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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小羊毛

    只听顾世忠又道:“当真没有印象。”

    “哦”那张大人下巴微抬,看着顾世忠的表情,便显得有些威吓之意。“顾爷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嘿,意思就是,若顾爷真的没有,那便容在下搜上一搜。”

    “岂有此理!”顾世忠怒道。“便算你是个官儿,顾家宅邸岂容你说搜就搜。”

    “哼,我有公文在此——圣上有旨,无论如何也要捉到此人,若有拦阻——”

    那张大人没把后面的话说下去,但威胁之意已很明显。这边君黎等人已是心中震惊,暗想程平不过徽州一个小小少年,怎会令得当朝天子下旨捉拿

    但此刻也无暇细想。毕竟这张大人手里的只是公文,并非圣旨手谕,便此就要搜府,顾世忠是万万不肯答应。可是此人手底劲扎,外面又有不少援兵,真要动起手来,未见结果便好。他见郑胆等人已然兵刃出鞘件件指着那张大人,心中忽然一动,也将手中剑身一横,道:“大人若要强搜,那也休怪我等不客气。”

    张大人便转头来看他。他面带笃定之色,原未将这道士放在眼里,原不过随意一瞥。但一瞥之下,目光竟是被粘住了——被那露出了半截的乌黑剑鞘。

    他不得不将目光移到君黎脸上。君黎没有说话。他看这张大人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已经不必说了。

    这张大人将君黎看了数久,方长长叹了口气,道:“乌色一现天下寒——人在青龙谷,剑在徽州城——算他高明!”

    他说完一转身,到门口向众骑招




一七 青龙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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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郊外的小酒馆今日也关了门。两人细看,只见前面小树林中枝落草伏,的确是有大批人马来过的样子。

    “看来官兵真的来过。”顾世忠面带忧色,加快脚步往前,不多时,已听得前面传来兵刃相交之声。

    两人忙伏低。“是官兵。”君黎道,“和姐姐他们。”

    两伙人看上去交手时间已经不短。顾笑梦、程方愈等所带的青龙教诸人多不是庸手;官兵靠着人多,将一众人围住,但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见一时没什么危险,两人心中稍安,也不急上前帮忙。只听顾世忠暗叹道:“有此一役,青龙教算是与朝廷交了恶,恐怕再也不能安然独霸皖南一地。”

    “如此兴师动众,总不会真的只是——只是为了找程公子”君黎道。“程公子没可能得罪过什么皇亲国戚吧”

    见顾世忠默默不语,君黎又道:“是不是朝廷有心打压江湖教派想来想去,此事也像是找了个借口,忽然就来寻青龙教麻烦——但我仍是想不通,义父昨日还说,青龙教在这一带坐大,倒令此地少有江湖门派生事,反成了官府与朝廷倚仗的一处力量。那——就算朝廷要给江湖诸派来个下马威,也不该挑青龙教开刀啊!”

    顾世忠仍是不语。君黎心中起疑,“义父”

    顾世忠眼神却看着别处,缓缓道:“君黎,你问的这些,义父也答不出来,只知,当年青龙教消灭朱雀山庄,声名鼎盛之时,教主曾有过很大的野心,不甘仅居于这徽州一地;朝堂之间也知晓他名头,临安府清河郡王张俊曾带人马来过徽州,趁着一次青龙教与其他门派相斗虚弱之机,准备有所动作。教主无暇旁顾,派你姐夫出面去拖延张俊——也算你姐夫厉害,不但单凭唇舌之利便尽消张俊疑虑,还将火引去了对头那里,结果变成青龙教借了朝中力量,平定了这皖南一带。张俊退回临安之后,你姐夫一直力劝教主不要再轻举妄动,因为他最清楚,当初他在张俊面前演的那出戏,只骗得过当时,其实经不起细思,难说什么时候这清河郡王回过神来,便知上了当,受了利用,那时恐怕就休想再这么侥幸完身而退了。教主也便听了他的,暂将势力收在淮南二路。后来因为情况有变,便张俊死后,教主也无心再行东扩,便此也安稳了十几年——若要给如今这情形找理由,除非就是张俊一党为了昔年的事情卷土重来,想清算旧账。”

    说起这“清河郡王张俊”,君黎虽没去过临安却也知道,昔年在高宗赵构面前论受宠,张俊可一点不输于丞相秦桧,退了将职后,得了个“清河郡王”在临安养老,委实也算是大红人了。如今天子赵昚当时仍为太子,对他倒并不待见。

    “这也不对吧”君黎皱眉。“张俊死了那么多年,那一干受宠的朝臣几乎都已不在,况如今天子也换了人,就算还有旧党,手里哪来兵以天子名义借口追拿程公子,就更不可能了。”

    顾世忠嗯了一声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口气却显得有些含糊。

    君黎看着他表情,忽然想起早上在程家问起程平的事情时,一开始也遇到的是这般含糊表情,心下道,是了,他们都不知道姐姐已经将程公子身世告知过我,才不欲直言,但义父这表情——眼下我们分明是在说青龙教,说张俊,他何须含糊难道这事情的关键之处,竟还是在程公子的身上若是这样——义父方才说的那段往事,也并非全貌,甚至并非事实也说不定吧

    他心里想着,目光却始终看着谷口打斗,只见胜负久也难分,暗感奇怪道:“谷中怎么没人出来帮忙凌公子人也不在。看来……”

    便抬头:“义父,还是帮他们战决为好,谷中多半还另有官兵。”

    顾世忠也已准备出手,便点了点头,一握腰间之剑,纵身上前,双足踏风,喝的一声,便落入人群。只见他须斑白,但一剑出击便如猛虎出山,当者胆寒。

    程方愈正自为三四人纠缠,顾世忠一冲之下,有两人便径直跌了开去。程方愈先一怔,惊喜道:“老爷子怎也来了!”顾世忠哼了一声,扬声道:“任谁敢动青龙教,也须先问过老夫!”

    见来了强援,对方头目一声令下,率人倏然退开丈余,仍是在众人周围围了个圈。

    “爹!”顾笑梦也一闪身到了父亲身侧,压低声音道,“您是见到无意了”

    “我见到他了。”君黎的声音自后传来。

    “君黎,你怎么也……”

    “官府的人来家里找



一八 青龙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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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方愈吞了口唾沫,艰难道:“那有人来袭的讯号应是了出来,这里也有过剧斗,但最终仍是被人杀了进去。我们不知是否来晚了”

    “不会!”顾笑梦道。“若——霍右使现不敌,至少也会带大家避入谷中深处。昨晚无月,那些人不熟地形,应该一时也摸不到方向——到现在都还没人出来,我想那些人说不定还在找寻,我们快些追上,应该可以对他们来个两面夹击。”

    程方愈点点头,便先快步行了上去。

    “君黎。”顾笑梦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问他。“你见到无意的时候,他找见平儿了没有”

    “我那时恰好与程公子一起,无意见了他,便将他带走了。”

    顾笑梦眼神一亮。“是在你说那官府的人来顾家找麻烦之前,对吧”

    “嗯。他们——在找程公子。”

    “他能逃出城去便好了。”顾笑梦喃喃自语。

    君黎沉默了一下,“除了顾府之外,我看其他各街各巷也都有官兵,人也不在少,看上去——他们是在整个城里搜程公子。只是——姐姐——他们的目标——真的是程公子在青龙谷这样杀人,也仅仅是为了找他”

    顾笑梦叹了口气。“没错。为了找到他,那个张大人——他甚至宁愿减少谷口留守的人数,自己带了大量人马去搜找。我原也以为他们是为了捉拿夏琝才来找青龙教麻烦,直到听他们提起要找的是左手仅有四指的少年,才明白过来。万幸他没跟我们一起回来,我便让无意悄悄先走,带平儿出城避避。”

    她停顿了一下。“那张大人……他叫做张庭,先前是跟在清河郡王张俊府里做事的,手底下功夫厉害得紧。现今皇上从来不喜张俊,但不知为何,却好像对这张庭很看重,特调他到身边来做心腹侍卫,也是因此,原先受器重的夏、邵二家反受了冷落,便那夏庄主被下到牢里的主意,似乎也是他出的。这次事情就是这张庭受命主事,但看起来来的不止是他从京城和徽州二地调来的人,他们倚仗的主要力量,还有黑竹会。”

    “便是昨晚在鸿福楼那一拨么派黑竹会牵制你们,官兵则直接攻入青龙谷中”

    “不,听他们前面说话,先前进青龙谷的也是黑竹会的人。那张大人狡猾得很,怕青龙教厉害,全让黑竹会给他打头阵,自己是在后等着坐收渔利的。”顾笑梦道,“黑竹会是收钱办事,只是听命于人,或许也未必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他们分了两拨人,一拨是沈凤鸣为,到鸿福楼牵制我们的;另一拨则是进了青龙谷的。想想,鸿福楼应该不过是次要之务,就已出动了黑竹双杀中的一人沈凤鸣,想来青龙谷这边,至少也有双杀中的另一个——‘喑喑马嘶’的份,甚至黑竹会领张弓长说不定都亲身来了。虽然霍右使武功高强,青龙谷也留有不少好手,但若那些人也如沈凤鸣一般使用什么卑鄙手段,霍右使恐怕也是不得不带大家避去谷中深处,磨那些人一磨。算来凌公子过来的时间也晚了许多,只希望他对这里地形还记着,早些找到他们。有他在,黑竹会的人总还是会忌惮三分,不至于像方才我们在门口看到的那样滥杀无忌。”

    顾笑梦说到这里,前面又有人现些打斗痕迹,这一次倒毙的却是几名黑衣人,想来应是黑竹会的杀手。虽然死的是敌人,但草叶带血,断刃散落,又兼脚印杂乱,景象却叫人愈不安。

    “若只是要找一个人,何须做到如此地步。”君黎不由道。“这黑竹会人的做派,真不像是为找人而来。”

    “我便是怕——便是怕那张大人根本没将真正目的说出来。黑竹会是什么样组织,多的是杀人不眨眼之徒——你还记不记得,如飞昨晚上曾偷听到黑竹会的人说话,说他们在说着另一伙人要将青龙教一网打尽——也许黑竹会接到任务,就是将青龙教赶尽杀绝而已!若是那样,便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会上来就下重手,下杀手了!”

    “若张庭敢这样做,也就是说,他们不是要捉程公子,而是根本就不会顾他的生死,便是只带了尸体回去,想来都是无妨”君黎说着,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走在最前的程方愈。程平是他的养子,他却只抿紧了嘴,不一言。

    “那究竟他们为什么要害大哥呢”一直跟在身边,沉默到现在的刺刺,似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言语中似乎也已经顾不上避忌是用“大哥”还是“平哥哥”这般称谓。这一句话,君黎又何尝不想问,只是在谷口顾世忠那奇怪的表情,已经让他知道他们必有不能说的理由。

    果然又是沉默。

    顾笑梦沉默。程方愈沉默。顾世忠当然也是沉默。但也正因为此,君黎相信,他们三人,都知道原因。

    “



一九 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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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黎心中一跳。“朱雀神君”

    “对,平儿的爹,和朱雀神君关系密切,他也许对他说过。只是朱雀不久之后就被冠以谋反的罪名,拿入了天牢,理应没机会。”

    “……谋反”顾笑梦咬唇道。

    “如今的天子已经换了一个人,谋反的罪名……也许……已不适用了。”程方愈道。

    “若是朱雀神君……”顾世忠也沉吟道。“若他在牢里没死,他说不定真有本事借时势之变寻机会翻身。”

    君黎心头一紧,道:“那拓跋教主和姐夫这次去临安岂不是便等于——自入险境!”

    几人都是心神陡绷,一时倒忘了注意谷中情势。忽然只听走在前面的人喊道:“有人!”话音方落,一声怪笑已经划空传来,尖锐刺耳——众人悚然一惊停步,非仅为这突然,也更为这笑的难听程度——尤其刺刺,差一点就要伸手去捂耳朵。她从未听见过这样尖锐如妖嚎,桀桀如鬼哭的声音,而那居然是笑。

    便是同时,只见前面狭小谷口也同时涌出来一大片黑衣人,君黎脑子里先想起来的,竟是小时候师父给自己讲过的神魔故事中“装小鬼的口袋忽然打开”那般情景,搭配上这忽高忽低的诡笑,直令人毛骨悚然。而笑声到底是这群人里的谁出来的,还未搞得清楚。

    但也便一刹那功夫,只不过是拔出兵刃戒备的时间,那笑竟然已经到了极近之处,便如那笑是在长腿跑的。一个黑影忽地拔地而起,数丈距离一蹴而就,窜入人群。程方愈辨位抬掌相击,但这人却似泥鳅一般滑溜,只一个转身轻易化解又转了出去。他心中一惊,那人细细的声音已在对君黎尖笑道,“你说是谁——自—入—险—境”

    这一句话在这人高低窜伏间声音也变得忽上忽下,若隐似现,再加上用了尖细的声音说出来,直教人一阵毛倒竖。众人明明已经举了兵刃,背靠背站作一圈全神戒备,却不防这个身影竟真如鬼魅,便“境”字话音还未落,君黎只觉身体忽然被一股大力一带,竟然就这样横移开去,倏忽一下,快到他连头晕的时间都还没有,人已在数丈之外,而那个尖嘶的声音正在自己头顶狂笑着,一只指甲泛着青光的精瘦之手已经掐在他咽喉,令他几乎连气都要喘不过来。

    几人也只是觉出一股劲风在身边一掠,大惊之下,竟没人来得及沾到这人半点衣角,君黎已到了对方手中。顾笑梦喊出一声“君黎”,但见此情形,也是不敢上前。

    只见君黎身后那人,身量明明极短,却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以至于反高出了他一个头,表情洋洋得意。他长得极瘦,额头、太阳穴青筋根根暴出,脸颊凹陷下去,到下巴则几乎没有了。便是这样一张丑脸,却笑得桀桀有声。想到他快至如此的身手,便是顾世忠、程方愈等算是见过多世面之人,也有些寒。

    “你这妖物,快放人!”先上前一步的却是刺刺。她手中兵器应是从官兵手里夺来的刀,刀身狭长,弧度并不大,她便将刃尖向那人一指,对他怒目而视。

    “刺刺回来!”顾笑梦忙伸左手将她一圈,竟未圈到。她犹记昨晚刺刺不顾中毒硬生生去袭沈凤鸣那般胡来,以至于后来所受之痛,大大过旁人,如今这人更是个比沈凤鸣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高手,她如何还能再让自己女儿受一次伤无奈正要迈步挡到刺刺身前,忽眼前一闪,一抹深灰色影子已闪至自己与那怪人中间。

    她心中一凛。这人分明是被凌厉带走的沈凤鸣。

    沈凤鸣眉头却皱着,定定看着那怪人道:“马斯,你这是什么意思”

    几人心中更惊,暗想原来这怪人便是“黑竹双杀”中的“喑喑马嘶”那半句。这一下双杀到了齐,君黎还落在对方手中,自己这几个人,能对付得了吗但见两人似有争论,也便压住了心神静观。

    只听马斯一声怪笑,道:“怎么,反正也是要走,还不兴我玩玩”

    “你别要闹出事情来,凌厉的话,你也听见了。”沈凤鸣道。

    “嘿,最好不要跟我提凌厉——原以为今天可以杀他百来个人玩玩,他一来,十个都没杀到。要我卖他面子,哼,那总要给我些彩头吧”

    沈凤鸣却似鄙夷又似恨恨地道:“我早知不看着你便要出事,但你动别人也就罢了,动这个,他若找起麻烦来,回头连我也跟着晦气!”

    “老子就是特特挑的他!”马斯叫道。“谁叫这道士拿了他那碍眼的剑在手上,我看了愈不爽。怎么,姓凌的回头还能杀了我不成用一个换那么多人,他赚了!”

    顾笑梦等却俱已失了颜色。他们不是没见过门口那几人被一把扭断喉咙惨死的情状,而君黎如今也一样被他一只如钳子般的爪子狠狠掐住,没有立刻便死,只不过是这人还想“玩玩”而已!

    从君黎这角度努力仰脸看马斯,只觉他那张脸陋到无以复加。他是还没死,但换作是谁恐怕也都不会觉得这算件好事。马斯的手劲是一点一点加重的,他如今甚至能感觉得到气管被迫到只剩一条极细的线,勉勉强强才能维系住呼吸,这滋味足称得上生不如死。他咬紧牙试图去拔手里的乌剑,但刃刚出鞘不满寸,一股千钧之力压下,将他剑柄轻易推回。他抬眼看,那怪陋的唇角正露出得意洋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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