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筁篁箫笙
夜,愈发的冷,灰沉的云散了许多,清冽的光透进这间残破的屋子,照亮暗处男人冷硬的面庞和高大的身形,月色下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
银笙眯着眼,借着月光看清楚眼前的男人,不禁双目圆睁,有些难以置信,从而不知哪来的气力,竟是挣脱了男人桎梏。
翻身下榻,快速退到房门口,一手抚着脖颈,一手撑着门框,躬起身子不住的咳嗽,震得胸腔一阵阵撕痛,却硬是忍着没哼一声。缓了半晌,眼里防备丝毫不减的锁着男人。
心中虽然诧异男人面容和帝尊一般无二,但银笙知道此人不是帝尊。
他戾气太重,面容冷硬,幽暗深邃的眸子里那份嗜血太过残忍,显得他整个人过于邪魅狂狷,与帝尊完全是两个极端。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头上束发的白玉簪,身上穿的藕白衣袍,本应是与男人的暗沉格格不入,却万般诡异的融合在一起,透着一股子妖冶的美,仿佛本该如此。
银笙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会有和帝尊一样的脸,但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极度危险,况且,他的实力太过骇人,完全碾杀自己。若自己凭着一股意气以卵击石,只怕最后连渣都不剩,既然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银笙如是想着,不动声色的向门外挪去,准备趁男人不注意时伺机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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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虚耗兽
银笙很苦恼,这男人油盐不进,对其捧高踩低皆不为所动,一心想的便是杀了自己,倒也执著得很。现下等人来救是不可能了,因为男人已经起身朝向这边走来,边走边向银笙丢过去几道风刃。
“你停下,我,我并未说完!”银笙睁大一双圆眼,紧张的气氛激得她语速极快的吼出三个字,后又堪堪缓了语气。一边躲闪,一边寻找逃生的最佳路线。
男人稍微顿了下身体,然动作不变,依旧不紧不慢的走向银笙,茅屋很小,竹榻距门不过几步之遥,却硬是被男人走出迢迢之感。
他走得漫不经心,闲庭信步,却让银笙脑中那根紧绷的弦颤得愈发厉害,是对这种已知而不可变的结局。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不是谁都能坦然面对的。
银笙心知这已是死局,便有些不管不顾了,她左右看罢,弯腰,把垫着门脚的那颗石子,使劲用手抠出,表情狰狞,带着孤注一掷的决觉,抬手就向男人狠狠掷去。
显然,男人并未将其小孩般幼稚且毫无杀伤力的一击看在眼里,连躲都懒得躲,就这么迎上去。
往往,成佛成魔只一念之间,生死亦如此。男人晕倒前怎么也想不通,那就是一颗普通的石子,这死女人掷过来时连灵力都未注入半分,莫不是这死女人识穴……男人未经想完便彻底晕了过去。
银笙耳边还残留有男人晕倒前一刻,咬牙切齿,语带阴狠的话:“你……果然该死。”
银笙也很茫然,大抵还未从自己已活下来的既定事实中回过神来,事情发展,转变得太快,她那一扔完全是在撒气,却没曾想能把人给砸晕了。
这么想着忙低下头,赶紧呸呸呸吐了几下,似是觉得晦气,“不死,不死,本仙娥得活得好好的!”
是以否极泰来,一颗石子便扭转局面,不免让人嗟叹,倒不是这颗石子有多么了不得,也不是银笙识得奇经八脉,人体的穴位太过玄妙,只是恰巧这石子不偏不倚的砸在了男人的神庭穴,虽不致死,晕倒却是必然。
银笙走过去踢了男人一脚,并不担心对方使诈,尽管这个男人无耻的没有下限,但想必依其高傲,不屑做这种事。
想着男人实力深不可测,随时有醒来的可能。银笙拽住男人的小腿,使劲向屋外拖去,索性屋里物件不多,倒没给男人磕着碰着,只那一身衣物甚是污秽。
银笙没管这些,反而挺乐意男人变得如此,双手摩擦着,在想怎么教训这个要自己命的男人。
银笙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她想着,便就自顾自选了个较满意舒适的姿势,跨坐在男人腰腹上,脸上得意尽显,小手拍着对方的脸,选好角度,使劲扇了过去,顿时震得手麻。
忽略手上的痛,银笙恶声恶气道:“不是觉得本仙娥该死,不是把本仙娥当宠物耍弄,不是还挺横,还敢自称本尊,在这天上地下,有资格这么自称的只有帝尊他老人家,你这孽畜也配”
默了下,想是想到什么,银笙煞是大义凛然道:“今天,本仙娥就大发慈悲收了你。”
说着哼呲哼呲从男人身上爬下来,向着外面跑去,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又折回来,身上沾着不少泥,头发也乱着,脸上也同样没能幸免的沾满污物,嵌在脸上的那双圆眼却忽闪忽闪的分外亮堂。
但见她手里拽着一株叫不出名的野草,也不知从哪处拔来,只是在看到躺在榻上,双眼紧闭的男人时,眸中的精光又亮了几分。
竹蘭殿建在虚庭峰西北正中的方位,与偏南方向的青渊阁相隔有些远,因着中间是药轩,须得绕着道走,这中间花的时辰就多些,半个时辰必然都是快的。
若是使个仙法,左右不过须臾的功夫,倒也省时省事,可偏巧药轩里面种着的许多药草,或许对其他人来说万金难求,于虚庭峰里却是再普通不过,用处也不甚大。
虽是如此,但部分药草含有剧毒,即便不食入肚腹,碰着亦是乏力回天。这些药草有毒没毒的全部混种在一起,虚庭峰人少,就也懒得去管。
长久下来,药轩上方竟凝出一层厚实的药气,若于上面飞行,被药气熏到,轻则遍体鳞伤,重则仙根受损。便是玄清尊本人也奈何不得,故这一段路得用走的。
银笙初到虚庭峰,不懂这些,天兕一再强调不能靠近药轩,里面毒草甚多,自己尚不能识遍,何况是刚刚幻形的银笙。只是随意点了药轩边缘几株草,也没说药名,提醒了几句,银笙便给记下了。
她手里拿的那株草,便是天兕早前提醒过不能碰的。她开始跃跃欲试,带着几许期待,一步一步靠近仍在昏迷中的男人。端详了半刻,毫不犹豫的。
银笙就着那株药草,使劲往男人嘴里塞去,半晌也未见其吃下,想着许是药草太大,咽不下去,她复又团吧团吧,双手着力揉了揉,使得那珠药草的汁液混着泥土流进男人的嘴里。
……
玉屋峰,道行天尊处,冼黎宫内,正堂上坐着一位年逾近百,头发,胡子尽数花白的老人。但见其丝毫没有暮景残光之态,反倒是精神矍铄。老人看上去很慈祥,单就那一脸和煦的笑便无端让人生出些许亲近之意。
堂内人数不多,老人下首左侧是名年近不惑的男子,男子眼中锐利内敛,看向人时,眸光却似利剑,加之面上不苟言笑,神色肃然,让人生出几分敬畏。
男子右侧坐着位头挽盘桓髻的妇人,模样甚为温婉,脸上始终带着点点笑意。而在妇人下侧则是位相貌端正,气宇不凡但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他身后站着个模样机灵的仙童。
而与他们正对的面,一男子执起杯身纯黑的茶盏泯了一口,复轻悠悠置在茶托上,神情闲淡,一双眸子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众人一眼,又略略垂下眼阖,手指继续拨弄着渣匙。
男子一袭藕白衣袍上无半点修饰,看上去单调却不失雅逸,观其全身,唯袖口那株金兰较为醒目,尤其是金兰上坠着的七朵炫然的花。
老人微微转首,脸上和善不变,对着堂下右侧,品貌不凡的男子说着话:“此番多谢日及神君施以援手,卫儿顽劣,扰了人间秩序,差点酿铸大祸,若非日及神君从旁相助,恐怕卫儿现在已是身首异处。”
老人似不愿再提起,恐丢了颜面,只得转开话题,客气道:“
第六章 初遇日及
日及到虚庭峰时,内心有些揣揣不安,倒不是担心帝尊降罚,算算时日,帝尊现在恐怕不在竹蘭殿,至于在哪慢慢找!只要在虚庭峰,总能找到,或许
混沌初始,凡人的命格就归仙官们管着,仙的命格归天管着,日及觉得自己的命格是天开的个玩笑,不偏不倚捞了个实在的劳苦命,刚回来,屁股都来不及坐下,就又得匆匆寻帝尊去,他觉得自己很累,不是身体上的。
日及把一殿五阁七院翻了个遍,甚至药轩都没放过,可偏就寻不到帝尊,这次该不是钻地底下去了吧!想到以往经历,越想越是觉得太有可能了,日及赶紧的念了串咒语,唤来地神询问一番,未果。
不怕,帝尊只要还在七峰,总能找到,或许吧,日及如是安慰自己。心里却觉得万般不对,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莫不是忘记了什么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际,青渊阁处传来不大却也不小的响动。
“……放手!”这是女子急吼吼的声音。
回应她的只有粗重的喘息,以及坚硬如钢铁的实拳。
“嘶!”这是女子单手捂着肚子的抽气声。
但见那实拳化掌,不留余地向前击去。
“噗……咳,咳,咳!”这是女子双手捂着肚子的吐血声。
掌又变钩,直逼女子脖颈而去。
“孽畜,这是对本仙娥的脖子情有独钟了”这是女子闪身,很是气急的声音。
尽管如此,女子也丝毫没有退却之意,反而越战越勇,每次被击退后,又发起比前一轮还要迅猛的攻击,接着再被击退,再攻击,击退,攻击……
整个过程女子均未还上一招半式,而男人虽显狼狈,却是单方面对女子花式吊打,只是观其力道,男人似乎在极力忍着某种不适,才叫女子在打斗过程中受了许多皮肉之苦,却没有性命之忧。
日及几乎翻遍了虚庭峰的大小角落,毫无头绪之际,正要飞向其它峰去找。
所幸,不远不近的,一道极为尖锐的女子惨叫传来,激得他抖了几抖,接着就是大惊,脑子里第一个念头陡然冒出:‘哪儿来的妖女’
第二个念头紧接而来:‘帝尊这次是饥……’还未想完又紧紧压住,简直要命。
他这才想起,刚刚的怪异感是怎么回事,原来缺了青渊阁处没去查看,即便问了地神,也总觉得自己漏了哪儿,却怎么也想不起竟是青渊阁。
那处地极偏,在药轩的尽头,又从未住过人,大家没事也不会无端去,只天兕偶尔的去洒扫,久而久之,就真给那处地忘了,不及他细细想,又是一道声音传来,这一次声音更大,更凄惨了。
半个时辰后,破败的茅屋前。
日及急急停住脚,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幕,脑海中是一连串的反问,设问,疑问,虚庭峰出现个女子很怪异吗这个女子胆子大得能捅天很奇怪吗她不断攻击帝尊找死很稀奇吗
没看到帝尊他老人家躺地上的吗没看到,从来形容一丝不苟的帝尊衣衫不整,呸,衣衫凌乱吗没看到帝尊此刻气急败坏的样子吗谁还有空去管那个莫名其妙的妖女
日及被眼前的画面刺激得全身僵硬,目光呆滞,样子很茫然,谁能告诉我,帝尊他这次入的是什么魔怔
没有人回他,有的只是眼前女子展开的新一轮攻击。
日及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反倒察觉自己喉咙干涩得厉害,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见那女子作死的又向帝尊扑去,觉得自己不得不管了,化出凤离剑,一道剑气又稳又快的朝着女子劈去。
但见女子极灵活的躲开,身后茅屋终是承受不住,轰隆一声崩然倒塌,日及心想,一劈不成,再来一劈。
狠厉的剑气挟裹着疾风,生生让那女子转了方向,砸在俨然已成为废墟的茅草屋上。见女子就那么大剌剌的趴着,日及想,多半不是昏迷就是死了。
没有去管那女子是何状况,闪身来到那名躺在地上,模样极其痛苦的男子近旁,用灵力查探一番,面色倏然绷紧,帝尊怎的还中毒了且还是这般难以启齿,上不了台面的毒。
日及再没有过多的想象与猜测,亦没有多余的动作,扶起离长昔快步向竹蘭殿走去,路过药轩,突然就想把它也给劈了,但到底理智压过了心头的怒火。
帝尊需要它们……
再说这边如一团破布的银笙,她就这么趴着,丝毫不觉得那些碎木屑戳在身上硌得慌,她就想这样趴着,心里比较踏实。
银笙姿势都不换一下,就这么睁着那双不算太大的圆眼,趴在木头上,看着常年躲在犄落里的虫子,因为栖身之所被毁,慌慌张张的爬来爬去,遇到黑暗或者有缝的地方钻进去又不动了,许是认为找到了新的居所。
银笙看着虫子,无声叹口气,安于现状也未必是好事,总有飞来横……还未经想完,那些虫子的新处所就塌了,接着便又是一阵的慌慌张张,果然,尽管安于一隅,有些劫也是躲不掉的。
想到自己同样没招谁惹谁,好不容易那孽畜晕着,只待自己手起药落,便可万事大吉。没成想他喝了那几口药汁,就几息的当口醒来,对着自己离他最近的左手腕就是一个翻折,现在耳边都还有骨头断裂的咔嗞声。
这都没什么,耗耗也就过去了,看那男人的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
可是之后又来了只孽畜,见他没有什么动作,以为他就只是个路过的,见他杵在那半天,想是觉得这边动手的两人有些稀奇。
直到他那一道剑气劈过来,她算是明白了,这孽畜一直杵在那,是在选角度呢,就怕给劈歪了么
银笙觉得自己很累,哪哪都累,不仅累,还疼得厉害,她干脆就着碎木屑趴着休息,想着片刻后起来再战过,骨子里的那股倔强是容不得自己有半分胆怯的。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孽畜的第三道剑气劈来,也听不到地上那男子的嘶吼,到是一阵接一阵的冷风,从破开的衣服口不要命的灌进来,惹得银笙好一阵瑟缩。
那两只孽畜大抵以为自己入了鬼录,就没管,才让自己终于给捡回一条命了吗
“入了夜的天可真冷!”银笙慢吞吞爬起来,拢了拢已经坏得不成样子的衣袍,语气满是惋惜,“这可是帝尊送我的第一件衣物,自己都舍不得换的。”
抬首看着已经不能住人的小屋子,又瞅瞅旁边的大屋子,想起天兕白日里的话,银笙笑了笑。
转头就把身上的衣衫扯得更烂,然后耷拉起肩膀,哭丧着个脸,魂似的飘向幻幽阁,天兕说了,‘可去日及神君处避难’。
天越发的冷了,银笙打了个寒噤,忙加快步伐!
竹蘭殿此时的气氛很凝重,在回来的路上,日及顺手摘了几株药草,把帝尊的毒给解了,这毒解了应当是好事,可偏偏这时候帝尊‘醒了’,晦涩莫名的看着日及手中的那几株残余的药草。
沉着嗓音,语气带着羞恼,却是寒意逼人:“这次是谁”
日及敛着神色道:“一个妖女,方才已被属下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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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殇(一)
银笙跑到竹蘭殿后,在这一番折腾中,竟破天荒的没有误了时辰,见到殿内案首前,依然是着一袭藕白衣袍的男子,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慨,活着,真不容易。
殿内那鼎香炉里**还在烧着,闻着那股子空灵的香气,银笙不自觉放松身心,能再次见到帝尊,觉着昨夜里受的那番罪便算不得罪了。
玄清尊察觉来人,抬头看去,入眼的便是作乞丐般打扮的人,他联想到昨夜之事,眉头微蹙,似是心情不好,有复杂,有恼怒,亦有难堪,同时又庆幸她还活着,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见到银笙的那一刻,他,是欣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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