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名为大锤与铁砧。
——步兵是铁砧，扛住对方步兵阵线，令对手寸步难进。
而单体质量更大，冲击力更强并且速度更快的重装骑士们，则绕道过来，到对手的身后或者侧面。
如同一柄狠狠砸落的大锤一样，配合己方步兵将夹在中间的对手。
打成肉饼。
“哈啊啊啊啊啊！”赤红的符文亮起，7名鬼族女性双眼在一瞬间散发红光，紧接着她们踏着在泥地上留下深深足印的沉重步伐朝着毫无防备的宛州足轻们发起了冲锋。
“嘭！！！”如破布娃娃一般轻易飞出去的人体，两面夹击，全都是狂暴而不可匹敌的鬼族。
足轻们在一瞬之间崩溃了，哪怕剩余的人员还有超过80，但谁又想变成下一个死掉的人。
丢盔弃甲，大声地喊叫着想要撤离。
照月回过头看向了宛州的武士，他们若是在此时进攻的话对于背对着他们的鬼族勇士而言实际上威胁颇大。
但这些人呆若木鸡。
荣耀是要存活下来才能书写的，足轻们死不足惜，如果他们的死能为自己夺得胜利的荣光的话那么死多少人都无所谓。
可当事关自己性命时，武士们。
就没那么奋勇向前了。
“撤、撤！！”大声地喊叫着抓着战马缰绳转过头狂甩马鞭的宛州武士成为了这场战斗天平倾倒的最后一块砝码，足轻们眼见自家领主都已经逃窜自然也不再有任何心理负担。
留下死去的同伴丢盔弃甲，他们四散着逃入周围的森林之中。
而一行人气喘吁吁着，也并未去追。
“真是。”鸣海开口，语气急促但又因为良好的教养最终没能把脏话骂出口。
而大巫女在松了一大口气后看着受伤但所幸不严重的同伴，抬头望天。
“若我能，有更多力量的话。”





贤者与少女 第二百二十一节：应变
与宛州武士发生的遭遇战虽然并非一行人所愿，但就算如此胜利并且存活也好于死亡。
因为物资方面尤其是武器铠甲的紧缺，这些战死的和丢盔弃甲的足轻们的装备就成为了他们良好的战利品。
尚且可用的短枪38支，折断或是斩断取下来的枪头9个，打刀17把，胁差8把。完整的胴甲11副，有损坏的4副，阵斗笠17个；简易笼手与护腿各13副和一些零碎配件。除此以外还有步战大弓9把，箭矢337发。
取得如此众多战利品装备的代价仅仅只是己方有两人有一些皮肉伤，然后有两把刀有些钝了需要重新打磨。
马车的篷布也在战斗过程中被撕扯勾破以及沾染了血污，但总的来说可以算是以相当小的代价取胜。
新月洲的足轻甲基本上是武士护甲的简化版本，防护面积更小工艺也更简单，以此达成较高的产量和较低的价格。尽管它们大部分比较薄，扛不住步战大弓重矢的近距离射击，却也已经足以拿来抵御一些较轻型的锋刃类冷兵器例如刀剑的切割伤。
他们的盘算是把一部分用以武装巫女们，另一些则拿来作为马车的加强防护——如今鬼族们能自行活动，最大的那辆马车的负重空了出来，不拿来改造成战车或者移动掩体有些可惜。
之前米提雅拉的二足战车虽然未能在实战中派上用场，却也为武士们站在移动平台上射击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放置了大量双层床的六轮马车改造一下完全可以变成双层结构。下层可以把部分床铺拆掉回收木板，用来加高第二层的外壁，再用掳掠得来的盔甲进行加固。
然后武士们可以待在马车的车顶利用胸墙作为掩护持续射击。
更大的空间意味着能站更多人，而他们得到的箭矢之后便储存其中。
当然这些只是目前的计划与思路。如此改良方案他们必须找到一块暂且可以修整的地方费上少说一天的时间来完成。
当下更紧要的是搜刮完立刻离开战区，因为那些骑着马快速溜走的武士可能会带着援军赶回来。
他们击溃的这支充其量只是宛州地方乡村级的巡逻队，一旦对方跑去城镇等更大的地方求援带来一支上千人规模的部队，那么哪怕战术如何优秀己方也必定会出现伤亡。
和直辖州武士的敌对行为是极其不应当发生的，但对方不打算给他们解释的机会，而即便更大的官意味着更有可能判断出来巫女们的身份货真价实，去冒这种险也得不偿失。
直实那边的案例已经表明了，哪怕身份尊贵，不握有实权的巫女们也就只能在口头上得到尊敬。
而且更重要的是，真正的藩地叛乱者占领了济州却全然没有渗透进宛州的可能性。
几乎为零。
他们必须立刻撤离主干道。
不仅如此，还得依靠巫女们的道路知识再三变道。哪怕这样一来会需要绕道加长路程，眼下也仍旧是安全为重。
时刻假定最糟糕的情况，才能在危机到来之时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不知所措。
这并不是要你危言耸听或者自乱阵脚，以最糟糕的情况作为假设而制定计划反而能让人冷静下来。因为心里有底。
人最害怕的东西是未知，训练过知晓如何应对某些极端情况意味着哪怕仍旧会因为心慌而无法完全发挥出来，也最少回过神来之后会懂得如何去做。
如果一点训练和学习都没有，那么就会从头慌乱到尾——或者更糟，盲目地试图用行不通的方法去做事，反而害死了自己和同伴。
——但让我们话归原处。
打完就跑和掳掠行为听起来都相当不光荣，但冒险者从来都是实用主义者，而这一路下来青田家一行也早就已经耳闻目染受到了亨利深刻的影响。
局面容不得他们当君子。
这场遭遇战过后当成他们一行人最少在宛州区域内已经把自己的存在彻底暴露比较好，因为新月洲虽大，整块大陆却也大概是找不出另一支这么个性鲜明的队伍了。
藩地那边只要听闻队伍成员构成，大概率就会知道是自己的目标。不论是运送投名状的异乡人与青田家残部还是之前没能全歼的巫女部队，都是对他们而言属于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
他们之前或许还不知道两者如今一起合作，但因为这些理应是新京一方的宛州蠢蛋武士们的行为，一行人的存在大概率是要彻底暴露给藩地了。
照月气愤了好几次觉得当时应该追上去把那十名逃跑的武士灭口的，但他们这边马匹短缺而鬼族勇士大病初愈，哪怕符文强化了也只能在短时间内和全速奔跑的马匹速度齐平，对方一心要跑，他们这边实在跟不上。
战斗打赢了，但隐患却扩散了出去。
这是绝对大意不得的。
硬件条件例如军力和财力还有领土范围和新京相比天差地别的藩地之所以可以一经开战就连连取胜，甚至于巫女部队这样的绝对精锐堪称人间之神的存在都折戟沉沙。
便是因为他们非常重视一种哪怕在和平了漫长时间的新月洲不提，里加尔尤其是西海岸那些战斗连连的小国，实际上人们也常常忽视的重要战争相关——
情报。
为什么他们绕过了章州那些摆明了是拖时间的废物武家子弟组成的陆路防线？
又是为什么他们知道水俣的渔夫能被煽动起来组成下克上运动？
巫女们的行动路线和构成人员甚至是鬼族穿着的盔甲厚度都被藩地一方牢牢把控，他们从头到尾都对自己的对手知根知底，而新京一方则就连信息出现了泄露都不清楚。
藩地的领导阶层深知情报的重要性。
能够把握住对方的人数规模，装备和具体位置，就可以对此作出响应准确地调动出来一支针对性质的部队。
10名鬼族能对付100名武士的话，那就调动200名武士；又或者佯攻使她们分开，哪怕总兵力势均力敌强行战斗顶多惨胜，只要运用计谋掌握情报，确保短期内处于一片区域的兵力弱于己方，便可在较好保存军力的情况下一点点蚕食掉比自己更加强大的敌人。
藩地的行动很明显是完全基于各种重要情报的，他们非常重视情报的重要性。因此即便一行人交手的理论上是敌视藩地的宛州武士，一旦那10人回去求援上报，他们也可以视为自身已经暴露给了藩地的敌人。
以藩地迄今为止的表现，到这个时候还麻痹大意觉得没什么问题，那只能说是在自寻死路。
因此他们需要立刻撤离，再三变道，之后在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重新整理行装。
身强力壮的鬼族勇士们不光战斗力惊人，干起活来也速度飞快。按照贤者设想拆除了床铺回收木板和各种配件改造的马车一瞬间内部空间就大了起来。而他们又把物资之类的再分配了一下，除了把篷布替换成硬质木板组成的车厢以外还把部分余下的用在了其它马车上。
最大的那台六轮马车的顶部按照设计改成了弓兵们的移动射击平台，而除此之外下面车厢还开了不少横向的长条孔，用来把矛伸出去攻击从下方靠近马车的敌人。
设计虽然简单，但整体稳固又实用。鬼族们之前战斗中锐器几乎全都损坏，遗留下来的结实耐用的镶钉硬木大棒实际上也是她们最爱用的武器，所以在进攻手段上问题不大，比较麻烦的是护甲。
庞大的体格意味着战利品那些足轻胴甲她们没法穿，而眼下缺乏工具和有能匠人的情况下也没办法拆解重新改造。最后只能是包括照月在内的3名战斗力最强的鬼族勇士穿上了她们之前战损的如今打了些补丁的甲，而其他人则是在亨利的建议下使用那些大量得到的足轻短枪，当做标枪投掷，远程攻击。
对于人类而言有些太重丢不远的短枪在鬼族手里却相当趁手，和人的枪矛结构与里加尔有所不同，截面并非菱形而是三角形，一面平整另外两面倾斜。
这种特殊结构与里加尔矛孰优孰劣尚不清楚，但最少和人的设计上是追求在保留穿刺能力的同时重量也不至于太过过分的。
尽管面对装甲目标还是不如钝器打击，但这一批投矛也算是在箭矢之外又增加了他们远程攻击的能力。
宛州的人大概率因为之前的恶性交战也要对他们怀抱敌意，尽管还要严防藩地进攻加上州牧等级的人必然是知晓巫女存在的，所以大概率不会是整个州的军队都来追杀。但眼下所在的这块区域内的敌意是可以预见的，所以少说几百多则上千的本地守军追兵应该会出现。
而再者加上藩地军一旦得知了他们的存在，两个眼中钉和于一处，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也必定会加快追击进攻的步伐。
真真正正字面意义上的腹背受敌。
哪怕鬼族能以一敌十，那也是健康以及护甲与武器完好并且还有巫女协助的状态下。此时其它因素都大打折扣，能做到无伤毙敌的最大人数顶多也就是5人了。
当然这是5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骑马武士，足轻之类的人数还能翻一翻。
但即便如此再加上战斗力同样夸张的我们的贤者先生和略逊一筹但也是人类当中顶级的目盲剑士，配上其他人的辅助。
遇上百人规模的部队，他们也最好能避开就不要战斗。
因为这不是目的。
和宛州武士的战斗得不偿失，虽然这一次他们得到了相当重要的战利品，但每一分他们削弱的力量都会造成之后藩地进攻时宛州更快沦陷。
这是资敌行为。
而和藩地军的战斗虽然少了这一层的考量，但他们毕竟在进军。一旦陷入缠斗和消耗战，对于没有补给能力的一行人而言，会相当致命。
能逃则逃，对方实在追得紧，就依靠机动力和远程投送力量，最少做到在近距离交战之前大幅度削弱对手实力。
这样一方面来能更好避免己方在近战时减员或者有人受伤被削弱实力拖慢步伐，另一方面，也能加快结束战斗的速度，在对方援军到来之前打完开溜。
贤者根据现状所制订并且改良马车以适应的接下来的战斗方案，便是这样注重机动性和远程打击能力的打带跑战术。




贤者与少女 第二百二十二节：不属此世之物
自与宛州武士交战的4天过后，不停借助古老地图行走废弃道路变道的一行人，来到了一处语言几乎难以形容的诡谲之地。
仿佛是泰坦与双眼闪耀神光的存在们仍旧行走于世间，巨龙不像如今这般罕见而那比龙都还要大的庞然巨物们发出地动山摇的咆哮，为了庞大到堪比一个人类王国大小的领土而互相争斗的年代。
那连精灵都只能从古卷中一窥的远古遗留下来的。
百米高的参天巨林。
就连巫女们在此之前都不曾知晓新月洲竟有这样的地方。
或许一些更加古老的月之国古籍当中是对此有所记载的，但在多次变道穿过了暗无天日的密林之后，她们也是第一次面见此般壮阔景象。
赤红的树干直入天空，粗壮的树干即便是11名鬼族手牵着手都无法环抱。比他们最大的那辆马车从头到尾都要粗大。
而这样的树木一棵接着一棵。
“好奇怪，看着像，杉树种？但这可是在宛州。”通晓天文地理与世间生物的博士小姐在高高地抬起头看清了巨树的大致外观与树叶之后百思不得其解——杉树一般而言是在更为温凉的地带生长的树木，也常常在高山更为常见。
哪怕品种之间有所差别，在炎热的宛州并且还是这种算不得高山的地带，也显然不太符合生长规律。
答案紧接着在他们步入那些与这些巨树同样存在，已布满藤蔓的洁白遗迹时被给了出来。
“是人工移植的。”绫点了点头，在笔记上如是记载。动植物会出现在远离原本生长的区域，很大的原因就是人为干涉。
就好像新月洲贵族爱吃的大米原本只存在于大河两岸，而且也远不是今天这么稻穗饱满的模样。人工改良挑选可以适应特定气候的版本，又对其中一些特性进行专门培养来满足需求。像这样的事情人类从历史都已经遗失的远古就在做了。
——但这里的遗迹绝非出自人类之手。
即便已经过去了远超在场之人想象的岁月，依然洁白且轮廓鲜明的遗迹柱子发出如珠如玉的温润光辉。或许是因为密林的保护，风化作用似乎对其无效，它上面没有任何看起来是岁月影响的龟裂与老化，若不是攀爬的藤蔓和厚厚的灌木根系，这一切看起来就好像刚刚才发生。
拥有惊人年限的建筑材料，它上面似乎蕴含着某种神奇的力量，让所有人的眼光都不由得被其吸引过去。
作为短寿种的人类总是对永恒有一种衷心的向往，人们喜欢黄金并且尊其为金属之王恰恰是因为金子不会受岁月影响。铜会发绿变暗，钢铁会生锈朽烂，而只有金子哪怕刚刚出土也一如数千年前制作出来一般闪耀辉光。
“好美。”线条简洁又对称，哪怕只是一根瘫倒的并且覆盖了许多植被的柱子，它也很明显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精灵建筑。”亨利辨识出了建筑的风格，精灵族没有人类那种统一国家的概念，他们以部族四散居住在世界各地，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只会用树叶子遮蔽身体。
用一生去精进某种技艺的能工巧匠在人类社会总能得到大师尊称，而长寿种远超人类的寿命意味着他们对于某一方面技艺的精进程度也会相应地翻倍。
你一生的时间或许只相当于对方一次职业培训。
人类擅长的是创新和开拓，开辟新的领域，创造前所未有的东西，这些是短寿种的长处；但在旧有领域高度与深度的钻研上，能随随便便就花上半个世纪闭关钻研的长寿种们，会有优势是理所当然的。
但这里的一切显然已经消亡。
就连粗枝大叶的鬼族勇士们都屏住了呼吸，一行人安静地在这绝美却死寂的景色之中穿行。
参天大树投下一道道光柱。
表面仍旧完好但却被生长蔓延的植被撬翻的道路歪歪扭扭地向前延伸，马蹄声、车轮声和脚步声还有盔甲与武器碰撞的声响回荡，但除此之外便一片死寂。
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完好的废墟随着前进的步伐出现在眼帘之中。
穹顶和拱形似乎是精灵爱用的设计元素，这些建筑遗迹之中少有棱角分明如同人类建筑的存在。大部分地方似乎采用了与之前相同的建筑材料，还有一些地方更为特别，是与树木生长在一起看起来确凿无疑是“活着”的建筑。
“堪比一座大镇。”武士们对其规模和细节的赞叹丝毫没有夸大，这片遗迹光是目前看到的部分恐怕就已经足够容纳数千人聚居，尽管精灵族大概不会像人类的人口这般密集，但也已经十分壮观。
唯一算得上脆弱之物的木质房门朽烂，大部分精灵房子内部一览无余，而不论是他们路过时投入眼神的哪一间，都是空荡荡的。
“清理得这么干净，像是集体搬走了。”洛安少女给出了她的观点。
“也不一定。”而贤者耸了耸肩，“锵——”地一声用脚尖从旁边的灌木丛中挑出了一件格格不入的东西。
金饰仍在，但刀刃与木柄已经朽烂的太刀，掉落在地上的一瞬间就折断。
“也可能是后来人搜刮干净了。”
“想起什么了没？”他这样说着，而之前参与过洞窟救援曾见过本地名为土蜘蛛的矮人部族遗迹的人，都多多少少感觉到了其中的相似性。
如今龙类与精灵矮人等里加尔常见异族彻底绝迹的这片土地，在过去似乎并非如此。
某一时间点上发生了某种事件，引起了其它各大种族对这片大陆的集体撤离，而留下来的，大多数也已经消亡。
月之国隐去了这方面的记载，或许是已经搜索干净的废墟不存在多少有价值之物所以也不值得记载；或许是对于短寿种而言世代更替过快许多资料在漫长历史的天灾人祸之中遇到了遗失。
又或许是与其他一些什么原因相关。
不论如何，这片大地已然死寂。
于时光中极其坚挺的洁白建筑仍旧伫立，用活着的藤蔓与树枝编织成的高架桥与哨站平台在过去想必曾伫立着永远机警的精灵守卫。
他们手握着比任何人类战弓都要强悍的弓，射出的每一支轻银打造的箭矢都可以以极高的速度和准确度命中对手。
但他们已离去。
此处独留空城。
风吹过窗户和木门朽烂的房屋带来一阵阵“呜呜”的低鸣，就好像某种来自遥远过去的歌谣，又仿佛仍在此沉睡的巨兽睡梦中的呼吸声。
一切还是如此栩栩如生，好像下一秒那些优美而又高雅的生灵就会再度在这些建筑中行走，歌唱，训练，生产。
但他们已离去。
此处独留死寂。
巨大的杉树终归是精灵们从其它地方带来种植的树种，它和新月洲本地其它地方的植被格格不入。尽管它们在精灵离去之后成功存活了，却也因此制造出了一片本地生物们难以生存的地域。
巨木遮挡的天空下容不得多少阳光让灌木生长。地面上缺少可食用的植被也就意味着食草动物不会光顾此地。而缺少了被捕食者，掠食者也自然对这里兴趣缺缺。
蛀木的甲虫幼虫还有以此为食的小型鸟类或许是这里最常见的居民，然而因为这些树木的比例如此庞大，本就小巧的生物们几乎就要被景物本身给淹没无法注意得到。
生机勃勃与死气沉沉这两个词汇竟可以同时用来描述一片景象，在这之前一行人或许想都未曾想过。
苍老的巨树与优美的建筑一并归于沉寂。
并无鸟鸣，没有兽吼。除了他们自身的动静以外，就只有风的呜呜声。
但或许这一切并非这里的常态。
他们继续前进着。
空气中忽然有什么东西飘荡了过来。
“是硫磺味。”小少爷是第一个给出答案的人，或者说其他人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
在火山众多温泉也众多的新月洲这并不是罕见的气味。
但这一次显然有所不同。
皮肤呈黑红色的矮小生灵聚成一团，正在啃食着一些什么。
“嘶——”一行人停下了脚步，他们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人形？有翅膀？”绫立刻被眼前的生物所吸引了，这些大约孩童大小背对着他们的生物轮廓和人类十分相似，只是背后长着一对蝙蝠般的翅膀。
薄薄的翼膜在阳光下呈现半透明的模样，就行正午阳光最强烈时抬手挡住太阳时那样显露出了血管。
只是那里面流淌的并非红色血液。
“世间的生物大多是四肢的，不论是犬马猫猿，哪怕是蝙蝠也只是相当于手臂的地方变作翅膀。可这，六肢，又是人形？”虽说在见过之前那些形状古怪的东西之后再纠结这种小细节显得相当怪异，但她毕竟是这方面的学者，一眼便注意到了常人不太敏感的地方。
“所以，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武士们缓缓地拔出了武器，仔细观察后他们察觉到了这些东西正在吃的是什么。
或者说，是谁。
6头有翼的小型生物正在啃噬一具穿着僧侣服装的尸体，或许是附近哪里的寺庙遭殃了。
尽管它们为何要把尸体拖到这种地方享用仍属未知，但这些东西显然很喜欢人类的血肉。
“也就是你们新月洲人不清楚了，大部分里加尔人恐怕都看一眼外观就能懂了。”亨利回过头瞥了一眼看到了这些东西就不停地祈祷的传教士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