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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小羊毛

    沈凤鸣额头起了丝丝冷汗,却是咬唇,不一言。

    “你不肯说话”

    “你若要杀我,便杀罢。”沈凤鸣昂然道。

    凌厉看了他半晌,随后却松开手来,回身道:“顾公子,你们在此照看一下,我去青龙谷瞧个究竟。”

    君黎不甚确定他这“顾公子”三个字是说自己还是顾如飞,不过瞥见顾如飞还未能起得了身,只得接了这称谓,道:“前辈放心。只是——若此事真与朝廷有关,青龙教眼下恐是有很大麻烦,凌前辈务必要当心。”

    凌厉哼了一声道:“我不过去看看。有青龙教主在场,此事也轮不上我插手。”

    “但青龙教主不在谷中。”君黎便将夏琝到来一事告知于他。

    凌厉面色又变,显然此事也出乎他所料。若夏琝所言是真,那么朝廷因为夏家庄迁怒于青龙教主而致要围剿青龙谷,也不无可能;若夏琝所言是假——也足见有人要以此引青龙教主离开,其中阴谋,更是难测。当此情形,倒的确难办了。奈何这里所有人都躺了倒,能动的不过一个自己,一个青年道士,还有一个似乎只听这道士言语的孤僻女子。无论如何,也只能自己前去那龙潭虎穴看看。

    “这人我一并带走,省得他回头给你们惹麻烦。”凌厉说着拉起沈凤鸣。“至于你这里——你拿着这个,记着,可不要随意给了旁人。”

    君黎见他将背上所缚之物解下递了过来,也便接了,触手才敢确定是剑。先前凌厉以绫为刃,功力已足够惊人,想来这冷兵于他倒是可有可无了。但在不远的顾笑梦却是倒抽了口冷气:“凌大哥,你做什么”

    凌厉回过头来。顾笑梦又低低道:“‘乌剑’在你手里没人敢打主意,你现在给了他,不是害他这满堂这么多人,你怎知没人会——”

    “我话放在这里。”凌厉朗声道。“今日我将这剑借给顾公子,谁敢动他,就是与我凌厉过不去——顾公子,你守在这里,若有敌来犯,便将我方才那句话说与他听。”

    天下闻之胆寒的乌剑竟就这样握在自己手里,君黎不觉也手心出汗。不过他知凌厉此举是要在人不在此时亦能慑敌,也并不推辞,便谢过道:“改日相见,君黎一定奉还。”

    凌厉未语,人已离去。

    白衣女子的琴音还在继续。君黎身上没什么伤病,倒不觉什么,便去一一再看过众人,确定都是差不多的情形,更特地去看了程平,才听他苦笑说其实也喝了一杯。

    刺刺竟是料错了。君黎心想。今日若不是有那白衣女子,恐怕自己一人早就撑不到凌厉来援。

    他寻了几张空椅在顾笑梦身边拼了,把刺刺抱过来,让她卧在上面。刺刺似乎倦得已经睡去,抱着时,只觉她动也不动,身体柔软得如同无骨;幸好有平静和缓的呼吸,让他心安些,确信她没有大碍。

    末了,忽然顾笑梦轻轻拉了下他衣角。

    他便靠过去。“姐姐,怎么样”

    “那白衣姑娘你怎么认识的”顾笑梦问他。

    君黎便将那日雨天茶棚之事细细说了。顾笑梦只微微点头:“我十年前也见过她。”

    君黎“啊”了一声,想起了那日在白霜墓前那番对话来。

    只听顾笑梦又道:“十年前她弹的曲子便已不错,如今她的魔音,也已有几分功力了,但我担心时间久了,她会耗神太巨。”

    君黎心中一凛。“姐姐也知道魔




一五 寒毒冰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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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性奇特,反倒是功夫弱的人先能动弹,起了身,看着天边的光亮阴晴不定。似乎有些亮云,但凉风与潮意并未尽逝。许多人从未有过这种经历,不过好歹天明了,命还在,这样的寿筵,恐是要刻骨铭心了。

    顾如飞勉勉强强爬起来,也没心情再和君黎争短长,便一同帮了招呼客人离去。楼下被火烧过的地方还是一片狼藉,一个人影都不见,被凌厉击倒的数十名黑衣人,也早不知何时偷偷撤走了。

    待青龙教一行人6续都起了身,顾笑梦便道:“爹,我们要尽快赶回谷中看看究竟生何事,这便先告辞,这里的事情,要劳烦爹打点一下了。”又一转头道,“君黎,你便帮着爹一起。”

    君黎原本心挂夏琝,有心跟她一起去青龙谷,闻言却也不好说什么。忽听那边程方愈呼道:“平儿,怎么了”抬头去看,只见程平面色灰白,牙关紧咬,似是有极大的痛苦,却仍是摇摇头道:“不妨事,走吧。”

    难道他药性未除君黎疑惑,又见他眉间寒气凝聚,心中一凛。

    程方愈已将程平按了坐下,道:“他体寒作,你们先走,我稍后就来。”

    顾笑梦皱眉道:“你还是要尽快回去。派个人送他去家里休息下,君黎他们都在,应该能照顾他了。”

    程方愈想了想便点头道:“好。”

    顾笑梦说的“家里”,并不是顾家,而是指的程家在这徽州的老宅。老宅离此不远,但不比顾家的气派,只不过住着程方愈的一双老父母和两个仆妇。隔壁则是亲家关老大夫家里。来此的目的很明白——关老大夫是此间名医,程平是他外孙,身上的寒疾,他多少是知晓的。

    “那么,我也要走了。”秋葵待青龙教一行人走尽,开口道。

    君黎一愣。“姐姐要我招待你休息下,你先别忙走吧。”

    “不必了吧,如今你们都有许多事情要忙,我也要忙自己的事去了。”

    “呃,但我今日还欠你一卦。”

    “便欠着,我改主意,今日不想算了。”

    “你还是决定要去临安么”

    秋葵未答,只是道:“有缘再见。”

    “姑娘。”顾世忠上前道。“多谢姑娘昨晚援手,姑娘若有要事,我们也不好强留,只是日后在徽州地头上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来找老夫便是。”

    秋葵只是点一点头,并不答话,便已迈步走出。

    顾世忠皱了眉头,似乎也不悦她傲慢的性子。

    他与滕莹、顾如飞母子等先回家去,君黎便陪了程平去了老宅。程家老人一瞧,骇道:“怎么这会儿会犯寒毒”忙忙地差仆妇按“老规矩”去煎服药来,一边又着人立刻去请隔壁关老大夫。

    程平似乎已经冷到说不出话来。几人将他安顿到屋里躺了,老人便急道:“这一大早,怎么他会在谷外病——他爹娘哩”

    君黎心知他只当自己也是青龙谷的人,便答道:“昨夜都在谷外。程左使他们因有要事,必须赶回青龙谷,便让我送程公子过来。”

    “不应该啊。”程老爷子搓了手,眉头紧皱。

    “呃,前辈,恕我不明其中内情,究竟程公子的症状是怎么回事”君黎问道。

    他见程老爷子似有疑虑,忙道:“我叫君黎——呃,顾君黎——昨日是来义父他老人家的寿筵才刚认得的程公子,对他所知不多。”

    程老爷子哦了一声。“原来你便是顾世忠的那个义子。”才道:“平儿那时原是早产儿,天生体弱,从小常犯寒病。”

    君黎微一犹疑。记得他方才说到一句“寒毒”,并非“寒病”。不过也不好相询。恰关老大夫已经赶了来,他便退了出来,在外面转了一圈,忽然想起姐姐跟自己说过,他不是程家亲生,收养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六岁。

    那么他小时候的事情,程家怎会知道

    隔了一会儿才见老大夫出来,看老人脸色,倒是还好。他放下一半的心,上前向关老大夫询问情形,见他也是面含犹豫,便低低地道:“前辈,程公子的身世来历我大概知晓,所以还请不必隐瞒。”

    关大夫面上稍许掠过丝惊讶,随即隐去,便道:“道长既然不是外人,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唉,也是造孽,平儿的母亲怀上他时,身上就中着两种毒,一为寒瘴,一为情蛊。怀胎数月,这妇人也算是尝尽了苦头,而孩子竟而未曾中途流产,也殊是不易。只可惜,他究竟不比旁的孩子健康,最后还是不得不提早出生,还继承了母亲体内寒毒。”

    关大夫停了一下。“不幸中之大幸,便是蛊虫总算没落在了他身上,只是他左手残了一个指头,多半也是被蛊虫所噬。”

    君黎啊了一声。老大夫摇头道:“那段旧事实是回看不得,那时平儿生下来,才一个巴掌那般大,轻得什么也似,到如今还能活着,也称奇迹了。他母亲被关在青龙谷几个月,孩子便在我女儿女婿那里照看着,过了冬天,才算没了性命之忧,后来被他母亲带走了。便又过了几年,女儿忽然告诉我,机缘巧合,平儿又回来了,如今已成孤儿,她和方愈有心收养他。我这小女儿,一直未有孩子,我想了也是心酸,自然也便没有反对。后来才现,平儿身体看似比小时候好了,其实那些病根仍在。好在我女儿也懂医,收养他下来,对平儿也算是好事。”

    君黎便道:“晚辈对医理只识皮毛,想请教,从程公子面上看,他身上似有二种病象,一为寒,一为热,不知是否如此若说他继承了母亲的寒毒,那热症又是什么”

    “他在娘胎里时为抵那寒毒,身体不自觉积聚些热性,都聚在心脉一周,是以心脉上也有些不妥。原本若是足月,倒也好了,偏他在娘胎里时日不满八月,身体便弱,加上初生时天冷,为保他性命,我们也只能用热性之药,以致这心脉所聚之热至今未曾释出。好在如今渐已调理得当,热症并不会作,也就只有每年一次寒毒作,会有些痛楚,但我也已有合适的方子,作时连服数日,便可平复。”

    “原来如此,那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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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程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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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平喝了药,过了一会儿,寒劲才消,走出屋子,面上看来一如往常。

    他向君黎先道了谢,便坚执要立刻赶回青龙谷。几个老人拦他不住,也便只能将几服药给了他,嘱他务必煎了连服三日。

    两人离了程家,时已近午。先路过了顾家,程平便请君黎先回。君黎想了一下,道:“你眼下这情形,我还是送你回去。你稍待我下。”

    他便将那个背箱背了出来。这一整日没有背箱在身上,他总觉少了什么,纵然手捧天下无双的“乌剑”,也好像没有自己那口竹箱安全。

    刚刚到门口与程平会合,忽然只见一骑骏马远远奔来——闹市单骑——很是引人注目。待那马近了些,君黎才看清——马上那人眉头微蹙,牙关紧咬,一手持缰,一手抽鞭,浑身便如绷满的弓一般紧,透出种特有的刚健。

    那是单无意。

    程平也认出了他,正开口喊了声,马已经奔到近前。无意见到他,面露喜色,一个悬缰放慢,急促道:“大哥,快上马。”

    “谷中怎么样了”程平便问。

    “先别问,快上来!”单无意焦急溢于言表。程平便依言翻身上马。无意马头半兜,向君黎道:“舅舅,有人问起,别说见过我们。”

    “究竟怎么回事”君黎有些不好的预感。

    “现在说不了太多!”无意看程平已经坐稳,不待君黎答话,便一夹马腹,那马又奔起来,却是顺着他适才的方向,并非回青龙谷。

    君黎只觉如一阵风从身侧刮过,衣衫才刚飘起,两人背影已是很远。但还没来得及仔细去想,只听雨点般踏踏之声也传了来,这一下,是真的有好多骑马来了。

    他刚闪身到了门内,便有四骑到了顾宅门口,当先那人朝门楣上看了看,径自一提缰,要往里闯来。

    君黎忙往门前一挡,道:“岂有如你这般,不下马硬闯民宅的”

    那马一惊,半人立而起,几乎就要踢到他鼻尖。顾宅里众人闻声也各执兵刃,现身到了门前天井。

    那人眼见人并不少,勒缰哼了一声。“奉上头命令,来搜个人。识相的,就退开些!”说着,便将一纸似是公文的东西在手中一展,只见上面密密有些字,也有官印,只是他人在马上,又一放即收,看不太清。

    “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君黎左手边走出来个大汉,记得是顾世忠一名颇为倚重的心腹,名叫郑胆。

    马上之人冷笑。“不过是个有点家财的徽商,怎么着,官府文书在此,你还能抗命不成”

    君黎见他嚣张,心中不快,道:“便算真有文书,也请大人先下了马再说。”

    “大胆!”那人手中马鞭就向君黎打来。君黎下意识举起凌厉给自己的剑一挡,鞭梢正击在剑面上,将那裹剑的白布都“刺”一声撕裂开来。

    这人马鞭收回,凭空打个响,第二鞭又要打来,君黎正待拔剑,忽然斜里一声怒喝,一个身形抢在自己之前,将那挥来的鞭梢一抓,手上用力,便将这一势硬生生僵持住了。不是旁人,正是顾世忠。

    顾世忠这一喝一拿,威风凛凛。君黎心中暗暗佩服自己义父,便向侧一退。只听义父道:“老夫顾世忠,敢问官爷有何指教”他手上不松,双目炯炯看着马上那人。那人悄悄抽动马鞭,却并无稍移,知晓他手劲非常,不由有些尴尬,故作腔势一个哈哈道,顾老爷子来了自然最好,不比那些不明事理的年轻人——上头下令,要找个人,我想顾爷应不至阻拦我等

    “你找人便找,往我家中来是何意思”顾世忠口气不豫,若非不想得罪官家,早将他掀下马来。

    那人干笑一声,道:“听闻顾爷昨日大寿,把鸿福楼都包了,想必人多,特来问问。”

    “宴席已散,官爷现在来找,恐怕晚了。”顾世忠冷冷道。

    正自僵持,忽见后面几骑让开道来,有人喊了声:“张大人!”顾世忠和君黎都抬头去看,只见一人正大步走进。这人四十来岁,锦衣皂帽,身材中等,但手脚都是修长,君黎见他这样子,心下就是一凛,暗道这应是个高手。

    这张大人在门内一停,看一眼这架势,便先笑道:“误会误会,顾老爷子莫气。”便伸手去抓那僵持着的马鞭,口中道,“怎么在顾老爷子面前撒野,还不将鞭子收去!”

    马上那人当然不是不想收,只是被顾世忠这般抓住,委实也收不回来。但张大人在这鞭上只是一碰,顾世忠已感手心一热,不由自主地便一松,那鞭子便缩了回去。他已知这张大人是个劲敌,自己在徽州上下都算熟络,却并没见过有过这么一个“张大人”,心道莫非是从京城来的,当下也不动声色,道:“大人言重了,既是误会,辨明了便好。”

    张大人挥手令几人退出外面,便又道:“虽说是误会——不过还是想问问老爷子——目下我们在寻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男子,最好辨的特征,应是他左手少了一个小指,不知道老爷子可有印象”

    君黎心中暗暗一惊,心道他们找的不是程平又是谁无意定是知道了此事,特特将程平带走了。程平对自己的手疾似乎从不讳言,义父必定也知晓,不知他要如何作答。

    只听顾世忠已道:“未曾见过。敢问大人为何要寻此一人”

    “嘿嘿,这个嘛……”张大人显然不欲明言,言他道,“也是我们办事不力。原听说此人躲藏在青龙教,昨夜至青龙谷搜查,不想未有现,这才想起昨日顾爷大寿,或许那少年会来了此地。”

    君黎心中愈惊,听他将“至青龙谷搜查”几个字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真不知青龙教如今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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