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个权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水下城
但视线停处的官差却很快分走了郭知宜的注意力,“官府的人来得这么快?”
亲卫:“白小姐和陆大人昨晚连夜派人通知了附近三县的衙门。”
郭知宜点了点头,稍一思索,换了身男装才往前院走去。
陆韶远远瞥见郭知宜走了过来,微愣,随后,落在闹闹哄哄的百姓身上的目光渐沉。
拔刀声齐刷刷地响起,亲卫手中如雪的刀光瞬间把闹事的百姓逼退了两步。
但也有胆子大的:“他们是官府的人,不敢真的把咱们怎么样!不用怕他们!”
陆韶锐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出言鼓动众人的中年人身上,寒光熠熠的冷刃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架到了对方的颈上,声音里透着漠然,“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动手。”
“来啊……”中年男人强作镇定,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颈间的痛意吓得一抖,余下的一肚子话都憋了回去,双腿发软,浑身打颤。
一旁的衙役见状抖了抖,小声道:“兄弟,留手啊。”
陆韶仿若未闻。
亲卫替他答道:“放心,我们大人有陛下的特许,连朝廷里的官老爷们都动得,何况他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
亲卫说话的声音不大,奈何他附近人被陆韶的突然出手吓得安静了片刻,于是这句话便无比清晰地传入了不少人的耳朵里。
衙役默默地转过了头,悄悄离这群来历不明但身份不凡的人远了点。
“住手吧,陆韶。”郭知宜裹着白色大氅,缓步而来。
白色衣摆被微风轻轻拽了拽,在日光雪色间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有匪君子,如磋如磨。
出尘的容貌和温雅的气质,和冷厉凶狠的陆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郭知宜嘴角噙着和煦温暖的微笑,微微侧身挡住了陆韶,“好了,有什么事好好说,刚过完年,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还是不要见血的好。”
陆韶冰凉地扫了一眼中年人,像是不甘心地哼了一声,动作飞快地收刀入鞘,面容冷硬地立在一旁。
郭知宜回头,问道:“这位大伯可愿意好好同在下一叙?”
有了黑脸的陆韶在前,再对上看似温温和和、好说话的郭知宜,中年人除了连连点头什么都不会了。
“大人,临近两县的两位县令到了。”亲卫恭敬禀报。
郭知宜面色不变,“请两位大人稍等片刻。”
亲卫毫不迟疑:“遵命。”
无形之中装了一把的郭知宜微笑转身,“这位大伯,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中年人:“……”瑟瑟发抖。
周围的人彼此观望了几眼,都没敢再吵嚷。
“敢问,众位乡亲们为何出现在此?”郭知宜的视线轻轻地扫过附近的一圈人,最后在中年人身上驻足。
中年人抖了一下,外强中干道:“你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们就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郭知宜神色平静道:“我们是为民除害,才会出现在这里,大伯你们呢?”
中年人看着不远处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山寨众人,粗糙的脸上浮现出一层出离的愤怒,却又因为畏惧而死死克制着,咬牙道:“为民除害?好一个为民除害!那就是你们要除的害?”
中年人指着被绑起来的山寨众人向郭知宜厉声质问。
郭知宜顺着中年人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难道不是吗?”
“不是!”
“才不是呢!”
“楚大哥是好人!”
“错了错了……”
中年人还没说话,旁边的人倒是七嘴八舌的说上了。郭知宜被杂乱的声音吵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你们这么多人都说,我怎么听得清。”
然而,郭知宜的声音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唰——
“闭嘴!”陆韶的拔刀恐吓见效很快,说话的众人眼神畏惧地瞅了凶相毕露的陆韶一眼,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终于安静了。
郭知宜在心里释然地一叹,而后打起精神看向刚刚的中年人,“还是这位大伯来说说吧,胭脂刀楚拾戈怎么就不是祸害了?”
中年人挺直腰板,振振有词:“虽有山匪之名,却无盗抢之实;虽有贼寇之名,却有庇护百姓之实。这样还不够吗?”
郭知宜眉头微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楚拾戈,低头想了想。
见状,围观的人纷纷忍不住替楚拾戈说话,“前几个月汴梁那边又打了好几场大仗,到处都是乱兵,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不是有楚大当家的坐镇老竹山,打退了好几波零散的流兵,咱们附近的乡里乡亲早就被乱兵给杀干净了!”
“就是就是,陈州城那样的大城都被烧得只剩个渣子了,要不是有楚大当家的,只怕我们的下场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就算大当家的收我们钱,那都是我们乐意的,何况大当家的很少收我们的钱呢。”
“楚哥哥劫富济贫,是大侠,你们这些人是非不分黑白不辨,才是坏人呢!”
或苍老或稚嫩的声音,高高低低地在郭知宜耳边响起,陆陆续续地拼出了楚拾戈在邻里乡亲心目中的伟岸。
郭知宜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心中自嘲一笑,派人把楚拾戈提了过来。
郭知宜拍了拍被塞住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楚拾戈,笑眯眯地看着众人,又问了一遍,“你们说,这位胭脂刀不是坏人?”
众人看见楚拾戈,神情更加亢奋,争先抢后地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郭知宜微微一笑,拿掉了塞着楚拾戈的布团,“大当家的怎么说?好像是本大人冤枉你了?”
楚拾戈一哂,眼神轻蔑地扫了一眼围观的人,“事到如今,我已是穷途末路,横竖都是一个死,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楚拾戈目光缓缓在闻讯赶来的乡亲身上掠过,不留情面地嘲笑道:“一群傻子,我不过就是找了几个认识的人扮成乱兵,演了一出戏,他们还真信了。”
“不过,也多亏他们这么好骗,我们寨子才能壮大得这么快,抢劫来往商旅,有人帮忙,官府上山剿匪,也有人报信!还我们不向他们要钱?哈哈哈哈,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吧,靠掳掠这里的年轻女孩拿出去卖,就够我们花的了,哈哈哈哈。”
晴天霹雳。
围在外面的百姓俱是一脸猝不及防地茫然呆滞,难以置信以外还带着一丝灰败的神色。
“大当家的……你你你在说笑呢吧?”
“是啊,楚哥哥,你是被逼着这么说的,对吗?”
“楚大当家的,这是假的吧……”
愕然的百姓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用近乎祈求的态度微弱地问道。
迎接他们的是一声嗤笑。
众人渐渐心凉。
郭知宜深深地看了楚拾戈一眼,很快移开目光,继续往围观百姓摇摇欲坠的信心上拍击,“那些就是被山寨里的匪寇抓上山来的姑娘,人证物证俱在。”
“之前附近各县丢失的姑娘也都是被他们掳去的,现在生死不明。”
郭知宜听见人群中开始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心知大势已定,轻嘲一笑,转身看向已经立在旁边多时的两个县令,“两位大人,可以把犯人捉拿归案了?”
两位县令沉默地对视了一眼,先后轻叹了一声,“确实。”
郭知宜往后退了一步,“那就请两位大人快把他们带走吧。”
从交口称赞到人人喊打,只是一夕之间的事情。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群,立刻向罪恶之源无理放肆地发泄起了自己的愤怒。
石块儿,雪团,枯枝败叶,齐齐向楚拾戈招呼去,一会儿就把人砸的头破血流。
郭知宜看着眼前的这幕乱象,周身的温度骤降,声音里带了一丝怒意,“还不快把他们带走!”
“是是是。”衙役们一边费劲地拦着愤怒发狂的人群,一边手忙脚乱地把人往山下押去。
年长的那位县令见状,沉沉叹息了一口气,“从来世人心易变,一朝春雨一朝寒。”
“此话怎讲?”郭知宜回眸问道。
县令抖了抖眉毛,苍老的容貌愈发深刻,眼里流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悼念之色,“下官只是看到熟悉的场景,一时有感而发。”
“熟悉的场景?”
“是啊,和今日神似的场景,唯一的不同就是事情的主人公不同。”
郭知宜问道:“过去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老县令嘴角勾起,像是想起往事时的微笑,更像是浑不在意地嘲笑,“是啊,五年前发生过同样的事,只不过那个时候站在姑娘这个位置的,是楚拾戈。”
郭知宜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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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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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县令说完笑了笑,完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然而一旁的亲卫和年轻县令却是齐齐变了脸色。
郭知宜挥了挥手,亲卫们垂首敛眉地退了下去。不知道老县令说了什么,那位呆若木鸡的年轻县令也迷迷顿顿地避开了他们,回到满地狼藉的山寨里处理后续的事情。
“大人可知,邸阁县的县令今天为何没有出现在这里?”郭知宜和老县令悠闲地向人少的地方走去,言谈举止随意地仿佛两个相知多年的老友。
“这也是下官想问贵人的。”老县令道,“贵人自邸阁而来,应知邸阁之事。”
“哈哈哈,”郭知宜一笑,“大人和在下都是心清眼明的人,没有必要打什么哑谜。在下有一个问题不解,还望大人赐教。”
老县令捋着花白的胡子,“贵人请讲。”
郭知宜手指点了点,“邸阁,白潭,连城,老竹山下的这三县离得如此之近,难道大人真的一无所察吗?”
老县令手上的动作一停,眼神在虚空某处凝滞了一瞬,叹着气点了点头,“下官知道。”
郭知宜眼睑垂下,无意识地捏了下指节,发出一声低低的“啪”声,“看大人的态度,似乎不觉有异,难不成大人和邸阁县令是一丘之貉(hé)?”
“有一样的地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老县令摇了摇头,抬起眼望向远处青白的天幕,混浊的眼睛里浅色的光点浮动,“贵人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吗?”
郭知宜侧目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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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潭县衙门的监牢八百年来第一次出现了住房拥挤的困境。
“啧啧,好惨哦。”郭知宜蹲在牢外,捧着下巴含笑看向形容狼狈的楚拾戈。
楚拾戈吐出一口血水,嗤笑:“堂堂郡君,专程来看我一个阶下囚,真不知道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郭知宜摆了摆手,谦虚道:“没有没有,这一辈子就够。”
楚拾戈愣了一下,皱眉:“郡君什么意思?”
郭知宜:“听说你过去有从戎的志向?”
“那又如何?”楚拾戈翻了个白眼。
郭知宜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道:“所以我很好奇,你的指甲怎么弄的?比京城的夫人千金们手上的都好看。”
楚拾戈嗖得缩回手指,瞪了郭知宜一眼,“要你管!就不告诉你!”
郭知宜笑眯眯道:“那你现在还有从军的意向吗?”
“没有。”楚拾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郭知宜,转过身背对着郭知宜,“不去。”
郭知宜站起身,垂着眼睑看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的楚拾戈,“如果你愿意从军,或有一线生机,否则,你必死无疑。”
楚拾戈不屑地笑了笑,“我可不相信,高高在上的皇族贵女会这么好心地帮我一个山贼?”
郭知宜不疾不徐道:“你不想活着吗?”
“所以要我从军?”楚拾戈哼笑了一声,讥诮道,“如果是在五年前,郡君给的这个选项,对我来说根本就无法拒绝。但现在……呵。”
郭知宜没想到会碰到这么一个答案,“为什么?”
楚拾戈角度很小地转过头看向郭知宜,天光在他深刻立体的五官旁投下暗色的影子,“我想活着。”
“真正地为自己活着,哪怕只有一天。”
沉默在冷幽幽的牢房内外铺展。
“人生如戏,江山如戏台,刘家人唱罢你们郭家人接着唱,乱糟糟的,有什么区别呢?从军又如何?做你们郭家的家奴?别了,这样被控制着浑浑噩噩身不由己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楚拾戈脸上的阴柔不见,徒余淡淡的落寞和深沉。
郭知宜平静道:“如果我能许你一个太平盛世呢?”
“哈哈哈哈哈哈。”楚拾戈笑岔了气,“梦里吗?”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郭知宜声调平平,“总有一天,总会有人,一统海内,建立一个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的繁盛王朝。”
“郡君不用和我说这些没用的,”楚拾戈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不管郡君是被谁忽悠了才特地跑来说这些有的没的,还是郡君另有所图,都算了吧,让我乐乐呵呵地等死,高高兴兴地享受最后几天活头,好吗?”
郭知宜闭了闭眼,放弃了一肚子的游说之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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