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之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言家九
这也太离奇了,完全就是梦里才会发生的事件。
“嗯,放心,”那个领头的女人站在莎尔的身边,微笑说道,“完全免费,这次化妆还有这身衣服。”
莎尔看了一眼已经陷入呆滞的西泽,在发现自己居然能让西泽变成这副模样之后她轻轻地笑了笑,还是对女人说:“算了,我换一套衣服好了,普通的就可以。”
迎着女人疑惑的目光,她解释说:“我只是他的女仆啦。”
虽然西泽已经和她解释过,但对外人的话还是说自己是女仆比较好。
“这样啊,确实如果下仆比本人还要耀眼的话就不妙了……”女人的表情有些苦恼,但还是顺从了莎尔的意愿,“那就……”
深渊里冒出一串气泡,气泡缓缓上浮,在水面上嘭得炸开。
西泽叹了口气。
他又看到幻觉了。
和那个捡苹果的少女一样,那是他所不记得的,却又真实发生过的记忆。
那些记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就这么突兀地在他眼前冒出来
茫然,不解,谜团。
这些问题被他暂时抛到了脑后,因为现在莎尔比较重要,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破坏了二人的气氛。
在看着那些女人再度拥着莎尔走进试衣间里后,他将自己的背靠在沙发上,几乎快要陷进去的这种柔软让他想起白石城的沙滩。
那时他和韦尔一起躺在沙滩上,海潮一次次打来,浸湿了耳朵和头发,几乎要淹没了他们。
韦尔笑嘻嘻地说要是一辈子都能躺在这里多好。
那时的西泽抬头看着天空,闭上眼睛,难得地附和。
而现在他们都离开了白石,韦尔不知道和父亲去了哪里,他则是回到了王都。
这个他一直痛恨却又无比渴望回来的地方。
他要毁了这里。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莎尔的声音响了起来:“少爷在想什么呢”
西泽抬起眼,这次的她脸上没有了那些妆容,上身穿了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外衬,短裙是黑色的,皮靴和白袜同高,这副模样就像是普通的邻家少女一样,甜美可人又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真漂亮,”他下意识地称赞,“我都快要怀疑自己到底是带谁来了。”
莎尔没有回答,而是乖巧地坐在他的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西泽也没有深究,悄悄低了低身子,让莎尔靠得跟舒服一些。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萦绕在西泽鼻尖,他尽量地歪过头去,不是讨厌,只是因为礼仪罢了。
二人的这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为人所近的小世界一般幸福。
女人看到这副光景,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跳了跳,些许名为羡慕的情绪在心间弥漫开来,因为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契合。
她可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男孩子。
——————
在二人走远了以后,女人悄悄走进店内深处,对一个年轻的男子鞠躬,满脸谄媚地说:“您满意吗”
男子拍了拍巴掌,竖起大拇指:“好!”
女人虽然看不懂这个东方手势但还是心想这一定是在说自己服务周到。
“这可给我省了一大笔钱!”男子开心地说,“要是她选了第一套那我可得心疼好一阵子。”
女人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一旁的大魔法师看着女人那张神色古怪的脸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受过罪的人看到别人受和自己一样的罪总是会禁不住这么开心。
虽说如此,但她还是走到女人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他就是这样的人。”
女人的目光忽然变得有所崇拜,但那股盛大的崇拜还是无法压过浓浓的不解,她问:“大人,这是您的朋友”
言氏摆了摆手,插话说:“不,我是她的上司。”
女人对芙蕾米娅投来疑惑的目光。
芙蕾米娅咬了咬牙,相当不甘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原来您的上司……”女人琢磨了一下言辞,“是这种勤勉持家型”
他只是抠门而已!芙蕾米娅差点叫出声。但想到这里她又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两相矛盾的境地。
少女默默蹲坐在言氏身边,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声音,就好像一道普普通通的阴影,凝固在地与人的交界处上。
“虽然知道这有些越界,”女人对言氏小心翼翼地问道,“但大人您为什么要对那个女仆这么……”
芙蕾米娅听到这句话后原本就不小的好奇心也随之膨胀起来——这个男人可是连花一金币坐马车赶路都要斤斤计较的吝啬鬼,这样的他又怎么会放下话来,说整个店里的衣服随便那个女孩挑呢况且刚刚那个女孩也说了,她是那个男孩的女仆吧。难道这个东方人居然是那种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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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哥哥
伏在柜台上的老板听到推门的声音,模样疲惫地抬起头来,在看到那对熟悉的男女之后,他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紧接着倦态一扫而空,张大了嘴。
“这是谁家的千金啊”他没忍住大声地叫了出来。
旅馆大厅里围炉而坐的客人们本来在暖冬的斜阳里昏昏欲睡,结果现在全被老板这声怪叫吓醒了。
斜躺在沙发上的男子被吓了一跳差点摔在地板上,他猛地跳起来懊恼地想责怪一下老板,可就在下一刻他看到刚好对着大厅回头望来的莎尔,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少女歪了歪头,男子完全呆住了,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他身体里回荡,就好像冰川一点点溶解,那是一种心脏被温暖的热流所包裹的感觉。
所谓的坠入爱河也不过如此,连面对老板那个漂亮女儿时他都没有这种感觉。
原本想要发出的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
少女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空中扫了扫。
男子咽了口口水,准备站起身来。
但就在这时他望到少女两手正勾在一个少年的手臂上,男子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了那个少年身上,不如说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了还有少年这个事物的存在。
这样的不止是他,大厅里所有炽热的视线都在一瞬间凝聚到了西泽身上,然后便化为深深的嫉妒。
西泽正背对着他们,当然注意不到这种事,他只是小声地和老板埋怨:“您说话太大声了。”
老板一脸无辜:“这没有办法,谁看到这么大的变化都会像我这样的吧”
西泽斜过视线,看了眼莎尔那张好看的脸,想了想还是没有反驳,对老板说:“我们上去了。”
“一路顺风……”老板小声嘟囔。
莎尔站在楼梯上回头,看着那些凶狠到几乎是想要把西泽活生生吃掉的视线,想到明天的学院入学测试,觉得还是不把这件事告诉西泽比较好。
男子看着二人消失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处,有些气恼,但更多的则是不解和惋惜。
他是王都本地人,也是明天要去参加入学测试的学生。
“你是守不住那个女孩的,”他暗自心想,“这里可是王都啊。”
这里可是王都啊,是一个充满了危险和权力的地方,也许某一天,因为某件事,因为某个女孩,因为某个大人物的指示,你就会不明不白地死去,消失在湛头里,再也没有人记得你。
——————
回到房间里以后西泽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重重地倒在了莎尔对他说过的那张床上,他可不会忘记这种细节。
莎尔看了他一眼,同样仰天躺在了这张床上,躺在了他的身边。
西泽斜过头,说:“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两只皮靴纠结在一起,小腿重叠着摩擦,她翻了个身,趴在了西泽身上,认真地看着西泽那双黑色的眼睛,说,“谢谢哥哥。”
西泽决定缓缓移开视线,咳嗽一声,说:“房间里有浴室,你先去洗个澡吧。”
莎尔看了眼那间只容得下一人大小的浴室,她之前看过,里面只有一个浴缸,还有一面镜子,当然门后还有用来放毛巾和浴巾的地方。
她把目光挪回来,对西泽说:“不能偷看哦哥哥。”
“才不会偷看啊,”西泽摇摇头,说,“我下楼去买些吃的,等你洗完澡我再回来。”
莎尔嘿嘿一笑,双手撑在西泽肩旁准备起身,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来了楼下那些杀人一样的目光,结果身子一下子伏了下去,原本打算坐起的西泽一下子又被莎尔压倒在床上,两张脸挨得很近。
“做什么”他看着莎尔问。
莎尔的脸颊有些异样的红,看起来像是边沿带了些许红粉的花瓣一般。
“别……”她小声地说。
西泽看着她这副与之前相差甚大的样子也开始有些慌乱,连忙问道:“怎么了生病了吗”
莎尔摇摇头,又感动又想笑:“哥哥你,别出去。”
“……啥”
“所以说别出去啊!”
莎尔闭上眼睛晃了晃西泽的肩膀,有几滴泪甩在西泽的衣服上,他不明所以,但还是抓住莎尔的双臂,认真地保证说:“好了好了,我不会出去的。”
“你明白就好了……”莎尔咬着嘴唇,从西泽的身上下来之后说,“你背过去,我去浴室里。”
西泽无奈地站到了窗台之前,顺手把窗帘全部拉到了自己身后。
一声关门的声音,浴室里传来了水灌进浴缸的声响,很快地就有白汽从门缝里溢了出来。
西泽这才从窗帘里走出来,从床头的书桌上拿来中午那本还没看完的《人偶》。
他坐在床上,打开书桌上的灯器,借着光,继续读了起来。
浴室里传来水花扑打声,他竭力不去在意,就在这时莎尔的声音传了出来:“哥哥,还在吗”
西泽掀过一页纸,回答道:“还在。”
过了一会儿,莎尔又问道:“哥哥,还在房间里吗”
西泽不厌其烦地回答说:“安心,还在。”
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夜幕笼罩了浅冬里的塞万,街道上亮起数万盏明亮的街灯,世界缓缓从黑暗里分离,光芒照亮了行人们错杂的脸庞,有黑色的马车从蒸汽机车侧翼跑过,相识
第十八章 梦魇
深夜,下城区,一个妇人从家门里走出,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缓且久地出了口长气。
月光明亮,整齐地铺在街道上,看上去就像是石板上覆盖了一层薄霜一般。她再度呼出一口气,看着白雾消散在半空,那不像是某种感慨后的不自觉行为——她只是在吐气罢了,就像是鱼在水里张开嘴吐出几个泡泡,不是消遣,而是自然而然的本能。
就在这时她的身边泛起一阵虚无的涟漪。
“你知道我找到你花了多少功夫吗”黑袍的男人从涟漪的阴影里走出,对她说道。
妇人没有说话,她还在想着自己那个孩子的学费还有酗酒丈夫的酒钱,右手的五个指头不停地变化,那是这个家庭的花销,而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地上涨。就像是把男人当空气一般,她专注地计算着,自顾自地变化手指。
黑袍的男人没有再说什么,轻轻挪开步子,站到了她的身旁。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流云遮月,久到妇人算好那足以压倒一般人家的数字。
她的丈夫以前是个风流公子,可惜家族没落之后就整日酗酒为生,和以前的朋友全都断了来往,最终娶了她这个平民,生下来一个儿子。风流公子除了酗酒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癖好,一般贵族公子最容易沾染上的赌和色他都不碰,他只是天天没日没夜地喝酒,劣质酒是最容易醉的,也是最伤身的,他明白这点,却还是经常一边承受着剧烈的绞痛一边往喉咙里硬灌。
有时候喝完酒之后他会抽出空闲,长久地凝视着餐桌对面毫无表情的她,看到眼睛干涩发酸时才如哀嚎般嘶哑地长叹一声:“你到底是谁!”
是啊,她到底是谁
妇人算完所需要的金额之后抬起头,这才开始将黑袍男子放到自己的视野里,她放下右手,开口问道:“我到底是谁”
像是在问男人,却更像是在问自己。
男人轻笑了一声,用手拍拍石阶,自己也坐了下来,坐到了她的身旁。
没有回答。
他看着大好的夜色,看着没有街灯与火光,空有一轮明月为光的下城区街道,心情愉快,于是轻声哼唱起了一首曲子。
妇人长久地凝视着男人。
就像她的丈夫那般认真地死死看着她。
“我找你找了多久
繁花伴着枯叶老去
石头被海水淹没完全
我找你找了多久
哪怕我记不起你的面容
哪怕我遗忘了你的声音
但你就在那里
你就在那里”
他开始站起身,缓步走入了下城区的阴影里。
“你就在那里,因为你是一根钉子,”他的声音远远传来,不再是甜蜜如情歌一般的童谣,而是冰冷的陈述,“你是一根随时都会被拔掉,但很快又会被钉在木板上其他地方的钉子,你这辈子,都离不开下城区这块木板。”
在他离开之后,妇人独自在石阶上坐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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