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新说313
这名胡人选锋大喊一声,伸手就想要去抓这支箭尾还在颤抖的箭矢,但这一次他没能够再拔出这一支箭矢,他的身躯颤抖了一下,鲜血喷涌而出,身子也无力地低垂下去。
“举盾!”
鲍出看到了那名射出箭矢的守卒,他大吼一声,随手抄起城墙上的一杆短矛,迅速地投掷出去。
短矛刺穿了弓箭手的身体,鲍出奋起余勇,和其他选锋不敢懈怠,顶着盾牌继续推进。
路过那名胡人选锋的尸体时,鲍出看到了他那双瞪得通圆的眼睛。
这一刻,鲍出对战阵上两军鏖战的理解,又加深了几分。
选锋继续向前,鲍出顶替了那名胡人选锋的位置,在和这些选锋一起冲杀的过程中,他连续砍杀了三个守卒,斩首人数是仅次于那名胡人选锋的,待到他体力耗竭的时候,他喊了一声,后面又有选锋将他替换下来。
鲍出在袍泽的掩护下,他放眼看向另一个方向,只见城头上如今已是形势逆转,借着弓箭掩护的蚁附士卒,纷纷沿着云梯攀爬上来,虽然有的云梯被砸断推倒,有的士卒被射死、砸落,但更多的云梯上,还是不断地涌现出士卒来。
鲍出心中,莫名感到有点庆幸,有点恍然,他随意靠着墙垛,将换上的盾牌放下,手中拄着环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刚冲杀过来的十来个人中,倒下了五个,那个拉他一把的老卒也没活下来,他被一把环刀砍中了胸口,已然没救了。而其他人有的受了轻伤,但都还活着,这时候,个个气喘吁吁,也都适时地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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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为君劝降惜良才
阎行派人传令徐琨,暂时停止进攻郡府,不要逼迫王邑过甚,待他入城,再劝降一番。
说起来,阎行和王邑还都是凉州人,只不过两人一直以来,各有各的利益所在,却是没有同州之人的情谊可诉,只有沙场鏖兵、阳谋诡计的针锋相对!
西凉军想要入据河东,这是身为河东太守王邑绝不能忍受的。
因此,他与同样抗拒西凉军的卫氏、范氏等安邑大姓结成了利益同盟,并利用卫氏、范氏在河东的势力,明里暗里与西凉军对抗,企图以此将西凉军逐出河东去。
而在阎行得授河东太守后,王邑担心应征入朝,会遭受到阎行的报复,因此选择听从卫固、范先等人的建策,固守安邑,并派兵抵挡阎行的大军,哪怕到了兵临城下之际,依旧拒绝向阎行开城投降。
但抛去这些仇怨,王邑治理河东南境,赈济北境的灾民,却是有恩于河东的士民的。
卫固、范先这些据城反叛的河东本土势力派,阎行不会轻易饶恕,势必要斩草除根,免得这些盘根错节的地方大姓,再行反叛,动摇自己在河东的根基,但对于王邑,阎行却是可以选择不杀。
王邑没了卫固、范先等人的支持,完全没有了和阎行对抗的资本,他在河东多少还有一些民心,如果这个时候留他一命,反而如戏志才所说,有利于彰显阎行宽广的胸襟,并招降南境的其他城邑。
飞驰进城的令骑一路疾驰到了郡府,这个时候徐琨已经下令士卒用巨木将府门撞开了,眼看就要杀入府中,待看到是阎行派来的令骑之后,徐琨这才下令,让已经冲入府中的士卒退了出来。
在城墙都被西凉军完全控制之后,阎行这才带着戏志才、赵鸿等人缓缓进城,城墙上下的尸体最多,都是攻城这一战战死的攻守双方的士卒们,进了城之后,沿路的尸体才渐渐少了起来。
被赶下城墙的守卒节节败退,失去了高墙深沟,也没有了反手之力,纷纷选择了弃械投降。而随着城中的县寺、兵营、粮仓、武库等地都被西凉兵陆续控制,这安邑,总算是彻底落到了阎行的手中。
唯一一处还没有投降的,就是河东的郡府。
河东的郡府,位于安邑的西北角。阎行一行人穿过城中的街道时,城中的里闾、市、手工坊都静悄悄的,没有看到人迹,幸好阎行一路严明军纪,也没有出现士卒破门而入、大肆抢掠的暴行来。
马蹄翻飞,转眼众人已经来到了郡府门前。
阎行抬眼看去,郡府的门前墙壁上插满了箭矢,门口还倒了三四名郡兵的尸体,大门已经被攻破,连门后的罘罳也被推倒一半,刚刚若不是阎行的令骑来得快,只怕郡府此时已经被徐琨带兵攻下来了。
“将军!”
看到是阎行亲至,包围在郡府的外面士卒纷纷行礼,指挥军事的徐琨也匆匆走了过来参见阎行。
“子玉,你亲冒矢石,激励吏士,先登破城,此战居功甚伟啊!”
刚刚攻下安邑的阎行心情不错,他看到衣甲上还带着鲜血的徐琨走过来,当即笑呵呵地下马说道。
“微末之功,不敢言伟,都是麾下将士们的功劳。”
“好,居功不傲,有大树将军之风,王邑可还在府中”
“自带兵攻到郡府之后,琨已下令士卒,将郡府四面围住,王邑应当就在府中,只要将军一声令下,琨当即领兵入府,擒拿王邑,献于阶下。”
听到徐琨肯定王邑还在府中,阎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就是为了招降王邑而来,王邑未曾出逃,也还没有自刭,那事情就成功到了一半。
“将军,莫不如让鸿前去劝降吧”
赵鸿看着阎行,主动请缨要去劝降王邑。
阎行笑了笑,摇摇头,说道:
“我虽与王邑争斗多时,但素未蒙面,听闻他是北地的名士,今日终需我来见他一见,劝他投降。”
“将军千金之躯,又岂可冒险。”
“无妨,王邑现下如同惊弓之鸟,又岂能逞凶,我当前往解其心结,使其归降。”
阎行并非信口开河,骄傲自大,他有着自己的独到看法。王邑既然没有逃走和抵抗,证明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是山穷水尽,没有其他出路了,而未曾自刭,说明他心中还存有生存的意念。
一个有自知之明又心存生念的人,只要稍稍加以诱导,心中的防线很快就会被瓦解崩塌了。
见阎行执意要去,戏志才等人也请求同往,但阎行却没有同意,让麾下的文武各司其职,接管城中的事务,自己只带了一队亲卫,就迈步进到了郡府之中。
此时,郡府之中还没投降的士卒、郡吏都聚集在了大堂之上,王邑就坐在大堂上,耳边还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后室传来的妻妾、婢女的啜泣声,府外的兵马声反而消停了下来,一直没有其他动静了。
王邑莫名感到有些不安,正想要派两名士卒,出到堂外察看情况,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群人的吼声。
“大汉平北将军、河东太守阎彦明,请文都公答话!”
这喊声接连喊了几遍,有靠近大堂门外的士卒跑出去察看了一下后,当即急冲冲、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向王邑禀报。
“府——府君,像是阎——将军已经到了府中,要请府君答话。”
禀报的士卒战战兢兢,话也吓得说不全了。
王邑如今到了这种地步,自然知道自己已经别无出路,他坐困堂上,未尝心中不是还存有一丝侥幸,现在阎行亲自到来,王邑的猜测算是果然猜中了。
王邑整理了衣袍,揉了揉有些颤抖的腿脚,强打着精神,在吏员、士卒的簇拥下,移步到了大堂门口,向堂外的声缘方向望去。
只见阎行在一队甲士的护卫下,已经来到郡府之中。
“文都公,久违了!”
阎行的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王邑脸部的肌肉却是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两人都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望着对方,阎行身材魁梧,顶盔贯甲,更显英武雄壮,而王邑却是面容枯槁,头发蓬松,眼窝深陷,连一直拿着手中把玩的玉搔首都不曾携带,没有以往的雍容镇定,尽显落魄之态。
“文都公,河东汹汹,刀兵相见,皆为我两人而已,今日安邑城中,军士、黔首为文都公流的血已经够多了,也是时候停息争斗,还百姓安宁了!”
王邑的脸色很难看,在他看来,若非阎行的西凉军在河东胡作非为,横行无忌,自己赴任河东以来,早就将河东一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了。可势不如人,现下身为胜利者的阎行就在面前,王邑除了露出一丝苦笑外,却是诘问不出一句话语。
“阎将军,今日之事已至于此,邑不求逃死,只是府中吏员、士卒皆是忠心护主、无辜牵连之人,还请将军绕过他们的性命。”
王邑过了许久,才缓缓吐气开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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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为君劝降惜良才(下)
他扶着墙垛,往城下望去。
城下之人,单人匹马,没带任何兵器、弓矢,却是是徐晃无疑。
“公明,你莫要劝降了。我乃是郡府任命的守绛邑长,身负重任,定要守住绛邑,城在人在,若无郡府檄文,我绝不开城,你莫要再劝了!”
贾逵看着徐晃,向他喊话,同时勒令身边的守卒收起弓矢,莫要误伤到了徐晃。
贾逵不是不明兵事之人,这几天里,若是徐晃想要强攻绛邑,仅凭借他麾下这临时召集的三百新卒,万万是抵挡不住徐晃率军攻城的。
可是徐晃没有强攻,选择玉石俱焚,而是借着两人都在郡府之中任过郡吏的旧谊,循循诱导,想要劝降贾逵,让河东少流一些血,为阎行保留多一个忠贞文武之臣。
虽然贾逵没有接受徐晃的劝降,但两人也生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梁道,这一次乃是郡府中来了檄文,明令绛邑开城,府君宽宏大量,赦免了其余人员的罪行,你就速速开城吧!”
面对徐晃这一次的劝降,贾逵犹豫了,他看到徐晃手中确实是拿着一封檄文类似的东西。
河东已经变天了么
贾逵扶着墙垛的手握紧又放松,最后他内心复归平静,朝着城外的徐晃喊道:
“公明,情况未明之前,我不会贸然开城,不过你若是有心,不妨来城头上与我一晤!”
说着话,贾逵摇了摇手,让身边的守卒拿来了一个吊篮,顺着城墙,缓缓放到了城墙根处。
徐晃若是胆量过人,又赤诚而来,自然敢上吊篮,登上城头,若是不敢,也可以将檄文放到吊篮中,自己拍马离去。
当然,落到徐晃的眼中,也可以理解为,若是徐晃手中的檄文乃是伪作,当然不敢放到吊篮之中。
徐晃听到贾逵犹豫半响之后的答话,然后又看到了缓缓下垂的吊篮,他不由苦笑地摇摇头。
贾梁道,真忠贞刚直之士也!
徐晃当即下令身后远处的骑兵不可上前,然后自己果断下了马,毫不犹豫地站上了吊篮,喊话示意城头上的守卒将他拉上城去。
城头上的守卒愣了一愣,连忙看向贾逵,想要听他的命令,看到贾逵默许地点点头后,几名守卒这才一同合力,用吊篮又将徐晃从城下缓缓拉了上来。
城外的骑兵看得目瞪口呆,奈何徐晃先前已经有了命令,不得近前,他们虽然担忧,却也不敢顽抗军令,贸然上前去,只能够安抚胯下战马,徘徊不去,双眼瞪圆了,紧紧盯着吊篮慢慢地升上了城头。
等到吊篮邻近城头处,篮中的徐晃伸手一按城头的墙垛,脚上发力,身躯就径直翻过了城头,稳稳地落在了城墙上。
在旁警戒的守卒顿时如临大敌,想要上前将手无寸铁的徐晃逼住,但贾逵却喝令其他士卒退到后面,自己就要近前去将徐晃。
“县君,此人乃是敌军中的将校,身手矫健,若无护卫,怕是——”
看到贾逵要单人上前,去见徐晃,身边的守卒有看过徐晃身手,担心生变的,当即向贾逵劝阻说道。
“彼应约以只身前来,我身为东主,难道还不敢见他一面么”
贾逵立即打断了这名守卒的劝阻,徐晃只身登城劝降,他若是连见面的时候,都要带着诸多护卫,那岂不是在贻笑大方。
“公明,檄文何在”
贾逵也是单人走到了徐晃的面前,开口问道。
徐晃虽然身处危境,但却毫不惊慌,他镇定若素地将檄文交给贾逵,等到贾逵展开,看了一会儿之后,才悠悠说道:
“梁道,你我本是河东人,又同在郡府之中,今日局势已经明了,你就莫要再据城抵抗了。”
贾逵没有当即答话,他强忍住内心的焦躁和不安,待看完了檄文之后,又认真端详了檄文上的官印,确认是河东太守的官印之后,他终于脸上为微微变色,低声地询问徐晃说道:
“王公他”
这封河东郡府的檄文,乃是招降河东境内还没有开城投降的城邑,一看就知道是出自阎行一方的阵营之中,而末尾用了河东太守的官印,则证明徐晃没有诓骗自己,西凉军确实是已经在短短时日之内,就攻下了河东郡治所所在的安邑城,郡府之中的太守印绶才会落入西凉军的手中。
那身为前太守的王邑,就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投降,要么战死。
徐晃闻言,嘴角微微一勾,轻声说道:
“王公安好。此番河东叛乱,全是卫固、范先等人兴兵作乱,王公虽御下无方,但阎将军乃是恢弘大度之人,赦免了余者的诸多罪责,王公也已经移府安置了。”
贾逵听到王邑安然无碍,心中也稍稍安定下来,不管如何,王邑都曾是他的主君,若非王邑的提拔,他又如何能够从一个郡府小吏,一跃成为试守一县之地的县长。
也正因为如此,心中念着王邑提携之恩的贾逵,明知以绛邑之地,抵挡不住徐晃率军攻城,但还是据城死守,选择不负王邑,要与绛邑共存亡。
随后,他也想到了,为何阎行一方只追责卫固、范先等人,而赦免了王邑个人的用心。
王邑失去了河东太守的头衔,人走政息,而阎行身为河东太守,只要在郡府关键位置上安置自己的心腹,很快就能够消除王邑的影响,使得王邑在郡府、河东再无根基。
在这种情况下,阎行也就乐得大方,赦免了王邑,一方面既是用来彰显自己的恢弘雅量、大度容人,另一方面,则是利用王邑仅存的一点声望来作为幌子、榜样,招降诸如绛邑这些还没有开城投降的城邑。
而像卫固、范先等人,都是河东的大姓,不仅有粮食,有田庄,还有部曲、甲兵,人多势众,又与阎行交恶,此番聚众起兵,反抗阎行的西凉兵入据河东,阎行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秉着除恶务尽的目的,自然是不会轻易赦免任何一个。
想明白这些,贾逵对于自身的处境,也有了几分了然。他看向只身前来劝降的徐晃,想到对方这几日对河东围而不攻,顿时脸色肃然,长揖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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