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新说313
但此刻坐在温暖的军帐中的呼厨泉,却犹如坠入了冰窟一样,他内心忐忑不安,手中的酒杯举起又放了下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再次询问道:
“将军,真的是下定决心要撤兵了”
听到呼厨泉再次询问,阎行将目光从自己膝上的熊皮大氅转移到了坐立不安的匈奴单于身上,他轻轻一笑,说道:
“单于,孤此番出兵西河,原本就是为了解围救急而来。眼下意图围攻美稷单于庭的诸胡部落闻风已经纷纷退却、遁逃,上郡几个叛乱的羌胡部落也被先后平定,美稷单于庭暂无外患,人心也趋于稳定。此间事了,孤自然是要带兵返回三河了。”
“可是,可是屠各各部的联军还未击灭啊!”
“无妨,屠各、鲜卑、乌桓的人马都是仓促纠集而成,人心不齐,绝不敢冒险浮筏渡河,进攻美稷单于庭的。而且他们的粮草辎重也无法支撑那么多人马的长时间聚集消耗,不消等到草原上的雪季到来,各部人马就会各自撤回草场过冬了。”
阎行冷静的判断让呼厨泉面色一苦,他无奈地说道:
“将军,您可是曾经答应过要让我成为真正的匈奴之主。眼下我虽然登上了单于的宝座,更在徐、孟二位军将的协助下,重新收聚了脱离美稷单于庭的左部部众,可是最难驯服的屠各各种还在雁门、定襄等地盘踞着。”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更是联合了鲜卑人、乌桓人击败了我的本部人马,使得我的威望一落千丈,若不是您的大军及时赶到西河,只怕美稷在这个秋、冬都会遭到鲜卑、屠各、羌胡各部的侵袭和掳掠。”
“我怕的是,此时没有平定屠各各种,日后美稷单于庭夹在鲜卑和屠各各种之间,处处掣肘,左支右绌,随时随地都要面对来自两方的敌人。一旦我本部的人马战败,不仅匈奴人的草场牲畜、女人孩子不保,就连草原上的商路、西河郡的屏障也要受到巨大的威胁啊!”
呼厨泉絮絮叨叨地倾诉着苦水,阎行也静静聆听着。
昔日强大的匈奴人,现下已经衰弱不堪,不得不仰人鼻息,依仗背后的汉人军力为他撑腰。而作为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匈奴单于,呼厨泉更是没有胆气,反对自己的决断,只能够用卑微的语气来试图让自己回转心意。
当然,这并不代表,呼厨泉就只是在苦苦地低声哀求。
末尾的话,呼厨泉也吐露了匈奴人对于阎行一方的重要作用,如果美稷单于庭被鲜卑人、屠各各种攻灭,那损失巨大的,不会单单只有匈奴人自身。
需要畅通、稳定的草原商路、需要北方草原屏障的阎行,俨然也将蒙受巨大的损失。
这种将自身安危都摆上了台面的筹码,虽然不是最佳筹码,但多少也算是一份筹码。
呼厨泉在吐完心中的苦水之后,也只能够按捺内心,忐忑不安地等待上首阎行的回复,同样暗暗祈祷自己刚刚抛出的筹码,多少能够对阎行的决策施加一些影响。
“单于多虑了!”
在呼厨泉紧张不安的等待中,阎行终于开口了,他展露笑容说道:
“孤许下的承诺,又何曾会忘记呢。屠各各种违抗单于,勾结高干,即是孤之仇寇。此次不发兵进讨,不过是为了让敌人的兵马松懈下来,以便下一次出兵一举扑灭敌寇罢了。”
“这——”呼厨泉欲言又止,将信将疑地瞄着阎行脸上的神色,想要窥探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看到呼厨泉不肯尽信,阎行洒然一笑,问道:
“单于,你可知孤近来见了一些鲜卑人”
呼厨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摇了摇头。
“屠各各种纠集起来的草原联军中,已经暗中掺入了我等一方的盟友。所以,接下来屠各胡的兵马虚实,尽在孤的掌握之中,只要等到草原联军散去、屠各胡松懈下来之时,单于再勒兵进讨,定能事半功倍,一举平定屠各各部。”
“到那个时候,雁门屠各已除,孤还需要仰仗单于统帅匈奴各部人马,进攻句注塞,与孤一同南北夹击太原高干,截断河北袁绍的左臂呀!”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将军对匈奴有再造之功,若是呼厨泉能够平定屠各,,到时候一定统御匈奴各部人马,唯将军之令是从!”
呼厨泉听完阎行的计划,不由得喜形于色,但他还是极力压抑自己躁动的内心,尽量让自己不显得过分激动。对于阎行末尾提出的出兵要求,更是大包大揽,表现出一副马首是瞻、唯命是从的模样。
在他的心中,先
66、严冬
安定了匈奴人的人心,还需要安抚留驻西河的军民之心。
临行之前,阎行带着准备留下的裴绾,再次召见了徐琨、孟突等将校。
这几年,尽管为了栓住西河驻兵的心,阎行不仅允许他们将家眷老小迁徙到美稷,还帮助军中那些没有家室的士卒匹配适龄的胡、汉女子,使得他们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对于从草原上招揽的汉人流民,阎行也通过与呼厨泉的交涉,在西河郡境内多处地方给他们划出了农耕区,帮助他们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家。
但是,这些都是宏观上的事情安排,一旦涉及到微观具体上的操作,就离不开了徐琨、孟突等一众驻守的将校、军吏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只有他们安定了,麾下的将士们,治下的民众们,才能也跟着安定下来。
“子玉,看来这几年你不仅骑术愈发精湛,武艺也没有落下啊!”
阎行纵马穿行在草场上,甘陵、徐琨、孟突等将也策马跟在两旁。
“在这草原上,除了驰马打猎,钻窝生娃,也干不成什么事情了。”
在草原上沧桑了不少的徐琨自嘲地笑了笑,淡然说道。
当初,为了早日掌兵和为父报仇,他是强烈坚持讨伐于夫罗的主战派,甚至不惜得罪了持保守态度的严授一方。
结果,他虽然掌兵了,却也阴差阳错逗留在了美稷单于庭,错失了手刃仇人的机会。
郭汜在河东战败身死,他没有参与,李傕在黄白城而死,他更是事后隔了好久,才得以耳闻。
如今,草原上的风沙让复仇之心淡下来的他面貌变得沧桑,内心也变得更加坚毅。
但阎行还是从他的话音中听出了几分落寂,这与这些天一直跟他嚷嚷着想调回去汉地打仗的孟突情绪虽然不同,却也不能够不予以重视。
当年那个和自己大破白波、年轻气盛的徐子玉虽然已经不再年轻模样,但阎行相信,他胸中的沟壑和一身的热血,应该还没有被朔风抚平和吹凉了。
“子玉,将你和子起留在草原上,都是有大用的。”
阎行缓了缓,又说道:
“匈奴人会是一头猎犬,但也可能是一头恶狼。所以孤需要智勇双全的将领帮助孤牵制住这头猎犬,这几年来,你和子起一直都做得不错。”
“雁门一战虽然败了,但孤知道,那不能怪罪你们,屠各各种和并州的高干一直保有往来,高干在失去了匈奴单于这个助力之后,已经转而不予余力地支持屠各各部在草原上崛起,以对抗孤一手扶植起来的匈奴单于。”
“如今,河北的袁绍更是发动大军,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解决易京的公孙瓒,以公孙瓒现今的实力,他是抵挡不住袁绍长期的进攻的。而来年开春之后,为了救援易京的公孙瓒,三河地区势必也要攻敌之所必救,进攻并州的高干,迫使袁绍解围易京,出兵救援自己的侄子。”
“到那个时候,就是你和子起大展身手的机会了。”
听到阎行鼓舞的话语,徐琨的内心还是不禁泛起了波澜,他想了想,出言问道:
“匈奴人知道吗”
阎行笑了笑,“打败屠各各胡,对于他们的部落而言,不管是从短、长期来看,都是有利的,所以他们应该会继续向我们靠拢,打高干自然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袖手旁观。当然,我们自己也要做好万分准备,就算不靠他们,一样也可以解决屠各胡和并州高干。”
“嗯。”徐琨点了点头,仿佛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事的刺激,他的情绪也变得高涨起来,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骑队,眼光锁定了其中白袍银甲的马超,出声问道:
“听说李傕是被他攻杀的”
“嗯。”阎行点点头,“他是马腾的长子,在黄白城逼得走投无路的李傕举火,从军征战,年少成名,是凉地有名的健儿!”
“难怪,那一日,连鲜卑人都在盛赞他的武勇。对了,那些鲜卑人,靠得住吗”
“应该不是诡计,连他们的部落大人都冒险潜行赶来美稷,这足以看出那些鲜卑人十分重视和我们的联合,至少对于这份盟约,他们比我们要更加需要。”
徐琨听着点了点头,想到那一日见到的那个鲜卑大人,他补充说道:
“那个鲜卑的部落大人,敢冒充使者来到美稷,凭这份胆识和气度,是一个人物,说不好,鲜卑日后又会出现一个草原雄主。”
阎行这一次没有回答,他看着不远处的骑队,手中握着缰绳,默默念道: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
草原上的诸胡之战意外没有爆发,汉军歩骑、胡人联军也不约而同地赶在草原上的雪季到来之前,先后离开西河、雁门,撤军返回自己的属地。
而因为及时从草原上的争斗中抽身出来,阎行率领的主力歩骑也赶回了三河,尔后他又领兵渡河进入到了关中地区,总算是抢在了严冬降临之前,让己方的将士人马都能够好好的休养生息一番。
反观河北的袁绍、中原的曹操,他们的军事行动在初战
67、学圃
长安,马府。
下雪天的日子里,马腾在自家的府中依旧忙碌着。
今岁他在自家院子的菜圃里新种的芦菔已经赶在大雪来临之前抢收了,因为收获的数量较多,除了储存食用之外,剩余的他还打算用来风干,随后腌制成多种佐菜。
剩下的几畦冬葵、崧菜,是更加能够耐寒、耐冻的蔬菜,倒是不急于全部收割完,马腾准备今天给它们铺上一层松散的秸秆作为保温的外罩,帮助它们渡过寒冷的冬夜。
这样,接下来的日子里,家中就可以每天采摘,吃到新鲜爽口的蔬菜了。
看着他娴熟地使用锄头除去多余的野草,亲手捧着秸秆铺洒在菜畦之间,在一旁帮忙的奴仆看在眼里,都不免心生诧异。
这个头上布满银丝,身上落着雪花,面容苍老,手脚枯槁,行动起来温和又迟缓的老人,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叱咤西凉的马将军吗
“嘿,总算好了。”
马腾将手中的最后一捆秸秆铺洒在菜畦间,这才心满意足地站直了身躯,他的身躯依旧高大,只是此时的马腾却不免要扶着自己的老腰,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是长时间的弯腰劳作,让他的头脑和腰部都有些难受了。
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马腾看到了一旁脸露惊诧,但又很快低下头去的奴仆,他淡然一笑,轻轻地抖去身上的雪花。
这一年多来,认识自己的人,都非常惊诧,惊叹昔日的西凉将军怎么衰老得如此之快,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但马腾对此却付以一笑,似乎满不在意,只是在他心里头,都要比任何人要更加清楚原因。
试想一下,昔日的豺狼虎豹被人当成猪狗一样驯服圈养着,内心哪里能够不迅速衰老,哀大莫过于心死,心境如此,又怎么能够不会变了一副模样。
而看似宽宏大量的骠骑将军,内心对待他们这些昔日强敌、今朝降人的态度,从当初的上林苑狩猎会宴一事,就可以看出足够多的端倪来了。
不要说自己,马腾相信,对于张猛、韦端等人而言,日子也是一样难熬的,圈养日久、已经沦为行尸走肉的杨定,就给他们如何生存树立了一个良好的榜样。
这让马腾有些时候在寒夜里独自惊醒的时候,会不免地羡慕起昔日的死对头韩遂起来。
听说他战败后失去了一切,只能够逃到了大、小榆谷,依托羌人部落苟延残喘。
可是眼下的自己,相比起他,又能够好到哪里呢
老虎再牙口松动、利爪脱落,它也一样是拥有赫赫虎威的百兽之王,而现下的自己,不过是一只需要假装摇头摆尾,才能够苟活于世的丧家犬罢了。
“别呆立着了,走,去后院看看我的那班小崽子们。”
抖去身上的雪花,马腾已经迈开了脚步,向后院的方向走去,对于还低着头的奴仆,他的态度就显得格外的温和,仿佛就像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慈祥老人。
奴仆们感激地看着他的高大背景,连忙快步跟了过去。
后院里。
这里有一大片专门开辟出来作为演兵练武的空地,时不时传来了呼啸打斗、兵刃交击的声音。
马铁、马休、马岱等几个马家年轻一辈,此时正不惧寒冬飘雪,打着赤膊,只穿了一条犊鼻裤,身上冒着腾腾的白气,在冬日里训练武艺。
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虽然冬日雪地,不利于训练骑术射技,但其他武艺的训练,丝毫不能拖沓。
对于出身凉地、满门皆兵的马家而言,这伴身的武艺,是万万不能够落下的。
虽然马腾一辈的长者,显然是已经没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但对于马家的年轻人而言,他们的前途依旧远大。
这也算是马腾在悲凉内心之中,唯一还留有挂念的慰藉吧。
场上的年轻人专注着自己的事情,没有注意到马腾的到来。而背负着双手的马腾也静静地站着,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些寄托着自己和整个马家厚望的年轻人。
他们有的在举石锁打熬力气,有的在曲蛹、拔距训练体能,还有的使用未曾开刃的兵器展开对决,这些年轻的躯体内有着充沛的活力,能够让他们不惧严寒,忘记劳累,他们就如同年轻时的自己,但是日后的他们又将会远远胜过自己。
老怀大慰的马腾看着马家的这些子侄们,露出了笑容,只是很快,他眉间的皱纹又重新扭结起来。
马超不见了!
自从随杨丰平定雍凉、屡立战功之后,马超再次得到了马家人的谅解,马腾也在狠狠训斥一顿后,重新接纳了这个忤逆父亲、意图兵变的孽子。
只是重归马家的马超同样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连马岱这个当初的小跟班也不再亲近了,这个冬季留在家中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
“去把马义这厮给我找来。”
马腾在这桩事情上,不再和颜悦色,他板起了脸,让人找来了府中监督马家子侄练武的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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