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龙歌

    “你这家伙，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杰兰特笑笑，要说高看，这还真没有。酒馆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佣兵，罗罗绝对能在里面排得上号，单就一手对圆盾的使用，就让许多小有名气的佣兵对他无可奈何。真在林地里遇上铁甲龙蜥，能不能杀死不好说，全身而退是没问题的。只是能活着，没人会冒这种风险。

    “好了，这事跟你说过了，我就先回去了”

    仰头喝光手里的麦酒，罗罗便匆匆离开了酒馆。

    之后，酒馆就陆陆续续迎来了他今天的客人。

    像往常一样，杰兰特一直忙着递送酒水吃食记账，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即使在白天，酒馆里也点着蜡烛，有限的几扇柳叶窗并不能满足酒馆内的照明需求，以至于要不是偶尔有客人推开门，看到外面金黄的夕阳，杰兰特还没发现已经到了傍晚。

    去酒窖搬了两桶葡萄酒上来，并将它们捆到一辆推车上，杰兰特按照老巴里的吩咐，推着它从后门出了酒馆。

    在早上杰兰特还没来的时候，一名贵族的管家来订了两桶葡萄酒，说来也巧，这酒正好是那位贴出求购铁甲龙蜥火囊告示的戴蒙?斯通男爵订的。

    沿着后门的鹅卵石小路，杰兰特推着推车沿长街往上区走去。

    戴蒙男爵的别墅位于上区的龙息草街。桥镇街道的命名有点有趣，贵族们所在的上区，街道名字都是类似白玫瑰街，月季街，郁金香街等花草名字，而手工坊、普通镇民所在的下区则是臭鱼街、鳕鱼街、草鱼街等鱼类名字。

    经过庄严肃穆的三神圣堂，穿过穹顶集市，便来到了上区。只是不知为何，一队灰袍子拦在上区的入口处——伯爵的两座高塔城堡和悬空桥道组成的桥洞，检查每个进出上区的行人，哪怕是贵族都要确认身份后才会放行。

    怎么回事这种情况杰兰特还是第一次碰到，不由得心里忐忑。

    这里可是上区，住的不是金龙堆积如山的商行主人就是伯爵手下有头有脸的封地贵族，平常那些骄横的灰袍子来了这里都得老老实实巡逻，可现在，一名就排在杰兰特前面披着白色缎边狼皮披风的贵族竟然老老实实下马等待检查。

    难道里面出事了

    排在杰兰特前面的人并不多，毕竟任何地方富人和贵族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入口处的灰袍子们检查得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杰兰特，他向检查葡萄酒桶的灰袍子询问了一句，但对方显得不耐烦，匆匆检查完就让他该干嘛干嘛。

    这个时候如果递给对方一两个铜子，估计灰袍子就会告诉他发生什么事，只是杰兰特心疼这钱，也就没多问。

    反正自己只是送趟酒就出来了。

    一进入上区，杰兰特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短短百步距离，他就看到了两支七人一队的灰袍子巡逻过身边。

    什么事情竟然让灰袍子们大动干戈，这架势显然是出动了所有的灰袍子在搜查整个上区。

    本着不引起多余麻烦的想法，杰兰特尽量靠路边行走，不惹到灰袍子的注意。

    向右拐入白玫瑰接，再转到蔓草街，继续往里走就到了龙息草街。戴蒙斯通男爵的别墅是这里最豪华的一栋双层石木房子，还带着一处小花园。

    敲开两人高的黑铁大门，跟开门的仆从说明来意后，对方只是让杰兰特等在门外，自己跑回去跟管家确认后，便和另外几个人一起卸下酒桶，顺便丢给他两个金龙。

    “碰！”

     




第八章 异化
    “你想让我做什么”

    杰兰特冷静下来，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杀死自己，必然带着某种目的。否则只要把自己的尸体往下水道一丢，以治安队的效率得等到尸体腐烂得发臭时才会发现。

    扎克讶异地看了穿着旧袍子的杰兰特一眼，没想到他这么配合。“一件小事，对你来说很简单。”

    顿了顿，又用视线丈量了一下推车，扎克继续说道:“我会藏在你的推车下，你推着它先靠近西城门，如果门闸已经落下，就到芍药街去，在那里停留五次呼吸的时间，我会把五个金龙放到推车下，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就这些”

    “就这些。”

    听起来并不危险，杰兰特想到，无需冒多少风险，运气好还能拿到一笔巨款。况且现在他除了相信对方，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希望你到时不会反悔。”

    “放心，我答应的事情从来没有反悔过。”

    谈妥后，只见扎克像是鲶鱼一样，灵活地钻到推车下，牢牢吸附在车底。

    杰兰特绕着推车走了一圈，即使事先知道，不去俯身查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底下藏着人。

    见到暴露的可能性不大后，他抬起把手推着推车往西城门前进。

    为了减少遇到治安队的可能，杰兰特没走长街，而是往靠近桥镇边缘的小道走路。

    镜河流淌的水声混着车轮滚动的摩擦声。一路走来，无论是遇到的一波治安队还是行人都没有引起怀疑。

    很快，他们接近了西城门。

    说是城门，其实用堡垒来形容更适合。无论是西城门还是东城门，形状都类似方形的塔楼，由深灰色的岩石垒砌，塔楼顶端架着威力巨大的弩炮，既有对着城内的，也有对着城外的。

    从铺着鹅卵石的小路望去，城门口排起了长队，但因为是侧着看，并不清楚门闸是否打开。

    就在杰兰特打算靠近一些的时候，一队披着灰布斗篷的治安队从后方巡逻过来，经过杰兰特身边时，其中一人“咦”了一声。

    顿时，杰兰特的心脏不争气地碰碰跳动起来。

    “这不是杰兰特嘛，怎么在这里。”

    定睛一看，说话的灰袍子是熟人——“瞌睡虫”拉德利，某个封地男爵的次子，浓眉大眼，高瘦个子，经常来鹿角酒馆喝酒。和其他的灰袍子不一样，无论是对流浪汉、自由民或者同僚，都是态度和善。只是人很迷糊，有时喝酒喝着喝着就趴桌子上睡着了。

    见到杰兰特，拉德利让同伴稍等一会，靠近杰兰特后，勾着杰兰特的肩膀来到一旁，小声让杰兰特晚上给他留些好酒。

    这是个机会！杰兰特完全没听进去拉德利说了什么，只知道车底下从下水道蹿出来的家伙还没反应，说明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倒戈，他在犹豫！

    杰兰特一点也不相信扎克之前的保证，如果真的放任自己离开，只要把事情捅给附近的治安队，对方就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换成自己绝对不会这么做。

    杰兰特不断向拉德利使眼色，示意他往车底下看。可是，拉德利真的不愧对“瞌睡虫”的绰号，只顾说着帮他留好酒的事，毫无反应，并且已经准备回到队伍里。

    “拉德利你这个蠢货！”杰兰特忍无可忍，大喊出来，“你们找的人就在推车底下！”

    一句话宛如惊雷，现场顿时安静得针落可闻。

    沉默中，扎克率先发难，一个打滚翻出车底，拔出匕首扑向杰兰特。

    “你在找死！”

    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淡然，气急败坏地想要给杰兰特教训。他怎么也没想到只能穿打着补丁的麻布衣服



第九章 幸存
    好像……好像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另一边，骑士对扎克的变化不为所动，反而大喝一声，再次举剑，剑身上一层散发着丝丝冷气的冰霜不断蔓延。

    秘药霜流。

    骑士剑像是风车一样一剑又一剑砍在扎克身上，布块纷飞，却不见鲜血，反而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那些层层鳞片挡住了骑士剑的劈砍。

    扎克徒手抓住旋转一圈后再次劈落的剑身。顿时寒霜顺着鳞片覆盖的五指向他的手臂蔓延。

    “无聊的把戏。”

    他只是轻轻一震，冰结的寒霜尽数抖落，用力捏紧剑刃，下一刻精钢打造的骑士剑片片碎裂。

    帕特里克骇然后退。

    徒手捏碎骑士剑，在他的认知里只有服用力量型的秘药且凝结了第二原质的骑士才能做到，这样的人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决的了。

    见到帕特里克犹豫，扎克狰狞一笑，突然回身冲向杰兰特。

    两名原本站在杰兰特身前组成包围的灰袍子措手不及，被轻松拍飞。

    “小鬼，毁诺是有代价的！”扎克狞笑着，露出他细密锋利如兽吻的尖牙，森然可怖。

    对我的怨念这么大杰兰特吓了一跳，就地一滚，拾起一名灰袍子掉落的长剑。

    “徒劳的挣扎！”扎克扑空后，生生停住前进的势头，就像疾驰的马车转瞬之间停止，然后扭腰，探抓。

    “锵！”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响起。

    电光石火间，杰兰特举剑挡住扎克的攻击，但被剑身传来的巨力抛飞出去，撞在旁边的石墙上，五脏六腑震动，气息紊乱。

    扎克再次扑了上来，然而杰兰特已经来不及反应，这几下应对已经用尽他浑身解数。

    要死了吗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无限延长，却又无限短暂。

    他想到了希儿，想到了遭遇风暴的夜晚，想到了父亲将自己送上船的时候，一切情景如梦幻泡沫，转瞬消散。

    然而等待中的利爪开膛破肚并没有来临，伴随着扑上来的扎克还有一道沉稳的声音，“镜盾！”

    一层晶莹剔透的冰甲眨眼间护住杰兰特，让扎克杀死杰兰特的打算落空——三名骑士赶到现场及时出手。三把骑士剑同时砍在扎克身上，只是微微砍碎几块鳞片，使几滴血珠迸溅到杰兰特胸口上。

    滚烫如开水的感觉传来，杰兰特连忙抹去血珠。

    “真可惜！”扎克惋惜地望了眼包裹杰兰特的冰甲，毫不在意自己深陷骑士的包围，“希望下次你还能如此好运，小鬼”

    随着扎克说完，漆黑的火焰猛然从一位骑士身上燃烧起来，他惨叫着退开，导致包围圈露出了空隙。

    “该死！”其中一名头发半白的骑士当即吼道:“拦住他。”

    然而两位骑士的动作慢了一拍，扎克像猎豹一样蹿出，根本来不及阻拦。

    “追！”头发半白的骑士毫不犹豫地命令道，同时再次使用镜盾。

    冰甲刹那化消散化为白烟，下一刻在燃着黑火的骑士身上出现，黑火被尽数冰封。

    留下一句让士兵“看好他”后，骑士当即向扎克消失的方向追去。

    这……这么重视我吗望着满脸严肃地走过来的一个个灰袍子们，杰兰特只能报以苦笑。

    看来，自己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

    “矢车菊、白山茶、月季，一枝只要两个铜子！”

    “矢车菊、白山茶、月季，一枝只要两个铜子！”

    希儿和贝娜分别站在长街两边不断叫卖，希望能引起路人的注意。。

    此刻他们所在的是位于桥镇下区的集市，这里到处都是叫卖声和还价声，街道两旁遍布鱼类、菜蔬和水果摊贩，空气中有水果的芬芳，也有刺鼻的鱼腥。

    一名穿着过膝布袍，牵着一匹马的男子从面前走过，希儿立马迎了上去询问道:“先生，您需要买点花吗都是刚从地里摘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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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矛盾
    贾艾，黑旗兄弟会驻红磨坊的打手。

    兄弟会是盘踞在下城区的势力，控制着下区大大小小的商铺和妓院，与小偷、乞丐们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希儿和杰兰特刚刚抵达桥镇时，身无分文。贾艾主动找到了他们两个，借给他们两个银鹿。曾经养尊处优的兄妹早已被潦倒的生活折磨的无法忍受，加上涉世未深，接受了这笔借款。后来他们才知道，虽然很早前就因为三神教会的教义，明面上没有了奴隶的存在，但根据翡翠的法律，对于欠债不还者，债主有权让欠债一方做任何事，包括但不限于劳役、卖身和身体惩罚。

    知道这点后，杰兰特疯了一下到处找赚钱的工作，有段时间甚至为了还清当月的利息去做了清道夫，也就是清理街上的垃圾和疏通下水道的人。

    所幸现在的街道上已经没人再随意倾倒排泄物，百年前的一场黑死病，死了数百万人，也让王国上下都意识到了卫生的重要性。

    后来他们在那个寒冷的夜晚遇到了老巴里，稳定的收入让他们能够还掉已经累积到八个银鹿借款的利息，并能一点点减少本金。

    “这个小家伙还欠着我钱，你们不付钱就拿走她的花，就是在抢我的钱。”贾艾淡淡瞥了眼两个灰袍子，慢条斯理说道:“你们这样不是强盗又是什么”

    “你说什么！”两个灰袍子中年轻那位竖着眉毛，愤怒地拔出长剑，却被旁边年龄大的按了回去。

    “呵，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们治安队的人是强盗，照你的意思说管理桥镇治安的桑德勒大人也是强盗喽”年长的灰袍子似笑非笑地说道。

    柔软的语言比刀子还锋利，贾艾变了眼神，认真看了眼说话的灰袍子。虽然是他阻止了冲动的同伴，但贾艾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承认了，对方会率先动手把他抓进地牢。

    “我可没这么说。”

    “是吗那我怎么听到有人在说我们治安队的人都是强盗。”年长的灰袍子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我见过你，在红磨坊。”

    “哼，那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贾艾站了起来，仗着比对方高了足足一个头的身高，居高临下盯着两个灰袍子。

    “贾艾普卢莫。”年长灰袍子意味深长地说出了贾艾的名字，然后一步踏前，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威胁道:“我知道你的兄长是兄弟会的六位头领之一，但是难道你觉得凭这个就能如此肆无忌惮，不把我们放眼里吗不要以为我们不知兄弟会的一些小动作。”

    贾艾的面色微不可查地变化。

    灰袍子说的“小动作”提醒了他，因为不满平白上缴给伯爵的大笔金龙，兄弟会一直在偷偷瞒报。然而这些内幕他是通过兄长的关系才略知一些，一个普通的灰袍子竟然也知道难道瞒报的事情已经被伯爵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