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徐础也很怀念这位贴身侍卫,笑道:你辛苦了。邺城这回派来的使者是谁?
孟僧伦上前回道:我们都没见着,费昞倒是说了,‘吴王想要一份保证,济北王就送一份保证过来’。
第二百零二章 保证
随孟僧伦唐为天进城的是一辆箱式马车,遮得严严实实,车身雕花涂彩,两名俊俏少年徒步伴随,别人没注意到,徐础却一眼就瞧出这两人是宦者。
徐础大吃一惊,以为济北王将女儿张释清送来了,他从不觉得自己对这个妻子负有责任,这时竟莫名其妙地有一种负疚感,可是一想到是张释清休夫在先,他不再认为自己有错,转而担心另一个妻子薛金摇的反应。
吴王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一名少年伴随上前小声道:主人不便当众露面,希望
好,随我去大营。徐础清醒过来,无论怎样,这是一场谈判,济北王若是真送来女儿,确能显出几分诚意。
唐为天不管闲事,追着吴王说东说西。
他成功地找到了王颠,传达吴王的命令,带兵去投奔邺城。
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冀州兵,湘东济北二王与王铁眉正犹豫不决,见到吴王使者之后,大喜过望,立刻发兵渡河,直奔东都。
王颠与他手下的吴军将士被留在百里以外,唐为天则被送回城内,以示官兵的诚意。
我早就到了,官兵不放人!我几次想跑,都被他们拦住。唐为天愤愤地说。
徐础急需忠诚听话的部下,对唐为天很看重,到了四王府大营,从腰间解下降世棒,双手捧送,这是真正的降世棒,降世王生前赠与我,以后由你替我保管。
唐为天倒吸一口凉气,他腰间也有一根木棒,是吴王随便找来唬人的,他却一直当真,以为是降世棒的亲戚,但亲戚毕竟只是亲戚,不如原主神力广大。
真的?唐为天不敢相信。
人在棒在。
是,大都督,你放心吧,它比我的命都重要。唐为天慨然许诺,吴王交托得越正式,他越高兴。
薛金摇住在广陵王府里,徐础带邺城使者去往济北王府,如果车中人真是张释清,至少算是回家。
在王府的一座小院里,唐为天等人退下,两名少年伴随也离开,只有孟僧伦不肯走,小声提醒道:执政不可大意,万一车中藏有伏兵
徐础还真得考虑到这种可能,于是带着孟僧伦上前,他自己掀帘往里面瞥了一眼,转身道:没问题,孟将军退下吧,谈判之后,我会叫你们。
真的没问题?孟僧伦什么都没看到,兀自放心不下。
嗯。
孟僧伦这才离去,几步一回头。
等到院门关闭,徐础刚要请邺城使者下车,车中人探头出来,笑道:他们都走了?
济北王派来的人不是女儿张释清,而是世子张释虞。
徐础心中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一开始怎么会想到张释清,大概是以为济北王舍不得让儿子涉险吧。
济北王真是徐础不知该说什么。
是我自己要来的。张释虞跳下马车,四周看了一眼,惊讶地说:这不是我家吗?
现在是义军大营。
哈哈,妹夫真会选地方。
进屋说话吧,外面又黑又冷。徐础做出主人的姿态。
好啊。妹夫知道这座小院原来住的是谁吗?
不知。
是我父王的一名宠姬,姓阮,最擅长歌舞,尤其是饮酒微醉之后,愈见功力。父亲极宠受她,一年当中倒有一半时间住在这里。我小时候见过阮姬之舞,啧啧,至今难忘。
济北王将她带去邺城了?
说话间,两人已进入正房,张释虞虽是王府主人,却只记得大概,徐础点灯,请他坐下,只有凉茶。
我带着呢。张释虞穿着一件狐皮长袍,从袍下拎出一只细长酒壶,用手摸了一下,笑道:车里有炭,我一直用它热酒。
张释虞又从怀里取出两只杯子,分别斟满,敬道:很久没与妹夫喝酒了,来,我先敬你一杯。
真是好酒。徐础喝完之后赞道。
不知是哪里贡来的,我尝过之后觉得不错,就带来了。妹夫刚才问我什么?对,住在这里的阮姬,她没去邺城,几年前就死了。说来可笑,那次她喝的酒稍多了些,跳舞之后找地方呕吐,千不该万不该,她竟然去了井边,手扶井栏,一个没注意唉,天妒红颜,就是这个意思吧。阮姬死后,父王郁郁不乐,封井锁门,自请就国,两三年不回东都。
徐础默默饮酒,他不是来听故事的,却有一点被打动,心中感慨阮姬死得不值。
唉,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认认真真地活着,天上神佛看你却只是一个笑话,轻轻一拨,就将你推入一个极尴尬的境地。张释虞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感叹。
听说世子已获封为关中王,恭喜。徐础改变话题。
张释虞笑道:别提了,事情麻烦着呢,太皇太后封我为王,好让我去贺荣部谈判,当时没人反对,等我回来,一班逃亡邺城的大臣却不同意,说太皇太后没有资格封王,我只能算是假王,必须等到圣旨,才能成为真王。瞧,我与阮姬一样,也被轻轻拨了一下。
皇帝逃亡江东,不肯封你为王吗?
他就是肯,我也不能接受啊。接受江东的封王,就等于承认那边才是正统皇帝。张释虞摇摇头,我必须等新皇帝在邺城登基之后,才能获封真王。
徐础笑道:到时候,虞世子就不止是封王了吧?
妹夫什么意思?哦,抱歉,我总是改不了口,你现在是吴王。
跟你一样,也不是真王,我是吴国执政王,寻到真王之后,要让出王号。
张释虞笑得颇为开心,听妹夫这么一说我还是叫你妹夫吧,顺嘴一些你也不是真王,我心里踏实多了。
怎么?
妹夫别多想,我不是说你不配称王,只是王号易得,想去掉却难,妹夫不是真王,少了许多麻烦。
徐础归顺之后,要去掉王号,改称吴国公。
外面脚步声响,徐础正纳闷谁敢擅闯此地,就见薛金摇身穿盔甲,持刀进屋,看到张释虞,一下子愣住了。
张释虞不明底细,脸都白了,从椅子上跌下来,颤声道:吴王,你你真要对我下手?
世子休怕,这位是徐础含糊过去,起身来到门口,小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薛金摇听到传言说吴王的另一个妻子进城,心中大怒,提刀就来,结果看到的却是一名少年,不由得大为羞惭,脸上却不肯表露出来,收刀入鞘,听说你有客人,我来敬杯酒。
薛金摇绕过吴王,来到桌前,拿起吴王的杯子,向坐在地上的张释虞道:别怕,我不是来杀你的,敬杯酒就走。
是是,这位将军怎么
薛金摇仰脖一饮而尽,转身走了。
徐础将张释虞拽起来,没事,咱们继续谈。
张释虞惊魂未定,坐在椅子上不动,全没了刚才的随意洒脱,那是妹夫手下大将?
徐础不能再瞒,只得道:那是降世王之女,我的妻子,曾被官兵掳获,世大没见过她?
张释虞恍然,原来是她,我昨天才从邺城赶来,听说过,没见过。呵呵,妹夫见异思迁啊,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妹夫会会喜欢这种女人。
世子不也娶了贺荣部女子?咱们还是一样的。
张释虞大笑,终于恢复正常,没错,想要取信于人,联姻总是最常见的手段,可是好像也没什么大用,妹夫没留在父王那边,也没保住降世王。算了,都是小事,妹夫就算再娶十女百女,第一位正妻也还是我妹妹,你是张氏的女婿,赖也赖不掉。
张释虞忍不住向外望了一眼,生怕薛金摇还在外面,听到这句话会闯进来砍他。
济北王派世子进城,足见诚意,我再没有疑虑,愿意尽快归顺。就有一个麻烦,城中诸王不和,尤其是宁王,不肯听从我的命令,我若归顺,他立刻就会火烧东都,与官兵决战。
那人是个疯子吗?三番五次前去挑战官兵,打又不敢真打,像苍蝇一样令人厌恶。
宁王以为这样能显出他的勇猛,争得义军的拥戴。
哦,可妹夫一定有办法收拾他。
有,需要邺城配合一下。
怎么说?
后天上午,我会传令诸王四面出击,东西南三面皆是虚张声势,官兵无需在意,将突骑集中在北面
妹夫不用说了,我已明白。可是宁贼一见官兵势大,绝不敢迎战,肯定带兵逃回城里。
我会提前夺取城门。
张释虞大笑,拍腿道:妹夫这一招真够绝的,行,就按你的计策行事。妹夫送出太后,如果能除掉宁贼,就是湘东王和欢颜郡主对你也不会有疑心了。
湘东王还是不信我?
湘东王还好说,欢颜郡主她现在跟从前不一样啦,天天守在太皇太后身边,深受宠爱,言听计从。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视妹夫为仇敌,说你的话一句也不可相信。
她大概怕我到了邺城,对她是个威胁吧。
有可能,欢颜擅使计谋,与妹夫是同一类人。别管她,还有我们呢,我与父王盼着妹夫过来帮忙。
张释虞眨下眼睛,算是回应徐础之前的一句话。
邺城若有新皇帝,张释虞就不止是称真王那么简单了。
第二百零三章 谋端百出
有来有往,徐础送出栾太后,邺城送来张释虞,双方的信任加深许多。
徐础亲自将张释虞送到城门口,目送车辆离去,心里既有愧疚,又有对愧疚的鄙视,他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不配做一名创业的帝王。
转过身时,徐础的心已恢复平静,向孟僧伦道:去一趟南城,说我要去拜见晋王。
现在?孟僧伦觉得这么晚去见晋王,实在有些危险。
嗯,你去通报,我随后就到。
孟僧伦还想劝说,徐础冷冷地道:需要与孟将军商量的时候,我自会问你。
孟僧伦只得领命告辞,身影刚刚消失,宋星裁就带着一大队卫兵赶来。
徐础不喜欢受到照顾,但是没说什么,向一直留在身边的唐为天道:你留下。
为什么?唐为天惊讶地问,以为自己既然回来,就该一直留在大都督身边。
我与降世棒至少有一个得留在营中。
那我
回四王府大营,保护降世棒,如同保护我。
好吧。唐为天悻悻离去。
徐础约摸时候差不多,带上卫兵前往南城,路上正好巡视自己派驻在东南城中间的将士。
夜里的东都分外安静,连犬吠都很少,数十万人似乎都躲在了地下。
降世军的家眷都被安置在空置的深宅大院或者寺庙宫观里,他们倒是不必隐藏,城外的威胁越大,他们越要恣意狂欢,以免错过这最后的时机。
许多将士没有守在岗位上,而是偷偷回到家人中间,或者三五好友一同饮酒作乐,满街乱蹿,随性所至,敲打紧闭的门户,用脏话污辱威胁门里的住户。
徐础曾在阵前斩杀过一名头目,原因就是此人擅回家中,如今他却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离开军营的降世军实在太多,他又分不清这些人的归属,没法加以惩处。
宋星裁与吴王并驾,同样鄙视这群人,说道:一群乌合之众,与小姓兵卒一个模样。
给我一个月时间,就能让这些人成为真正的兵卒。徐础感慨道,他有现成的人选与现成的办法,就是来不及实施。
宋星裁道:执政智勇双全,义军就该归你所有,诸王不识时务,耽误大事。
如果所有人都像宋星裁这样想,事情将会变得极为简单。
徐础笑笑,他从未认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会一蹴而就,但也没料到会这么难,不急,不急。
前方蹿出一伙酒徒,十二三人,全是降世军,喝得多了,胆子比在战场上更大,竟然拦住吴军,喝问道:来者是谁,报上名来!
宋星裁拍马上前,吴王在此,尔等让路。
吴王哪个吴王?
只有一个吴王。宋星裁十分恼怒,示意身边的士兵拔刀横枪。
别的酒徒都有分寸,转身要走,偏有一人醉得不知天高地厚,反而上前几步,迎上刀枪,原来是那个认降世王做丈人和师父,但又见死不救的吴王。来得正好,叫他出来,我要问他,当初为什么不救降世王?
降世王自愿升天,用不着别人搭救。宋星裁没得吴王的命令,只能威胁,不能真动手。
呸,这种鬼话骗骗胆小鬼还行,对我没用。让吴王交出降世棒,我来当降世王,所有染过薛家血的人,一个
其他酒徒害怕了,拽着他就走,此人不服气,远远地还在叫嚷。
队伍继续前进,宋星裁回到吴王身边,小声道:不该纵容这样的人。
也不能与他一般见识,我的对手不是他们。徐础停顿一会,派人跟上他们,知道住处之后,给他们每人一坛酒一条肉一袋粮食。
不罚也就是了,还要赏吗?宋星裁理解不了,话一说完,他突然明白过来,拱手道:是,执政,我这就派人跟随。
孟僧伦等在路上,晋王请吴王不必劳动,他亲去大营面见吴王。
已经在半路上了,还是去一趟晋营吧。
孟僧伦原是吴国禁军将领,主要职责就是迎来送往,熟悉王侯之间的礼节,应声是,立刻又回去见晋王,表达吴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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