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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汉灿烂,幸甚至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关心则乱

    “什么没多久,这都几年了, 而且也才一个讴儿。”程母一指那个低头猛吃的白胖男孩。她自己能生会养,自然对儿媳也有同样要求。

    葛氏气的半死。程始夫妇赴任之后,程承埋怨她在其中作梗, 夫妻感情不好,之后要么不肯配合,要么出工不出力,她怎么子嗣繁茂!

    想到这里, 她眼珠一转,对着萧夫人泣道:“我是个没本事的, 不如姒妇有福气,可千不看万不念,也要念在您二弟的面上, 可怜他年过而立膝下只有一子,将军已然子息旺盛,那谶言宁可信其有, 说不定天可怜见……”

    程母不同意了:“旺盛什么, 老大也才四个儿子, 听说那虞侯都有十三个儿子了, 那才是家大业大的世代豪族气派呢!若那屋子真的风水好, 更该叫老大两口子住了,反正你住着也无甚效用……”

    葛氏不服气:“虞侯有一屋子的姬妾美人,十三子可不是虞侯夫人一个生出来的!”

    程少商囧:亲,你们歪楼了。

    “——好了!”程始大喝一声:“东拉西扯的胡说什么!这喜事你们还听不听了!”他真是烦死这帮破娘们了,好端端说房子,被扯到哪里去了。他又去看萧夫人,生怕她不悦,谁知萧夫人好像完全没听见,连耳畔的玉坠都没晃一下。

    “姬妾与子息有什么干系,外弟的姬妾少了可生儿育女的还不是吕氏一个。”程始道。

    董永赶紧缩了脖子,董吕氏骄傲的挺起胸膛。

    “姬妾这事,爱纳就纳,不爱纳的就不纳,我是不爱纳的,儿女也不少了…”程始扭头瞥了一眼低头喝酒的程承,“…二弟嘛,倒是不妨纳上几个,三弟成婚晚,都有一女二子了,看来葛氏是不行的了……”

    程少商又囧:亲,你也歪楼了。而且,什么叫不行了——她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位将军老爹在飞黄腾达之前,应该是一枚嘴欠又八卦的欢乐汉纸。

    葛氏尖利的声音响起:“婿伯这话什么意思怎能如此非议……”

    “——大人。”萧夫人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闭了闭眼,道:“说正事罢。”对于这家的吵架风气她十几年了都不曾习惯。

    程始捋了捋胡子,清清嗓子,道:“阿母,日前三弟来信说要回都城述职,今年能在家过正旦了,难得这回咱们三兄弟能齐齐整整的团聚在阿母膝下,定要好好热闹一番。儿觉得家里儿孙繁息,这个宅子委实不够住的……”

    程母喜极而泣:“老三也要回来了,这可是老天保佑,总算你们兄弟三个能团聚了,这些年你们俩一个东一个西,我日日担心你们有个不测,这下可好了。宅子小就小些,自家人住的挤些也无妨,人回来就好。”

    程少商注意到,说到三房要回来时,一贯半死不活的程承也直起了身子,面露喜悦之色。

    程始笑道:“现在挤些是无妨,可将来若二弟和三弟儿女越来越多呢就算女孩儿们能嫁出去,可咏儿几个也大了,将来娶妻生子了,一群小的咿咿呀呀,阿母你搂都搂不过来,屋子里挤都挤不下……”

    这些话正是程母最爱听的,想到将来一屋子滚来滚去的小小孩儿挤在自己身边热闹,她简直喜悦得要飞出去了,连连点头道:“对对。”

    “是以,年前儿就想要给家里换个大些的宅子。”程始道,“可惜,儿寻来寻去,大些的空宅子大多离中枢远,离中枢近呢,好宅子都教别人家住去了。可将来儿上朝还是孩儿们去太学读书,都是越近越好……”以前是家境拮据,一个钱要分两个用,十年征伐后钱财倒是富富有余了,可却无处可买合意的宅邸了;那些从龙的大将军众列侯皇亲国戚们,大多是意气风发年富力强,哪个肯将好宅邸售出。

    程始说到太学时,葛氏神色动了动,没敢插嘴。

    只听程母叹息:“谁说不是。早来早占,谁叫咱们来的晚呢。”

    程始笑道:“谁知不用儿找了,宅子自己来了。阿母,前街那个布家你知道吗就是年初谋反的那家!”程少商嘴角抽|动:程老爹你说起造反这么高兴你家皇帝知道吗。

    程母尚有些迷茫,董吕氏却机灵道:“知道知道,不就是趁着陛下前方鏖战正苦时,带着兄弟妻儿逃出都城的那个布家么我听说他们逃至海上了,一路纠结之前的部下呢。”

    萧夫人颇赞赏的看了一眼董吕氏,道:“正是这家。还是看了三弟的信简,得知琅琊太守追击其残部,已将他们全部诛杀了。”

    董吕氏叹道:“咱们陛下多好呀,待臣下又仁厚,这家真是,那么高的爵位,跑什么,白白送了全族性命。”

    程少商心道,再高的爵位也没当皇帝爽呀。

    程承忽道:“布文公本是海内枭雄,败于陛下之手,迫于无奈才降了,自是不肯甘心。”

    程始见二弟终于肯开口,高兴道:“献上自家盟友首级才降了陛下的,算什么英雄,二弟你在都城,还听说了些什么。”

    程承道:“不止布文公,还数家心有不甘的,或蠢蠢欲动,或暗通外贼的,前阵子陛下诏令下狱了好几位封侯之臣。陛下不容易呀……”

    这是一幕很熟悉的戏码: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今天这个自立为王,明日那个被推称帝,宛如蛊王竞逐,很残酷也很科学,厮杀到最后的那只蛊虫,不是最强壮,就是最好运的,或者是既强壮又好运的。

    程老爹投靠的这个皇帝当初只是天下众多小头目之一,立国之初四面环敌,可萧夫人眼光一流,挑老公和挑老板一样了得,经过这些年打拼已渐露出统一宇内之势;但经不住还有心存侥幸之徒想要再搏一搏。

    “可……这与宅子有什么干系”程母一脸茫然。程少商心赞:正楼的好。

    程始笑道:“万将军这回立功受伤,陛下着意抚恤,已将布家的那座大宅子赐给万将军了。万将军知道儿正到处置换大屋,便将隔壁的大宅相让了。”

    “让”程母声音发抖,“吾儿的意思是,他们把宅子送给咱们了”不用花钱!

    董舅父也大吃一惊。万宅和程宅合起来俯视看,犹如一个头小身大的葫芦,万宅大了程宅约四五倍,两家只隔着一堵墙。当初皇帝不过群雄之一,势力尚弱小,虽定都此处,不少豪族巨富却不看好,忧虑此处将有兵乱,是以纷纷卖宅回乡避祸。

    万家豪富,甫来都城就一气买下这两座毗邻的宅院,并将一旁小宅半卖半送的给了程家,两家好有个照应。董舅父也曾巴结过万将军,结果人家连眼皮子都不搭他一下。

    “正是。”程始笑道,“头日回来我去拜见万老夫人时,老夫人就说了,索性正旦之前就搬过去,在新宅祭祀天地鬼神和祖先;还叫儿也早些搬,这样开年才旺盛!”

    程母喜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连连点头。

    葛氏赶紧道:“万老夫人这般厚义,咱们怎可不帮忙,婿伯,到时可要叫上你二弟呀。”

    萧夫人眸子一闪,道:“不用了。万将军身上有伤,不好搬来搬去。实则,万老夫人自十几日前就开始陆续搬运家辎,咱们也没帮上什么,这几日已搬的差不多了。待万将军回城就可直接回新宅休养,咱们到时上门吃贺乔迁酒就是了。”

    程母已经喜的只会说‘好好’了。

    葛氏惊异道:“十几日前就开始搬了,我怎么一点不曾听说”她一直叫奴仆看着万家的动静呀。

    萧夫人别有深意的看着她,道:“万老夫人乃当世豪杰,御家如御军,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令出如山,明明家里搬动迅速,明面上看去却如一潭深池,竟无甚大动静。”

    葛氏心头发凉,赶紧低下头去;心中暗骂万媪真是死老婆子。

    程始笑道:“阿母,儿都想好了,直接打通那堵墙,将两座宅子连起来,到时阿母就住到万老夫人如今的居处,儿和元漪就住原先万将军那儿。二弟不是喜欢清静的读书吗,这下地方可大了,哪处随他挑!”

    程母激动的浑身直哆嗦。她后半辈子最艳羡的就是万老夫人了,又威风又肃穆,说一不二,万将军是个孝子,将宅中风景最好最舒适的一处给母亲住了,以后自己也能过上万老夫人那样的日子么

    她不由得老泪纵横,心中软成一片,觉得虽说吵了十年的架,可儿子心里还是惦记自己这个老娘的,顿觉天好地好都没有亲儿子好,什么弟弟侄子都先靠边站,自己以前真是糊涂了,再不能为董家父子伤儿子的心了。

    董吕氏很乖觉,赶紧大声道:“恭喜姑母,贺喜姑母,以后可是享不尽的福气了。”

    席上众人一起直身相贺。董永尚且懵懵懂懂,董舅父却知道大势已去,外甥是下定决心要把阿姊和自己隔开来,不叫自己再占便宜了。

    葛氏也笑道:“每回去隔壁,我心中都好生喜欢,真没想到有一日咱们可以住进去。”

    程始翻着白眼,没好气道:“娣妇就不用去了,你不是说你如今住的那屋利你嘛,你就好好住着,谁也不会来碍你的子息。”

    程少商肚子里笑的不行,你叫人家老




31.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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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建国后政府开山劈坳, 修路铺桥, 广钻隧道, 老家才渐渐形成一个四方山村之中唯一一个小镇。

    “女公子, 该饮药了。”一个中年妇人端着一个粗木方盘进屋,转身对身旁举着重重棉帘的小女孩道“阿梅,把帘子放下, 外头冷”。

    俞采玲忙回过神来, 端正的坐好(其实是跪好,那妇人将方盘放置于案几上, 盘中是一大一小两个陶碗, 大碗里是热腾腾的汤药, 小碗里是三个小蜜饯。俞采玲举起陶碗默默一口饮下,顿时苦涩盈满口腔, 实是比敌敌畏还难喝, 诚然,她并没有喝过敌敌畏。

    然后她拈起糖渍的蜜饯慢慢含着, 一边打量跽坐在对面的妇人。这妇人叫俞采玲唤自己为苎, 俞采玲实不习惯用一个字来唤人——因为这会让她想起镇上多功能综合性发廊的老板娘嗲嗲的呼唤她n个姘头时的统称——却苦于不知当地风俗不敢乱叫, 前日才听阿梅讲左邻一个做噩梦胡言乱语的孩童被巫士灌了一壶符汤险些去了半条命,是以只能含糊过去,谁知道后来才晓得她的确唤妇人为苎即可。

    妇人苎脸方身壮,神情肃穆, 身着一件灰白色的麻布短裾深衣, 自膝盖以下露出裤管, 想是为了做活方便,不似自己,虽也不见半分丝帛,但厚实的棉布深衣足足绕了腰身一圈,长及脚背,至于旁边的十岁小女孩阿梅衣着就更简单了,直接一身棉衣短谒,露着厚厚的花布棉裤满院子乱跑。

    十几日前,俞采玲半昏半醒的躺在褥上,眼皮似有千斤重,只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正在叱骂:“…你这无能的蠢妪,我家女君给你这个差事,你竟怠慢至此,小女公子若真有个好歹,将你全家都喂了狗也不及!”然后一个嗫嗫的女声道:“当初是你叫小人别理睬她,任她叫骂人摔砸就是,犯了过错在这儿受罚的,先杀杀性子再说,谁晓得就烧了起来……”尖利女声道:“混账,她再有过错,也是主家的女公子,轮得到你轻忽!”

    ……俞采玲又昏昏沉沉睡过去,只觉得有人在喂自己汤药,彼时她求生意志正强烈,便努力吞咽,恍惚中又听见那尖利的女声笑着道:“…我也不瞒你,这是个烫手山芋,轻不得重不得,如今病成这样更没人肯担责了,你倒好,这几日一径央我…”

    随后是妇人苎温柔却缓慢的声音,她笑道:“女公子不是病成这样,这好差事也轮不上我,我只盼着让主家念我些好,待来日我家阿梅阿亮也有个前程。”然后是一阵听了哐啷铜币的声音,是那尖利女声满意道:“也行,你既然认下这差事,就好好办罢。”而后离去。

    逻辑学几乎满分的俞采玲同学哪怕烧熟透了也能推理出来,自己这个身体应该是某个古代贵族之家犯了过错的一位小姐,目前正在乡村受罚,之前照顾的人不尽责导致小姑娘生病高烧而死,于是便宜了自己。

    当第一眼看见妇人苎时,俞采玲以她那十分浅薄的古代知识分辨,只盼着她身上穿的是辫子朝的旗装或露胸脯的唐装——她完全不介意嫁个半拉光脑袋的老公或者冬天冒寒露沟子啊!可惜,她全不认识这种深衣是古代什么时候的穿着。俞采玲垂头丧气了三天,直到第四日养好了身体跟着阿梅去看了回新娘送嫁才忽的高兴起来——自然,彼时阿梅全不知平时郁郁寡欢的女公子怎么无缘无故开了怀。

    妇人苎也在打量俞采玲,为着病愈,医工已是下足了料的,这般苦涩的药汤便是自己来吃也要皱眉,可小女公子除去头一回喷了,之后次次都是一口仰尽,一声不叫苦,那咬牙抿嘴的样子很是倔强硬气。自己也算寡言了,没想这小小女君更寡言,除了与阿梅还多说两句,常常整日郁郁不发一言——怎地跟外头的形容全然不同,苎有些疑惑。

    吃了汤药,圆脸阿梅偎到俞采玲身边,讨巧的说:“女公子,今日外头暖和,咱们去耍耍罢。”俞采玲也跪坐的烦了,颔首答应。妇人苎笑道:“晒晒太阳也好,不过今日护卫不在,你们不许走远,叫阿亮跟着。”

    俞采玲奇怪的看了苎一眼,这妇人寡言,今日不但话多了,居然还允许她在没有成年男丁陪同下出门去玩。

    阿梅朝母亲扮了个鬼脸,连忙服侍俞采玲穿好翘头厚底棉鞋,然后裹上厚厚的大氅,两个女孩高高兴兴拉手出去玩了。

    走到屋外,俞采玲长长吸了口气,迎面一股冰雪之气,胸内的炭火气尽消,满是清新冷冽的气息,抬头望这北方乡野的天空,方觉得小学时念的蓝天白云不是假话,看那高高阔阔的穹苍,干净得好像清凌凌的冰水一般,俞采玲便觉得十分畅快。

    再回头看这座小院,宽宽的篱笆绕着房屋远远一圈,虽是乡野小屋,也盖得屋顶高耸,里面三间屋子都是宽阔高旷,没有半分畏缩郁郁之气——这么高大宽敞的屋宇,全不像倭国气概。

    俞采玲满意的点点头,一边拉着小阿梅一边领着个七八岁蹦蹦跳跳的小男孩就要出院子,却见远远两名短打穿着的骑士飞驰而来,伴着泛起积雪和点点尘土,眼尖的阿梅忽道:“是阿父,…还有阿兄。”随即扯着嗓子摇着手臂大叫:“阿父!阿兄!”



32.第32章
    此为防盗章  俞采玲本想叫好,然后接着问阿梅阿亮, 忽觉不对, 忙道:“我阿父阿母都回来了么, 这回可不走了罢。那我原先的傅母和奴婢呢”感谢咸鱼社长送她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她总算没忘记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好孩子怎能不惦记爹娘而先问玩伴呢。

    阿苎脸上肃了肃:“女公子大了, 该知事了,主父主母回来后,您万事都有他们做主, 以前叔夫人为你指的那些人一概都不要了。”

    这话说的很内涵。俞采玲一面掩饰心中所想,一面假作不快, 嘟嘴道:“阿母既知道叔母待我不好,为何不早些使人到我身旁服侍叫我吃了这许多苦。”不懂事的小女孩嘛, 她扮起来毫无压力。

    阿苎微笑道:“早些年外头乱得很,书信都不能好好送达,再说内宅的琐碎事务,主母就是知道了些什么, 也不能及时管束, 家里由叔夫人做主,主母便是指派了人又有何用。”其实萧夫人的原话是:忠仆难得, 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别折在内宅妇人的勾当中去。

    俞采玲自小嘴巴伶俐刻薄,本还想再刺这‘贤明万能’的萧夫人两句, 看见阿苎疲惫的面容心中生出不忍。

    自来到这地方, 她最亲的莫过于面前这寡言忠厚的妇人, 想当时阿苎为着行事谨慎不敢多寻奴婢来帮手,一概事务全都自己亲力亲为。俞采玲咽不下东西时阿苎拿药汁一点点喂;为了给自己退烧,那样寒冬白雪的天气下,阿苎也一日数回烧水给自己擦身换衣,结果井水冻住了只能舀积雪来化,阿苎原先保养得还算不错的手指直生出冻疮来;为着自己嫌弃肉汤油腻,她亲自到山间翻雪挖土寻来那点点菌菇菜蔬来入汤——想阿苎这些日子应该都没好好歇息,还是给她省些事罢。

    俞采玲低下头道:“我听傅母的。”若叫以前朝夕相处的人过来,自己难保不露馅;倒不是怕有人说她不是本身,就怕这帮迷信的家伙来灌她符水说她鬼上身什么的。

    阿苎很满意,服侍俞采玲漱口进粥食。

    实则如果原先的傅母和奴婢们在这里的话,不免惊异自家女公子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不过阿苎照料俞采玲这么多日子,始终觉得她是个本性淳善的好孩子,所以也不以为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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