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不说别人,只说吴越王,江东之地吴州之民,眼下皆非大王所有,大王以他人之物封自己的部下,成则多一强援,败则无损于己身,岂非妙计?
降世王张口结舌,想了一会才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宁暴儿在打我啊。
大王逼之太急,吴越王心不自安,才有不臣之举,但吴越王早已后悔,所以派我前来求和。
降世王又想一会,脸上逐渐露出笑容,宁暴儿若是去了江东,就不会与我为敌了?
大王细思,吴越王之号乃大王所封,大王愈强,则吴越王名号愈正,大王若衰,天下人谁肯承认吴越王?
降世王大笑,突然冷脸,劝我收回王号的人,果然是奸臣。
徐础拱手,大王明鉴。
照你的说法,我还得将其他人的王号一一恢复?出尔反尔,这不跟放屁一样啦?
徐础笑着摇头,大王秦州之封确有一事不妥,除吴越王外,其它诸王的封地皆在附近,此举为树敌,而非增援。
之前劝我那人就是这么说的。降世一拍大腿,结果拍在膝头的棍棒上,疼得他一咧嘴。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既然封在附近乃是树敌,为何不像吴越王一样,封得远一些?下令诸将,夺地者为王,失地者贬为兵卒,如此一来,诸将各自为战,不劳大王费心,即便一无所成,至少也能分散朝廷兵力,给大王喘息之机。
降世王一怕官兵,二怕宁暴儿,听徐础之言,寻思良久,突然道:我有弥勒祖师护持天兵天将相助,要什么喘息之机?
在下口不择言,但意思大王是明白的。
可我已经收回九王之号。
如今不是恢复王号,而是新封,让诸将自选,敢去远方开疆者封王,不敢者留下。
那我身边剩下的岂不都是胆小鬼?
封王之勇与作战之勇,本是两回事,大王要留的乃是作战之勇吧?
废话。降世王用另一只手抠牙,嘴里啧啧有声。
徐础低垂目光,任降世王慢慢寻思。
宁暴儿什么时候滚去江东?
收足兵力之后即刻东进。
别说空话,给我一个日期。
一月之内。
太久,他将这边搜刮干净,我吃什么?
半个月。
降世王还是摇头,十天,不不,五天,顶多给他五天,他肯动屁股去江东,老子就承认他是吴越王。
大王不会随后追击?
他一个穷鬼,又不是美人,追他干嘛?他走得越快越好。
徐础拱手道:有大王这句话,吴越王必当感恩不尽,五日之内拔兵东进,在江东与大王遥相呼应。
嘿。天一亮你就回去,天黑之前给我个回信儿。
是,在下唯有一事相求,请大王派一名信得过的心腹之人,随我一同去见吴越王,否则的话,空口无凭,怕吴越王不信。
哈哈,你孤身而来,我都没怀疑不过你说得对,宁暴儿这小子多疑,我会派人跟你一块回去。
对徐础来说,那不是回去,而是前往,背靠降世军与应城官兵,他对救出马维更有信心。
徐先生稍等,让你看看我怎么教训奸臣。降世王是急性子,向厅外大声喊道:把军师叫过来!
徐础不想害人,说道:听大王刚才所言,军师倒也不是奸臣,只是想得不够长远。
军师想得不远,还要军师干嘛?你别跟着宁暴儿了,那小子爱杀人,一言不和就动手,你来给我当军师吧。
徐础正要婉拒,外面小步跑进来一个人,大王唤我
怎么是你?徐础腾地站起来,与那人同时喊出同一句话。
降世王的军师竟然是皇甫阶。
第八十五章 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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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础与皇甫阶目瞪口呆地互视,徐础听说过皇甫父子落入乱民手中,却没料到竟会成为军师,皇甫阶则完全想不到能在这种地方见到大将军之子。
降世王缓缓起身,双手各持棍棒一头,疑惑地问:你俩认识?
徐础正想着该说什么,皇甫阶指着他大声道:大王知道此人的底细吗?
宁暴儿派来求和的家伙,说是洛阳人,名叫徐础,怎么了?
哈哈。皇甫阶可不会替对方隐藏真相,大王被骗啦,此人不姓徐,姓楼,名叫楼础,乃是大将军楼温第十七子,官府通缉的刺驾者同党就是他!
降世王大吃一惊,向后跳跃,差点被椅子绊倒,嘴里发出连串的古怪呼叫声以及咒骂,我还说你个小白脸不会是刺客来人,快来人哪!
徐础上前扶住降世王的一条胳膊,笑道:我刺杀的是万物帝,所以遭到官府通缉,改随母姓,大王何以敌友不分?又何必惊慌?
一群人冲进来,手舞刀剑,口中呼喝。
降世王坐在椅子上,看了徐础一眼,向众人道:出去吧,没事。
众人发呆,降世王怒道:怎么,叫你们进来一次不行吗?都滚出去。
没人因此生气,乖乖地退出公堂。
皇甫阶上前几步,惊讶地说:大王,不可
降世王手中棍棒指向皇甫阶,厉声道:你这个奸臣。
皇甫阶越发惊讶,立刻跪下,大王何出此言?
你劝我收回王号,坏了我的大事。
皇甫阶完全摸不着头脑,站在降世王身边的徐础开口道:军师想必不是有意坏事。
你别插嘴,老子要自己问。降世王上下打量,看得皇甫阶心里发毛,天下不是老子的,百姓也不是老子的,拿朝廷地盘封我降世军的王,让他们替我开疆扩土,运气好的话,还能成为强援,有何不可?老子的天赐妙计,全被你搅黄了。
皇甫阶终于明白过来,看向徐础,是他说的?
老子自己也想明白了。
求大王开恩,让我与这位‘徐公子’当场对质,一辨是非。
对吧,谁输了,谁挨棍子。
皇甫阶起身,退后两步,重新端详徐础,拱手道:阁下以为宜多封王号?
封远王不封近王,令诸王独掌一面,以分散官兵。
降世军合在一起,尚且要躲避官兵大王谅解,我不是
实话我爱听,你说得没错,咱们本来就是败多胜少,到处躲着官兵,聚在一堆都不是对手,这一分散,岂不是更弱了?
降世王有个优点,谁的话都肯听,而且只要觉得有道理,就当成自己的主意,改而盯视徐础。
徐础向降世王拱手道:既然大王爱听实话,我也直说,从进营以来,我见军中人数众多,但是多为老弱妇孺,真正能打仗的将士有多少?
雄兵百万。
恭喜大王,既有雄兵百万,无需军师,也无需劝退吴越王,伺机与官兵决战,方是正途。
呃,百万是虚数,实际是五十万。
贺喜大王,五十万大军足以扫荡江北数州,同样无需军师,无需劝退吴越王。
降世王皱眉,你小子非得逼我说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军中究竟有多少人,一会多,一会少,这帮家伙,吃我的拿我的,来的时候磕头服软,走的时候连声都不吱。
皇甫阶道:我算过,大王麾下将士足有八到十万,不算家属,一部分留在秦州,带到洛州的至少五万,这些天收编河军,又有五六万,十万大军一点不虚,同样不算家属。
对这个数字,徐础仍不相信,但是没有追问,道:大王有十万人,可有能掌军十万的上将军?
我就是。降世王从不谦虚。
徐础笑道:大王说笑,大王乃众将之主,非排兵布阵之上将。大王麾下诸人,有谁能单独领军十万?
降世王长叹一声,还就是宁暴儿能带兵,其他人,给几千兵都带不明白。
徐础道:在下因此以为,降世军宜散不宜聚宜广不宜狭,聚在一起,恰恰是己之短对官兵之长,分散诸将,令官兵疲于奔命,方是长远之计。
降世王点点头,向皇甫阶道:你以为呢?
我以为诸将一散,再难聚集,今后谁肯再为大王效命?
徐础马上道:大王上承天命,下封诸王,今后谁敢不从?况且当今之急乃是如何击败官兵,近忧不除,何患远虑?
皇甫阶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降世王挥手道:停停,车轱辘话我听着头疼,这件事我觉得徐先生更有道理,你再换个说法。
皇甫阶改口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诸将封王,与大王并肩,以后谁听谁的?
徐础拱手道:既封诸王,大王可称帝。
降世王立刻摇头,我不称帝,老子手里的这杆棒乃是弥勒祖师亲赐,名为‘通天徹地杀皇灭帝棒’,老子称帝,岂不是用它打杀自己?
徐础改口同样快,可称‘祖王’,与诸王区别。
皇甫阶冷笑道:‘祖王’之称前古未有,况且多一字便是
闭嘴。降世王举起棍棒,不是要打人,只是一个习惯动作,我喜欢‘祖王’这个称号,我说军师,为什么你没想到这些呢?
我皇甫阶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会心里明白嘴上不说吧?
皇甫阶脸上变色,绝没有,我这位徐公子在东都师从名家,我甘拜下风。
降世王大笑,原谅军师,向徐础道:你真是弥勒祖师送给我的福星:杀皇帝,帮我一把,提妙计,又帮我一把,此前你爹在秦州送粮送钱,也帮我一把,你们楼家都归顺我吧。
徐础拱手道:此身已在大王军中,至于楼家,我已改姓,不关心他们的事情。
连亲爹都不认,行。降世王起身,明天你俩一块去见宁暴儿,事成之后通通有赏。
徐础不愿与皇甫阶同行,能得皇甫军师相助,再好不过,可皇甫军师加入降世军比较晚,虽得大王宠信,吴越王未必认同,望大王改换他人。
烦,真烦,你还真是宁暴儿的人,处处替他说话。下去,等明天早晨再说。
公堂外面,一群将士正围着火堆抢酒争功,喧哗不止,快将洛阳城分配殆尽。
皇甫阶向徐础小声道:你来干嘛?
被朝廷通缉,亡命天涯呗。
这些人皇甫阶拉着徐础走出几步,这些人全是乌合之众,聚也好,散也罢,早晚必败,我与父亲忍辱偷生,只为有朝一日能够重回朝廷。
我是不会回去的。
十七公子不必掩饰,你去刺驾,大将军能不知情?等他掌权,必然会召你回京,洗刷罪名。
皇甫阶还不知道大将军的处境。
从人群中走来几个人,带头的甘招远远道:薛祖放徐公子出来了?
皇甫阶马上走开,冷冷地哼了一声,用别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不信你真肯为降世军效力。
甘招走近,目送皇甫阶离开,笑道:皇甫家出人才,我从来没见过谁在薛祖面前如此低三下四。
徐础笑笑,我劝大王允许诸将请封王号,越远越好,以分散官兵,大王命我明天一早回吴越王营中传话。
甘招面露喜色,马上收起,凑近徐础道:我劝徐公子马上就走,别等明天。传言说你是大将军楼温之子,怕是有人要找你麻烦。
无人相送,我出不得营地。徐础其实是找不到宁暴儿在哪。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甘招转身对几名同伴说,在这儿保护好徐公子,我去见薛祖,很快出来。
同伴共有六人,与徐础互通姓名,他们与军中其他人不太一样,说话比较客气,也比较谦逊,说起来从前也都是地方小吏,与甘招一同加入降世军。
没办法,兰恂带兵躲在大城里,偶尔出来杀些人邀功,却逼迫我们讨伐乱民,不能平乱就得挨鞭子,甚至砍头,大家只好一块造反。
听说兰恂又当上将军,看样子洛州也快乱了。
几个人闲聊,从远处又走来一群人,高声道:楼家的哪个儿子在此?让我看看。
徐础待要回话,周围几人示意他保持沉默,一人道:这里只有徐公子,没有楼家人。
少来蒙我,听说他改姓徐,其实是楼温的儿子。来,让他尝尝老子的铁槊,这上面还有他爹的血迹哩。说话者显然醉了,跟随者哄然叫好,引来更多的人将徐础等人包围。
徐公子是降世王贵客,你想要人,去问降世王。
那人大骂一声,老子跟随薛祖出生入死,立下多少功劳,杀个把人还要这么麻烦?让开,不让开连你一块捅杀。
徐础面对降世王能够说得头头是道,面对这些全不讲理的莽夫,他一点办法没有,只能仰仗别人的保护。
双方争吵,可是众寡悬殊,甘招的部下明显不是对手。
甘招挤进人群,大声笑道:老七这是干嘛?
我要杀人,杀楼家的崽子。
哈哈,你是拼酒没拼过,找借口离开吧?
我喝酒天下第一,怕过谁?
你不怕,咱们继续喝,非分个高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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