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沈聪大笑,好一个郭时风,不愧是天下知名的墙头草,认钱不认主,谁给好处,你替谁说话,到现在为止,你换过多少主人了?
郭时风不与他争论此事,将声音抬得更高,沈工部有一尊七宝佛像,乃沈并州所赐之宝物,只能在冀州出兵之后,送给统帅,如今却落入济北王世子手中,这是为何?
沈聪一震,他早忘了这件事,脸色不由得一变,信口胡言!
咱们那次出使,没能请来冀州兵,七宝佛像应该还在沈工部手中,请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吧。
普通士兵不了解佛像的来历与珍贵,将官们却都多少有些耳闻,于是目光齐刷刷看向沈聪。
沈聪大窘,郭时风反复小人,说的话一句也不可信,诸位若想回晋阳,就随我一同为牧守大人报仇!
郭时风也呼道:沈聪早已暗中投靠朝廷,他不会带你们回晋阳,而是归顺东都,将晋阳将士当成谢礼,他一人享受荣华富贵,你们却要客死异乡。我受沈并州大恩,不能为虎作伥!
沈聪辩不过郭时风,拔出刀来,大吼一声,冲向五弟等人,跑出几步之后,他觉得奇怪,止步转身,发现跟上来的只有六七人,就这几个人也放慢脚步,犹豫地垂下手中兵器。
沈聪大骇,转身向围观将士跑去,你们都被骗了,都被骗了!
人墙没有退让,反而伸出手来,将沈聪推回去。
郭时风嘴巴不停,将邺城之行定下的计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徐础无罪,栽赃给他,就是为了拉五将军下水
沈聪的确曾有弑父之计,这时后悔莫及,既知郭时风反复,当初不该与此人定策,挥刀冲过去,你撒谎!我早就命令手下放弃刺杀,那个刺客不是我的人
此话一出,郭时风再不多嘴,微笑而已。
沈聪面无人色,他在说自己放弃了刺杀计划,在别人听来,却是他的确养了几名刺客。
沈聪原地转了一圈,发现已无路可逃,突然明白了什么,大笑道:我名为聪,哪有五弟半点聪明?你一直在等我发难吧,哈哈,你如愿以偿,祝你青云直上,有朝一日登基称帝,我在阴间看着,看你如何祭拜父亲神位
沈聪挥刀冲上去,要砍的人不是五弟沈耽,而是站在旁边的郭时风,他恨死了这个反复小人。
郭时风后退避让,另有卫兵执槊上前,几杆长槊先后刺中沈聪。
沈耽扭头不看。
刘有终下令抬走尸体,棺椁收殓,沈家子弟虽有重罪,死后不可受辱,然后他又代沈耽巡行军营,宣告真相,声称朝廷才是沈并州遇刺的真正主谋,晋阳将士若要报仇,必须攻下东都。
当天夜里,诸将轮番劝谏,沈耽几次拒绝,终于在次日一早接受并州牧守之位,中午进号为晋王。
晋阳军士气再起,发兵逼近东都。
郭时风回到梁王营中,劝说马维第一个承认晋王之号,两军联手,共为先锋。
与此同时,刘有终则再度出使降世军,将晋王之号归入降世军,劝说薛六甲早日派出大军。
晋梁为先锋,降世王随后,缓缓向东都进发,声势越来越大,四方百姓散兵竞相投奔,数日间,兵力号称五十万。
朝廷一方,曹神洗原想先平定南路叛军,可是派出的官兵太少,打了几场无关紧要的小胜战,却在两路重要的叛军面前铩羽而归。
南路的吴越王也挺兵北上,声称略逊于北路,宁抱关颇识时务,立刻派出信使前去拜访北方三王,立誓结盟,共举降世军旗号。
降世军从此号称百万。
另一路叛军的名声就更逊一些。
徐础率领吴军轻易攻下一座几乎无人守卫的军寨,距离东都只有数十里,中间隔着一座无上苑。
无上苑是皇家避暑狩猎之所,占地广大,周回百余里,军寨正好面对少阳门。
立营不久,来了一位信使,自称代表降世军五王,向吴军大都督传旨,命他即刻率军与诸王围攻东都。
五王分别是降世王薛六甲晋王沈耽吴越王宁抱关梁王马维蜀王甘招。
看到沈耽的名号,徐础暗自叹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对蜀王甘招则很意外,降世军中的称王者大都遭到报复,非死即逃,没听说甘招做出什么事迹,居然能在降世王身边保留王号,算是奇事一桩。
除了蜀王甘招,诸王单独都有信件,降世王例行公事,先是赞扬,然后以命令口吻要求徐础速速带兵前来相会。
沈耽在信中表示已为四弟洗刷罪名,盼望早日相见。
宁抱关的信最简单,只有几个字:速称王,立参战。
马维的信更长一些,讲述兄弟之情,自己如何努力维护徐础的名声,终于令一切真相大白。
徐础读罢信,命人好生招待信使,亲笔写下回信,对薛六甲恭谨,对宁抱关服弱,对沈耽慨叹,对马维感激,各有不同,派王颠携信,随使者回访诸王,约定日期,一同发兵进攻东都。
大战日益迫近,吴军攻破少阳门,进入无上苑,珍禽异兽尽杀为军粮,开辟出一条平坦的道路,可供骑兵奔驰,直达洛阳城外的官道。
数日之后,王颠带回诸王约定的日期:腊月二十开战,年前破城,降世王要在皇宫里与群雄共贺新年。
离开战之日只剩三天,义军将士皆有必胜之志。
王颠还带来一条东都的动向,掌权的梁兰两家终于承受不住四面临敌的压力,已于日前重新起用大将军楼温。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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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僧伦宋星裁王颠三人先后进来,一字排开,拱手行礼,沉默不语。
徐础起身相迎,笑道:又是那件事?
自从降世军五王派来使者之后,吴军诸将就频繁劝进,希望徐础称王。
宋星裁道:大都督明天就要带兵去与降世王汇合,到时候我军无王,岂不是矮人一头?
王颠道:群雄并起,吴国并未落于人后,该有一王,便是降世军五王,也愿意看到大都督称王。
徐础微微一笑,宁抱关的确在信中劝他速称王,可那只是试探,宁抱关早已将江东视为己有,断不会与他人分享。
孟僧伦道:大都督才智过人功勋卓著,满军公认,非大都督谁可称吴王?
我乃改姓之人,非吴皇嫡孙,而且我已承诺,必要寻得吴皇后人,奉其为王,言犹在耳,怎可背信?
若是在汝南城,官兵到来之前,徐础假意推辞几次,很快就会接受王号,与官兵交战之后,他却不那么着急了。
所有义军,包括五王与吴军,都面临一个严重的问题,从未得到解决,反而越来越明显,这让徐础很不安,而且吴军还单有一个致命漏洞缺少大将,全靠徐础一人的计谋勉强支撑,鲍敦是可塑之材,可他有伤在身,留镇汝南城,没有跟来。
那三人却不在意这些,来之前早已商量好,孟僧伦道:徐氏当年惨遭屠戮,幸存者寥寥无几,不知躲在哪里。寻找吴皇后人绝非易事,七族从未放弃努力,这么多年也没找到线索。大都督乃公主之子,亲为吴皇报仇,既已改姓,当可继承大统。若神明另有安排,让咱们找到真正的吴皇后人,大都督自可决定是否禅位。
徐础还是摇头,他曾经极度渴望一个王号,事到临头却觉得时机不对。
王颠道:不如这样,大都督称‘吴假王’,王号以镇四方,‘假’字则表示虚位以待。
宋星裁立刻道:不好,‘假王’说出去让人笑话。
王颠道:‘吴执政王’如何?代吴王执政,然后还之。
大家心里都明白,执政王是不可能归还王号的,何况这位吴王连影儿还找到。
徐础沉吟,三人苦劝,说到慷慨处,孟僧伦指天发誓,大都督若不称王,他与麾下将军不愿参战。
其他将领怎么想?徐础问道。
见大都督口风松动,三人大喜,宋星裁道:诸将皆愿奉大都督为王。
我去叫人进来。孟僧伦转身出去,马上就带进来十几名将领,七族小姓荆州汝南鲍氏各有三五人,齐声道:臣等叩见执政王。
众人这要就跪拜,徐础急忙让开,说道:承蒙诸位抬举,推我为大都督,又要奉我为王,盛情难劝。况时事艰难,吴军草创,非王者不可安抚。唯有一条,诸位同意,我便接受王号,若不同意,还是维持现状为好。
众将也不问条件是什么,七嘴八舌地表示同意。
‘吴执政王’四字甚好,对外称王,对内,诸位请称我‘执政’或是‘大都督’,不可自称‘臣’。
众将互相看看,孟僧伦道:暂时先这样,至少让外人知道,吴军有王,非无主之人。
事情就这样定下,众将宣告全军,改换旗帜刻写新印,然后派出使者传告义军诸王。
吴军分为两部,步兵仍留守少阳门外的军寨里,加固围堵,做坚守之备,徐础则率领全体骑兵与少量步兵前去与降世军汇合。
吴军创建没多久,骑兵更是粗糙,马匹大都是官兵留下,多数吴军将士仅仅能够骑乘而已,徐础带他们出征,一是以战练兵,二是炫耀军威,与另外几支义军相比,吴军最为弱小,必须虚张声势,才能抬高地位。
徐础频繁巡营,尽可能提前将大事小情都安排好,直到下午,才吃上当天的第一顿饭。
唐为天从外面进来,公子大都督执政那个王唉,真是麻烦。
拣顺嘴的叫吧。徐础笑道。
大都督,我喜欢这个‘大’字。呃,那个张问璧想见你一面。
张问璧本是宁抱关的幕僚,随徐础一同循行南路义军,与其说是助手,不如说是监视者。
徐础没将他太放在心上,让他进来吧。
张问璧身子虚弱,经过这些天的劳累,越发显瘦,身子向一边倾斜得更加严重,像是腰上受了重伤,一进来就前趋几步,跪下磕头,小生张问璧,叩见大王。
‘大王’不敢当。
叩见执政。张问璧又一次磕头,与唐为天不同,他心里知道该怎么称呼,口称大王纯粹是为试探。
张先生既是故人,可不必拘礼,起身说话。
张问璧慢慢站起,上前两步,拱手道:恭喜执政。
天成未灭,何喜之有?张先生有话直说便是。
张问璧扭头看一眼门口的唐为天,见徐础无意屏人私语,只得又上前一步,小声道:对内如何称呼不重要,执正既已对外称王,就不担心外人的想法吗?
天下大乱,遍地是王,外人能有什么想法?徐础装糊涂。
张问璧干笑道:执政忘了,外面可还有一位‘吴王’呢。
不可能,吴皇后裔幸存无几,个个下落不明,哪里还有吴王?
吴越王啊。张问璧没沉住气。
哦吴越王能有什么想法?他在信中劝我速称王。徐础将信一直留在身边,取出来递过去。
信上就一行字,张问璧看过,双手交还,笑道:吴越王的确希望执政称王,但我以为,吴越王言外另有深意,所以才会只写六个字。
是吗?言外之意最为难猜,我只好见面之后再问他。
见面再问怕是来不及,在下不才,愿为执政跑一趟,当面问清吴越王的用意,回来告知,以免双方发生误解。
徐础皱眉,你说的挺有道理,我光想着吴军的事情,险些忘记外面的影响。嗯,我原是奉吴越王之命招抚南路义军,幸而未辱使命,的确该通报一声。这样吧,你带上盔甲五十副银钱十箱布帛百匹,权当是吴军献上的礼物这点不够,统统加倍,我派人送你回去。
张问璧大喜,拱手道:见此厚礼,吴越王对执政必无疑心。
张先生一路陪同,备尝辛苦,我另有同样的厚礼送给张先生,只是盔甲不在其内,想必张先生也不喜欢这些东西。
张问璧目瞪口呆,同样的厚礼就是银钱二十箱布帛二百匹,祖上几代也没见过这么多的财物,至于盔甲,他的确不感兴趣。
这个礼太厚了些,在下在下无功而受赏,心中心中不安。
徐础笑道:出使宁王,代为美言,便是大功。
张问璧对徐础的印象一直不好,这时感激压过一切,扑通跪下,激动地说:徐执政放心,我便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令两王情同手足!
徐础送张问璧出帐,叫来王颠,命他准备两份礼物,听到数额,王颠很吃惊,但是没有多问,遵命行事。
宋星裁闯进来,执政,为什么要将自家东西送给不相关的人?宁抱关乃关西草莽之徒,从未得到江东士民的支持,如何敢与执政争夺吴王之位?张问璧更是无耻小人,送他一文钱也是浪费。
宁抱关军中有不少来自江东的河工,但七族子弟口中的士民从来不包括真正的平民。
徐础笑道:宋将军以为这些财物皆是‘自家东西’?
宋星裁道:是执政定下妙计,咱们吴军将士拼死夺来,当然是‘自家东西’。
咱们抢来就是咱们的东西,如果又被别人抢去呢?
宋星裁一愣,谁敢来抢吴军?
天下汹汹,咱们敢抢官兵,别人自然也敢抢咱们。
那就打呗。宋星裁自从夜袭成功之后,就一直想打场硬仗。
当然要打,而且还有许多仗要打,别人来抢咱们,咱们也会去抢别人。
对嘛。宋星裁笑了,这才是他心目中的执政王。
所以,‘东西’是天下的,今天送出去,明天拿回来,周流不息,何必在意一时在谁手中?
宋星裁愣了一会,拱手道:明白了,是我愚钝,误解了执政的用意。
唐为天一直守在门口,没有外人,他问道:大都督要与宁抱关打一仗吗?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送出去的东西,还要再夺回来,不就是要打仗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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