果他要是真的知道,他又是从何得知的他又知道多少
梁禾好似看出秋云的纠结,拉住秋云的胳膊,瞧了四周,说:“我们换个地方说吧。你爷爷回来吗要不我们回家说”
“不!”秋云立马说,“不能去!”
“为什么”
“我……我爷爷,还没回来。”秋云敷衍道。要是梁禾进去了,见到异于常人的邱正宏,那还了得,她一把拉住梁禾的手,“家里没人,我们不进去了。”
梁禾顺着自己的胳膊往下看去,那里有一双如葱般的小手拉着自己。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她的手,不大,手掌很软,但是因为紧张,她手心在冒汗。
也许他应该好好停留一下这个时刻,但是他却义无反顾地松开了。
他说:“我进去看看。”
然后,他一把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一滴、两滴、三滴,雨又下了起来。
完了完了,秋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八仙桌还是那个八仙桌,昏黄的灯光也一点没变,等秋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去时,只看见梁禾和邱正宏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梁禾瞧见秋云进来,一脸疑惑,眼神示意她,让她解释眼前这个年轻帅气的年轻人是谁。
看样子他们还没发生对话,秋云暗松一口气,正想怎么介绍邱正宏呢,却听见邱正宏吚吚呜呜地张口,还顺带上下比划着什么。
秋云灵光乍现,瞬间秒懂,忙道:“梁老师,这位是……这位是我爷爷的徒弟!对!徒弟。他天生哑巴,不能说话。”
又向邱正宏煞有介事地介绍:“大师兄,这就是我刚刚跟你提起的,我现在大学的老师。”
邱
正宏一听满脸喜色,又吚吚呜呜地张口,伸出右手和梁禾握手。
梁禾只好伸出右手来,“你好,我姓梁,是邱晓云她们班的辅导员。听说今天她爷爷回来了,所以来家里看看。”
邱正宏听见梁禾的自我介绍,瞪大眼睛,好像得了什么宝贝,朝着秋云吚吚呜呜地哼哼两句,又伸出左手来捧着梁禾的手摇个不停。
梁禾被男人这样抓着有些不自在,好不容易抽出手来,可用力过猛,邱正宏险些没有站稳。仔细一看,这人还少条腿。
秋云忙上前来扶住,说道:“不好意思,梁老师,我师兄早年生病感染,截过肢。”
梁禾本想问:爷爷没回来,倒是凭空冒出个师兄可见这状况,也只好说:“先坐下吧。”
秋云安顿好了邱正宏,又狗腿地给梁禾
49-那就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到老吧!
在回学校的路上,梁禾的脸还一直微红,即便是和秋云说话,眼神也尽量和秋云避开。
秋云心里直乐,原来是闹了个这么大的乌龙:她无意中说出自己四个月没有来例假,梁禾听了以为是秋云怀孕了,秋云差点以为梁禾知道自己的秘密了。不过仔细一想,女生四个月没来例假,有点生理常识的,自然是以为怀孕了,谁要是想到这是穿越层面,大概是有神经病吧。
俩人出了四合院,一路往公交站走去。走着走着,秋云不自觉脚步轻快,就连头顶的细雨都好似更加轻柔美丽,她回想刚刚梁禾的反应,心里悄悄开心起来。明明自己身体出现了异常,她应该担心才是,但是好像这并没有那么重要,是的,远没有当下这份开心重要。
梁禾在秋云右边走着,瞧着秋云嘴角一直挂着笑,一副人都要飞起来的样子,再对比下自己方才过山车般的心情,忍不住轻咳两声。
“怎么了”秋云回头。
“那个……邱晓云,周一你去医院看下吧。”梁禾清了清嗓子。
“看什么”秋云问,“哦,问题不大。”秋云明白过来,“我这是属于青春期少女发育中的正常现象,去不去医院都成。我估摸着,”秋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几天应该也快了。其实我大概也知道,应该是冬天的时候没有忌生冷。”
梁禾顺着秋云的动作看去,她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的确良衬衣,长长的下摆遮掩着她平坦的腹部。原来是这里,他想。秋云说完,又抬头看他,他的迅速收回眼神,说道:“还是去看下比较放……比较好。”说完脸色一红,补了句,“或者我让大二的辅导员,陈老师带你去,她是女老师。”女老师会方便一点,但是这句梁禾没说。
秋云瞧见梁禾的神色又想笑,点头答应:“那成吧。我猜也是给我开一堆中药来喝。”
“你刚刚说是冬天没有忌生冷”梁禾一副钢铁直男样,“什么意思”
“就是……女生在这个时期身体比较敏感,要少沾生的、冷的、辣的。”秋云忍笑。
“还有吗”
“还有还有就是注意休息,不要剧烈运动,可能会有情绪波动,但是这都是正常的。”
“哦。”梁禾想到春节过年期间,秋云一个人住校,条件简陋,孤苦无依的情形。
“你问这些做什么”
“补充一些生理知识,”梁禾看上去很正常淡定,“ 免得下次再闹笑话。”
秋云不知梁禾梁禾所想,扑哧一声笑出来,“梁老师,别绷着了,想笑就笑吧。”
梁禾经不住秋云逗,嘴角一抿,也笑了起来。
这一笑,俩人之间的尴尬化解了。
“梁老师,”秋云歪着脑袋一想,说,“要是刚才那事儿是真的,怎么办”
“什么真的假的”
“就是学生怀孕的事儿。”
“自打我进校来,从来没听说过。”
“假设一下嘛。有个女学生哭哭啼啼地跑来找你,说自己怀孕了,怎么办”
“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好的。”梁禾睨她一眼,“这种事情,一方面要问清楚情况,找到监护人;另一方面,上报学校。另外,我们学校的校风校纪一向严明,学生也都懂事听话,这种事情基本不可能发生。”
“这么官方。”秋云哼哼道,梁禾说得很合常理,但无“情”理。瞧着梁禾那一本正经的脸,秋云故意又问,“那你呢”
“我什么”
“要是这个女生是我,你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梁禾皱起眉头,“我说,邱晓云同学,这种事情是好假设的吗这对一位在校女大学生而言,无论身体、心理还是声誉,都是巨大的伤害。刚刚那个误会当做玩笑,过了也就算了。你怎么还津津乐道起来我怎么办……该问‘怎么办’的人是我吗那你又希望我怎么办抓住那人,揍他个半死,让他跪在你跟前,然后再一刀捅死他“
梁禾本是挺沉稳的人,平日里讲话都很有分寸,没想到最后几句倒听起来像不着边际的孩子气话。秋云想到刚刚梁禾的神情,再结合这几句话,明知不会是真,但心下却又忍不住开心起来,人一开心,得寸进尺的话就来了:“可要是我和他两情相悦呢”
此言一出,梁禾瞠目结舌,仿佛气得话都说不出了,足足愣了三秒,像不认识秋云般看着她,半天甩出一句:“那就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到老吧!”
秋云一愣,想笑又不敢,梁禾可能真生气了。此时正巧车来了,她忙岔开话题:“哎,车来了、车来了,赶紧上车吧。”
梁禾却扭头走向人群外,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你去吧,我走路回了。”
------------------------------
雨季一过,夏天就来了。
美院东门的池塘已经有了蛙声,碧绿的荷叶慢慢舒展开身姿,花骨朵如沾满了桃红色墨水的毛笔头,亭亭玉立,随风摇曳。
那日之事之后,秋云每个周末都会回去凤凰街探望“师兄”一趟。秋云问,她喝了井水,灵魂回去了,邱晓云没有喝,怎么回来邱正宏说,平行时空的互换,有些像化学中的置换反应,活泼的置换不活泼的,能量强的置换弱的,现如今秋云能量强于邱晓云,就如同当初邱晓云强于秋云,一个道理。
秋云问,自己回去了,真的就是植物人了吗邱正宏说,倒也不一定,因为秋云的身体指标都是正常的,就是大脑一直在沉睡。等秋云回去了,自然也就醒了。
秋云又问上次喝了这么多井水,是隔了多久起效的,邱正宏答道他大概隔了三个月,邱晓云大概隔了半年。秋云数了数日子,时至今日过去一个月零十五天,还不到最近的日子。
邱正宏安慰她,这事儿急不得,与其数着指头过日子,还不如珍惜在1988最后的时光。
珍惜1988最后的时光。
秋云不由看向窗外。新树长叶,惠风和畅,天这么的蓝,回去之后,还能看到这样蓝的天空吗
她倒不是多愁伤感的林妹妹,但是想到要回去,最初的欣喜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怪怪的情绪笼罩
50-这区别和含义,让梁禾闭上了眼睛。
这段时间,梁禾很忙。
先是五月底去佛罗伦萨交流的事情。这对学校来讲,是件大事儿,系主任陈静韬亲自带队,进出共计五天,行程安排紧凑。梁禾长这么大,却是第一次出国,出国前赶紧又对文艺复兴的历史又通读了一遍。到了佛罗伦萨,虽然大家都说英文,但是梁禾本来英文听说很一般,意大利的英文口音又重,基本上听到的都是翻译口中的,专业性的信息免不了打了折扣。但这并不妨碍那些经典的建筑和美术作品,从书中立体地展现在梁禾面前。短短五天,已经让他大饱眼福。
此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儿让他啼笑皆非——意大利面。他终于明白秋云在“乌托邦”面对一份“意大利面”时候的表情含义——那和真正的意大利面,完全是两码事。
回国就是期末。梁禾除了自己的研究生课程要结课,同时作为大一的辅导员,学期总结、开会、汇报、谈话,也纷沓至来。其次,美院大一暑假有美术采风的惯例,要确定采风的时间、地方、住宿等诸多事宜,向上要跟学院敲定,对外要和协办单位商量。这份工作本是他和另外一位带队老师,林重仁,一同承担,但林重仁老婆刚刚生了孩子,他学校家里两头跑,主要的工作就落在了单身汉梁禾的身上。第三件事,便是陆夏兰家里出事了。
这件事,让他感到异常疲惫。
那天,梁禾从办公室离开已是晚上九点,骑了自行车不紧不慢往宿舍走,刚刚到楼下,便看到昏黄的灯光下,立着一个人。
陆夏兰。
梁禾有些疑惑,下来推车往前,问道:“夏兰”
陆夏兰没有动。
梁禾疑惑自己看错了,又叫了声:“陆夏兰”
她看见梁禾了,却又低下头去,等到梁禾走近了,她才抬起头来。梁禾一看,陆夏兰满脸憔悴,眼圈泛红。
梁禾诧异不已。上次送鸡蛋事件后,他们又见过一面。那是陆夏兰来借一些美术相关的书,辅作上课用的幻灯片。梁禾领她去了图书馆,谁也没有提起那件事,俩人好似以往一样,说了些稀松平常的事情,陆夏兰还提到下个学期自己可能会被派到国外学习。末了,梁禾请她在食堂吃了饭。之后便到了期末,梁禾忙碌起来,陆夏兰好像也在忙碌出国的事情,俩人有好阵子没见了。
而今天,这么晚了,陆夏兰忽然造访,神情异常,让梁禾确感突然。他忙停好车,问道:“怎么了,夏兰,发生什么事了”
陆夏兰这才抬起头来,但瞧着梁禾不说话。她本来眼睛就很大,仿佛一双会说话的黑葡萄,此刻在黑暗中,映着昏黄的灯光,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梁禾见她不答,又问:“谁欺负你了”
陆夏兰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陆夏兰点了点头。
此时,后面响起一串自行车的铃声:“借过借过”
梁禾退后一步,来人匆匆从二人之间穿过。骑车的人似乎也察觉到这二人的异常,走了还不忘回头望了一眼。
梁禾觉得这里也不是说话之地,便道:“夏兰,要是有什么事,去我办公室说吧”
身还未动,听见陆夏兰在幽幽地开口:“梁禾,上次说的话,还作不作数”
梁禾身形一顿:“什么话”
“上次我问你,”陆夏兰盯着地上梁禾的阴影,说道,“我们之间可不可以,没有上一代的恩怨”
梁禾没有开口。
陆夏兰自顾自说道:“上次你没有回答我。但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心里当做你默许了。今天我来,就是想求你一件事,求你当做不认识我家,只认识我。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千万帮帮我。”
梁禾心里一惊。他和陆夏兰从小一起在大院长大,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小男孩和小女孩还共用一个厕所。二十多年来,他们从未对彼此说过如此重的话。即便是长大后,俩人都渐渐懂事,童年的纯真无邪渐行渐远,但是至少梁禾,还在努力维系少年时候的那抹纯真。可今天忽然怎么了,陆夏兰说出如此生分又严重的话
梁禾说道:“夏兰,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是你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夏兰道:“我知道我有些唐突,但是这件事情已经拖不得了。上次我给你送鸡蛋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本想找你,可后来得到了转机,我就没说了,可现在……”
“究竟是什么事情”梁禾打断她。
“是我小叔。”陆夏兰脱口而出,可马上声音好似没有底气般,小了下去,“他心脏病发作,两个月前,便已经住进了102医院,现在一直处于现在处于昏迷状态……”
陆夏兰的小叔……
梁禾听见了。
晚风吹来,往事如路边的花瓣般,纷纷扰扰地往下掉。
“梁禾,”陆夏兰又说,“你就当做他只是我的小叔,是你的一个陌生人,好吗这次本来给他主刀的,应是你的舅舅何成敏,可是得知患者是我小叔之后,你的舅舅忽然有了个学术研讨会,离开了a市。”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