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隐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水墨嫣青
姑苏子复眸中一抹幽光,带着晦暗不明的意味,目送她消失在夜色浓处。
姑苏含烟目光游走徘徊在二人之间,敛眸缓缓一笑。
“放心吧,三哥哥,反正父亲是不会要了五哥命的,她死不了。”
百无聊赖的回身,姑苏含烟踏水而去,消失不见。
姑苏子复却举步上了廊桥,四下一片漆寂,微有水榭上灯火星星,如同诡谲的眸瞳,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指下微紧,抬眼眺望夜中孤阙,试图能看到些什么。
四角铜铃哗啦啦一阵响,百尺楼台,空旷回荡。
姑苏亦水定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沉凉,不染悲喜,甚至连呼吸都掩藏在夜色中,挺背僵直。
七年,这里是她的地狱修罗场,永远提醒着她那场火是如何将天都烧的彤红,心魔梦魇,如影随形。
她缓缓闭眼,台上落叶一阵乱响,继而归于平寂。
暗夜无端低了几分温度,自她脚下方圆,水露凝结,霜白一片。
夜幕之上,一道惊电,“咔嚓”一声劈下,绯红色明灭。
下一刻,惊天沟壑砸在她面前,碎石扑面,撞击上她肩头。
巨力之下,踉跄跪地。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站起,吞下一口腥甜鲜血,低咳了两声,只觉喉间撕裂般干疼。
“看来父亲已经神功大成,恭喜父亲。”她唇边一抹冷冶冷意,低声喑哑,带着三分微颤。
大风刮起,落叶覆冰,锐利如刀刃,千百片扑面而来,人在其中,如同活靶。
姑苏亦水如若不曾受伤,袖底红绫飞出,裹了落叶,缠成了一团。
她运功在手,一掌推出,刚烈炙热的光焰灼灼烧起,隔了红绫,冰霜化水,噼里啪啦浇了一地。
再收手,焰火一止,红绫刹那间碎成万段。
乱红飘洒之中,一道人影,鬼魅般就立在三丈之处。
漆黑衣袍飘摇,金鳞丝线滚边,不见其容,一双凶兽般的灰褐眸瞳却隐隐有光,压迫扑面。
姑苏亦水目不视物,却也知是谁站在面前。
袖底五指紧扣湛血剑柄,她微微一抿唇,面不改色,笑意凉薄,“父亲,七年了。”
暗夜中,姑苏上清眸底杀意一闪,“你果然记得。”
姑苏亦水抬眉,笑意更深,“父亲还怕我记得吗亦或者说,父亲还怕被记恨吗”
姑苏上清冷意一露,广袖一扬,铺天盖地。
姑苏亦水不躲不闪承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碎石锐利,磕在上面,瞬间血肉模糊,钻心刺骨的疼。
她紧闭双眼,睫毛颤抖,冷汗淌下湿粘一片。
“咳……”她一口血终于不曾忍住喷出,一地殷红。
天上又是一道惊雷电驰,震耳欲聋,直劈到了心底,空荡荡黑漆漆一片。
她几次三番站起又踉跄倒下,终于不再挣扎,任由碎石融入血肉,缓缓抬头,却不见气馁狼狈。
疼她早就习以为常,学会了忍耐,一忍,再忍。
她面色苍白,却兀自而笑,刻在了眸中,再道:“父亲知道的,我最不怕的就是流血,可我却不知道父亲最怕的是什么,不妨让我猜一猜,或者是七年前的焚天大火”
“或者是那日滚落在脚边的淌血头颅”
“或者是吊死在刑架上的白骨架子”
“或者是被关在蒸笼中焖熟的人肉”
“或者都不是……只是一个名字!”
“姑苏应锦!”
姑苏上清波澜不惊,平静如死水的脸上一瞬间的戾气四散,灰褐瞳眸狠怒。
“姑苏应锦是谁父亲可还记得他怎么死的父亲可还记得”
她再次扶地起身,倒下,再起。
终于站起,膝上血肉模糊一片,她却不管不顾,逼近两步上前。
低声笑了两声,与他面面相觑,天雷地火。
呼吸艰难,她再退半步,然后再缓缓跪地。
在他目光的压迫下,一分一寸抬头,望着他,死死的望着他。
眼前依旧漆黑一片,她却知道,他就在面前。
七年前,就是这样……
他手中有剑,生杀予夺,高不可攀站着。
她自池水中爬出,手无寸铁,痛到麻木,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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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置之死地
姑苏亦水跳下那刻,天地退远,她随风一荡,“噗通”一声落在了水中,湖水灌顶。
她不断下沉,再沉,一片冰冷漆黑,眼前却仿佛有大火烧起,重回到噩梦之中。
一张张脸在视线中逐渐扭曲,光怪陆离中透着冷冷的诡谲。
所有的希望在火中烧成灰烬,连同她的心也一同烧化在大火中,若是当年她不曾从水底爬出,若是义父不曾救她回来,若是她早就死在了深山之中。
若是这样,有多好,一切都不会存在,不必再费尽心机,不必再动心忍性,什么夜王,什么冥宫公子,谁爱做谁做,谁想当谁当。
水榭寒亭,姑苏子复眉头微锁,目光掠过水中隐隐飘来的绯红血迹,指下紧握发白。
他等了片刻,见水中越发没了动静,心底一凉,顾不得大雨滂沱,纵身跳了下去。
姑苏亦水并不通水性,反而惧水甚深,她浮浮沉沉,呛了水越发难受。
一双手,自身后拉住她,逆着水流向上。
她挣扎着,推脱开来那双手,向上浮出水面,瘫倒在岸,腿上和肩上的伤泡了水越发肿胀,伤痕血肉模糊,显得狰狞可怕。
她尝试着站起来,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大雨砸在脸上,冰冷刺骨。
泥土黏在脸上,就这么躺下去,当真要废了。
活着,对她来说,一直都不容易。
咬了牙,她柱了剑,勉强走了两步,直奔了后山而去。
泥泞斑驳,她一路走的脚步打滑,大雨模糊了前路。
她立在悬崖边,鲜血染红了身后碑石。
何去何从……
姑苏子复自水中上岸后,四下观望并未见她,只看到地上残留的血迹,心底一紧,他追随着血迹寻去。
唯一的路,通向后山。
心下几分焦灼,他吩咐手下速去调集人手,自己迎着风雨上了后山。
她莫非是要逃走,父亲必然不会允许她再随意出隐凰城的,这里就是铁桶一块,她又身受重伤如何逃得出去,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他透过雨雾隐约看到了她的身影,就在悬崖边缘,一念之差便是粉身碎骨。
姑苏子复落在她身后,眉头深锁。
“五弟,逃不出去的,父亲不会允许你再离开隐凰城的。”
他一字一句言道,眸底清寒一片,“回去吧,不要以卵击石,赔上性命。”
姑苏亦水侧身,雨中踉跄站稳,鲜血自口中吐出,染红一片。
“三哥竟追了上来,既然知道我在以卵击石又何必多管闲事,就不怕引火烧身吗”她一抹冷笑,眸中雪光一亮,寒意凛冽。
姑苏子复目光掠过她身上伤痕,眉心一跳,眸中一抹郁色,缓缓开口:“五弟本不该如此莽撞行事的,激怒父亲对你来说并非好事,何必如此固执,若回去,至少父亲不会让你死。”
姑苏亦水缓缓抬眸,淬烈杀意隔着距离依旧让人不寒而栗,莽撞行事,她恨不能再莽撞些,直接扑上去与他同归于尽,她忍了多久才敢如此莽撞,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这份恨压在她心头,已经再也忍不了了。
“三哥说得是极了,莽撞行事,以卵击石,三哥若想阻拦的话,只怕也要莽撞了。”
她后退一步,百丈悬崖却似不知畏惧。
姑苏子复目光一紧,抬手半空,开口制止:“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就算侥幸不死,你也走不出隐凰城的。”
后方山路上已有脚步声,逐渐清晰的逼近。
姑苏亦水勾唇,缓缓闭眼,再一次,纵身毅然决然的跳了下去。
姑苏子复飞身扑了上去,却只拉到了她的一截衣袖。
山崖下一片漆黑,人坠了下去根本看不到影子,融入了其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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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伺机而动
宁弦目光中一抹幽暗不明的情绪划过,一拂衣,一言不发向山下行去,毅然决然,只是心底某处,几分惊疑生根发芽。
姑苏含烟目送他背影远去,一抹笑意氤在唇边经久不散。
死了吗这么轻易就死了哦,这么没用啊……
她袖底一道细如铁丝锁链飞出,顶端铁三爪死死镶嵌在石面,人如飞蝶,一荡而下。
大半晌,天光已亮,旭日高升。
秃鹫盘旋在山崖上,明晃晃的铁三爪微微一坠,一道敏捷身影一阵风般刮过,大口喘息,躺在碑石之上,惊魂未定。
“吓死……吓死人喽……”
姑苏含烟咬唇,盈盈眸中清寒一片,下边尸骨累累,断肢残骸,哪里有下脚的地方,根本分不清哪个是胳膊哪个是腿,更别说找人了。
秃鹫飞落碑石上,叫了两声,灰褐眸子盯着她。
姑苏含烟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喊道:“今天没有,想吃肉就飞下去,底下多得是。”
秃鹫扇了扇翅膀,冲着云海深处飞去,转眼消失。
她兴致缺缺的躺在山崖上,有些困倦,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一刻钟后,再也忍不了,飞身下了山崖。
……
机关下,姑苏亦水一头栽了下去,再醒来时昏天暗地一片,不知今夕何夕。
找了火石照亮,她艰难的坐了起来,身上无数大大小小伤口瞬间裂开,钻心刺骨的疼。
她张嘴无声开合,冷汗如雨。
待身体适应了片刻之后,方才颤抖着找出伤药,洒在被雨水冲的发白的伤口上,一处一处,每动一处她便要停下缓和良久,方才有力气去碰另一处。
足足半个时辰,处理完伤口,她一动不敢的待在原地,动生怕伤处再破裂,浪费了伤药。
这里是她曾经练功之时偶然发现的,当时不曾找到此处竟有一日,能救她一命。
当时留下的东西,如今却有了用处,比如各种药物,当初她拼命练功,为了能够今早离开隐凰城,隔三差五便重伤不起,因此便在这儿存了许多伤药,以备不时之需。
她又休息了大半日,找了白布将伤口紧紧包扎,随手找了本书翻阅。
这些书并不是她的,而是义父的,都是她自废墟中,找出来的残页又重新拼凑起来,纸面显得焦黄,字迹也斑驳模糊,有几页甚至已经分辨不出内容,却依旧能从中看出下笔人风骨,料峭挺拔,流水行云。
她一字一字伸手抚过,镌刻心头,无需下泪,已是忍悲疲倦。
义父救她一命,予她新生,那她就算赔上一切又何惧,总归都是他给的,拿命还回去便是。
珍重放下手中书本,她以手掩面,闭眼细思。
怎么样才能逃过姑苏上清的眼线,悄无声息离开隐凰城
至少三日之内她绝不可露面,必须要养好伤,有了一争之力,才能伺机而动,脱离隐凰城的控制。
她又躺了下来,强迫自己睡去,忘却饥饿。
入夜,山空人寂之时,她方才出去摘了足够多的野果,却不曾猎食,再次回了机关内。
她未死之事瞒不过姑苏上清,蛊王若在她体内死了,他体内压制躁乱内息的另一只蛊也会僵死。
所以她不曾打猎,怕留下过多的痕迹,毕竟没有人会想到她依旧藏在山崖上,他们只会在山崖下花功夫。
她如今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只要再忍一段时间,等到伤口好的差不多了。
介时长久无音讯,外边阿雀他们必然会察觉不对,出手控制穆国与隐凰城手下其他两国势力,到时侯姑苏上清视线分散,必然不会再严锁隐凰城,那是便是她的机会到了。
……
宁弦自山崖下来后,心思惶惶,怎么样也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跳下去,想不通她到底是葬身了崖底还是已经逃了出去。
踌躇再三,他还是出了隐凰城,悄无声息的再次寻了那日的读书人。
幽深小巷,郁郁柳树下,那人依旧是一派文雅,手提一盏灯笼踏着夜色,不紧不慢而来。
“挑灯问路,何处”
宁弦几分焦灼之色难掩,匆匆答道:“东西南北,同归。”
读书人“呵呵”一笑,拱手一礼道:“阁下今日颇有些急躁,出了何事”
宁弦指尖冰凉,藏在袖中握的发白,目光中一抹艰难,垂了头。
读书人一抹疑惑,冷了神色,郑重言道:“可是出了什么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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