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沈聪不愿细说,打个哈欠,多去几趟你就明白了。
徐础告辞,郭时风跟出来,在院内道:王铁眉身边有个幕僚,叫孙雅鹿,算是谋主,比较难对付。
此人所好何物?
好名,础弟最好别提诱学馆三个字。
京师国学当中,诱学馆地位最低,不为读书人所看重。
多谢郭兄提醒。
那件事你也好好考虑一下,形势危急,需快刀斩乱麻。
明白。
天黑不久,黄师爷又来拜访,态度亲切,要走徐础和一名随从的姓名,明天一早你们就可以出城,天黑前回来,走的时候两人,回来的时候也得是两人。后天午后,周刺史会见你一面。
周贯看来没打算设宴款待。
听说东都又派来一拨使者,明天就到?徐础想从黄师爷这里打听一下消息。
对,济北王世子,还有一位郡主,但他们只是路过邺城,停留两三天就走,据说是要去往北方,与贺荣部议和。既然天成朝还在,刺史大人当然要好接好送。但是这拨使者跟你们无关,用不着担心。
徐础拱手感谢,心里却与郭时风的想法一样,张释虞此来,必然是为笼络冀州五部兵,所谓议和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借口。
周贯走的时候多看徐础两眼,想不到徐公子大有来历,我就说你相貌不凡,绝非寻常说客,原来是大将军之子。呵呵。
怎么,周刺史要将我送还朝廷吗?
刺史大人不管这些闲事,但我要私下提醒你,在邺城一点要老实,别动歪心事,南忠坊里若是突然出现死人,大家免不了会怀疑你。
这么多人盯着呢。徐础笑道,送上一只小包裹。
哈哈,倒也是。周贯接过包裹,掂了一下,满意而去。
徐础无心睡觉,独自又去宣文馆喝茶,入夜之后,这里客人不多,徐础进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看他一眼。
一杯茶刚刚喝完,附近桌边的一人起身走来,拱手道:阁下就是楼十七公子吧?
徐础起身还礼,在下徐础,改从母姓。
那人点头,不忘初心,果然有我吴士风度。
阁下是江东人?
在下王颠,江东建康府人士,好让徐公子得知:吴国七族半个月前已然起兵,势如破竹,再过数月,必将收复全部旧地。徐公子乃公主之子,何不前往江东与七族相会?
居然真有吴国人在意他的身份,而且不像那些河工,对他十分期待,徐础并不相信说客的话,但是对这个王颠顿生好感。
这边事情一了,我想我会前往江东一游。
王氏乃七族之一,徐公子到了江东,若遇到吴国将士,提我的名字,没有不知道的。
到时候少不得要叨扰王将军。
王颠二十几岁年纪,虽不强壮,全身上下却有一团尚武英气,徐础因此称他为将军。
王颠没有立刻告辞的意思,徐础请他坐下,两人又聊一会,王颠说了些江东形势,虚多实少,徐础因此猜测,七族起兵为真,势如破竹则未必。
王颠小声道:白天时我见徐公子与郭时风坐在一起,难道你是为沈并州当说客吗?
还有降世军三王。
王颠眉头微皱,沈并州至少是世家大族,降世军不过是一群乱民,徐公子为何甘愿自降身份,受其驱使?
降世军首举义旗,当受天下有识之士的尊重,况且天成朝未灭,各方务求联合,勿论出身来历。
王颠知道自己的话过头了,笑道:也对,徐公子大度,堪称国士。但你也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徐氏乃吴国皇姓,七族之首,走到哪里都高人一等。
这个吴国人太过骄傲,徐础笑道:王兄来邺城有何用意?
借兵。王颠倒不隐瞒,借兵一万,收复故地,与冀州平分淮南。王颠压低声音,淮南也有使者在这里,徐公子要防着点,咱们吴国与他们势不两立。
我会小心。
王颠起身要告辞,马上又坐下,并州和降世军能借兵吗?
现在不行。
唉,你们现在是自身难保。
以后或许有这个可能。徐础没提吴越王之号。
那都是远水,解不得近渴,冀州五部兵倒是现成的,可惜,他们要价太高。
要什么了?
要吴国俯首称臣,今后年年进贡钱粮布帛若干,还要美人十名。吴国不缺人财物,可是称臣?七族丢不起这个人,被天成朝征服十几年,已是奇耻大辱,怎可再受他人压制?
吴国人骄傲而不知变通,徐础将王颠归为不可劝说之人,点头敷衍。
徐公子见过周刺史了?
还没有,我明天要去先见冀州诸将。
替我向铁眉将军说一声,钱粮布帛和美人都可以加倍,称臣真的不行。
好。徐础答应下来。
王颠又吹嘘一番七族兵力之盛,这才起身告辞。
茶已经凉了,徐础付钱走出正堂,迎面正好看见乔之素走来,于是拱下手,不知该不该打招呼。
多日不见,十七公子安好。乔之素主动上前。
乔先生什么时候来邺城的?
有一段时间了,我是随兰左军一块来的。
乔先生升官了吧?恭喜。
乔之素原是大将军楼温的幕僚,深受信用,却没有品级,他既做左军将军兰镛副手,必是改换门庭,得到实职了。
乔之素干笑两声,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十七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原来乔之素是特意来找他的。
徐础跟着乔之素走到院中的无人阴影处,问道:乔先生有何指教?
沈家要刺杀朝廷使节?
乔之素问得直接,徐础差一点就因为惊讶而露出马脚,可他及时显出模棱两可的笑容,等了一会才说:乔先生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乔之素的目光紧盯不放,没看出任何消息,于是也笑道:沈家比朝廷更需要冀州兵,事情陷入僵局,对他们不利,所以我猜他们会行险招。
周刺史为主,其他人都是客,没有周刺史许可,谁敢动手?况且我是初来乍到,沈家便有想法,也不会告诉我。
这么说,十七公子只是说客,并非为虞世子而来?
徐础恍然大悟,乔之素以为他是专门来刺杀张释虞的。
只是说客,咱们不比刀枪,单争口舌,看谁能说服冀州诸将。
乔之素微微一笑,形势对十七公子可不利,我不需要说服冀州兵南下救驾,只需要他们暂时按兵不动即可。
宁抱关也不希望冀州兵轻举妄动,徐础自己的想法却是一定要带这支大军参战。
天下大势对朝廷更不利。
面对重病之人,有人要救,有人要舍,这就是咱们的不同了。
君子和而不同,我与乔先生宁为君子交,无为小人交。
天下人皆以十七公子为刺驾者,我却知道十七公子志不在一刀一枪之功,能与公子结君子交,乔某幸甚。乔之素拱手,虞世子明天一早进城,十七公子可否拨冗见上一面?
徐础明日要见冀州诸将,但他不急,我今天刚到,虞世子就知道我来了?
虞世子猜你会来,提前吩咐我,无论如何留十七公子一步。乔之素稍顿一下,郡主也要见十七公子一面。
哪位郡主?
芳德郡主。
徐础一愣,没想到所谓的郡主副使竟然是自己的妻子,这让他更加迷惑不解,张释虞张释清兄妹年纪皆幼,来邺城能有何用?
第九十八章 兵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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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派来的第二拨使者人数不少,车马在路上连绵不绝,入城的时候引来大量百姓夹道围观。
入城半里许,队伍停下,徐础在一名锦衣骑士的引领下,上前面见济北王世子张释虞。
张释虞坐在车厢里,一脸倦容,帘子掀开一角,他挤出笑容,抱怨道:连夜赶路,真是辛苦。
道路崎岖,风寒露冷,难怪世子不适应。
张释虞倾身过来,抓住徐础的一只手,妹夫这是要出城吗?
嗯。
那我不耽搁你,去跟我妹妹打个招呼,等你回来,咱们再做详谈。
徐础沉吟不语,张释虞笑道:妹夫不会将休书当真吧?妹妹被父王和母亲狠狠训斥一顿,她已经认识到错误,承认自己仍是楼家媳妇儿。
张释清竟然拿休书给父母展示,徐础心中觉得好笑,拱手道:郡主想必也已疲惫不堪,我见一面就走。
张释清在车里睡着了,刚刚睁眼,举臂伸个大大的懒腰,向小丫环缤纷问道:到了吗?怎么没人
话未说完,帘子打开,丈夫出现在车前。
郡主一路辛苦。
张释清立刻收回手臂,冷下脸,积聚多日的满腹委屈突然间全涌上来,眼圈一下子红了,又羞又怒,恨恨地说:阴魂不散的家伙,我走到天涯海角也躲不开你吗?
徐础对此见怪不怪,笑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现在还不到一百天呢。
趁着张释清没哭出来,徐础拱下手,转身离去,叫随从,牵马出城。
队伍络绎不绝,徐础只能贴着路边行走。
张释清至少带来五百人,其中一半是护卫,一半是仪仗侍者,车上装着各式日常用物,大多不像是用来贿赂周刺史的财宝。
济北王兴师动众,将多半个王府的人与物都派来了,不知是担心儿女受苦,还是另有用意。
徐础带领随从转而向北,还没到河岸,就望见对面的大片军营。
两人从一处小小的渡口过河,立刻有士兵迎上来,询问姓名与来历,徐础交出三王所写之信以及一大包礼物,士兵拿去通报,另外一些人留下监视。
过不多久,士兵骑马回来,允许来者进营。
冀州部兵马强盛军容整齐,在徐础所见过的诸军当中,以此为最,莫说散乱的降世军,就算是东都的禁军,也要自愧不如。
离军营门口还有里许路程,徐础就被要求下马,步行入营,随从不能跟进。
冀州几乎全是骑兵,营地里不闻人语只有马匹嘶鸣不断,空气中弥漫着草料与马粪的混合味道,初时刺鼻,慢慢地也就习惯,甚至觉得很舒畅。
中军帐不大,除了门口高高的一杆将旗,样式与其它帐篷几无区别。
入帐之前,徐础遭到仔细搜检,身上所有硬物都要拿出来展示一下。
帐内只有两个人,一人高壮,全身包裹重甲,茂密的长须垂过胸口,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上,正在看一份公文,另一人文士打扮,微笑着向客人点头致意。
不用问,这两人就是镇北将军王铁眉与幕僚孙雅鹿了。
徐础上前,拱手道:在下徐础,见过铁眉将军与孙先生。
徐公子不必客气。孙雅鹿答道。
王铁眉抬起目光,盯着来者,诧异对方居然不肯下跪,过了一会,冷笑道:果然是大将军的儿子,即使改姓,也还是将门之子。
徐础再一拱手,在下已脱离楼家,代表的是降世军三王。
哪三王?王铁眉明知故问。
降世王吴越王梁王。
王铁眉扭头向孙雅鹿道:跟着我,你只能当一名幕僚,不如去投奔降世军吧,没准也能得一个王当当。
孙雅鹿笑道:乱民之王,不如将军麾下一卒,我宁愿留在将军身边。
王铁眉大笑,胡须随之抖动不已,笑毕,他说:楼公子,呃,徐公子别在意,最近各方兴起的王侯太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这里快要接待不过来啦。若不是听说徐公子乃是大将军之子,我今天未必肯见。
徐础道:四方王侯虽多,有几个直抵东都,能与官兵主力对峙?
王铁眉笑容渐渐消失,他那张脸天生严厉,无需做出太多表情,就能摄人心魂,对峙?谁和谁对峙?
降世军三王与官兵在孟津对峙,梁王已然攻占大小两城
徐公子是知情不说,还是尚未得到消息?
徐础一下子被问住,无法回答。
王铁眉晃晃手中的公文,然后放在桌上,刚刚传来的兵报,孟津之战已经结束,降世军大败,全军覆灭,三王被俘。
徐础心中大惊,脸上却已能做到不动声色,又一拱手,微笑道:敢问将军,兵报从何而来?
怎么,你不相信?
非不相信,因有前车之鉴,不敢信也。
什么前车之鉴?换成王铁眉一头雾水,他一有疑惑就看向孙雅鹿,这回也不例外。
孙雅鹿点下头,示意将军听客人说下去。
东都的官兵统帅乃是兰恂,铁眉将军虽久驻冀州,也应该听说过兰将军在秦州的事迹吧?谎报军情一年有余,可惜,他骗得了朝廷,骗不过天下,四方义军蜂起,一起将他的谎言戳穿。事过不久,来者可鉴,铁眉将军何以信之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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