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嗯,你们先玩,我待会再说。”徐础看的还是军报,从前只是听张释清略读,如今他要细看一遍。
得到这句话,昌言之再无犹疑,于是去找同伴,一问之下,还有七人也打过马球,其他人则极感兴趣。
谷中生活过于安逸,众人早已感到枯燥,对除草更是深恶痛绝,每日只是应付,待听说要用来玩乐,人人兴致高涨,立刻找出镰刀、锄铲等工具。
张释清选定一块地方,众人割草、挖沟、放火,忙了几个时辰,总算稍有效果,能让马匹驰骋,都是都已经累得动弹不得,只有张释清一直闲着,急急上马,提杖打了一会,引来一片叫好声。
昌言之一时兴起,不顾疲倦,从小郡主那里借来一柄球杖,上马练手,来场一对一的比赛,互不拦阻,只看手法是否高超、击球是否精准。
张释清自认为是马球高手,结果几轮下来,竟然才与劳累多半天的昌言之打个平手,这让她大吃一惊。
“从前的手艺还记得一些。”昌言之尽量保持谦逊,得意之情却已溢于言表,“球杖再长、再重一些就好了。”
张释清的球杖皆是女子样式,不如男子的重。
“原来昌将军是位高手。”
“算不得高手,就是年轻时比较贪玩,认真练过几天而已。”
张释清不服气,“今天到此为止,昌将军累了一天,我便胜你,谅你也不服气,咱们明日再比。”
“马球虽说重技巧,力气却也必不可少。郡主的球艺可说是第一等,唯独力气小些,若等到明日我的体力恢复,呵呵……”
“场上只分胜负,我又不是没跟力气大的人比过,昌将军好好休息,明日见真章。”
“郡主说的算。”昌言之笑道。
傍晚吃饭时,老仆特意提醒昌言之:“将军是个明白人,怎么这时犯糊涂,与小郡主争强明天你让她一让,大家开心一乐,岂不甚好”
昌言之平时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即便是当将军的时候,也与兵卒不分上下,喝酒时与谁都能称兄道弟,极少与他人竞争,唯独在一件事情上不肯退让。
“老伯此言差矣,马球可不是‘开心一乐’的游戏,其中的门道多了,军中常借此训练骑术,民间则用来强身健体。若只为游戏,也不必开辟场地,就在院中让小郡主打球玩一会就是了。”
“小郡主才多大,你一个三十几岁的汉子,好意思与她相争”
“小郡主说得对,场上只分胜负。”昌言之顿了顿,“这不是还有其他人吗明天我让小郡主先选人,剩下的与我一队,这总可以了吧”
老仆无话可说,但是依然摇头。
张释清跑来与徐础一块吃饭,“想出办法了”
“还得再等等。”
“你知道我有多痛恨‘再等等’这三个字”
“哈哈,这回不是等主意,而是等城里先出招,咱们好后发制人。”
“后发也能制人”
“敌强我弱,只能后发制人。所谓后发,不是坐等,而是等到敌方破绽完全显露之后,一招破敌。”
“你说的‘敌方’是谁我的父母兄长欢颜父女太皇太后贺荣蛮王”
“都在其中,唯其人多,才有破绽。人多则诉求不一,诉求不一则各怀异心,而所有异心,都在军报内有所体现,你瞧……”
“我不瞧,早就看够了。”张释清立刻摇头,她喜欢的是玩乐,对读局报、辨大势这种“游戏”只能维持一时的热情,“既然你想出应对之策,一切就都由你负责——你还能腾出工夫来打马球吗”
“当然,但是我的球艺很一般。”
“你是谦虚,还是说实话”
“我从前是大将军的庶子,在诱学馆读书,学的是名实,走到哪来,书带到哪来,你觉得我的球艺能有多好”
“哈哈,正好,明天你与昌言之一队。”
次日一大早,张释清就去昌言之的住处敲门叫阵。
场地太小,只能容得下三人对三人,所有人都上场展示球艺,徐础一点也没撒谎,有几次连停在地上的球都击不中,令旁观的张释清与昌言之不住摇头。
张释清选了两名队友,将徐础硬推给昌言之,
322.第318章 回家
第318章 回家
十几名范门弟子聚在一起饮酒,原本是为消遣寻乐,喝着喝着却变成了发泄不满。
“先生一走,咱们都成了弃儿。思过谷被外人占据,这么多同门,竟然没一个人能夺回来。”
“寇师兄,唉,一言难尽,尹师兄,唉,不提也罢。可叹的是范门数百弟子,除了这两位师兄,再找不出一人能站出来捍卫正统。”
众人唏嘘不已,甚至痛哭流涕,悲情助酒,酒助悲情,越说越伤心。
于瞻在门中以性格暴烈闻名,眼见一众师兄弟泪流不止,不由得大怒,拍案而起,高声道:“大好男儿,拜的是当今名师,学的是圣贤之道,何以如妇人一般哭哭啼啼其实我早已想明白,没夺回思过谷,与辩才无关,全是因为咱们上头无人。徐础受到庇护,便是口头上输给咱们,也未必会遭驱逐。比如这一次,谷中明明生出妖草,将徐础之罪彰显得明明白白,邺城是怎么做的派一名老道前去除妖,敷衍至此,全无半点诚意。”
众人虽然脸有醉意、心存怨怒,这时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话。
于瞻更怒,冷笑道:“一说到邺城,诸位就怕成这样怪不得范门弟子一直不得重用。圣贤之道用来治国平天下,咱们却困顿沟渠之间……”
安重迁是这场聚会的主人,劝道:“于师弟少说几句吧,乱时求武、治时用文,原也正常,何况尹、寇两位师兄不是已在朝中了吗”
“尹师兄领的是闲职,形同养老,寇师兄更是自降身份,甘愿在湘东王府中做一名幕僚,与仆隶无异。”酒意推动怒意高涨,于瞻再也管不住嘴巴,“要我说,思过谷生长妖草,警示的不止只是徐础一人,还有整个邺城,乃到整个冀州:牝鸡司晨,早晚会导致城内生草……”
两边的人急忙起身捂于瞻的嘴巴,安重迁脸色大变,一个劲儿地道:“于师弟喝多了。”
宴席草草散场,众人纷纷告辞,生怕惹祸上身。
于瞻被仆人带回家,倒头便睡,梦中兀自怒斥,次日一早醒来,他已不记得昨天说过什么,但是心中怒意仍在,左思右想,也不找同门师兄弟商量,自己骑上一头驴,带些应用之物,命仆人守家,自己孤身出城,直奔思过谷。
芳德郡主人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山谷里,哨所官兵刚刚因此受到训斥,对进出人等查得极严,就算是范闭复活,没有上头的许可,也不能从正门进谷。
于瞻被拦在外面,就在哨所外面找个地方,栓好驴,拿出一张无背交椅,坐在路边看书,大声诵读。
原本这是一件小事,邺城一向优待读书人,官兵虽不许他随意进谷,却没有驱逐,可是到了傍晚,小事渐渐有扩大的趋势。
妖草侵占思过谷一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经常有人过来看上一眼,如今官兵不让进去,这些人只好停在外面,几乎立刻就被大声读书的于瞻吸引过去。
于瞻对谁都是不理不睬,只管读手中的《论语》。
有人认得他,自愿为他“解说”,向其他人道:“范门弟子来要思过谷了,范先生虽已仙逝,门下骨气未失。”
入夜之后,于瞻仍然不走,看不清书上的字,他就背诵。
颇有些人敬重这位范门弟子,为他搭建了一座简易的棚子。
于瞻席地而睡,次日一早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一些食物,也不问是谁送来的,吃过之后继续读书。
围观者越来越多,哨所官兵开始感到不安,派人去向上司请示。
邺城派来一名文吏,他想出一个主意,让一名士兵进谷通报,如果谷里的人认可于瞻是来客,就放他进去,如果不认,则客气地请他回城。
徐础承认这位“同门”是客人,于瞻获准进谷,他却没有因此满足,反而提高要求:“不止我一个,来者都是客人。况且思过谷从前没禁止任何人进入,徐础既然自称正统,不应该改变旧规。”
文吏不能做主,小声奉劝对方适可而止,于瞻严辞拒绝。
他孤身出城时,本已存了有来无回之心,这两天颇受支持,不仅有人搭棚、送食,对他还都十分敬佩,无论年长年幼、熟与不熟,都要拱手而拜。
于瞻心志越发坚定,这已不再是他一个人的鲁莽之举,而是代表众意。
他又在哨所外面住了一个晚上,简陋的棚子扩大了几倍,五名年轻的书生留在他身边。
到了第三天,安重迁、严微等范门弟子赶来,他们一来声援,二为劝说。
“于师弟做了一件范门弟子早该做的事情。”安重迁以师兄的身份奉承几句,转而道:“如今大家都已明白于师弟的意思,官府也已放行,于师弟还守在这里,却是为何”
“思过谷乃范门学问重地,如今又是先师墓庐所在,我等身为范门弟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为何需要‘许可’先师在日,求学问道者络绎不绝,先师何曾拒而不见我不是来做样子的,我要让思过谷恢复旧貌。论辩才,我不是对手,论靠山,我更是轻若鸿毛,唯有一身固执,我不争,也不抢,但是除非我死了,绝不后退一步。”
“于师弟何必呢即便用这种手段夺回思过谷,又能怎样”
“怎样”于瞻眼中露出一丝鄙夷,“我没有本事,不能弘扬先师之学,但也不能拱手相让,眼睁睁看着外人坐据先师旧庐吧安师兄不必相劝,你在城中有家有业,行事应当谨慎,不像我,无亲无友,一人做事一人当。”
安重迁颇为窘迫,看向严微,希望能得到帮助。
严微向以口才闻名,这时却保持沉默,向师兄轻摇下头,不打算出头。
安重迁无法,只得告辞,回城向官府承认自己无能为力,令他意外的是,三名随他而来的范门弟子,竟然选择留下。
路边的棚子逐渐蔓延,坐在里面的书生已达十四人,围观者来来往往,一直不断。
到了第
第三百零四章 出走
济北王世子的新妇刚刚十五岁,初通中原语,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哥哥马上就要成为大单于了,你什么时候当皇帝”
被问到的人当然是张释虞,他一开始还会用玩笑回答,很快发现妻子是真心在问这件事,他只好用“不好说”、“不要乱说”来搪塞,最后干脆声称军务繁忙,住在外面,避而不见新妇。
世子妇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于是去问公婆:“为什么世子总不回家为什么他还没当皇帝我哥哥马上要成为大单于,我嫁的人必须是皇帝,世子离皇帝差得很远。”
济北王没法回答,也不敢得罪这位儿媳妇,于是学儿子的作法,逃出府邸,数日不归。
王妃孤木难支,无奈之下,找来女儿帮忙,结果惹出了麻烦。
张释清与嫂子年纪相仿,脾气也有几分相似,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女儿忍让几分,只需陪在自己身边,甚至不必开口说话,她嘴上答应,心里也明白嫂子来历不凡,不可得罪,可是见面之后,她只忍了嫂子的头一句话,然后就忍不住反唇相讥。
“你哥哥还没当上大单于呢,就算当上了,也不过是塞外蛮王,不能与皇帝相提并论,勉强与我们家门当户对,我哥哥若是真当上皇帝,未必要你当皇后。”
张释清说话快,世子妇没太听清,最后一句却听得明明白白,脸色一变,“我嫁来这里,就为当皇后,我哥哥说了……”
“你哥哥说了又怎样我哥哥还说新媳妇要温柔贤惠、孝顺公婆、大方得体呢,我瞧你一条都不符合。”
世子妇一急,冒出许多本族语,随后面红耳赤地转身就走。
张释清十分得意,王妃却知道惹出事了,“我是得了失心疯,才会找你过来。她刚刚说什么”
“我哪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既然听不懂,就算了吧。”
世子妇说了什么,在场的人都没听懂,但是很快传来消息,世子妇叫上随行人等,直奔马棚,要骑马返回塞外。
府里闹得一团糟,王妃亲自去劝说儿媳留下,济北王父子也先后赶回来,一同劝慰、许诺、立誓,甚至以性命担保。
世子妇总算稍稍冷静下来,重新相信世子会登基成为皇帝,自己也是唯一的皇后,她最后提出一个条件:小郡主必须来向她道歉。
世子妇不知从哪学来的,也称张释清为小郡主。
王妃早就让女儿过来道歉,张释清干脆拒绝,放出话来:“让她走好了,咱家不受塞外蛮女的欺负。”
济北王急于了结这场闹剧,命人去传女儿来,以王父的名义命令她必须过来道歉。
随从快去快回,身后却没跟着芳德郡主。
世子妇没跑,济北王的女儿跑了。
张释清从未如此愤怒,想不明白父母兄长为何害怕一个外人,甘心受辱,还要让她也低头服软。
她不是不知道这桩婚事的重要,就是觉得没必要低三下四,明明对双方有益的联姻,为何自家要显得低人一等
张释清跑去最熟的朋友家里,只住了一个晚上,朋友与母亲就一同跪着求她回家,她们不敢再收留郡主。
张释清更怒,想来想去,城里敢收留自己的只有一个人,于是跑去见欢颜郡主。
欢颜郡主的确让她进门,见面之后的言辞却与济北王一家如出一辙,“你得回去给世子妇道歉,求得她的原谅。”
“为什么难道万物帝一驾崩,咱们张家立刻沦落到要仰蛮夷鼻息的地步吗”
“没错。”欢颜郡主无意隐瞒眼下的困境,“即使你还是一个孩子,也得明白,从前的日子不会再有了,咱们张家得忍受几年甚至更久的苦头,即便有朝一日匡复天下,也当牢记教训,万不可再恣意妄为。”
张释清惊讶地看着姑姑,好像那是一个陌生人,“你变了,所有人都变了。”
“你也得跟着变。贺荣部对邺城极为重要,咱们不拉拢过来,并州沈家就会拉拢过去,到时候张家连这块仅有的立足之地也会失去。”
“好吧,我回家,回家向那个小蛮女道歉。”
“若论刁蛮,谁能比得了你”欢颜郡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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