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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小羊毛

    抱有同样想法的门派世家想来不少。这一日,洞庭山中之人已多,单疾泉上岛不多时,已见山中往来许多显非三支中人,湖南湖北一带的自不必说,一些路途稍远但也算有名望的武林门派或世家似乎亦受到了邀请。他料想这些人未必明就里,却也不愿轻易得罪幻生界这等悄然崛起的神秘门派,是以大多也派个机灵弟子或门人来参会。

    若依单疾泉平日的性格,他必不急向关非故现身,少说要在岛上多作几分察看再说,只可惜这次他并非独自前来——同来的尚有向琉昱、单无意和单刺刺。

    以顾笑梦的话来说,无意和刺刺,“先前出过了门,如今再不肯安分待在家里了”。她自是叹单疾泉不该茶余饭后还多与他们谈起三支之源、评论起一些江湖人物来,以至于引了他们兴趣,定要跟去。单疾泉却只能苦笑。他心里明白,他们定要跟来,是为了一些顾笑梦所不知道的缘由吧。

    他并未与顾笑梦细说过娄千杉。料想,倘若说了,她定也与自己一样,不会答允无意与她有任何往来。可至少,此时此刻,无意是想见那个人的,无论如何都拦不住。

    单无意一听闻娄千杉是三支中人的身份便已确切了自己的心思——他是一定要跟来的。他在那天夜里守在单疾泉书房门口,期期艾艾地问自己的父亲,洞庭之途,会否成行

    单疾泉焉能不知道他的心思。这个自黑竹离去那日起就消沉得没了形状的无意,他稍稍一想就猜得到那天大概生了什么样事情。娄千杉。还是娄千杉。那个女子甚至不需要用出她的魅惑之术,就能让自己的儿子失了魂落了魄。似此少年情意之事,纵然自己再是智计过人,亦束手无策。

    ——或许也并不是束手无策的。他知道,唯一让无意死心的办法,或许只有让他亲眼看看娄千杉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让他知道娄千杉会出现在三支之会,本来就是种诱饵。

    他看着这个涨红着脸的无意。自那日之后,这还是无意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他知道那个女子于他意味着什么,所以也知晓自己心中所谋未免残忍。只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别无他法。

    “当然。”他这样回答他,“你想与爹同去”

    无意愣了一下,脸上终于浮出雀跃之色来,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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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意来了,刺刺就不可能不来。

    她的心思却与无意全然不同——只因,她是有君黎的承诺的——她知晓即便自己不来,也必有与他重见之时。若说此来是为了君黎,也只是因为她一再听无意提起那个曾令三人差点丢掉性命的谢峰德也是三支中人,若在此与君黎狭路相逢,或许会有所威胁。

    在君山走了半日,单无意已经按捺不住,开口试探:“爹,我们……我们是先找关掌门,还是……先找君黎哥”

    单疾泉微微一笑:“这岛虽不大,可要遇到你君黎哥,也真要点缘分才行。”

    “那我们先去找关掌门君黎哥他——他或许也见过关掌门了,我们见了关掌门,应当便知他在哪。”

    他见单疾泉并未立时接话,碰了碰刺刺,道:“是不是,刺刺”

    刺刺知晓无意无非是想早点得知娄千杉的下落,有些犹豫,“嗯——秋姐姐是三支的要人,他们——定该见过关掌门了。”

    单疾泉叹一口气,“既如此,我们便去见见关掌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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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黎三人也总算在午后不久得两名幻生界弟子行礼拦路。那两人到得近前,却是邀请的秋葵。

    “秋师姐,”开口的那弟子说得很是客气,“秋师姐请留步,我们关掌门得知秋师姐来了岛上,特请前往一叙。”

    “哦今日倒来请了”秋葵淡淡道,“昨日怎么便拒人不见”

    “这个……我们先前不知秋师姐已到了,故此未能相迎,是……是幻生界怠慢。”那弟子应答得很是周正。

    “哼,我们是搭你们的渡船而来,他会不知我来了”秋葵口气冷冷,“那也好。”瞥了君黎一眼,“我倒要过去问问。”

    秋葵这几句冷语之中,其实含了些关非故该将自己当作“外孙女”的不平,只是君黎与娄千杉未必清楚这般关系,只当她一贯言语呛人,也并不作声。两弟子原是欲拦君黎等二人,可转念之下,也知秋葵不可能独自随己前去,只得躬身道,“那有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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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是夏日,但山间自有山间的凉意。幻生界众人在这君山所驻之地,便是如此。单疾泉等受人引路而至的是这片空地背后的一处山洞——隐蔽,却绝不昏暗窒闷。洞内宽广,洞顶亦高,并不是缩手缚脚的所在。

    几人来到此间时,闻讯迎接的是关非故的长子关默。自然,关代语也跟在身边。关默与关代语在青龙教中很是逗留过一段时日,除了刺刺其时并不在谷中,单疾泉、单无意或向琉昱与两人却是相熟的,这般一见面,互相为礼倒也并不拘束。

    关代语没见着小友拓跋朝来,有些失望,只能专心代关默与单疾泉寒暄,大致意思是说掌门十分忙碌,要稍后方能前来,只能请关默先代为接待,云云。单疾泉心中明白:青龙教既非拓跋孤亲至,自己要见到关非故,恐怕也只能等到明日与会。派关默前来,已算给了面子。




二四二 三支一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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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样师父——也难怪娄千杉为人亦如此不堪。单疾泉心中是这般想,不过当着无意的面,自是没有说。他心中也有所思忖——怎样得有机会让无意见到娄千杉的真正品行。可如今在这暗流涌动之地,也只能让两个孩子寸步不离地跟在身边——或许也只有等到明日三支之会真正开始,那些暗流都到了明处,才好知晓怎样行动。

    关默着人安顿了四人住处,谢峰德在一边见得他与关代语似要离开,心念一转,笑道:“贤侄若是要去见泠音门的客人——老夫或可同往,毕竟我们阑珊派的弟子——也在同列。”

    关默看他一眼,虽不知他为何知道得这般清楚,也只得点了点头。

    两人并不知晓,此际君黎等三人早到了山洞附近。关非故是着了关盛去迎三人,君黎与他并不相识,但秋葵与娄千杉却在青龙谷外与他打过交道。秋葵一见他面,便想起重伤于他手的宋客,鼻中不自觉已哼了一声。

    关非故并不似单疾泉所以为的那般忙。他独自坐在稍嫌冷清的石室之中,似在冥思,及至听到几人前来的脚步声,方振衣站起。

    “爹,秋——秋师妹他们来了。”关盛犹豫了一下,还是这般称呼了。

    关非故未曾多言,只稍一挥手,示意他先退下。关盛不料他会要避己与秋葵言语,微微一怔,关非故淡淡道:“她是泠音门唯一传人,也即泠音门的掌门。掌门与掌门之会,自有关于明日之事要商讨,你在此作甚”

    关盛略有不服,“掌门与掌门之会,那……”他看了娄千杉一眼。娄千杉早已识趣,笑道:“我不是掌门,自然也该告退的。”

    关盛无计,又一转头瞪向君黎,“这位道长呢”

    君黎心知不便,但实不放心秋葵独自面对关非故,仍是道:“我奉师父之命护送秋姑娘而来,实不敢轻离。”语气不重,却颇为坚决。

    关非故见这青年道士举止似逾常人,未敢轻视,心念一转:“想必这位便是朱大人的高足君黎道长了——默儿提起过你,少年英雄,实在难得——既是葵儿的渊源之人,自不必避讳。”

    “不敢当。”君黎双目视他,并不因他的好意而少假辞色,“我本也有事,稍后要相询关掌门。”

    言语算不上客气,关非故心中添了几分不快,也作不得,只得道:“盛儿,你且款待娄姑娘在外稍候。”

    君黎稍许退至一隅,由得关非故与秋葵相谈。只听关非故开口似对秋葵甚为关心,问她这些日子炎热,身体可还舒适,行来是否辛苦,半点不提明日安排。

    秋葵应了几句,已问起三支之会。关非故方道:“你未参过此会——其实此会原是为三支中人互相熟络感情、切磋技艺而设,只因三支武功,各有千秋,过去数十年,三支各自先后都出过一些佼佼者,互相学习,都是相得益彰。另有一层,三支在江湖中无甚名声地位,若不是各支人推荐或是凭喜好互换一些弟子,传人更少,便不得不失传了——你恐怕也知道,我昔年便是由旁人举荐,才入了这幻生界的。”

    秋葵并不似在意地嗯了一声,反问:“可我看幻生界如今风生水起,哪里是所谓‘无甚名声地位’的样子,又哪里有‘失传’之虞”

    关非故讪笑道:“幻生界固然热闹,泠音门与阑珊派又如何你至今未收一个弟子,难道想让泠音门武功就此而绝”

    “这么说,关掌门召开此三支大会,纯是为了我们两支的前途着想了”秋葵不冷不热道。

    关非故咳了一声,“也确是该到大会的时候了,毕竟三支同气连枝……”

    “泠音门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秋葵言语有些生硬。若是剖心而言,她确是未曾想过太多泠音门的将来。除了偶尔会觉得对不起将自己养大的先师,她也并未将师门放在什么太紧要的位置。起初想着师父新丧,自己总该调适一下心情,再行长远计划;而后一年过去,自己受困大内,若说那是个不好的境地,却也确是个极好的借口——用来逃避那一些责任。而今想来,有时候这样的事情或许也只能依靠缘分。师父在白霜师姐离开之后,还不是等了许多年,有缘捡到自己,才有了她这唯一一个传人的么

    关非故见她无意多言,也只得轻轻一叹,道:“我便知你定也固执——你们泠音门中,有哪一个又不固执呢”

    秋葵听他扯到门中之人,略有反感,可无论白霜或是师父杜若云,似乎都与他有莫大的关联,他或许也确有足够的资格来提起。

    “你师父她后来……



二四三 三支一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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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道长多心了,此其实是我与沈公子之间一些私事,道长须也知他原是黑竹会之……”

    “我知道他的身份。”君黎打断,“想来令郎口舌不便,未曾告诉前辈,沈凤鸣说出自己身份之时,我就在场”

    关非故白须微颤。君黎所说的“身份”,当然应并不是指黑竹会那一层。

    “道长原来……”关非故语带意味深长。

    他只记得那一次关默带着关代语回来,原并未立即说起此事,只是其惴惴不安终究太异于往日,他追问之下,关默才将途中遇到“魔教之后”之事细细写下来。他此际仍能忆起自己那一时的震惊。这样一个身份,于自己究竟是威胁还是机会他还拿捏不准,只因他还不了解这个叫沈凤鸣的人。为求确证,他将关代语单独叫来,以关默所书细节一一要与他印证。关代语起初竟也是吞吞吐吐之态,可面对自己的祖父究竟不敢撒谎,见大伯已然尽数说了,也只能据实以告。

    可是两个人都没有提到还有君黎在侧——关代语是问一句答一句,自己未问的事情他也便未说,这就罢了,可关默——既然已经写了当日生之事,本该将一切细节写得更清楚,为什么偏偏没有提起君黎一个字

    也怪得自己,当时未曾多问一句此事是否还有旁人知晓。他此刻心知断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望定君黎:“此事——除了道长,还有旁人知晓么”

    君黎不动声色:“没有了。”

    关非故不知此言有几分可信,目光向秋葵轻轻扫了扫。秋葵虽然面色清冷,可她还不算善于作伪,观她此际神色,应是不知。若连她都不知,那么三支以外的旁人——他应更不会说起才对。

    关非故这般想着,面色才和缓了些,呵呵笑起来道:“多谢道长为三支保守此秘——在三支之会正式开始之前,还请道长继续代为……”

    “关前辈,贫道于三支只是外人,这样的事情,原不在意,问的不过是一个沈凤鸣的下落,还请正面以告。”

    关非故心念转动,哈哈大笑道:“道长多虑!沈公子早是此次三支之会的上宾,幻生界缘何会对他不利”

    “若是如此——可能让我见他一面”君黎道,“不须多有解释,便是现在,让我见到他平安无事,一切‘误会’,自然迎刃而解。”

    关非故并未露出一丝犹豫。“好!既然道长是沈公子的好友——我这便派人去请他出来。”

    这爽快反令君黎有些始料未及,却见关非故已然吩咐下去了。只见他回过头来,作出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二人前往石室之外。

    关盛与娄千杉适才似乎一直未走远,在附近谈些什么,此刻关盛受令去请沈凤鸣,娄千杉自然也已闻讯。她近前,下意识看了秋葵一眼。

    她并未现自己其实才是那个不自然的人——因为要与秋葵一起见到沈凤鸣,手心竟然有些汗湿。在沈凤鸣被掳走之前,他们共事甚久,她倒并无什么尴尬,而现在——大概,是因为自己已将秋葵视为了敌人——任何方面的敌人。

    另一边很快传来些说话的声音,随即是脚步声。在娄千杉的印象里——在秋葵的印象里——甚至在君黎的印象里,沈凤鸣总是穿着一身灰衣,毫无新意的装束大概会令任何要画起他肖像的画师觉得无趣。也正是因此,他多少留给了旁人些灰暗阴沉之感,一如他杀手的身份,仿佛那样的脏灰色就能保护他随时无可挑剔地隐身于这个世界,消失不见。

    所以当今日的沈凤鸣从石室侧面的山路转过来时,三个人一时之间,竟都没有认出了他来。

    他第一次着了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衣,连那张以往总映在灰色里的脸孔,都因此透着种他们所不认识的素净。一贯灰暗的头今日竟也是乌黑的,黑得亮,披落于肩的样子迥异往日,可竟与那身装束说不出地协调。他周身上下仍然没有什么艳色,可偏显得前所未有地耀目,耀目到——简直如同一名出尘而来的翩翩公子,让人不敢直视却又无法移开目光。

    就连秋葵也不得不在一瞬间怀疑,这个自己痛恨的小人可能真的比常人要好看些的,他只是从来用那样的不修边幅将之掩盖了而已——倘若他生在贵胄之家,也许他真是个颠倒众生的风雅公子;也只有他完全转过脸来时露出了左颊那一道拜她所赐的伤疤,才算让她找到了些瑕疵,让她总算相信,他便是那个沈凤鸣没错。

    君黎也愣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路从转角走来。沈凤鸣瞧见他时,却只是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表情,像是



二四四 三支一会(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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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黎等三人方离去,一声“嘿嘿”低笑已从暗处传出。这壁厢谢峰德、关默、关代语三人现出身来——出声音的正是谢峰德。

    “方才去内洞寻关世兄,不想你们恰恰离开。”谢峰德上前笑道,“远远见得世兄在忙,倒不敢惊扰了,适才——我该未曾看错,那个叫沈凤鸣的小子——他也在此”

    关非故却似心情颇糟,只向关默道:“你来得正好。派点人将那道士好好盯住,明日之前,万万不能出半点差错。”

    关默会意,点头与关代语离去。谢峰德见他竟未理睬自己,颇感无趣,搭话道:“关世兄有什么烦心之事倘是几个晚辈惹了世兄不高兴,愚弟替你教训教训他们如何”

    关非故对他却并不客气,似乎并不将这个原该与自己同等地位的“师弟”放在眼中,哼了一声道:“不必了。”

    谢峰德愈尴尬,“世兄何出此言说来,那一个女娃儿,也是我阑珊派的人,纵然世兄不提,我也该去训斥训斥了。”

    他说着,似是自寻台阶,便欲向外而去,却不料关非故转身道:“谢师弟!”

    谢峰德回头,关非故已道,“谢师弟,此三人,今日最好不要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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