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
作者:抱抱抱抱抱
陆雱?X?柳慕江 (言言?X?江江)?文案高中时,陆雱有他的朱砂痣,柳慕江有她的白月光。成年后,本来毫无交集的两人却因为一场意外相亲而成为了夫妻。每个人的背后都有秘密。于陆雱,是家道中落的破败,众叛亲离的凄惨,是少年时被迫放弃的梦想;于柳慕江,是童年撞破父母情事的阴影,是多年暗恋的苦涩,是无法言说的性瘾症。我们都是孤独的人。不过还好,我们遇见了彼此。这世上最美的一句话江江爱言言,言言爱江江。?万般荒芜时,你是方向。原┊创┇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
荒芜 壹
“铃铃铃铃铃铃”
吵闹的下课铃,是学生的救命声。
上午唯一的大课间,学生们都想抓住这短暂的20分钟,从一摞摞书本的重压下逃出。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秦越拉着柳慕江的手,顺着人流的的方向,像两只鱼儿,一起游向超市。
超市,一个神奇的地方。
在课上被老师催眠,在课下被作业催命,但在超市这个地方,学生们都可以短暂地忘记身上的压力,沉浸在各类垃圾食品带来的膨胀喜悦中。
柳慕江手里拿了一杯冲泡奶茶,正低下身去够最底下的辣条。
“爆辣”,字如其意,辣到爆炸。一袋下去,喉咙就像着了火,连喝几杯冰水,也压不下去的炙热感。
过于炽热的刺激,“爆辣”在学生群体中并不受欢迎,被搁在货架的最下方,无人问津。
柳慕江专心地挑选着货架上为数不多的辣条。
“红色是爆炒,黄色是盐焗,绿色是山椒…”
她专心地蹲在那里,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认真的神态,像是在做着什么重大决定。
就连陆雱和一堆朋友从她身边经过,也未引起她半分的注意。
结账台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青春期身体的快速消耗,给学校的超市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陆雱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巧克力,蹙着眉头看着前面排的的十几号人。
“哎,”刘铭宇撞了一下陆雱的肩膀,“你刚刚看见柳慕江了么?”
“柳慕江…”陆雱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就刚刚蹲在货架那挑辣条的那个。”
经刘铭宇这么一提醒,陆雱有点印象了,刚刚挡路的那个小丫头。
瘦瘦小小的一只,蹲在地上,宽大的校服裹住了她的腿,像个小蘑菇。
“那个瘦丫头?”
瘦小,是陆雱对于柳慕江的第一印象。
“你别看她瘦,但是她这”,刘铭宇双手猥琐地在胸前比划了一下,“那可是相当有料。”
陆雱的眉头皱地更紧了。
队伍前方的人并未减少几个,热烘烘的小超市里吵闹万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队伍,正好扫到了柳慕江,她怀捧着一堆零食,走向另外一个女孩。
扎的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大概是挑到了自己满意的东西,她的眼睛亮亮的,嘴角弯起,小小的角度,却十分可爱。
刘铭宇注意到陆雱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笑了,他先是对着陆雱挤眉弄眼了一会,见陆雱压根不理他,又凑近陆雱的耳旁问道:“好看么?”
好看么?陆雱耸了耸肩膀,答道:“一般。”
听了他的回答,刘铭宇叹了口气,把头靠在陆雱的肩膀上。
“也是,你都有孔瑶了,怎么会觉得其他人好看。你这种少爷,压根不懂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烦恼。”
陆雱撇他一眼,掏出饭卡和巧克力一起扔给他,转身就走。
“你结账吧,我先出去透透气。”
“好嘞,爷。”
下午的体育课,一堆女生围坐在操场上的草坪上叽叽喳喳。
自从桐城素质教育改革后,“体育老师有事儿”这句话就不再好使了,各科老师也就没了借口再霸占体育课。
忙里偷闲的时间,女生坐在操场上说说笑笑,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
偶尔有哪个男生来了一记炫彩的灌篮,篮球场上的男生们就会一齐发出哄声,引得女生们的侧目。
秦越抠抠柳漫江的手心,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操场。
“江江,你觉得陆雱怎么样?”
操场上少年意气风发,随风荡漾在空中的校服衣角,是青春的蓝色。
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是素描画本上的模范,跳跃时扬起的衣服下是若隐若现的腹肌。
汗珠滚动,流过脸颊,一条自上而下,终点在他的下巴,停在了清晰的下颌线。
到底是汗滴在阳光下的反射,还是他的眼睛本来就那么闪?
柳慕江喜欢观察人的眼睛,而陆雱的这双眼睛,她不喜欢。
太清澈了,一看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少年。
无忧无虑的人,都惹人讨厌。
柳慕江眼里没有任何波澜,继续低下头揪着地上的草,“一般。”
“江江,你太过分了。”秦越的脸皱成一团,仿佛说“陆雱长得一般”是犯了天大的罪。
“我知道你喜欢屈非,但你不应该鄙视我男神。”
“你看看!我男神这身高,这身材,这脸蛋,哪里一般了?虽然你们家屈天仙是仙男下凡,但我男神那也是男人中的极品。”
面对秦越的愤慨,柳慕江笑而不语。
陆雱是秦越自上高中以后的第6个男神。少女情怀总是诗,柳慕江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与秦越并不同,柳慕江是个实打实的死心眼,她对屈非的暗恋,从一眼到情深,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屈非是柳慕江小时候的邻居,也是她在心尖上放了7年的人。
柳慕江第一次见屈非,是在家门口的那条大街上,她躲在电线杆后。
10岁的小小少年,拖着滑板,顺着下坡俯冲去。
滑板快速滑行,带起的风灌进他的白色t,像是一群白鸽冲进了他的身体,下一秒,翩翩少年似乎就要起飞。
第一次,他摔了个狗吃屎,可他没有哭;第二次,差一点点,他利落地跳下滑板;第叁次,他成功地定住了滑板,开心地在原地蹦了几个圈。
“哇!”
柳慕江也为他的喜悦感染,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少年的脸,因为兴奋升起了红,在他白皙的脸上格外显眼,倒像是故意在那颧骨上打了两朵腮红。
那么好看的红,像天边的一朵火烧云。
柳慕江的脚踩在了那朵云上,整个人轻飘飘的。
晚霞下的天空,美得像一副油画。
油画中的两个小人,一个因为自己的成功而欣喜,另一个暗自分享了这份欣喜,把这份欣喜收下,藏起来,像是深埋在地下的酒,一年一年,小小的欢喜酝酿成了爱。
又酸又甜的爱。
年少的那些时光啊,是罐子里的葡萄酒。
起初甜甜的,经过时间发酵后,带着几丝酸意,几丝苦,几丝芬香,几丝惆怅。
少男和少女,白t恤和百褶裙,百事可乐和草莓奶茶。
“我们曾经以为,人生大概就是这样了。
殊不知,那已是最好的时光。
压在小小肩膀上的担子,也许是家庭,也许是学业,也许是对爱的无力。
那些没送出去的情书,终究只能压在枕头下。”
荒芜 贰
柳慕江推开家里的大门,果不其然,没有人在。
把书包扔到客厅的沙发,她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可乐,盘腿坐在了沙发前的地毯上,兴致缺缺地打开手机,应付差事般地浏览了一番。这附近的外卖,好吃的难吃的,她都已经吃了个遍。
住在她家隔壁的是一户普通的人家,一家叁口,朴实的小夫妻加一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他们是毫不起眼的,但柳慕江却忍不住回忆起刚在电梯遇见他们的场景:穿着格子衫的男人拎着一篮新鲜的蔬菜,有青椒,土豆,茄子,还有一块老豆腐。绿色的菜篮子有些年代感,看上去就像90年代流传下来的老古董,周边的塑料毛刺支棱着,似是无形中竖起的矛,保护着这一家叁口的口粮。
“他们的晚餐会用到哪些材料呢?”
“做了哪几道菜?”
“大概是地叁鲜配上白菜老豆腐汤,也许家里还有上一顿剩下的红烧肉。”
柳慕江自顾自地想着,透过那堵墙,她仿佛看到了隔壁家餐桌上摆放好的几道菜,冒出的氤氲热气,隔着那么远都熏疼了她的眼睛。
柳慕江把手机扔到一旁,沉重的手机落在地毯上,发出“咚”的一声。
她起身走向卧室,一边走,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落,t恤,校服裤子,粉色的内衣,白色的内裤,散落了一地,凌乱却有秩序地排成一条线,指引着她走向欲望。
柳慕江弯身拉开床头柜,从第一层抽屉里掏出一迭照片,在其中挑挑选选。
“唔”她终于选到了一张自己满意的照片。
她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条腿撑在地面,一条腿翘起,胸前的两坨肉悬在空中,两点殷红在空气中颤颤发抖,像是悬崖边樱桃树上长的两个果子,娇娇颤颤。
把挑选好的照片搁在床头,柳慕江又将手探入床垫下,摸索出一把小小的钥匙,泛着冷光的金属圈上单挂着一把钥匙,柳慕江用它打开了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
你看过潘多拉的魔盒么?它盛满了无法抑制的无边罪恶。这一层小小的抽屉就是柳慕江的潘多拉魔盒,盖子打开,摆在魔盒里的是一排排整齐的假阴茎,颜色不同,大小各异。
柳慕江的手指在这一排排的假阴茎上划过,此刻的她就像古代高高在上的帝王,而这些阴茎就是日日夜夜等待被临幸的妃子,她的随心所欲决定了这些冰冷假体的命运。到底哪一个才能进入湿润的甬道,享受被包围的温暖。这种站在主宰地位的邪恶快感,是她无声的前戏,空气中的粉末似乎都被这暧昧染成了血红色的,凝聚成一只只大手,在她的身体上游走。
柳慕江拿出一根乳白色的假阴茎,用嘴撕开避孕套的包装,熟练地套在了假体上。
她躺了下来,四肢自然舒展,她就像被放进温水池的小婴儿,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待她休息够,虔诚的仪式也开始了。
她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左乳,另一只手拿起了那张照片,屈非的照片。拍这张照片的那天,风吹的刚刚好,吹乱了他一头蓬松的短发,无故为他的少年感蒙上了一层可爱;照片中的他穿着白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突兀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膛;他左肩上背着的黑色包包,柳慕江有只同款。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嘴角的小括弧又弯了起来。都是宽大的校服,而他穿上就是不一样的风景。美人美而不自知,他就像个狐狸精,倾国倾城,祸国殃民,套着人类的皮囊,穿上最简单的白衬衫,做着无辜的动作,搅乱了她的心。而他却从未察觉到自己的威力,依旧像只单纯的小白兔,招摇过市。
照片外的包裹着一层塑料膜,塑料膜反光,映出了柳慕江的脸,沉迷于色欲的,微红的脸。透过一层薄薄的膜,柳慕江的脸和屈非的脸交相辉映,融为了一体。
握住乳房的手逐渐下移,经过小腹,来到了双腿之间。柳慕江伸出中指探了进去,试了试湿润度。也许是饿着肚子的原因,今天的她湿的有点慢。柳慕江把照片靠在胸口,任自己在想象中沉沦。
是他那双好看的手,在她双乳间流连,他泛着樱花粉色的唇,与她的唇瓣相接,她迫不及待地咽下他渡过来的口水,像在沙漠中干渴了几天的旅人。柳慕江有些许得意,因为撕开他假惺惺的外表,好看的皮囊下是一颗与她无二的,淫荡的心。
柳慕江的中指在洞里来回插动,她幻想着,这一切都是由另外一个人在主导。
是屈非的手指在她体内,探进去的指节故意弯曲,摩擦着娇嫩的内壁,引起她一阵阵的战栗。她的呜咽,混杂着小小的呻吟,传遍了空荡的房间,碰到了四面八方的墙壁,而后又反弹回来。
“想要我插进去么?”屈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惊涛骇浪前的平静压抑,勾起了她身体内藏着的每一丝情欲,对他的渴望是蛊虫,钻进了五脏六腑之中,饮鸠止渴,她只好依靠不断地吸取他的精气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她是他的奴隶。
“屈非,插进来。”柳慕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是断人心肠的柔媚。
冰凉的阴茎隔着一层薄薄的避孕套插入,柳慕江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一瞬,她的灵魂好似脱离了这具肉身,漂浮在上空,冷眼观看这一幕。
饥渴的少女,正沉浸在自我幻想中,那冰冷的假体在她手中长出了生命,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钉入她的体内。
“重一点……”
柳慕江将照片紧紧地攥在手心,塑料坚硬的边角割破了她的手心,可她感觉不到。此时此刻,攥在她手心里的是屈非白衬衫柔软的衣领,他靠的如此近,柳慕江甚至听到了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像是青蛙跳进池塘,按照固定的节奏,一只一只,一下一下,溅起水花,澎在她的四肢,润湿了她的阴道。
柳慕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从脚尖蔓延而出的快感,带给她一阵阵的眩晕。她看见了在她身上起伏的屈非,额头上暴起的一道道青筋,那些汗滴汇聚成一条,沿着他的下巴落在了她的脖颈儿。
“嗯……”
龟头插入了最深处,疼痛伴随着一波波的快感,把柳慕江拍在了沙滩上。
她的手无力地耷拉在大腿两侧,张开的大腿中央插着一根乳白色的物体。高潮下的穴肉仍在无意识地收缩,带动着阴茎微微晃动。
是生动又放浪的弧度。
享受过高潮的余韵,柳慕江从腿心抽出假阴茎,拆下上面沾满湿液的避孕套,扔进垃圾桶。说来讽刺,那根东西,前一秒还给她带来了无限愉悦,现在她却连一丝目光都不愿施舍给它。“提上裤子不认人”的陌路精神才是性爱的最终归宿,无论男女,都是如此。
柳慕江从衣橱里拿出一件白衬衫,一件男士衬衫,衬衫的下摆正好盖住了她的臀部。
她点上了一根烟,靠在窗边,静静地等待那个人出现。
柳廷方给她买的房子位于距离学校不远的居民区,是学生们上下学必经的路线。今天周叁,是屈非打扫卫生的日子,她计算好了时间,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出现。
她是个变态,她窥视着屈非的一举一动,幻想着他自慰。
她没法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告白恋爱,尽管在其他人看来,她的生活那么美好,她拥有了一切。
柳慕江的父亲柳廷方,是一家上市集团的老板,年轻的柳廷方靠着自己的拼搏,一手将一个小小的教育机构做成了全国连锁的上市集团,成为本地知名的企业家。柳慕江的母亲江黔,是一位温柔贤惠的家庭主妇,也是柳慕江这辈子见过最美好的女人。
她会用最温柔的语气呼唤“江江”,她会梳当下流行的好看的发型,她会准备各种花样的午餐便当……
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哪怕她的头发掉光,憔悴不堪,都美的让人心疼,就连死神都无法遮挡她的光辉,柳慕江一度认为死亡无法战胜她的妈妈。
可江黔还是离开了,一个家的支撑倒塌了,江江成为了没人要的孩子。
柳廷方摆脱丧妻之痛的方式,是逃离,他用工作的负重填满了自己生活的每一处缝隙,占满了本来就稀少的,分给柳慕江的那一点点时间。他无暇顾及柳慕江,又或者说是压根不想顾及,她是一个长得像江黔的复制品。自十叁岁起,她就被托付给保姆和家教,好像这些人才是她的亲人,而柳廷方只是一个偶尔来串门的客人。
“柳慕江……”她轻喃自己的名字。
她是柳廷方爱慕江黔的证明,所以没了江黔,柳慕江也变得可有可无了。
烟快要烧尽,烟灰烫到了她的手指,留下了一个红色印记。柳慕江把手里的烟按灭在窗台上,目光集中到外面吵吵嚷嚷的一群人身上。
不是屈非,是白天见过的陆雱,还有他的狐朋狗友们。
一群男孩勾肩搭背,众星捧月般围在陆雱身边。而主角的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柳慕江嗤笑了一声,嘲讽着他故作玄虚的姿态。
“装逼!”
荒芜 叁
被围绕在中心的陆雱,并没有多么开心。他被街上这不停的蝉鸣吵得头疼,夏天还未结束,他就已经开始想念冬天了。他出生的冬天,一个下着大雪的夜晚,北风其凉,雨雪其雱,爷爷因此给他取名为“陆雱”。
推开家里的大门,陆雱立即感到了拥挤而来的窒息感,陌生的气息取代了往日的温馨灯光。客厅里的大理石地面被擦的闪闪发光,倒映出一群黑色的身影,陌生而又冷峻的身影。
庄晓菲坐在客厅里的真皮沙发上,丧失了她以往的优雅,掩面哭泣。她的大波浪卷发随着她哭泣的动作一颤一颤,每一个弯曲的弧度都显得笨拙可爱。作为一个母亲,她是不合格的,她从未像中国的其他母亲一样,抛下自己的年少的娇憨可爱,换上作为母亲的厚重盔甲。她是未经世事的,从自己父亲的家搬到了另外一个“父亲”的家,甚至连作为儿子的陆雱也需要处处让着她。现在这个娇弱的女人坐在她往常的位置上,她需要面对的不再是56英寸电视闪烁的屏幕,而是一群冷漠的,无情的,鬣狗般的执法人员。
“陆太太,你先生现因参与诈骗罪而被立案拘留,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
执法人员见多了这样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用眼泪麻木自己的富家太太,他连最微弱的同情都懒得施舍给庄晓菲,用最平淡的口气说着最熟悉的台词。
“诈骗罪”这叁个字就像一座沉重的钟,迎面向陆雱撞来,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撞的头破血流,晕倒在地上了。
“请您配合我们的执法。”黑色西装的眼睛一眯,发射出不耐烦的信号。
这小小的信号像一根细细的箭,穿过了层层迷雾,射中了陆雱的中枢神经。“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
陆雱抬起双脚慢慢向前踱去,他的双腿就像吸满了水的棉花,沉重的,却软绵绵的,往日他叁步两步就能跨过的距离,现在却像唐僧西天取经的那条路一样长。“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陆雱再一次告诉自己。
“你是?”终于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蹙着眉头问他。
“这是我家,陆叁原是我爸,她是我妈。”陆雱指了指在沙发上坐着的庄晓菲。
多么可笑的对话,陆雱想,他站在自家的客厅里向着一个陌生人做自我介绍。
“言言,你终于回来了!言言,你快帮帮妈妈,告诉这些人,你爸爸是绝对不会诈骗的,你爸爸怎么会诈骗呢?”庄晓菲就像一个在拥挤集市走丢的小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人般热忱而又紧张地抓住了陆雱的胳膊,生怕他跑掉。
她突兀的动作像一只受惊的老鼠,蹿起的那一瞬间带起了周围的灰尘。陆雱看见被她撞到的那两个人伸出手抚了抚自己的袖子,拍走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是大厦倾塌之际,地基摇晃的声音,陆雱看见了陆叁原在他面前倒下的身影。
荒芜 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小小的桐城,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会像长了腿的蒲公英种子,在每一个小小的角落扎根生长。时隔两周回到学校,陆雱却觉得已经过了两年。他甚至在出门前特意在镜子里确认了一下,他的两鬓是否花白,两个周,他走完了之前十几年都未体验过的苍茫之路。之前没事就来串门的亲戚,四下消散,生怕跑得慢一点,就被陆家的霉气赶上,平常一口一个“言言”的叫着,但在他最需要这些人的帮助时,他们好似都失忆了。他们的演技如此逼真,连陆雱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气化,融入在空气中了。
经历了这一切,陆雱最大的感悟,反而简单到有些可笑,他觉得自己欠他妈一个道歉,欠琼瑶阿姨一个道歉。曾经的他对《情深深雨蒙蒙》中的场景嗤之以鼻,依萍怎么会那么惨,向自己的爸爸要钱被羞辱被打,还淋了一场莫名其妙,大到离谱的雨。可当他站在陆叁原公司合伙人家的红木雕花大门前,淋着大雨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错的多么离谱。琼瑶阿姨的描写多么精辟!
“你爸爸就是个骗子!老子坑了我们家不够,现在换儿子来坑了?”
“滚滚滚,别在这装可怜!”
中年妇女保养得当的脸上,在她说这些话时,却显出横肉一片片。刻薄孤凉的人就像一棵注了水的坏桃子,外表看还是饱满充实的,一旦她他内心的丑恶膨胀时,那些尖酸刻薄从心底冒出,挤破了光滑表皮,流出早已酸臭腐烂的气味。
雪中送炭难,雪上加霜却简单太多,给予他最后一击的,是孔瑶的短信。
“陆雱,我要出国了,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我们还太小了,青春期的恋爱往往是没有好结果的,就让我们停留在最好的时光吧,好么?”
读完这段话,陆雱简直要吐了。最美好的时光?去他妈的最美好的时光!去他妈的孔瑶!去他妈的朋友,恋爱!去他妈的这个肮脏卑鄙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