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农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红彤彤的柿饼
那打扫地小太监立时神情麻木走过去拖人的拖人,擦地的擦地。不过片刻,地面焕然一新,只余淡淡血腥味萦绕鼻尖。
大明朝国力鼎盛,大明公主无须和亲,不必笼络朝臣,可随意婚假。因防外戚干政之顾,多数下嫁寒门。因此太监乃至太监总管,便成了通往民间为公主筛选良配的不二桥梁。若太监势大,公主则需仰其鼻息。
可那小太监千算万算却独独算错了王政的为人。想他王政虽不是什么道义之辈,也绝不会卖了公主的终身去帮别人谋下泼天的富贵!他这条老狗的主子,只圣上一个。
一时间院中各人将腰低了又低,个个噤若寒蝉,生怕不小心触了上位者的眉头。那太监总管却百无聊赖地翘起兰花指,挥挥手招来身边小太监“今日朝中可有何消息”
那小太监躬身思索片刻:“回公公话,日前快马来报:王恂、樊忠二位将军朔州城一役大捷,以少胜多智退也先二十万大军。现下奏报想必已到了乾清门。”
那太监总管忽而支起身子,眼冒精光“朔州城好地方!走,随咱家去给圣上请安。”
当下众人屏气凝神,低眉敛目摆出仪仗随着那恍若九五之尊的太监总管鱼贯而出。
“老东西,风寒好了”乾清门大殿内手提御笔,丰神俊朗的男子察觉到手边温热茶盏,放下朱笔接过啜上一口随意问
第四十七章 亲征
王政三呼万岁,笑意吟吟接道:“万岁爷乃天命所归的不世明君,咱们大明自然千秋万代,逢凶化吉。”
明君,千万年来多少帝王兢兢业业、殚精竭虑一生为的就是这明君二字。纵不能名垂青史,却也是盼着百姓歌功颂德的。
因而,王政的三言两语不可谓不深思熟虑,又恰到好处地摸透了正统帝的心思。
朱祁镇闻言果然伸手端起茶盏,浅浅呷了一口,神情颇为舒适自得:“王恂麾下那个参将,也该往上提一提了。”
若非他制造的神兵,战事绝不会这般顺利。且他岳家所有男丁也在战场上效力,忠心耿耿。于国于私,军心都是要稳一稳的。
王政躬身站在他身侧,一手拿着墨条仔细研磨着,一圈一圈的墨汁微微荡漾开来:“依老奴看,嘉奖固然重要,然比嘉奖更重要的是万岁爷您的威名。”
正统帝看着他欲言又止,来了兴致“你的意思是狗奴才,还敢跟朕卖关子!快说!”
王政附耳在正统帝耳旁轻声道:“圣上您七岁登基,虽政治清明,朝堂安稳,却少了些名垂青史的建树。此番不过是瓦剌的小打小闹,又逢朔州城大捷,我军士气空前。若是此时您御驾亲征,不但鼓舞三军将士,振奋人心。若是凯旋,岂不名震天下,流芳百世”
御驾亲征!正统帝想都没想过,他也会有如太祖一般赫赫扬名的时机!这四个字有如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咚”的一声砸在他心尖上。顿时他平静无波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正统帝再无心思批阅奏章,起了身在偌大的乾清宫内来回踱步,急切的明黄身影带起一阵阵微风扫到王政脸上。
王政顿时笑意蔓延开来:“万岁爷您莫高兴得太早,朝中那帮大臣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哪,还如往日哄您瞧木偶戏一般,当您是那提线木偶哪!”
正统帝皱了眉头:“朕是天子,朕的意思便是天意!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岂有他们置喙的余地若是真有那老顽固挡了朕的路,朕再灭了他九族不迟!”
王政却不像他一般乐观,只顾忧心忡忡道:“您忘了还有言官,若是他拿您的安危和龙体来做文章,那咱们”
正统帝不耐烦:“你是傻了不成让钦天监掐个日子,堵了他们的嘴就是!言官若是不会当,便换个人来当!”
言下之意,竟是非御驾亲征不可了!
王政面色一喜,急急下跪,激动高喊:“圣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过了晌午,出得乾清门,王政拂尘轻轻一挥,一敛眉低目的小太监便目无表情无声无息地躬身站在王政身侧。王政附身轻轻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那小太监微微一点头便消失于人前。
见人走远,王政身后的心腹小太监才偷摸上前咬着王振耳朵低声道:“干爹,山西可不太平,您去不得!”
王政却淡然一笑,兰花指慢悠悠在唇边一竖:“嘘,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那心腹小太监只得噤声,躬身退在一侧目送王政走远。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干爹的故乡就在山西蔚州。而干爹平生一大憾事,便是没能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翌日早朝,大明正统帝当着满朝文武下旨:朔州大捷,为表彰三军功绩,不日起朝廷整军十万,随朕御驾亲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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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透露
当初因为明朝的强大繁荣她没少研究过明史。可是她尽顾着研究洪武、万历的开辟和咸丰的覆没去了。至于中期的天顺帝景泰帝,谁知道那是谁
能知道这么段历史,还是因为王政的大名。这个作天作地的大宦官当初还让她乐了许久!
她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她没有偏安一隅,如果她对政事稍加留意,她们一家乃至整个朝廷的命运又会如何可是,没有如果,历史自有它独特的走向。
现如今她的面前就似摆着一盘棋,看着杂乱无章,实则每一颗棋子都被人精心摆放过。或许不知何时她这一家也已牵涉其中,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她该怎么办改变历史还是放任自流
直到日暮沉沉,温婉也还是蒙着。阿羡元宝倒也乖觉,见温婉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出来,兄弟俩索性二话不说去了灶房煮饭。
自从林渊伤愈能下地行走,林家老小便连夜回了当初租住的小院。许是当初樊忠领兵来援得太及时,这小院子现下除了有些脏乱,倒还勉强能住人。
“阿娘又不给咱们做饭吃!爹怎么娶了这么个懒婆娘你以后可得擦亮眼,别找个阿娘这样的回来!”元宝卷着袖子一边坐在火红的灶膛前不断添柴,一边对着他哥碎碎念。
旁人家都说君子远庖厨,轻易不让儿子进厨房。他娘倒好,专教他们哥俩买菜做饭!还美其名曰体验生活!体验个鬼的生活!
阿羡拿着锅铲子,正踩着矮凳神情严肃,手法熟练的炒排骨:“少说这些没用的,好好给我添柴。等给爹的莲藕排骨汤做好,我蒸肉沫酿蛋与你吃。”
元宝顿时咧了小嘴,红扑扑的脸蛋愈发精神:“有哥哥真好,有哥哥的孩子像个宝!我哥八百里都找不出!”
阿羡顿时一阵恶心,差点没将隔夜饭吐在锅里,糟蹋了这一锅好排骨!
兄弟俩吵吵闹闹着便将晚饭端上了桌,温婉任她大儿拖出屋子,又任她小儿替她盛了饭。半晌,才深深吐出口郁气,管它呢,船到桥头自然直,吃!杞人忧天不如随遇而安!
一家子草草吃了饭,阿羡元宝跟着汪先生去温书,温婉则翻来覆去躺在床上翻烙饼。
“买个菜回来就不对劲,怎么了这是”林渊哈欠连天,皱着眉将温婉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他实在困得不行了。
温婉却是披散着满头青丝坐卧不安,半晌才推了推她男人犹犹豫豫道:“你先别睡,若是你知道你认识的人有危难,你救是不救”
林渊闭着眼睛搂着温婉咕哝:“冬日里就是遇上路边的阿猫阿狗还能施舍碗粥,何况个大活人呢想这些没用的作甚,快睡吧!”
过了半晌,就在温婉以为他呼呼睡过去的时候,却听林渊闭着眼低低轻叹:“这辈子真短!”
温婉顿时更加怔忪:“谁说不是呢!所幸咱们一家人还齐齐整整”
“明日换条长些的被子吧这被子给元宝阿羡拿去!”他脚脖子都露出来了,可冷!
温婉:她,她自作多情了
“别睡了,穿衣服,起来,快起来!跟我去个地方!”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去推床上微微打鼾的男人。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给樊忠报个信儿。
“一块破玉就非得大半夜去送我也是昏了头了,居然大半夜不睡觉陪着你胡闹!”林渊裹了裹身上的冬衣,坐在车头吸着红红的鼻头赶着马痛骂。
温婉坐在车厢里抱着汤婆子也冻得直跺脚:“你慢一些!再慢一些!小心你身上的伤!”
林渊嗤之以鼻:“少跟我来这一出马后炮!”
若不是大晚上雇不着车夫,她是真不舍得让林渊送她的。可事关樊忠的生死,她见死不救又良心难安。
穿过大半个朔州城,三更时
第四十九章 野猫
林渊垂眸又带着温婉在城里转悠了半个时辰,才在一处犄角旮旯看见了仅剩的卖羊肉汤的小摊。
那摊贩本欲收摊,见林渊又是拼命给钱又是拱手作揖不由软了心肠,重新开了锅给二人煮上最后一碗香气四溢的羊肉汤来喝。
这时的羊肉汤做法也简单,只需将羊骨头投入大锅里熬汤,再将切成砣的新鲜羊肉与清洗干净的羊杂一起投入汤锅中煮。
煮熟后捞起来沥干,然后切成薄片放入滚开水里一氽,再倒入汤碗中,冲入滚烫雪白的羊汤水,撒上碧绿的葱花,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羊肉汤就做成了。
再配上个芝麻烧饼和辣椒油碟简直能让人胃口大开,暖到心头。
等到羊肉汤端上桌,温婉索性和林渊挨着身子坐在一处,也不多言,两人吸着通红的鼻尖拿着竹筷一人一边呼呼啦啦地喝起羊肉汤来。
说是喝汤,林渊却不时用筷子将碗里那为数不多的羊肉挑出,吹上两口送到温婉嘴边。温婉鼓着脸吞了肉欢快抬头,两人对望一眼,默契展颜一笑,恰如春花,暖遍霜华。
连那商贩看了也是眼热,他和老妻又何尝不是这么过来的可惜,她陪他卖了一辈子羊肉汤,辛苦养大了儿郎,自己却早早去了,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想到这他不由红了眼,一边忙碌收拾摊位一边低低吟唱起来“卿莫走来君莫笑,什么人沽酒卖浆什么人扮巧弄装那媒人月呀,挂在枝头也无妨”
沧桑低沉的嗓音随着那锅里蒸腾的白汽盘旋妖娆着飞上夜空,在昏黄的烛火映称下更显静谧安详。
第二日清晨,捂脸匆匆出门的林渊和拿着书本摇头晃脑哼着小调的汪先生撞个正着。
“看路啊你倒是!咦,你这是”汪先生伸头凑近抬袖挡脸左闪右躲的林渊,踮着脚想看个究竟。
“早起不,不小心摔了一跤。”林渊越发后退着不敢抬头,衣袖下的脸涨得通红。
不防越退越慌,竟不小心将腰间温婉给他绣的墨色浅口荷包掉落在地。他正低了头要去捡,谁知元宝蹲着身子在他身侧探照灯似的细细瞧他:“爹,你脸怎么了被人打啦”
这下,一大两小六只眼齐刷刷看向他,林渊面皮一紧,干脆放了袖子破罐子破摔:“都说了摔得,别围着我!嗡嗡嗡苍蝇似的烦人,上课去,上课去!”
说完再不啰嗦,身后似有恶狗追赶一般挤开众人脚下生风地跑去了厨房,连身上的伤也顾不得了。
这下汪先生才将他脸上的三条指甲印看得分明,捂着肚子笑出泪花来“我说昨儿个谁家猫儿闹春叫唤了半夜,原来竟是在自己个儿家里!”
阿羡和元宝一头雾水“先生,咱们家没养猫啊我爹是被猫挠的”
看那三道印子也不像是摔的啊!
汪先生扶须轻笑:“我也不知,应是摔的吧等你们长大娶了亲许是就能明白了。”
身后三人的议论声让林渊脸上似有火烧,他做贼似的背身往厨门口张望,确定没人跟来才端着粥碗痛骂:“不过强压着舒服了两回,就让我没脸见人,也忒毒了些!定要想法子治一治这无法无天的妇人才好!”
许她大半夜私会男人,就不许自己晚上搂婆娘睡觉了真真笑话!
而她嘴里无法无天的妇人此时才刚起了身,忍着浑身酸痛给闺女喂了奶后又将她连人带被绑在身后,去了院里晒起酱菜来。
家里大大小小几个男人饭量着实不算少,一日三餐得变着花样不说还得用心精致。拿这酱黄瓜来说,用的都是一样的料,若是清洗保存时不仔细,揭盖时面上便会浮出一层白霜来,既不好吃也不好看。
再者,若是样样都去集市
第五十章 早饭
“你傻呀你,不知道疼啊!”温婉替他敷了药重新缠了纱布,有些后悔有些埋怨。
要不是他装可怜博同情,她怕是都快忘了他是鬼门关走过一圈回来的人。他太要强,身上的疼痛都不够他皱两下眉头。有他在,好似天塌下来都是小事。
林渊瞧着他婆娘婉约精致的侧脸,忍不住脸红:“你还不知道我,我一看见你生气的俏模样就痴了,哪里还顾得上痛!你怎生得这般好看啊”
温婉也似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不禁红了脸:“呸!臭流氓!当爹的人了还不正经!”
她微微一笑,似嗔似喜。又轻抚着他肚皮上碗大的伤口忍不住想,或许艰难走过来的日子不是上天对她的考验而是对她空洞内心的救赎。
若不是一日日的生死相依,恐怕她到死都不会对这个男人产生一种名为“爱”的情愫。她坚冰似的内心也不会被他捂得那样暖。
温婉刚一边走神一边给他包扎完,他肚里又“咕咕”唱起空城计来。他也不说话,只抬头痴痴地珍宝似的看着她。温婉没好气地瞪他,见他可怜巴巴的,心下无奈卷了袖子又去厨房做宵夜。
“我帮你!”林渊咧着嘴跟上。
鸡汤是现成的,就着浓郁奶白的汤下上几碗面条撒些香葱,再擀几张油乎乎的肉饼出来,就是令人食指大动的宵夜。
林渊端着碗吃得香,不防元宝像寻着鱼腥味儿的猫也吸着鼻子挤了进来。晚上那一顿清汤寡水的他压根没吃饱,现下见着鸡汤面,哪里忍得住,急急叼了饼子拿着碗就去锅里盛。
因怕林渊吃多了不消食,她只放了四五把面进去,却是汤多面少。父子俩堪堪满头大汗地各吃完一碗,锅里便只剩了些许汤汁。父子俩也不浪费,拿着肉饼蘸着鸡汤不过须臾便香喷喷吃了个精光,捧着肚子大呼痛快。
温婉洗了碗刚准备熄灯回屋睡觉,汪先生牵着阿羡也吸着鼻子摸过来了。得!一屋子都没吃饱!自作孽不可活!
因着这一日晚上睡得晚,次日一早林家众人都赖了床,直睡到日上三竿。温婉起来时已是辰时末,此时再做早饭也来不及。于是,她干脆大手一挥招呼众人去东街集市上吃早点。
为了遮丑,林渊撅着屁股在屋里翻了半天,才在箱底寻出个黑色边鼓绒帽戴上。板着脸任温婉温柔细致地替他整了半天衣领裤脚,又照了半天铜镜,才不甚满意地牵着她出了门。
待出了门时他将头低了又低,还是忍不住跟温婉道:“天太冷了,家去吃粥吧”
来来往往好些人看着他哩!帽子都要被挤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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