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新说313
“走,郿坞现下已然为叛军所围攻。皇甫义真领兵,坞中董氏之人,皆平庸之辈,势难抵挡,我等速速赶往徐中郎将营中!”
李儒打听完长安城中兵马的动向后,立马就决定了自己一行人的去处。
眼下时局骤变,不论是为了自保还是反击,走的每一步都需要争分夺秒,李儒连声催促自家的车马上路,加速往城外徐荣兵马的营地里赶去。
徐荣营地
中军大帐内,匆匆赶到的李儒安定心绪,尽可能地用最清晰、快速的话语,向徐荣描绘了此刻正在长安城中发生的一系列朝堂剧变。
“徐君,如今城中剧变,太师生死难测,朝堂之上又有奸邪佞臣挟持天子,祸乱京都。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然亦是忠臣良将奋发立功之时,前汉诸吕之乱,曲逆、绛侯戡乱定危,功在千秋社稷,今日之事,已然如此,祸福之道,悉系于君一身啊!”
李儒转动眼珠,看了看坐在帐中将位的徐荣,尽管他刚刚已经将长安城内外的形势分析清楚,并将徐荣比作前汉平定诸吕之乱的周勃,但他看见上首徐荣隐晦不明的神色,还是决定再给徐荣加一剂猛药。
“徐君手拥强兵,若此时束手无为,无异于授首于人。须知前汉的北军使者护军任安,躬逢戾太子之乱,按兵不动,观望成败。事后孝武皇帝以其怀诈,有不忠之心,下狱诛死。”
“前车覆,后车戒。徐君还需早作决断啊!”
李儒说到这里,眼睛死死盯着徐荣的脸庞,力图通过自己的言行,在无形中增加压力,迫使徐荣尽早做出决断。
徐荣在董卓从雒阳撤回长安后,就不曾带兵外出征战,而是奉命驻兵在长安城外。他虽闲暇下来的体态稍稍发福,但身上那股百战宿将的威严气势却不曾削减。
听完李儒一番夹枪带棒的言语,他脸色凝重,沉默了。
董卓近年来的一系列行事,喜怒无常,又好以刑法立威,与早年间带兵征战时,以恩义厚结将士之心的形象截然不同,就连徐荣这等跟随他已久的军中宿将,行事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唯恐忤逆了董卓的心意,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现在董卓身陷宫禁,生死不明,朝中又有大臣奉旨讨贼,长安城门已经封闭,各门都有兵马严防驻守,只有李儒这个已经在朝中失势的往日智囊,从长安城中逃了出来。
所以哪怕李儒阐明利害关系,极力劝说徐荣起兵夺回长安城的控制权,但徐荣还是不敢贸然答应这件已经超乎他意料和职权范围内的事情。
“李君,我知道你此时心中焦急,但情况未明,我还是不能贸然起兵,须先我派人联络董、胡、杨诸位中郎将后,再作决议!”
李儒一听徐荣的话,情急之色溢于言表。眼下的局势是须臾耽搁不得,若是还有时间,慢慢联络决议,他自可再去找董越、胡轸、杨定等人,可就是因为现下长安城的形势危在旦夕,耽搁不得,他才决定赶到徐荣的营中,劝说西凉军诸将之中用兵果决的徐荣起兵。
只有徐荣在这个时候异军突起,再联络董越、胡轸、杨定等人,才能够有扭转局势的可能性。
而若按常法来,只怕等徐荣联络完董越、胡轸等人,长安城内的人事也就完了,他们这些人再无回天之力,只能坐等沦为别人的阶下囚了。
“徐君,当断则断,此事再拖延下去,只怕你我二人,皆要沦为阶下之囚——”
李儒情急之下,还想再出言劝说,但徐荣却不想再听李儒的话,立马就下令帐外的护卫,将李儒请到别帐之中,好生看守安置。
等到李儒被自己的亲兵挟出帐外后,徐荣这才慢慢站起身来,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后背已经被自己的冷汗渗透。
“来人,去将徐司马给我找过来!”
徐荣站在帐中想了一会,就迅速向帐外的亲兵下令道,此事不知关系了多少人的性命,细想之下,连久经战阵的徐荣都忍不住心中发凉,而派出去联络董越、胡轸等人的人,必须是自己的心腹,还能够代表自己并取信董越、胡轸等人,有这么几项前提在,人选终究还是非徐琨莫属。
徐琨很快就从营外入到帐中,徐荣将此事快速向他复述,又格外吩咐了几个重要点,就匆匆将徐琨派了出去。
徐荣在徐琨走后,又接连下达了好几道命令,一时间,号角声声,人马集结的声音不绝于耳,整座兵营上上下下,随即变得繁忙起来。
徐荣营中的兵马调动之声,同样惊动了别帐之中的李儒。李儒心中一动,他顾不得安慰帐中怯怯不安的家眷,径直就想要走出帐外察看徐荣营中的情况
66、族灭
长安以西郿坞
此时,这座广聚珍宝,号称积谷为三十年储的“万岁坞”,已经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
坞堡外,领兵而至的皇甫嵩在派遣骑士宣告讨贼的诏令和董卓授首的消息后,依然遭到了郿坞中的董氏族人的激烈抵抗。
皇甫嵩看着高墙上影影绰绰的董氏族人,他原本疾驰而至、火速攻打的心思反而平静了许多。
董卓已经死了,这座耗费无数民脂民膏,为他而修建的郿坞,就算有高墙深壑、有三十年的储粮,陷落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驻马而立的皇甫嵩指挥若定,他一面派兵佯攻,不断消耗高墙上董氏族人的箭矢、木石,一面暗中派遣士卒四下收集干柴,准备火攻郿坞。
郿坞的主宅大堂
身披皮甲、持弓携箭的董黛赶到时,董家的妇孺老弱已经基本聚集在了大堂上。
董卓的老母、少妻、儿媳、幼儿等等,以及董旻、董璜、牛辅等人的女眷也俨然在列,堂上一片愁云惨雾,除了老态龙钟、行将就木的老祖母眼睑低垂、脸色如常外,其他女眷无不担惊受怕、低头垂泪,啜泣之声不断响起。
危急关头,今日没有进入长安、侥幸逃过一劫的董旻、董璜已经带着一众的董氏男丁还有奴仆、部曲,登上坞堡的高墙,极力抵御坞外兵马的进攻。
而听着隐隐约约的厮杀声,聚集到大堂上的董氏女眷个个脸色苍白、哭声不绝,平日里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她们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绝望的恐惧。
像擎天玉柱一样支起郿坞一片天的董卓,竟然已经死了!
董卓在时,他的强权渗透到了每一个的内心深处,让人面对他时,难免会惴惴不安,可一旦听到董卓死讯的时候,董氏的女眷感觉自己的内心连着董卓的死讯也一同崩塌了。
男人们好歹还能够在外面奋力一搏、拼杀抵挡,她们这些已经习惯了奴仆伺候的女流之辈,在这个时候,却毫无能力,也不知道能够再做什么,只能在泪水和不安中,默默等待着自己那悲惨的命运。
年纪还小的董白眼睛还透着灵光,她依偎在自家母亲发抖的怀中,感受着最后的一丝温软,虽然还没弄明白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母亲还有其他亲人的脸色上,她好像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家族的末日。
当她的眼光瞥到匆匆踏入堂中的董黛时,不知为何,她感觉到这个往日和她亲昵、喜欢舞刀弄枪的姑妹,和堂上的其他人是完全不同的。
小董白忍不住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往董黛的身边跑去。
董黛弯腰将董白抱了起来,她温和地安慰了董白几句之后,又将董白放了下来,转眼去看堂上的其他人。
“今早我就一直觉得胸口发闷,夫君马惊,朝服染泥之时,我还劝他莫去长安,可他执意进发,没想到,就真的就出事了!”
董卓的少妻哭哭啼啼、自言自语地说道,她身边几名董卓的妾室好像也深有同感,神神叨叨地说起她们近来在郿坞之中遇上的各种不祥的征兆。
“够了,我父英雄一世,又怎么会真的中了朝中宵小之徒的暗算,坞外不过是些许暴民作乱,你等哭哭啼啼,反尽引来这些颓丧的晦气。”
被董黛这么一怒斥,原本已经哭出声的几个董卓妾室顿时不敢再出声,只能含着泪水,惊疑恼惧地看着董黛。
董黛是董卓的小女儿,董卓以往一直征战在外,无人管教,其他族人又过于溺爱,养成了她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再加上她喜欢舞刀弄枪,此时的大堂上,除了董卓之母,反而轮到她最有威望了。
在喝止了堂上的沮丧言语后,董黛又自告奋勇,向老祖母主动请缨。
“祖母,孙女请求带领族中女眷,跟随叔父等人,一同上阵杀敌!”
董黛的话掷地有声,加上她英姿飒爽的模样,堂上的女眷纷纷投来惊讶、羡慕的眼光,董黛却将这些人的眼光视若无睹,只是关切地看着堂上老祖母的神情。
她知道,自己的这位老祖母,并不是真的老眼昏花,年迈到什么情况都分不清了。
董母微微抬起头,原本微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她望见了披甲持弓的董黛,眼中瞬间多了几分柔和,她伸出枯皱的手掌,往董黛的方向招了招。
董黛脸上微微动容,她快步往自己祖母走去,堂上站立、跪坐的董氏女眷脸色各异地向两侧腾挪,给一身戎装、健步如飞的董黛让出一条道来。
董黛靠近自家祖母身边之后,不复刚刚呵斥董卓小妾时的那副刚强模样,而是像小女孩一样,跪在在祖母的身边,好让祖母的手能够摸到自己的脸庞。
董母的枯皱的手掌轻轻从董黛的脸边掠过,她脸色如常,带着慈祥的笑意,好像就如同在以往太平时光,看着在外面闯了大祸,又被唤到自己身旁训斥的董黛一样。
“真是我董家的好儿女!”
董母慈祥地笑道。
“祖母,孙女想——”
董黛还想要再次请缨,但这一次被董母用手势拒绝了。
“陪祖母再坐一会。”
董黛一直在假装的刚强气势,
67、观望
“将军,这就是董逆之母的首级!”
一名汉军队率地提着一枚白发苍苍的头颅,兴奋地向刚好要进入郿坞的皇甫嵩报功。
这个董逆的母亲,平日里养尊处优,大难临头却像个疯婆子一样,一路大喊大叫,颤颤巍巍地往郿坞大门这边而来,吸引了不少汉军士卒的眼光,最后还是让自己抢先上前砍下了这枚脑袋,夺下了这份功劳。
皇甫嵩带兵多年,他自然能够感受到这个队率立功的激动心情,他只是瞄了那枚头颅一眼,就大声勉励了立功的队率,通过对这名队率的赞扬,间接鼓舞了其他士卒的士气。
看着这座董卓苦心经营的郿坞终告沦陷,其中的董氏族人也相继被斩杀,皇甫嵩的心中,也涌现了一股扬眉吐气的畅快感。
他和董卓就像是一对针锋相对的老冤家,一方风光无限的同时,另一方总有落魄失势的际遇:
中平元年,自己带领北军五校、三河骑士横扫大河南北的黄巾时,取代卢植的董卓因为兵败而被追究罢职。
中平二年,自己因为宦官的诬陷,被免去左车骑将军的印绶,削爵罢官,董卓随后就击败了边章、北宫伯玉等人。
中平六年,自己再次掌兵,借着陈仓的坚城和寒冬的风雪,追击大败了王国、韩遂等人的凉州联军,董卓因为骄横跋扈,被自己弹劾,很快就被朝廷调离了三辅。
初平元年,董卓掌控了朝政大权,权势熏天,自己则被征入朝,差一点就被董卓杀掉,若非自家的儿子皇甫坚寿向董卓求情,只怕自己早已死在狱中。
初平二年,董卓从雒阳返回长安,已经晋位为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董卓命令文武百官向他下跪行礼,仪仗车驾堪比天子,而董卓就在百官面前,当众羞辱了自己一番,之后又逼死了自己伯父的遗孀。
到了如今,董卓授首,董氏一族族灭,而带兵攻破郿坞的,赫然就是忍辱负重、蛰伏已久的自己。
今日,一直争锋较量的双方终于有了一个了解,隐忍已久的皇甫嵩也总算扬眉吐气,得到了解脱。汉代民风还受着血亲复仇思想的影响,皇甫嵩和董卓是有血仇的敌人,他已经把握住了这个扭转局势的机会,现在看着董氏一族的老弱妇孺,也没打算要手下留情,放过他们。
“董氏一族,罪行昭彰,奉天子诏,诛灭不赦!”
皇甫嵩铁面无情,下达了诛灭董氏族人的命令,随后策马缓缓踏入郿坞之中。
在这个了结双方血仇的时刻,他要亲眼目睹董卓一族的覆灭。
疼!
这是董黛睁眼醒来的唯一感觉,此时蓬头垢面、咽喉沙哑的她已再无半点往日的风采,一度被烈火烧灼到的秀发,也在逃亡的途中被董黛自己用匕首割断,她的身上因为在草丛、林中爬行穿梭了许久,又多挂了好几道伤痕,挨到如今,一牵动伤口就是火辣辣的疼。
她强忍着疼痛,从草丛中探起身来,确认了天色将昏,这里是渺无人迹的旷野之后,才轻轻摇晃蜷缩在她身边的小董白,让她从昏昏沉沉中转醒。
董白哪怕陷入到了昏迷之中,稚嫩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想必是她在梦中梦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亦或者她在梦中又将今日的飞来横祸又回忆了一遍。
但无论如何,对于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而言,这种经历终究太过于惨痛,短短半日间,她就丧失了人生中的一切依靠。
在逃亡时,董黛还能够用严厉的话语,刺激、吓唬她紧紧跟上自己的脚步,但当逃出生天时,董黛看着悠悠转醒的董白,一时间也哽咽无语。
“姑妹,我是在梦中么”
这是董白醒来后,说出口的第一句话。
确实,变故发生的太快,让人仿佛就在梦中一样。谁又能想到,如今蜷缩在草丛之中的两个女子,竟然是曾经在郿坞中锦衣玉食的贵人封君呢。
“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董黛怜爱地抱着董白,眼睛望向了逃亡时的来路,只见郿坞方向有黑烟升空而起、经久不绝,她不知道坞堡中的祖母等其他亲人如何了,也不知道董白的母亲如何,更不知道自己的幼弟能不能逃出生天,或者说,她根本不敢去想这些事情的结果。
她恨那些谋害自己父亲的朝臣,恨那些杀戮自己族人的士卒,也恨自己,她恨自己不是男儿之身,不能够和父兄等人并肩御敌,只能够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苟活下来。
带着董白隐姓埋名,逃往何处,董黛在逃亡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但是当她再看向冒着黑烟的郿坞方向时,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一种想要哭出声的冲动。
河东皮氏城
阎行站立在用熟土夯筑的城墙上,手掌轻轻摩挲过厚实的墙垛,他眼睛望着西面和皮氏仅有一河之隔的三辅大地,默然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奉、候选的白波人马,已经到了哪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阎行才突然回首,向同样安静站在他身边的戏志才问道。
“据昨夜里的快马来报,杨奉、候选的人马,已经从龙门渡过了大河,奔袭夏阳,虽然这些白波余部兵甲不全,但多是见过血的士卒,攻打夏阳城或许还缺乏器械,但抄掠乡野里聚,调动左冯翊的郡兵却是绰绰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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