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新说313
河东北境历经多年战乱,如今各大城邑相继收复。收骸骨、登记人口、丈量土地,这些都是为政伊始就应该掌握的第一手数据,同时也是为了避免疫病再次在大战过后爆发开来,蔓延整个河东北境。
第二件事则是叙述屯田的详细事宜。
阎行所部的西凉军最初借着安置流民的名头,在绛邑、临汾两地实施的屯田,就是简单粗暴地抢占肥田沃土,强借大户的耕牛、种子,然后再驱使白波俘虏还有一些流民进行耕种,以搜罗岁末所得的粮食,充作军粮。
这种方法短时间内简单有效,但过于粗暴,遭到了诸多受害的河东大姓豪强的口诛笔伐。而放眼长远,这也不是能够持续运行、扩大规模的长久之计。
之后有了严师的相助,阎行所部的屯田才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略,按照“通河渠、辟田畴、制坛宅、劝稼穑、修树艺、务耕织”的原则,绛邑、临汾两地的屯田体制也渐渐走上了正轨,并在几年的时间里,摸索出了屯田的一整套方法并培养了一批能够负责屯田的吏员。
不过,较之临汾、绛邑的屯田,河东北境数城的屯田情况又有所不同。临汾、绛邑两地的屯田,更多是为了招揽流民,安置流民所进行的屯田,而现下北境收复,治下顿时增加了众多原本的白波士卒,加上又和河东郡府局势紧张,因而在屯田的安排上,严师又作了相应的细致调整。
准确来说,就是将民屯和军屯区分了开来。
先前的屯田,是以流民五十人为一屯,设置屯长负责,临汾、绛邑两地的屯长,则全数由严师统领。
现下除了有先前的民屯外,增设的军屯,则是以分化拆散的白波士卒一百人为一屯,由军中任命的屯长统领,按照农时耕种,闲时习战,战时为兵的原则,再依据地域的分布,划归给驻守各城邑的将领统领。
而岁末收成的官民比例分成,则按照借用官牛者,官六民四,使用私牛者,官民对分的规则,来进行分配。此外,军屯优先借给耕牛、农具、种子,但战时为兵,父死子继,兄死弟及,不得脱籍。
阎行仔细地看完了严师对于北境的屯田规划和安排后,他不由笑了笑,没想到河东太守王邑针对河东北境的一系列争夺,反倒提前催生了军屯制度的实行。
民屯和军屯,严师和阎行在河东的初次见面就已经提及过,但阎行虽然赞叹严师的眼光深远,却迟迟没有给出答复,而是按下了这件事情的进程。
这是因为阎行考虑到了手下的西凉兵、流民兵的性质,更像是属于
73、祸起
弘农郡,华阴城。
朱缨将袍、相貌威严的段煨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不远处的兵马排成一条长蛇,谨慎地绕城而过,每一段行进的士卒间,都有一队轻骑护卫在外侧,专门戒备城门方向,防止城中的守军突然冲杀出来。
“疾如风,徐如林,这领兵的甘陵,倒也算是个知兵之人,难怪牛辅的这些兵马,最后都落到了他的手中!”
段煨看了城外绕城而过的兵马许久,也没有发现可乘的破绽后,反而笑了出来,悠悠说道。
听了段煨的话,他身边的军吏有不明白的,不禁出声问道:
“中郎将,这甘陵虽说也是知兵之人,但若是我军出城袭扰,阻其行程,等其求战不得,撤退难行,然后俟其人马困乏之际,再率兵突击,未尝不能一击制敌。”
“话虽如此,但这种做,除了折损我等的兵马,还能够得到何等好处”
被段煨一反问,那名出声的军吏顿时哑口无言,他犹豫了一下后,才继续说道:
“可若是就这样任由这甘陵带兵离去,只怕日后朝廷追究下来,我等难逃罪责。而且也会折了中郎将的威名,让甘陵这等无名小卒,小瞧了我等驻扎华阴的兵马。”
段煨冷然一笑,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眼下这局势,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至于甘陵,我今日放其离开,他若是稍有见识,定然明白其中的深意,又岂敢小瞧于我,若是其人是愚笨之人,就算我放过了他,凭他这点兵马,进入三辅也是死路一条。”
华阴城外
甘陵驻马在一处山丘上,眺望着华阴城上的守军动静。
只见城上的守军防守严密,旗帜鲜明,但却迟迟无出城邀战的意思,眼看着自家的歩骑已经走过了七八成,甘陵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才彻底放了下来,真正确认了城中的段煨没有出兵拦截自己兵马的打算。
“传令下去,华阴境内,军士沿途不得掳掠民众,务必全速通过,不得滞留。”
弘农郡,渑池。
“砰!”
黑面浓须,身上还带着连日赶路的风尘的郭汜,狠狠地往面前的案几捶了一拳,脸上的刀疤也跟着抖动,他站起身来,口中骂骂咧咧不断。
“这胡赤儿、甘陵二人,当真是我凉州兵马的罪人,这陕县的两万强兵,竟然就这样败光了!”
郭汜脾气暴躁,当着人前,不好直接明言,谩骂自己的主将牛辅,只能够将怒气洒在袭杀牛辅的胡赤儿,带走大数兵马的甘陵身上,他口中骂骂咧咧,尤不解气,瞥了兵败来投、站立不安的董承一眼,口中讥讽地说道:
“亏得我等在中原浴血拼杀,攻下诸多郡县,却抵挡不住奸人作祟,后院起火,不得不放弃了那些连番苦战攻下的城邑,冒险从关东那些太守、刺史的眼皮子底下撤军,连日行军,不敢言累,可眼看就要抵达陕县,这陕县的大军竟然又败灭出逃,真不知你等领兵之人,这仗是怎么打的”
郭汜讥讽质问董承,五大三粗的董承在暴戾骄横的郭汜面前,像个怯弱的小孩一样,只能唯唯诺诺,不敢放声。
他实在也是有苦说不出,胡赤儿假传军令,他又被甘陵的话语所迷惑,造成用兵迟疑,最后胡赤儿一意孤行,被甘陵用兵大败,董承孤木难支,也慌忙带兵撤走,之后城中大乱又被甘陵捷足先登,董承自知不敌,只能够东逃,投奔领兵西归的三校尉。
一路坎坷,可到了渑池,还是要受到郭汜的质疑刁难。
“好了,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无益于事,还是都静下来,想一想接下来如何行事吧!”
李傕看着暴躁的郭汜,终究还是出言,制止了他继续发飙。
郭汜又瞪了董承一眼,这才重新落座。
“董司马,你也入座吧!”
李傕朝董承挥了挥手,董承感激地行了一礼,这才小心翼翼地来到末席入座。
“太师身死,长安诸将死的死,逃的逃,我凉州的兵马被尽数葬送,如今牛中郎将又死于奸人之手,陕县的大军也分崩离散,我等还能有何出路”
坐下之后的郭汜气馁地嘟囔道,不过他很快又抬起眉头,跃跃欲试地说道:
“要我说,我等剩下的这点兵马,若是再西进,定是死路一条。长安朝廷也无需派兵征讨,只要扼守险要,我等军粮不济,耗也要被耗死在这里。”
“不如径直在这里将兵马解散了,众人各自潜藏行迹,逃回凉州去。如今凉地以韩遂、马腾等人为雄,朝廷的号令在那里也难以推行,我等到了凉地,还不是依旧可以招兵卖马,占地自立,总好过这样等死强吧!”
郭汜说起自己的看法,越说越来劲。他这一路上走来,也不是纯粹地埋头赶路,而是间或地思考自家的后路。在他看来,如今长安、陕县的凉州兵已经败亡四散,再谈什么西进,反攻长安已经是愚不可及的事情,干脆众人原地解散兵马,各自隐藏身份姓名,逃回到凉州去,事情依旧大有作为。
毕竟连韩遂、马腾这些当年的手下败将都能够在凉地割据一方,他和李傕等人若能回到凉州,重新招兵买马,聚集实力,未尝不能够也割据郡县,称雄一方。
郭汜心中如是想。
听了郭汜的话,在座的人大多都面露认同之色,长安、陕县的西凉兵已经败亡,他们成了无处依存的一支孤军,可谓是前途一片惨淡,此时军无战心,众人心存胆怯逃遁之意,郭汜的话俨然是大多数人心中的想法。
李傕看着在座众人的表现,脸上蒙着一层阴翳,鼻翼的两道法令纹微微抖动,却没有立即开口。
郭汜的逃生之策,听起来有些道理,但是在李傕想来,这失去了手中的兵马,逃回凉州,千里迢迢,路上的凶险何止万千。
而凉地的韩遂、马腾又岂是好与之辈,此一时彼一时,他们打败韩、马时,乃是在董卓帐下精兵强将汇聚之际,如今逃亡惶惶如丧家之犬,又有何依仗,可以在凉地重新恢复实力,与韩遂、马腾等人并立争雄
虽然心有不甘,但李傕也看出了郭汜说的并不是他个人的意见,而是众多将士的心声,众议不可贸然忤逆,所以李傕没有当即开口,而是转首看向了座中一侧,脸上不显忧喜、正静坐聆听的贾诩。
“贾都尉,不知道你又是如何看的”
李傕的语气谦和,温声询问座中的贾诩。其他人随即将目光转到处事一向有长者之风的贾诩身上,连一向待人狂傲的郭汜看向贾诩的目光中也隐隐有一些敬佩。
贾诩原为平津都尉,雒阳沦陷后,并未跟随董卓返回长安,而是继续和李傕、郭汜、张济三校尉的兵马驻防抵御关东兵马的进攻,之后东出征伐中原各郡,贾诩也一路随军进发,一直到了现下。
他在三校尉的麾下这段时
74、伐交
李傕在一旁等了许久,看着帐中众人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气氛也正是时候,他索性起身,大声说道:
“天不欲亡我凉州健儿,故特遣李主簿来此,告知我等的内情!”
站立在帐中的李傕目中精光四射,犹如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如今投降是死,弃众逃亡是死,就还不如杀回关中,搏出一条活路来。傕平生未闻有手握兵马而引颈待戮之人,昔时的陈涉也曾言‘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在座的都是戎马疆场的凉州健儿,战阵上冒刃衔锋,所为者何,还不就是为了功名富贵么
如今李傕看口中的这一句陈涉的豪言壮语,“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令在座之人心中都萌生出了在绝路上瞥见一条生存僻道时的疯狂,未曾冷却的野心被再三被撩拨,更是到了爆发宣泄的地步。
一时间,帐中之人纷纷拔出刀剑,神情激动,怒发冲冠,大声叫嚣着“杀回长安,夺取功名富贵”的话语。
而这些,正是今日李傕、李儒、贾诩等人所要见到的,群情汹涌,帐中之人也不用过多的法令约束,就已经开始自发自觉地为了西进长安规划路线、调度人马了
进军的事宜很快就被安排下去,参与军议的将士随后也各自退出帐外。
帐中最后只剩下了李、郭、张三校尉和李儒、贾诩五人。
“李先生,还请实言相告,这西进之事,是否真如你刚才所言一般”
虽然刚刚几人都在轮流鼓舞士气,但等到帐中只剩下他们几个的时候,冷静下来的李傕看着李儒,还是忍不住问道。
李儒气定神闲,这一路上逃亡的苦楚,反而让他身上有了一种与天对弈、放手一搏的疯狂。
“若李校尉愿听从在下的计谋,此战当胜券在握!”
“我等这些兵马,就算关中驻守的将领各自为战,可对战吕布等人的并州兵,依旧也没有大的胜算啊!”
相貌粗犷的张济此刻心思反而显得格外缜密。
李儒看了脸色肃然的张济一眼,自信一笑。
“谁说只有我等这些兵马”
“先生的意思”
“华阴的段煨,河东的阎艳,还有胡轸、杨定、徐荣等人的兵马,都是可以成为我等臂助的。”
李、郭、张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都没有说话。
这些人都是昔日的西凉军将领,可现如今董卓已经身死,长安朝廷就如同一座大山般压上每一个人的头上,他们又如何会愿意不顾身名,跟自己一起做这种反攻长安之事。
“伐交之道,无外乎合纵连横。如今的长安朝廷,王允掌权,一意孤行,清除异己,众将无不心怀戚戚,如履薄冰。华阴的段煨,相信以文和之辩才,只需轻摇口舌,定能使其按兵不动,让开大道,任由我等领兵还击长安,至于河东的阎艳,儒也有信心让其襄助我等,牵制左冯翊的兵力,以助我等攻取长安!”
武帝时期,函谷关东移之后,弘农郡就成了拱卫关中、抵御关东的布防要地,辖下的陕县、华阴等地,都是东西双方争夺关中的兵家必争之地,而河东之地,与三辅仅有一河之隔,经左冯翊,也能够出奇兵直驱关中,兵临长安。
如果贾诩能够说服段煨,李儒能够说服阎艳,那凉州兵在关中的局面确实是一下子就打开一半了!
李傕等人纷纷看向贾诩,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贾诩虽然静坐聆听,但也他能够感觉到李傕等人目光中的热切,他被李儒径直推到了正面,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面对李傕等人,他也不好婉言推脱,当即起身说道:
“诩愿自荐,前往华阴城,明以利害,说服段忠明让开大道,不与我军为敌!”
“有都尉亲至,此事谐矣!”
李傕得到了贾诩肯定的答复,拊掌大喜,他又连忙看向李儒,口中继续问道:
“那河东的阎艳,先生又如何能够说服其襄助我等”
段煨身处华阴要害之地,他若是想要自保,按兵不动,作壁上观是最好的办法,加上有了贾诩前往晓以利害,李傕相信让他让开大道,任由己方带兵通过不是难题。
但让驻兵河东的阎行为己方火中取栗,牵制左冯翊的兵力,在李傕看来,这就有些困难了,毕竟不管从哪一方面看,阎行坐观成败、伺机而动的可能性都要大于直接出兵三辅。
李儒听了李傕的询问,他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向贾诩。
“不知文和,如何说服段忠明”
贾诩态度从容,悠然说道:
“诩不才,眼下想到的,是迫之以力,晓之以势!”
“那儒能够让阎艳出兵的,就是动之以情,诱之以利!”
“什么情啊,利啊,李——李先生,能否说得明白些!”
看着李儒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一旁听得着急,按捺不住的郭汜不禁就扯开嗓子问道。
“阎艳昔年为叛军败将,是儒将他推荐给徐中郎将,这才有了他后来建功河东,驻军一方的功业,他在长安的家眷我也一路护送,如今正可随同使者,前往河东,邀其出兵相助!”
“至于相邀之利,自然是河东一郡之地,阎艳平定白波,驻军河东北境,而河东太守王邑坐守南境,北面拒敌,阎艳此时心中定然想要吞并南境富庶之地,但碍于声望名义,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轻启战端。而长安朝廷连赦免的诏书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愿意看到他一个董逆余党,并吞河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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