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注意力涣散,精神不集中。走在平地上都时长感觉地面不平而有些失衡,一些路段灌木横生更是各种衣物被勾挂到甚至被自己拨开的枝丫抽打。
磕磕绊绊做什么都不顺,思维速度也变得缓慢又迟钝甚至喝个水都会把自己呛得咳半天。莫名其妙添了一大堆伤口,感觉整个人怎么动都不对劲,可又毫无方法脱离这种状态。再加上还经常因为风吹草动一惊一乍。普通人都会对这种情况感到莫名火大,就更不必提自尊心极高的和人武士们了。
亨利解释这一切是一种被称为“魔力晕”的现象,短时间内暴露在浓度过高的魔力环境内身体产生的排斥反应。像这样的还算轻微,再严重一点的症状,用一般人最好理解的比喻会像是饮酒过度的宿醉。
只是这样的话又引出了第二个疑点——真正进入到所谓魔力高浓度区域——也即是里世界——的只有一部分人,但这种症状却是包括留守者在内除了贤者以外所有人都出现了的。
并且他们是在与铂拉西亚的接触后四五天内陆续出现的,如今都已走出十日左右的路程,也还不见消退。
作为智囊存在的贤者将信息铺开后,博士小姐与他共同推测原因大概仍旧与铂拉西亚破坏的神社有关。
绫所知的新月洲传说里,神社是按照所谓灵脉的分布设立的。而结合亨利的知识,可以理解为这些神社是设立在一道现世与里界最薄弱的裂缝上,作为某种镇压用的节点。在详细了解这点之后绫花了很长很长时间去消化,新月洲漫长的历史使得许多神话传说都被人们只当成民俗故事听讲,但追根溯源很大一部分其实是有历史依据的。
只是如今的人们已经将其忘却。
月之国虽然政权大部分时候算是统一,但土地上自然灾害频发,种种问题其实也一直不算少见。近一千年的历史尚且有详细记载,再往前去,就几乎都只有《建国神话》中的描述了。
每一位和人贵族都熟读《建国神话》,这是新月洲——或者说和人建立的月之国的文化根基。
厚厚一卷描绘四千余年历史的《建国神话》乍看冗长,但因为跨度极大,实际上往往只记载一些“重大事件”。
几百字便概括百年历史的建国神话里大多数内容都是作为神子的皇族在人间的丰功伟业,充满了戏剧性的征服与战胜大敌挽救苍生的故事。但关于神社相关的事情现在让他们回想起来,或许只有寥寥几笔关于某位皇族在过去拨款修复神社的记载。
“修复。”
“从未有新建。”记忆力非凡的博士小姐回忆起来,强调了这个重点。
结合亨利所知,一个令人不安的猜测逐渐浮出。
也许他们并不只是遗忘了这座神社的存在。
而是根本无力维护与修复。
——但让我们话归原处。假使按照博士小姐与贤者的假说,神社是某种抑制用的节点,那么一座神社被毁影响区域必然远不止神社本身所在的区域。
就像水坝如果坍塌,影响的会是整个上下游一样。
所以一行人明明已离开神社有十日的路程,却无法脱离魔力晕的影响,正是因为实际上哪怕走出这么远他们也依然还处在边缘地带。
这是一种略微细思便令人感到惶恐的可能性。
因为十日左右的距离上是有村庄乃至于城镇存在的,那是他们原先预定的补给地点,尽管因为附近的战乱他们也做好了情况不对立刻远离的准备。
有人存在,光是这一个可能性就会把事态的严重性瞬间扩大。
神隐的人,受影响而陷入癫狂的人。人口数量越多越容易让情况变得混乱而不可控制——这还只是其一。
“会受影响的不止是人。”贤者如是说道。
在表里区别变得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地方,所有有能力认知‘道路’存在的生物,都有误入的可能性。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呢?
家养的猫咪或者狗儿,可能在夜里嗅到了什么开始咆哮,接着一下窜出路口或者门口的瞬间便消失了。
而等到过了一段时间归来时,尽管外表上可能看起来还一样,熟知它们的饲主却可以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它已转化为某种超乎凡人认知的存在。而最令人不安的是,由于在两个世界穿行关乎的是对于‘出入口’‘道路’‘门扉’之类的认知,而非地理意义上的门扉与墙壁。
所以这些已被里界腐化的生物,会从各种人类所无法理解的地方出现。
试想一只蟑螂,可以将壁柜缝隙或者门窗上的小洞判断为“出入口”。它们可能就在你家里进入了一个奇妙而难以描述的诡谲世界,而后适应了其中的环境产生了某种突变,又回到了你的家中。
将这一切铺开以后,队伍中的许多和人立刻便想起了那些流传在民间的魑魅魍魉的故事。
那些人们在夜里睡眼朦胧间的惊鸿一瞥,像是瞧见了什么古怪生物却又告诉自己这不可能发生这只是错觉而安心下来。
可若它们不是错觉呢?
面见怪异而又侥幸存活的人们将其当成一种朦胧的梦境,认为自己只是因为疲惫而分不清现实与想象。
而不幸者们则永远没有机会反驳这些人。
原因不明只留下鲜血与残骸,连足迹都找不到的迷之野兽袭击在整个新月洲历史上都不算少见。有的最终抓到了‘犯人’——通常是某个在当地人人唾弃的愚笨之徒被屈打成招按照公文书宣称他设置了一套极为复杂的手法伪装成野兽谋杀——但更多的,只是变成不了了之的悬案,最终随着时光褪色。
只有当发生过惨案的地方变成了废屋,而附近顽皮的孩童好奇地壮着胆前来调查,从中听闻不可描述的野兽吼声与某种带有利爪的四肢在朽烂木板上行走的声响,而惊慌失措地大叫着跑回家告诉父母时,它们才偶然会被人记起。
怪异与魍魉都是真实的。
“停一下。”尽管头昏眼花,博士小姐却依然还是凭着职业本能注意到了躺在路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野兔死尸有些什么不对劲。
“这毛色。”第一眼吸引她的是雪白如家兔的毛色,更靠近北方的野兔确实会在冬季换毛以更好地在雪地中隐藏自己——可这里是济州,每年顶破天也只有最寒冷的月份会下那么几次雪的地方。
而且现在才不过初秋。
但诡异的地方还不止这一点,亨利伸手拦了一下就要跑过去调查的绫。
“没有伤口,等一会。”他这样说着,接着从地上捡了根木棍碰了一下。
“吱——!!”像是老鼠的刺耳尖叫声在一瞬间传出,紧接着地上的白兔尸体忽然整个弹了起来以极高的速度扑向绫的所在。
“嘭!”但它被亨利的大手直接抓住。
“吱——!”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博士小姐就这样目瞪口呆地见证最为荒谬的一幕在自己的眼前上演——整只兔子的胸腔和腹腔都展开,隐藏在雪白毛皮下的皮肤边缘里带着锯齿边缘的尖锐牙齿由肌肉带动着伸展开来——它的整个胸腔和腹腔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长着牙齿的胃。
酸臭的气息随着几根满是尖刺的触手从中探出,试图像蟒蛇一样缠卷上贤者的手臂反击他。
“咔哒——”亨利折断了这只勉强还能叫做兔子的生物的脖子,但这并没有阻止它的行动。贤者紧接着把它丢在了地上然后用厚实牛皮制成的靴子重重地踏了上去。
人高马大的贤者一脚足以踹死一头野猪。
“噗呲。”的一声这只怪异的兔子也没了声响,而回过了神来的博士小姐捡起了一根小树枝剥开了被踩烂的兔子身体——雪白的毛发混合了胃酸、泥土和血液,里头还有一点点如今他们已经十分熟悉的黑色液体。
“前肢已经没有作用了,肩胛骨都化了。”她把整个身体撑开以后看着内侧这样说道。
“盆骨倒是还在,刚刚应该就是单纯利用后肢跳起来的。”
“头部......也已经没有作用了。”
“整个腹腔和胸腔变成了胃,没有肠道,应该是直接吞食猎物之后进行消化,再把不能消化的部分吐出来。”博士小姐叹了口气:“因为头部没有了作用,它没有嗅觉、视觉和听觉。只能被动地等待外界的刺激来确定猎物的方向,之后就一口气扑上去试图尽可能吞噬足够多的部分,吸收作为营养。”
“与其说这是只兔子,不如说是某种假装成兔子的伏击型狩猎者。但是......小刀借我下。”她说着对旁边的璐璐探了下手,后者递来小刀之后绫将已死的兔子腿部切开。
“果然,如果只是拟态的话刚刚的行动能力也太强了一些。”切开的皮肤下有着完整的肌肉和骨骼,她又切了一下已经失去作用的前腿,里面同样是完善的生理结构。
“这就是一只普通的兔子,或者说,以前是。”她擦干净了刀,还给了璐璐,而后者盯着兔子腿好一会儿,旁边的洛安少女扯了她一下摇了摇头:“不能吃。”
“这种事,以后会经常发生?”绫看着亨利这样问道,而后者耸了耸肩,又摇了摇头。
“但愿别吧。”
“做好战斗准备。”贤者接着说,其他人仍旧因为魔力晕而有些注意力涣散,鸣海往自己人中又抹了一下薄荷膏并且深吸了一口,精神略微振奋之后开口询问:“怎么了,先生。”
“你们也许因为魔力晕的影响和薄荷药膏盖过去了没闻到,从刚刚开始。”
亨利一字一句地说道。
“空气中就一直有一股烧焦毛发的味道。”
贤者与少女 第一百九十九节:污浊(二)
循着林间辅道向前走,逐步接近国道的同时空气中的气味也越来越浓郁。
连薄荷膏与魔力晕的影响都无法抵消的浓郁气味熏得人头昏眼花,而历经过大型战场的亨利与米拉很快地反应了过来。
“这是大屠杀的气味。”
没有东西会平白无故地消失,哪怕是所谓的神隐,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个体转移到了里世界。本质上与从大街上进入房屋内部没有区分,个体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消失,只是从观测者的视野当中离去了而已。
因为大部分人类没有恰当的对于里世界的观测手段,缺乏魔法的应用手段仅仅只仰仗肉眼与其他感官,便会对于这种局面感到不可思议而作出人凭空消失的结论。
但这是不会发生的。
东西——不论活物还是死物,只会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或者。
从一种形态转移到另一种形态。
和人兴土葬而非火葬,这是新月洲的传统。里加尔各地丧葬仪式各有不同,有的地方也有火葬存在,但绝大多数时候。
用火焚烧尸体是与战争有关的。
尸体会传播疾病,腐烂的尸身会污染水源与大地,会吸引来各种食腐生物乃至于魔兽。而解决战争结束后所遗留的大量动物与人类尸体的最好办法,就是堆成山直接焚烧。
但它们不会消失,它们只是在火焰炙烤下变成特殊的灰烬与遗骸。
当死的人足够多,焚烧的尸体足够多时。这些灰烬飘散进空气之中,成为浮游的带有特别气味的尘埃。
那就是战争与死亡的气味。
如何形容呢?
棉麻的、丝绸的衣物;皮革与木头的味道,以及血肉像是家中烹饪煮过头烧焦的味道,再混合上浓郁的毛发被焚烧的气味所混杂而成的独特臭味。
一经触碰,就遍布体表与口鼻之中。
在里头待的时间长一些,即便远离,即便反复清洗也依旧缭绕许久。
这就是人们总能辨别出一个从战场上归来的佣兵的原因,他们身上的死亡气息浓郁到换了衣服卸下武装也能闻到。
队伍中除了我们的洛安少女以外的女士们都本能地捂住口鼻显露出厌恶,樱和绫的相当纯粹——她们就是讨厌这种不快的气味。而璐璐则更像是山中的野兽嗅到了危险,变得剑拔弩张,若是有兽耳和尾巴的话怕是已可以看到她像猫咪一样尾巴立起试图向前恐吓的模样。
就连和人的武士们都有些适应不过来。
他们诚然已经历过不少战斗,但那充其量是小规模的巷战,而非真正的战争。
巷战是个人和小队的主场,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出众表现可以改变战场的天平。也往往是各种英雄、有名的剑师,传奇佣兵的诞生地。
可战争中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个人的武勇难敌千人万人的军队。
即便强如贤者,最初和米拉相遇之时在艾卡斯塔平原上遇到冲锋的西瓦利耶骑士,第一反应也是拔腿就跑。
正面战场是把“个人”这一种概念模糊到几近消失的地方,不论在一对一和小队规模巷战等级的战斗中如何出众,在正面战场上,你都只是渺茫的一个小棋子。
小队与小队的战斗时一个人的出众表现尚且会因为队友无能而力有不逮。
当上万人规模的军队碰撞时,若是崩盘迹象出现,即便一个人表现得再如何出色所有人都期待着他力挽狂澜。
也不过。
只是在延缓死亡与失败的到来。
无力与渺小,这是一行人尤其是武士们踏入这片焦土时的所感受到的。
城镇没了。
原本算上周边村落总计数万人口,虽然算不得很大,但也是相当繁荣的小镇。
只余下尚在冒烟的断壁残垣。
远处城墙和城楼虽然了无生息却依然高耸,而城外靠近国道的居民区已经只剩下一片废墟。
穿过宽阔而寂静的国道,踏上前往小镇的支路瞬间一行人便看到大街上有一具被点燃的尸体扭曲倒在石板路上,燃烧的混杂有人类油脂的余烬在洒落在焦黑的尸体周围形成了一道鲜明的油腻轮廓。
亨利走上前来,即便烧黑了仍旧可以从尸体的背部看到一道砍痕。
“很深,砍进了骨头,但没有立刻死。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浇油烧死的。”贤者看着这具身材娇小的尸体,主人还活着的时候大约只有10岁上下。细小的手掌因为高温的痛苦而扭曲挣扎,整个人痛苦地弓起了背,正是被焚烧时尚且存活的证明。
“什么样的人会作出此等恶行。”武士们咬牙切齿,怒目圆瞪。
亨利环视着周围坍塌的木质结构,米拉握着剑并且要求举着大盾的咖莱瓦护卫在队伍的前方。
哪怕看起来像一切都已经结束,松懈却也万万不可。他们将没有战斗力的人员围在中间,战斗力聚集在前部并且呈扇形扩散分出斥候。
两侧都是烧焦的残骸因此道路有些狭窄。辎重被安排在后方靠近国道的地方,万一有必要的话可以先行撤离。
安静的死城中仅有一行人的脚步声与马蹄声以及武器盔甲碰撞的金属音回荡。
虽然房屋尚且还在冒青烟,但尸体已经冷却而且空气中的死亡气息实际上已经相对淡薄。
没有扑面而来的热浪和更加刺激的气味,这一切宛如死亡余韵一般的体验提醒着一行人。
这已最少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连成片以木头和粗纸制作的和人房屋就像一片人造的森林,大火焚烧一座城接连烧了两三天时间是非常正常的。所以木材还在冒烟,但尸体和其它却都已冷却。
再往前走出一段,在靠近土塀——也就是和人城堡的外墙——的部分,由于城门入口相对较窄的缘故,一行人被残骸暂时挡住了前路。
打有巨大铜钉的门上遍布骇人的爪痕,双开门的其中一扇被蛮力冲撞铰链损坏坍塌在旁,而另一扇则被火焰烧焦了边角。门挡落在旁边的地面上,虽说不知为何在外面而不是里面,但一端被烧而另一端完好的模样无声诉说着这里的居民曾试图封门但没能成功。
高温下炸裂的石块和坍塌的木炭等杂物堆积在道路中间,挡住了城门,虽然不高但却足以对他们的行动造成阻挠。亨利用从足轻手中拿来的矛杆拨开了它们以清理出道路,几番动作却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咔嚓”声。
贤者蹲了下来,用手把覆盖在上面的杂物扫掉,翻出来的是一只沾满灰尘烧焦了的手臂,还紧抱着一本和手臂长度相等的大书——表面的覆皮也已经被烧焦,甚至就连金属书角和书锁都也已经在高温下融化变形。
但尽管如此,这极其里加尔风格的装订方式仍旧清晰明确地给出了手臂主人的身份。
“是传教士。”
亨利的关键词让长久以来一直维持沉默的拉曼传教士一行从后面慢慢地跻身了过来,在瞧见那已经尽数烧毁的圣典体积和装饰时,为首的老传教士脸色明显一变,但他城府够深没有声张,反倒是年青的传教士艾吉脱口而出:“是主教大人的圣典!”
这一句话吸引了一行人的注意力——传教士们与他们的同行耗时漫长以至于几乎忘却目的,都快要习惯了他们那沉默的存在,但实际上他们也已经接近原本预定的目的地。在到达中部的聚集区以后这些人原本的预定是要去与在这儿的同僚们合流的,但眼下他们却在济州一座小镇的废墟中发现了这样重要人物的遗骸。
“主教大人难道已经?!”年青而缺乏自制的艾吉显得惊慌失色,但亨利拨开了更多的杂物,看见了那只断口残缺不齐的手臂全貌。
“这可不像是圣职者的手。”贤者回头问到:“主教大人身高几何?”
“大抵与我相当。”老传教士这样说着,而亨利根据这个信息再度摇了摇头。
“这只手,指关节粗大,小臂肌肉健壮。而且小臂骨上还有旧伤。并且从比例上来说是个更加高大强壮的人。这是剑士的手。”
“被咬断了。”旁边捂着鼻子蹲下来的绫注意到缺口和骨头上的空洞。
“应该是掩护其他人撤离的时候负责拿着圣典。毕竟白色教会的圣典出了名的又沉又大,总得用这么多的装饰来彰显威严,怎么可能是主教大人亲手扛着。”亨利语带讥讽,但传教士一行也不敢反驳。
“食尸鬼?”米拉提出了也环绕在其他人心中的疑虑。
如果是与里界相关的话,这显然是个正确的猜测。
“不大像,食尸鬼大体是人类,虽然有爪牙,但吻部可没有大且强壮到可以一口咬断手臂的程度。”因为绫对这种东西的不熟悉,这次回答的是亨利。
“这是某种别的东西。”他单手把尚未完全烧烂的巨大圆木架子抬了起来,这似乎是谁家的主梁,然后翻到了另一侧。
“轰——啪——”的一声主梁倒地掀起一阵灰尘并且剥落了上面烧焦的部分,而亨利又用脚拨了一下石子,清出了进城的路。
他走上前去,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巨大的城门上。
一行人看着他的动作。
一米九五的贤者有着一双和体格相配的手,但当他把手指分开去跟城门上的爪印对比时,却像是小孩子在跟自己的父母比较双手的大小。
“这门是榉木的,里加尔爱用橡木,新月洲盛产榉木。这可算得上硬木。”亨利说着,而米拉也凑了上前,近看爪痕更深,大约刨进去有3厘米左右。
她掏出小刀试图削了一下,尽管还是削的动,但明显可以感觉到阻力,不会像是水曲柳木一样感觉轻易就可以刨下来一大块。
“这东西。”洛安少女咽了口口水,又抬头看了眼:“感觉跟地龙差不多凶。”
能一爪子在硬木上留下这样痕迹的生物,也能轻易把一个80千克重的成年人拍飞。若非淬火硬质钢甲,普通的铁甲在它的面前只怕也会被轻易击打变形。
新月洲没有龙。
但新月洲也应当是没有食尸鬼的。
里加尔概念的许多生物在这里都理应是绝迹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留下了这样的爪痕。
“瓦喀朗(没看懂)。”一旁的璐璐忽然冒出来念了一句,她的话也正是其它有眼里根据环境判断出来局势的人想说的——这道爪痕很明显是向着里面的,是试图破开门。可是门挡却在外侧,而且从地上遗留的圣典来看他们也是从里向外逃的。
是里面被突破了以后再往外逃?然后试图把进攻的某种生物锁在里头?
但那样的话又为什么会有小孩被砍杀并且焚烧。
答案在他们进入城镇内部的一瞬间被给了出来。
“呜恶。”樱首先忍不住跑到旁边吐了起来。
而传教士们则是脸色铁青。
城门两侧的立起了一整排的十字架。
上面钉着的尸体尽管已被焚烧却仍旧可见扭曲变形的模样。
突出的肢体,变长的手指关节,膨胀的头颅,满嘴尖牙。这些人就像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那只诡异的兔子一样,也出现了异变。
但和人并没有这种极其拉曼风格的将有罪者钉在十字架上的做法,再加入一神教在混乱年代所具有的强大影响力作为考量,显然是原本躲藏于本地的传教士们将危机视作机会,在出现异变者时,曾试图以宗教聚集人心并将异形甄别处决。
而他们所看到的就是这一切的结局。
宗教高压与异类狩猎或许在短期内维持了秩序,但绝望而狂热的人们紧接着陷入了对彼此的猜忌之中。加上这种局面很明显并非光靠信仰之类就可以应对的。最终混乱不可避免地到来,而传教士们为了自保也只得慌忙撤离。在这个过程中城池失火,最后把没能逃走的活人与怪物一并付之一炬。
深入骨髓的惊悚感笼罩了眼见这一切的所有人——这些人是为什么出现了异变,他们不知道。
那他们自己就会成为例外吗?凭什么?
这种不安感尤以确凿无疑进入过里世界的人为甚,但这或许还不是他们眼下最迫切需要担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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