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梦入秋水
这多半是佛陀的道,至少是一部分。
孟秋水在此凝立了七日七夜,耗尽心力也只能隐隐得闻四字,那似乎是——“唯吾独尊”。
最后引得一位须发洁白的老僧出现才不得不离开,他现在并不想起争端,破坏了这得来不易的心境,他已经很久没拔剑了。
与所有佛徒不同,身为异类的他终于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一路上,人们视与他同行为耻,连施舍之人也厌弃他,他开始真的一人求道,形单影只,格格不入。
然而,孟秋水始终只是沉默以对,同道殊途,他求的本就不是佛陀的道,被视为异类自属正常。
我自求我道,大道独行。
各处圣地都有过他的影子,他曾途经一处幽谷,感受到其中盘踞着一庞然大物,气息惊人的恐怖,据行至此处的佛徒说,当年佛陀在此停留之际,有一妖龙为其遮雨,流传甚广。
确实恐怖,孟秋水只是得见只鳞片爪便已大的可怕,说是妖龙,其实也不过是条巨蟒,只是如今似发生了不可知的变化,竟是有了一份灵智,能吞吐天地之气,懂得了修行,只怕真的要化龙了。
而他的变化也越来越大,体内至尽至绝的剑意,如今,竟是有了几分死绝逢生的变化,枯槁肉身,亦是有枯木逢春之相。
宛如风雨终末之际,那即将升起的太阳,只等大日横空。
所经之地,有的佛徒居然倒头参拜于他,哭求解脱之法,有人说,他快要成佛了。
只是,孟秋水却熟视无睹。
解脱,世人谁不想解脱,可是连他都有些茫然,而这些只把希望寄托于别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人,他实在无能为力。
他的身后,开始有了追随者。
身子变的佝偻,面容变的苍老,背上的剑压弯了腰,有人想要帮他解下,但,负道之行,岂能假借他人之手。
他的事迹渐渐被人们熟知,然而,这些都没有换来他面容一丝的变化,他愈发平静了。
六年,餐风饮露足足六年,曾经双十的面貌,如今已如花甲老人。佛陀用了六年,他也用了六年,看遍了这片土地上的灾厄,疾病,困苦,罪恶,良善,只是,他看到的,都是佛陀的道,而现在,他要让佛陀看看自己的道。
菩提伽耶,佛陀顿悟的地方。
唯有到了这里,孟秋水的双眼才有了一丝波动,他早已忘了时间,忘了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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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僧者入梦来
“求圣者传解脱之道!”
“救救我们吧~”
“圣者!”
……
菩提伽耶内,孟秋水盘于树下,耳边周遭尽是苦求之声,哭声,哀求之声,汇聚如流,如山崩,如海裂,让他难以入定。
“轰~”
一声晴空霹雳,天空不知何时掩去了天光,乌云汇聚,电闪雷鸣,像是连老天也要阻他,轰隆刺耳,胆气弱者更是跌坐在地。
连孟秋水都下意识蹙起眉头。
“天地有剑气,肉身为剑,御气而行,剑破万法……”
他只是低声念着关七传给他的练气之法,心神凝一,身如磐石,一遍又一遍,重复不停,想要压下那些声音。
十遍,百遍……
陡然,耳边一声怒喝炸起。
“孟秋水,适你这般杀人如麻,满手血腥的人,岂配得悟!”
他闻声只觉这声音似曾相识,睁眼去看,这一睁,眼前天地竟已扭转,面目全非,定睛看去,自己竟是坐于一尸山骨海中,枯骨沉浮,尸山淌血。
而那说话的,却是一浑身染血,胸前插剑的男人,面目狰狞,披头散发,如今正从那尸山中挣扎爬出,想要朝他爬来,好似厉鬼。
孟秋水目光闪过一丝晃动,只因这人他认识。
“呵呵,你已经忘了我吗逼死我父,杀我挚爱,毁我神剑山庄,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怨毒的目光,阴冷的话语,那人手脚并用,想要从尸山下爬上来。
孟秋水凝神这那张惨白染血的脸,目光微垂,沉默了会才轻声道:“我没忘,谢晓峰!”
他下意识伸手去拔剑,却发觉自己双手空空,什么都没有,连体内内力都古怪消失一空。
“我呢孟秋水,为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我?”骨海中,一道曼妙身影爬出,青丝染血,双目通红,雪颈上,一个窟窿正湍湍冒血,触目惊心,啜泣着朝他走来。
孟秋水望着她,澈净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你是上官小仙!”
“啧啧,你也会有今天啊,瞧瞧,你杀的人可比我们要多的多,可为什么你能活着,我们却都得死?为什么不放我,更不放过她?”
又是一道身影,怪笑连连,可到最后一句,已化成了咆哮嘶吼。
尸山中又有两道身影从中挣扎了出来,一男一女,两人胸前一片殷红,血水像怎么流也流不尽,暗红如墨,每次张口,他嘴里总会吐出粘稠血水。
“咯咯,你还说你向往光明,看看你这满是罪孽,盛满杀念的心,你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说这句话的,是一个女子。
二人像是长在了一起,扭曲着,朝孟秋水伸着手。
“安世耿,姬瑶花。”
原来这些,都是孟秋水所杀之人。
“你不是说教我武功吗为什么你没救我?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死……我真的好疼啊……”一个少年哭诉哀嚎着,声音凄厉尖锐,刺人耳膜。
那个被贼寇钉死在树上的少年。
“杀,杀了我,做鬼我照样还要找你报仇!”
这是荆无命。
“哈哈,朱雀,你看到了吗你的报应来了,我的下场,也是你的。”
那是贾精忠。
“我杀人是杀,你杀人难道就不是杀?你和我有区别吗这样公平吗凭什么死的是我们?”公孙大娘一张铁青惨白的脸满是血污,恶毒的看着他,令人不寒而栗。“你这个伪善者,只会用那可笑的借口掩饰你所犯的罪孽,你应该下来陪我们。”
“你为什么杀我?”
“饶命啊!”
“求你放过我~”
“你一定不得好死!”
“……生生世世缠着你。”
……
尸山骨海像是活了,无数只手挣扎着,全都朝孟秋水抓去,像是要将他拽入尸山之下,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惨叫已如洪流,
第一百八十四章 悟法,创道
?
阿难?此人竟是佛陀弟子阿难?
一个两百多年前的存在。
孟秋水望着面前一手拈花,一手提刀的老僧,无波眼神登时激起层层涟漪,灼灼生辉,兀的,他展颜一笑,轻声道:“战过再说。”
这是个大宗师,一个能与东皇太一争锋的大宗师,甚至于已经触摸到一丝天人的境界,孟秋水并不知道他为何活了几近三百年,但非是等闲这是毋庸置疑的。
天昏地暗,这天地间仿佛就剩他们二人,身后菩提树早已生机湮灭,枯萎腐烂,灰色有形的怪风发出鬼哭般的声音,掀起满地骨粉,那还能得见一丝色彩,压的人喘不过起来,绝灭了一切生机。
这自然不是真的,但却比真的可怕千倍万倍,只因这是彼此道的争锋,精神世界,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一花一世界,一梦一浮生。
果然,存在的皆有他的道理,佛教之中,视肉身为皮囊,只求精神不朽之法,如今,此人竟能以精神入梦而来,简直闻所未闻。
但,孟秋水无惧,只因这是他的世界,他的道,视世间一切之道,皆为外道。
外道者,不足道也!
“当年佛陀在此堪悟“四谛”真理,今日我孟秋水亦能得悟**!”
望着面前僧者,孟秋水身如磐石,只是缓缓吐出四字。
“风起!”
“雪落!”
似言出法随,随心而动。
说风起时,天地兀生起缕缕冷风,非冷冽罡风,非狂飙暴风,只是简简单单的秋风,然秋风过处,草木尽成凋零之相,由荣而枯,其意可为“寂”。
说雪落时,天地弥散飘雪,洋洋洒洒,此乃天之杀机,所落之地可寒万物生机,由枯入灭,此意为“亡”。
风雪弥天。
他以小无相功而明水火之道,以水火而悟阴阳之法,只是如今,取风雨为剑在前,再辅以命格所成剑意至尽至绝,有死无生,现在却是以这六年苦行,有死绝逢生之相,又如何甘心功败垂成。
阿难右手提刀,左手单掌竖于胸前,面容肃穆庄严,奈何却是一身滔天煞气与杀气,他双脚并齐看似未动,然双脚之下竟隐隐长出一朵纯净白莲,拔地而起,眨眼已是花开如台,托着他的身体。
他手中的刀还不停的滴着血,眸子平静的似一汪血泊,望着面前这个来自东方的异类,随后又看向漫天风雪,那一柄柄由此人剑意所化之意境。
不言不语。
试刀之言甫落,那一双血泊霎时射出滔天血光。
左手单掌已收,顺势迎上提起的右手,双手一握刀柄,刀身一震,一道惊天刀光长达百丈被生生拖出,宛如一条澎湃血河,滚滚咆哮,错觉间连天地仿佛都要被撕裂开来,风雪竟是生生被斩开一条豁口。
一出手,便是惊天杀招,当真是难以形容的恐怖,这离经叛道的杀刀。
孟秋水双眼也是首见凝神,但他却不能退缩,他又怎会退缩,这里若是心生退意,即便不死,道心亦会受损,日后恐会一退再退。
“好!”
一声清喝。
孟秋水本是空无一物的腿上,一柄长剑已是无中生有而出。
正是青霜。
弹指一拨,惊天剑光是出鞘而起,虽无人而持,却如游龙而动,像是有了生命,青芒流转登时融进风雪之中。
六年苦行,过往种种,皆在眼前刹那浮现,剑身颤鸣如龙,至尽至绝之剑已是斩出,天地似乎都在此刻为之一暗,不可同日而语的剑道,瞬间绽出万道剑光,与那道刀芒狠狠撞在一起。
他的双眼已慢慢变得晦涩,耳边再闻苦难之声,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那些死在他剑下的人,想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想到了这一路行来所遇所见之人,生老病死,爱恨恩怨。
他满手血腥,非是因恶,他杀人如麻,更非泯灭了良善,求的,不过是大道,为的,不过是活着。
体内生机开始急速散去,寂亡剑意催动到了极致,连那漫天风雪都开始变得黯淡如死灰,但他双眼始终沉着,澈净,明亮。
并指之下,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生死轮转
?
清晨,菩提伽耶。
那些跪伏叩拜的人们如今是有些惊恐畏惧的看着菩提树下那道身影。
自那人盘坐在那已是过去九个日夜了,而他背后所倚的菩提树,如今竟然凋零败亡,散了翠色,尽了生机,像是走到了尽头,变作一截朽木,光秃秃的只剩个树干。
而那人,此刻也像是化作一具干尸,头顶白发稀疏掉落殆尽,低垂着头颅,宛如风干后的枯骨,连心跳都近乎没了,若不是身边还有一条青蛇死守着,只怕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有人气的跳脚大骂,本以为有超脱之法,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有人更是讥笑着,说是骗子,更有人惊恐说着此人是魔王,有人离开,也有人仍抱着希望,他们已等了九天,自清晨等到黄昏,自白天等到黑夜。
“啊!”
而人群间,此刻一个孕妇正满头大汗的痛呼连连,许是之前的拥挤动了胎气,此时双腿间已流出了血迹,倒地不起。
可又有谁会帮她,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菩提树下的身影上,听到女子痛苦的哀嚎,有人更是视为对圣者的不敬,特别是当一些人认出了女子的身份,这片土地上最卑贱的人。
没有人救她,所有人只是冷漠而视,厌恶,肮脏,种种眼神不一而至。
地下已是一滩血迹,甚至有人已是喊着把她丢出去。
女子痛苦的目光有些躲闪,她比所有人都先来到这里,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想要祈求圣者的眷顾和加持,脱离这卑贱的地位。
挣扎着最后一丝余力,望着那道干枯的身影,女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一咬牙朝菩提树下爬去,一路血迹斑斑。
有人愤怒,有人发笑,他们都在看那贱民如何死在毒蛇的獠牙之下。
然出乎意料的,青蛇竟是人性化的看了几眼,任由女子爬了过来。
有人见状坐不住了,咒骂着走了进来,可离菩提树不过十几二十步的距离便迎来了一双冰冷的蛇瞳注视,浑身发寒,跌坐在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子一点点爬到了树下。
树下,至此便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一头是个面朝东方的盘坐身躯,枯瘦如柴,动也不动,另一头则是个倒在树下,以布遮身,奋力产子的女人。
一声声的痛苦呻吟盖过了所有人的跪求之声。
远方的天色慢慢开始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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