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在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卿卿若渊
纵使在座的都是自诩不屑美色的清傲名士,也得承认这一瞬的惊艳,感慨这女孩儿仙灵般倾国的美
好一会儿才有人回过神,想起这是不邀外人的文会,但面对女子那含笑的眼,也不好直接呵斥她无礼,一时竟没人说话
还是玄德记得她刚说出的话,思索片刻,便摇摇头:“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固然多姿,也的确循环往复,但人生不过短短百年,相对于天地之浩大不过弹指一瞬,怎能与千秋四季相提并论。”
“先生说得有理,只是一个人人生虽不过百载,然人代代繁衍生息不绝,这亿万万场人生五味的轮回延续下去,不逊色于四季轮回之渊长,更遑论这亿万万种各不相同的人生百味,可远胜于周而复始单调的四季。”她轻笑一声:“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人之生机灵动、千般变幻,比这亘古不变的天地四季,可绚烂美好的多!先生说,可对”
所有人皆是沉默,为她用如此轻浅的话语道出那般厚重博大的道理而震撼
世人面对天地之浩大,总爱以“蜉蝣”自比,自认弗如远甚!但这妙龄的少女,却侃侃而谈人生之绚烂瑰丽,这是何等的自信!何等的心胸!何等的气魄!
玄德似有明悟,站起身,冲着殷颂弯腰拱手行礼,无比郑重:“先生点拨,玄德受教了。”
这时代,先生是一种对有学问者尊敬的称呼,对象不忌男女
殷颂侧过身,不受他的礼,笑:“小女不请自来,还未谢先生们不赶之恩,您这般,可是折煞小女了!”
她这调侃似的一说,众人都露出些笑意
“姑娘有大才,我等若是赶了姑娘,才是真糊涂了!”又有一白须名士笑着道:“请姑娘入席吧。”
有僮仆适时在靠近那老者的地方铺上软垫,又在前面摆上糕点
殷颂屈膝:“那小女便却之不恭了!”
她坦然于跪坐在那软垫上,玲欢与藏锋站在她后面,老者看一眼藏锋,倒没有说什么
殷颂看着周围举止潇洒的名士们,眼中笑意更甚
许多人说读书人迂腐,说他们清高,说他们放浪形骸不合时宜
可她总认为,真正的读书人是再单纯不过的人
正如自己这位不速之客,仅用自己的才学得到他们的认可,这之后甚至没有人来探问一句自己的身份目的
学得古今知识,养得宽广心胸,坚守着心中的傲骨,渴望着自己的伯乐的赏识,也愿为知己者而死
他们怀揣着满腔热血,想以才学报效国家,想教百姓仁义礼信,想还天下海晏河清!想让世间尧舜升平!
殷颂端起茶杯抿一口,尝得满口清香、回味悠长
“嗯,这茶色泽清润,香气如清烟,便是云烟松露吧,天珂兄你这次可出了血,平日闻都不给我们闻,也不知刮了哪门子的风,你竟舍得拿出来!”
“这般好茶都堵不上你的嘴!”杨天珂笑骂道:“你们可都是沾了晏先生的光,前段日子我请晏先生为我写了幅字,晏先生什么都不要,只让我把这茶拿出来让大家都尝一尝,否则我哪里舍得给你牛嚼牡丹!”
“哈哈!”那人被讽刺也不恼,只向最上首的人拱手作揖:“还要多谢晏先生,才有我等口福!”
“是啊,谢过晏先生了!”
一时笑声道谢声不断
邀请殷颂入席的白须老者地位极高,殷颂坐在他旁边,侧前方便是那声动大梁的晏先生
她也顺势望去,见那着白色长袍的名士一手撑额,就那么慵懒的侧卧在软垫上,墨羽般的长发随意的散开,容颜似妖非妖、似仙非仙,是再好的名家也画不出的绝代
也无怪乎曾有人感叹:晏氏千琉,真谪仙人也
听见众人的道谢声,晏千琉勾勾唇:“不必客气,我不也在享这口福。”
他眼尾一扫,正对上不远处清丽柔美的姑娘,两人眼神相对,片刻后又自然的转开
藏锋也看一眼晏千琉,没想到那日巧遇那男人便是晏千琉,倒也有缘
又是一轮流觞曲水,正巧停在殷颂旁边的老者前,他取起酒壶晃了晃,侧过头冲着殷颂笑:“姑娘,
第二十二章:道貌岸然
晏千琉的举动,打破了寂静的气氛
士子们与身边人小声议论着什么,看着殷颂的目光惊异而钦佩
郭先生眼神复杂的注视殷颂好一会儿,才抚须轻叹一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可不是,这番高见,可不是谁都能说得出的!”玄德举起茶杯,赞赏的看着殷颂大笑:“姑娘大才!我等佩服!来,以茶代酒,我敬姑娘一杯!”
殷颂也举起茶杯,笑着饮下去
氛围渐渐回归热络,有人笑着调侃:“连晏先生都夸了姑娘,以后谁都该知道,天姥文会出了个女才子!”
晏千琉之孤傲桀骜天下皆知,能得他夸赞的不过寥寥,短短五个字,却是别人求之不得的荣耀
殷颂看一眼上方自顾自饮酒的晏千琉:“晏先生的称赞可太难得了,小女也是失策,刚才应该让先生把赞语写下来,之后挂在家里当做镇宅之宝,那可是长脸的好东西!”
众人大笑,连晏千琉也顿了顿手,斜斜瞥她一眼
笑过之后,大家默契的不再提此事,之后的诗文辩题尽是风花雪月、古今奇趣,再没有涉及时局朝政的东西
直到夕阳下山,文会才散,士子们纷纷拱手道别,殷颂走在往山下走的队伍后面,与旁边玄德探讨着之前他现场作出的词赋
“姑娘,请留步。”
殷颂停住脚,看着叫住她的郭先生,玄德见状,露出一抹笑,真诚道:“姑娘有大才,不会被掩没,愿姑娘得偿所愿、不忘初心。”
殷颂心头一动,微微屈膝:“谢你吉言,小女自会牢记。”
玄德点点头,道一句“有缘再会”,便先行下山去了
“姑娘,文会不谈朝政,若您有所求,可于五日后上山一叙,或可有所得。”
殷颂勾唇笑:“劳您转达,多谢先生今日款待,小女五日后必会来赴约。”
坐回马车上,殷颂撑额靠在背垫上,今日不过饮了几杯,头便晕晕的,再不是曾经能千杯不倒的自己了!
玲欢为她揉着太阳穴,殷颂舒适的轻叹一声,回想着今日的事,忍不住轻笑出声
玲欢讶然:“殿下,有什么好笑的么”
“好笑的可多了。”
她不请自来,第一试试她为人,第二试试她处事
什么东西部落,可不就是而今的北方匈奴与南方大梁
都说他晏千琉是隐士,不问世事淡泊名利,可敢以国事为题,还问的是她这个皇室成员,这般张狂嚣张的野心,哪里是一个真正低调的名士做得出的!
想起那张清风明月般清贵风流的容颜,那双潋滟桃花眼底泛着的妖气
殷颂低声笑骂:“道貌岸然。”
大家都是白皮切开黑的,谁也别笑话谁,见招拆招才是正理
……
回到小行宫,飞歌早已候着
“今日林知府派人来问过安,送了些当地特产;还有,孟朗中与陈参议也来过拜见,属下说您出去赏花,把他们打发回去了。”
“他们倒是迫不及待,这么急着上山请人,却什么都不准备好,当那晏千琉是好相处的人么孤倒挺想看他们吃闭门羹的样子,一定很好玩儿。”殷颂凉凉道,想了想又问:“李洪当时在么可说了什么”
“李大人在,他听见属下的回答,没说什么。”
殷颂微微眯眼
她上山这件事儿,并没有刻意瞒李洪,他却默认了她去赏花这个借口
“孤今儿的运势可真好。”她若有所思
李洪自身的军功不小,资历也深,只是出身庶族,在御林军那个贵族子弟集聚、讲究世族门阀的地方,自然讨不了好,否则以他的本事,也不至于到现在也只是个小小的正六品昭武校尉
虽说是被派来护送她的,但面对荣王与齐王两派的势力都愿意为她保守秘密,可见是个忠义之人
也好,御林军么,都城护卫,将来不定会派上什么用场呢……
……
五日之后,殷颂赴约上天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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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离经叛道
“殿下让草民愈发糊涂了,草民虽不说荣华富贵,也是衣食无忧,又能纵情山水与诸名士同游,已然别无所求。”
“先生,这样说下去可就没意思了。”殷颂表情有些委屈,眼中却含深意:“孤可是带着一片真心而来,先生就不能敞开真心待我么”
晏千琉眼角跳了一下,沉默半响,突然笑开了
“殿下想听真话,那臣便说一说真话。”晏千琉表情渐渐冷淡,身体往后慵懒的靠在木柱上,慢条斯理道:“而今大梁内忧外患,隐隐已有陨落之相,但皇帝昏庸自傲、好大喜功,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还妄图遮掩,根本不可能匡扶社稷;而已经成年了两位太子候选亲王,一个无能一个无脑,都是左相与宁国公加起来也扶不起的阿斗,这样的朝廷,草民去了又能怎样让派系之争更激烈点么”
这的确是真话,但殷颂还没听人敢真正说出这番真话
—毕竟这话但凡传出去一点,都够诛个三族了!
殷颂一笑:“您不屑于荣王与齐王,这不是还有孤么”
晏千琉都怔住了,他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意味深长:“你”
“孤可不是为荣王、齐王来做说客的,孤是为自己而来,比起他们,无论是能力还是心胸,孤都自认胜出数筹。”她坦坦荡荡展示出自己的野心
晏千琉并未否认,事实上能坐到他面前至今未被他赶走,已经很证明了她的能力
他微微眯眼,笑问:“殿下想效仿前朝的荣平帝姬”
这个时代是架空的,但与华夏的历史也有一些共同之处
比如前朝也有一位以太后之身称帝的女帝武昭,以及她最小的女儿—以镇国长公主之名掌握滔天权势的荣平帝姬!
更甚于历史上的太平公主,荣平帝姬在她母亲的宠爱下,几乎堪称肆无忌惮的操纵朝政,有野史记载当时三位宰相中有两位都出自她门下,朝中高官有不少都是她的入幕之宾,甚至据传当时先后两位太子的废立都与她相关!
她在当时,是名义上的帝姬,实际上的太子!甚至比历史上任何一位太子都更受宠、更威风!
要不是她早早就病逝,没有人会怀疑那位武昭帝会让她继位为女帝,史上第二位女帝!
哪怕太多人骂荣平帝姬荒淫无道,也不得不承认,她简直做到了女人的巅峰!不需要像她母亲那样千般算计,她生来便含着世上最尊贵的金汤勺,一生轻而易举就享尽了尊贵荣耀!
殷颂笑笑:“孤可没有荣平帝姬那么好的命,孤也不想英年早逝。”
“先生为什么不能再大胆一点”殷颂微笑着看着他,声音似乎带着蛊惑:“您为什么不觉得,孤可以成为武昭”
武昭,没有她女儿那样好的命,她只能通过一步步的算计一步步往上爬,她从昭仪变成了皇后,从皇后变成了太后,最后,登基称帝!
晏千琉瞳孔渐渐收缩,看着对面女子平静的面容,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默然片刻,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让他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
他看着她的眼神似嘲讽又似赞赏,很是奇妙:“殿下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离经叛道胆大妄为了,不成想竟还有更甚于他的
一个一无所有的妙龄少女,坐在他面前,淡然的跟他说,她想称帝!
她凭什么!
“先生也许觉得孤是在异想天开,可孤
第二十四章:他是轻易能动摇的人么?
“殿下真是生错了时候。”
良久之后,晏千琉如是道
他眼尾轻挑,自然而然流露出三分妖气,衬得那张俊美的容颜多了些难以描绘的艳丽瑰色:“您若是生于春秋战国,那个以激辩可定江山的年代,光凭口才大概就能名留青史。”
这是骂她巧舌如簧,还是夸她能言善辩
殷颂失笑:“那先生有何想法”
“您说得太过诱人,草民几乎要被说动了。”他走到亭中央的小石桌旁,执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只是您这赌局的筹码太多,输面太大,草民还得再想一想。”
送客茶都倒了,殷颂不走也不太合适,她很体贴的站起来道:“那先生便好好想想,天色不早了,孤便先走了。”
“殿下好走。”
她走出亭子,一直立在不远处的藏锋沉默跟上
眼见着那道窈窕的身影走出视线,晏千琉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眼神深邃莫测
“殿下与先生聊得可好”
下山的路上,郭先生问道
“先生的心思难懂,未听见他的答案,孤可不敢说。”
“哈哈,殿下太谦逊了。”郭先生笑了一声,认真道:“殿下,老夫知道的来请过先生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他们都没成功,可老夫我莫名觉得,若真有人能邀得先生入仕,那大概只能是您了。”
这位帝姬,与其他人都不同,而晏千琉待她,也与其他人不同
“若真能邀得晏先生,那可是我荣幸。”
殷颂回首而望,面色如常的下山
小童送走殷颂一行,往回走到后院,见自家先生仍站在亭中,盯着池塘中悠哉来去的锦鲤,目光沉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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