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鬼剑录

    然，当他知道杜寒嫣和段萍儿都已身处险境之时，他却没有半分犹豫。

    他的杀气又腾然升起。

    云碧宵看着他的模样，不住地又大笑：“段允剑，你一点也没有变！”

    “嗖！”

    云碧宵从轿子内掠了出去！

    他那双腿原本残疾，但在他施展轻功和用剑的时候，却和正常人没有任何两样。或者说，对云碧宵来说，这两条腿早已不存在了。

    他一直在练习。

    从他出生后，这两条腿就在折磨他。

    越是受尽折磨，他越想征服什么。

    他早已练到了这样的地步。他早已忘记那两条腿的存在。

    他在半空中如魅影一般欺向段允剑。手中断剑舒展而出，“咻咻”几下，已出了十剑。

    每一剑都是致命的。所取的方向，皆是段允剑身上死穴。

    在一个动作中连出十招已是不易，又须得在这十招中认准穴位，而每一招之间似有相同之处，又大为不同，剑法诡异之极，令人瞠目。

    原来，这正是云岚山庄最上乘的剑术“云岚剑法”中最独到的一招：绵云十剑。这一剑招向来只有云氏家族血亲之人可以学习，十剑为一招，每十招连环，招招相似，招招不同。

    段允剑手无寸铁，堪堪避过，向后闪了几步。只见肩膀之处，已然被划出了一道伤疤。

    云碧宵人一落地，双足轻轻一点，突又闪来。

    这一次，他左手成掌，一掌猛拍而出，“轰”然一声，掌劲奇大无比，打在一棵榕树上。树已被他震裂。而段允剑也腾空而起，左足往后一点，借力发力，斜向前飞去。

    只在半空中，身形再一突折，一招“回风望月”，双掌齐拍。

    “砰！”

    云碧宵虽知道段允剑手中无剑，却也知道他非是一般敌人，所以并没有任何轻敌之意，他猛一转身，催动内劲，再




178，逃生
    段允剑左足一划，迈开步来，左臂霍然一挥，同一时间，内力已催发而出。身体在地上半转，已一掌推了出去。

    借着内劲，掌虽不及，却也打出去了。内力和云碧宵的断剑相撞，“当”的一声，剑向侧方推移几寸。

    但这几寸，已足够决定生死。

    断剑划过他的手臂，鲜血又再一次溅出。

    云碧宵着实没有料到，自己这一诡异的招式夺过不少武林高手的性命，却还是被段允剑破解了。心中暗暗一怔，身体弹将过来，在半空中将断剑一吸，又连拍数掌。

    内力随着掌风发出，地上凭空生几个凹洞。段允剑一翻，跃上了戏台。

    戏台上的人都已躲后台去了。偏门中，只见那个演瑞兰的伶人突然拿起一把剑，向段允剑丢将过来。

    段允剑不知道她为何要帮自己。但现在已想不及这么多，他顺势接过长剑，在空中又是一翻，直逼向云碧宵。

    云碧宵没想到他手中会有剑。

    虽然他向来狂妄而目空一切，虽然他有信心打败段允剑，但他依旧不希望看到段允剑手中有剑。

    一名剑客手中若有了剑，岂不是尤如一名大将有了兵马。

    云碧宵的面孔开始狰狞。

    他狂喝一声，身体掠起，向段允剑迎了上去。

    ……

    却说此时，杜寒嫣追着一群人，已出了沙溪镇，直到河边。原来，就在方才，她看到了段萍儿的身影，追上去之时，却见一群蒙着面具的人将段萍儿抱住跑到了这边。

    以她的轻功本来不弱。但是追到一半，那群人突然分成三条队伍，每一支队伍都有人抱着一个孩子。杜寒嫣远远望去，认不清哪个是段萍儿，无奈之下只得择其中一支队伍追上来。

    众人顺着山顶奔去。杜寒嫣施展“御风三式”轻功，有如惊鸿，斜斜落在众人面前。

    “放下我的孩子！”杜寒嫣斥道。

    这几人齐齐撤出兵器，将手中孩子举在半空中，喊道：“信不信我杀了她！”

    杜寒嫣定睛一看，这孩子并非段萍儿。但是，却和段萍儿一样年纪，生得也是极可爱。虽然不是自己的女儿，看着她惨遭恶人所害，也是她所不能容忍的。当下不知所措，只得央求道：“放了她！她是无辜的！”

    当中一人笑道：“云公子要我们杀了她！”

    “云碧宵！”杜寒嫣大怔。她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她所害怕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快带我去见他！他在哪里！放了我的孩子！”杜寒嫣本是落梅宫的二宫主，江湖中早有传闻她的威名。这帮人见她现在这副哀求人的模样竟和一般的妇人无异，不由得暗暗发笑。

    就在他们暗暗发笑的时候，梅花针已从杜寒嫣的衣袖中飞出。

    嗒嗒嗒……每一枚梅花针都打中了他们晴明穴处。众人苦叫一声，皆已倒在地上。

    杜寒嫣闪挪身姿，将那名孩子抱起，又向小镇内飞去。

    将这孩子放在门口了，安抚道：“快回去找你爹娘，不要乱跑！”

    这孩子应了一声，哭着往自己家中跑去。

    杜寒嫣又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追了一阵，在小镇远处的河边，又看到了一群奔跑的人。杜寒嫣远远地已看到一个孩子被揽在怀里，遂喝了一声：“站住！”

    那伙人约莫七八个，听到这一声大喝，都不由得一怔。但他们的轻功哪里及得上杜寒嫣，继续跑了一阵就被追上了。

    杜寒嫣落地之时，双手轻扬，已射出了四枚梅花针。

    四名壮汉还未发出一声已倒了下去。剩余的四人，都怔在原地，迅速缩成一团。

    当他们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女子的时候，身体更加僵硬得不能动弹了。

    此时此刻，他们竟忽而忘记了自己的同伴刚刚死在她的暗器之下，而是瞪大了一双眼睛，大为惊异地看着杜寒嫣。

    纵使她已不再是落梅宫的二宫主，纵使她来到这个世外桃源之后穿得朴素无华，但她依旧是令天下人感到震撼的绝世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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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势危
    云碧宵从半空中落下。

    他全身也是血。但他依旧在笑，笑得好像一个儿童，因为一场游戏的胜利而大加庆祝。

    原来，方才云碧宵和段允剑已互拆了两百多招，两人都是疯子一般的人，都是野兽一般的人。只是，他们终究不是完全一样的人。

    云碧宵要杀人。

    云碧宵只想杀人。

    段允剑已不再想杀人。

    段允剑想救人。

    一个是因为嫉妒怀恨的疯子，一个是已放下杀人之心，想要平凡生活的疯子。

    这两个疯子太不一样了。

    一个疯子不怕死。

    一个疯子“怕死”。

    是否因为这个原因，段允剑注定要败下阵来

    一个杀手，一名剑客，倘若没有将自己的『性』命全部交出去的觉悟，他就一定会有所顾忌。段允剑的顾忌，当然是杜寒嫣和段萍儿。

    他的妻，他的孩子。

    “好！太好了！”云碧宵自言自语，愤愤地盯着眼前三人，道：“一家三口……令人好生羡慕！”

    他说这话的时候，两只眼睛也是发红的。

    倘若有人理解他，懂他，一定也会同情他，因为他着实也是一个十分可怜的人。

    但他绝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曾经有一名老妪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就死在了他的手下。他是云碧宵，在他自己看来，这世上所有的怜悯都是一种嘲笑。

    杜寒嫣几步冲上来，挡在段允剑面前，道：“云碧宵，你有什么事向着我来！”

    云碧宵望着她，竟是一副痴情模样，直是愣了半晌，才说道：“嫣儿……嫣儿……我好生想你……”

    杜寒嫣沉默不语。

    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许她能感觉到云碧宵对她的痴情，但她不能，也不会接受他的好意。

    这世上本就有许多这样的可怜之人。他们将一腔真情付诸，所得的，不过是无声的静默。

    这样的痛苦，也许并不比和深爱之人分离要轻。

    这样的痛苦，像是一把刀割裂着自己的心，而拿刀的人却是自己。

    “嫣儿……你愿意跟我回去么”云碧宵本该知道，纵使杜寒嫣答应了，也不过是对他的缓兵之计，也不过是一场谎言。但他依旧还要问她答案，因为这个答案对他来说着实重要，哪怕这“两情相悦”的幻像只能坚持半个时辰，他亦是快乐的。

    所以，他又问了一句：“你可愿意跟我走”

    “寒嫣……”段允剑抓住她的手。

    他感觉到她的手全是冷汗。

    她感觉到他的手全是血渍。

    段萍儿哭得愈发厉害了，不断唤着母亲。

    “嫣儿……”云碧宵将视线停在段允剑身上，继续道：“你若不答应，休怪我无情。”

    云碧宵狂喝一声，身体尤如一根离弦之箭，已从原地弹『射』出去。

    段允剑向侧后方一让，双掌齐推出去。两人内劲相撞，发出一声巨响来。吓得段萍儿捂住了耳朵，脸『色』也发白了。杜寒嫣抱着她，闪避到一边，只见旁边有一块巨石，恰好有遮掩之作用，便吩咐道：“听娘亲的话，你躲在这里，不要出来！娘亲去帮你爹！”

    段萍儿捂着嘴巴点头，把自己的小身体蜷在石头后面，头埋在双腿中，闭上了眼睛。

    杜寒嫣见她藏好了，这才略微放心，手中亮出数枚梅花针，就要奔向云碧宵的方向。

    然，身影刚移动到一半，只觉有一只手突然将她抓住了。那只手的劲力奇大无比，当中见所未见。

    杜寒嫣一惊，左手挥将过来，要去打那束缚她之人。

    这人旋即将手一松，翻了一个空翻，避到另一边去了。

    定睛一看，原来正是“左手刀”司空诚。

    他手上那把刀，武林中人无人不晓。

    “段夫人。”司空诚一脸微笑，看起来却不是来为难她的。

    杜寒嫣『惑』然道：“阁下为何要横生枝节”

    司空诚笑道：“段夫人，我们楼主有请您移贺。”

    “楼主”

    “没错。正是别月楼主。”

    杜寒嫣又是一脸惊『色』。当时剿灭别月楼一事，



180，生命垂危
    段允剑从未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内力，纵使他将全身真气催动，用尽全力，也是没有抵抗云碧宵的把握。

    他从来不是一个没有信心的人。

    但他这一次全然没有把握。

    想及杜寒嫣和段萍儿，段允剑不由得略微哀伤起来。想及他和杜寒嫣过的平凡日子不过短短，亲眼见到女儿也不过眨眼功夫，甚者，现在母女二人生死未卜。

    咬牙，目露杀气。

    段允剑却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临阵逃脱的人。

    云碧宵仿似整个人罩在狂风之中，突然狂吼一声，电闪一般地直欺而来。

    这影子刚到面前，已刷刷两招逼来。这两招招式古怪无比，云碧宵既不用剑，也不用掌，双手似成爪形，但那两手十指，却甚于兵刃百倍。

    段允剑一边以内劲化作劲风去抵挡，一边身体连翻几个跟斗，堪堪避过。云碧宵这一招式虽不繁复，却因速度和内力占了优势，纵是武林中出名的高手，也没有几个可以躲得过去。段允剑虽然避过了，因他本就有伤在身，动作又不似过往那般迅速敏捷，再直身准备挡招之时，只见云碧宵又已逼至他的面前。不知是他的手打出来的，还是他的真气所化的劲风，喀的一声，正击段允剑胸口。

    这一招力大无比，又因真气寒中带毒，若是常人早已被震得五脏俱碎，当场丧命不可。

    段允剑只觉眼前一黑，人已飞了出去。

    原来，就在自己受到云碧宵一击的瞬间，他迅速调节内力，将全部内力护住了自己的胸口处，这才得以护住性命。

    一切本在一瞬间发生，然，从小锻炼出来的求生本能，却令他在那一瞬间作出了如本能一样的反应。

    拔剑，收剑；拔剑，收剑……

    这是段允剑自他还是儿童之时就不断重复做的事。这种锻炼，不仅使他拔剑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也使他有了无法想象的反应速度。

    有人说他是天生的剑客，有人说他在剑术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

    然，只有段允剑自己清楚，这一切是怎样换来的。

    他不是天才。他也不是天生的剑客。

    这世上也没有练武奇才。

    他只不过是无日无月地训练，以让自己成为一个杀人的高手。

    云碧宵何尝不是

    他也不是天才。纵使他曾经因为身为云岚山庄的少庄主而受一些人的敬畏，但他再清楚不过了，这一切都是他通过自己的努力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