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纵横之凉州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日新说313
流沙戈壁,对汉人军队来说是危险重重的禁区,对于羌胡人马而言,虽称不上一路坦途,但也安全得多。
胡人熟悉这片流沙,就像熟悉他们的家园一样,他们总是能够在流沙戈壁之中找到水源和躲避风沙的地方,这使得他们虽然是大队人马出动,却没有水源短缺和风沙袭击的担忧,人马能够在流沙戈壁之中曲折前进,直到走出面前这片荒凉的土地。
饶是如此,途中还是倒毙了一些体力不支的战马,比计划中多花了一天的时间。
在出发后的第六天,马超等人的骑兵终于出现在了张掖境内。
他们兴奋地奔向弱水西畔,准备顺着河流走向,出现在杨丰、张辽等人兵马的背后,和丁零人一起前后夹击深入追击的阎军。
只是,抵达弱水河畔的他们很快发现,他们面临的,不是阎军毫无防备的后背,而是三面张网、蓄势以待的伏兵。
这是来自西面的假情报,丁零人送来的假情报。
杨丰、庞德、张辽等人的兵马借助丁零人,早早设下了圈套,以逸待劳,在此地潜伏多时了。
自知中了埋伏的羌胡骑士愤怒了,他们追上了来不及逃远的丁零人使者,将他从背后乱箭射杀,可是汹涌而来的阎军步骑也迅速从各个方向包围了他们,金鼓号角的声音响彻战场,一场以逸待劳、精心布置的伏击战打响了。
河边的一处高地上。
被一班将士拱卫着的骠骑将军阎行,正居高临下地鸟瞰着战场上发生的激烈战斗。
“将军,战场上羌胡的骑兵接近七千,可以说,绝大多数叛乱的羌胡部落的兵马,都在这里了!”
法正向阎行禀报说道,言语间难抑兴奋。
此前平定雍凉,虽然一路顺风顺水,可也留有不少隐患。经此一役,河西叛乱的羌胡兵马被一网打尽,那些不服王化的胡酋大人也相继授首,法正已经可以预见,至少接下来几年里,羌胡听到阎军的兵马,都会胆战心惊、两股战战,而镇守凉地的吏士,也将更加得心应手,将州郡政令在凉地顺利颁行。
他毫不怀疑,自己一方的兵马很快就会取得胜利。
事实上,战场的形式也确实如法正所预料的那样,除了少部分凶悍的羌胡兵马还在冲锋,许多羌胡部落的人马都已经心生怯意,准备脱离战场,企图向后方撤退了。
只是准备多时的阎军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退去。
仆骨禄、乌楼棘、侯成、宋宪、全去恶等胡汉将领各自带着兵马,截断了叛军的退路,先后加入到了围剿叛乱羌胡的战斗之中。
阎行冷静地看待着这一幕,他看到了羌胡的兵马被截断成好几个部分各自为战,在杨丰、庞德、张辽等将的指挥下,人马数量在急剧减少,不断淹没在阎军步骑涌来
23、杀马(上)
弱水河畔一战,河西的叛乱羌胡被一网打尽。
伊健妓妾、治元多等胡酋大人被悉数斩首。
叛将马超力尽被擒。
羌胡兵马一战尽没,从战场上逃脱的,不过几百骑。
这几百骑里,能够真正逃出生天的,寥寥无几。
毕竟,战前大队人马面临的和战败逃亡人马面临的,是一片完全不一样的戈壁流沙。
而且,就算越过了流沙戈壁,他们也会绝望地发现,都野泽已经被甘陵、杨秋、张既、杨阜、阎温等人的兵马占领了。
那些马超留下来迷惑阎军的人马,根本就没有办法瞒过洞悉敌情、蓄谋已久的阎军,马超离开的第二天,阎军兵马长驱直入,都野泽就失守了。
阎琬当然也被救了回来。
获胜的阎行率军回到了武威姑臧,杨丰则接受密令率军暂时留在了张掖属国。
他将会袭击居延泽内羝敕的部落,对丁零人举起屠刀,高过车轮以上的男丁会被斩首,余下的妇人孩子会被编户入籍,迁徙到陇右,与汉人杂居,进行屯田。
一场铁与血的洗礼过后,一切好像回归了原来的面貌,没有人马的厮杀与喧嚣,河西将获得一段平静安宁的岁月。
关东告急,被叛军前后消耗了五个月的阎行得尽快赶回长安了,在姑臧城停驻,主要是有几桩手头的事务必须在这里处理了。
首先是马超的生死,军中的疡医告诉阎行,马超的伤势过重,并不适合跟随大军长途跋涉返回长安,如果要让他活下来,最好的办法是让他留在姑臧城疗伤。
对此,阎行麾下的文武强烈反对,他们认为不必将马超押回长安,在姑臧这里就杀了,以免夜长梦多、再生不测。
武将的态度尤为激烈,被马超击败的杨丰、鲍出、王忠、杨秋等人恨不得立马就手刃这个让他们在军中威望受损的仇人。
文臣考虑的是马超在凉地声名远扬,让他死在河西,比死在长安更有利,可以用他的首级来震慑人心,也防止日后再有叛乱的人马借助他的名头起事。
阎行并没有立即下决定,因为他考虑的,远比疡医、武将、文臣要多得多,他先见了自己获救的妹妹。
阎琬脸色有些发白,但精神还好,见到阎行也没有再哭泣哀怨,或许她知道实在不适合在此时的阎行面前这般作态。
阎行也不会去追问她在羌胡部落的事情。男人打输了仗,女人被俘虏了,能够救回来,就已经是万幸了。这个时候还去追问她如何在虎狼群中生存,那不仅是对她的羞辱,也是对自己的一种羞辱。
“你说,城破之后,是马超救下了你”
“恩,他虽然心思和别人不一样,但不是个奸恶之徒。”
阎琬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阎行也不再发问,过了一会,他才继续说道:
“跟我回长安吧。”
“听闻贾使君已经收复陇西、金城,兄长不去允吾”
“不去了,长安还有许多事情,让正度替孤回去一趟吧。”
“哦。”阎琬低头应了一声,“那我下去准备了。”
“去吧。”
阎行挥手让阎琬退了下去,他一个人坐在大帐中,又让人召来了武威太守张既。
张既刚入帐参见,就听见了上首的骠骑将军的声音。
“德容,你将武威治理得很好,如果孤将河西交付到你手中,你是否能够把它像武威一样治理好”
“既何德何能,能够担当此等重任。”
张既骤然听闻之下,心头也是一通狂跳,既有受宠若惊之感,也有来自其他方面的担忧。
身处河西的杨丰、赵鸿,可都是跟随骠骑将军已久的凉地旧人,有这两位在,他纵然称得上是霸府的后起之秀,在河西平叛过程中,处事也中规中矩、立有薄功,可骤登高位,此时的后来居上,对他而言却也未必是福。
张既下意识地想要推迟歉让,可他还没来得及将斟酌的言语说出口,就听见骠骑将军继续说道:
“孤知道你的担忧,孤会留下庞、鲍二将帮你,但不会让你的施政有诸多掣肘。关东多事,也需要大批人马。”
话都说到这里,张既也听明白了,他连忙再次下拜行礼。
“如此,臣领命!”
阎行点点头,继续说道:
“武威、张掖、酒泉三郡,张掖、居延二属国此次都遭受兵灾,其中尤以张掖郡、居延属国为甚,民众离散,田地荒芜,河西设立的牧苑也遭受了破坏,损失战马无数,更有数千士卒不幸埋骨于此,魂魄难归故乡。”
“但所幸叛乱已经平定,各郡重归安宁。孤先将荆棘的尖刺除去,就是要让你能够执鞭,尽心全力牧守河西,当一个爱民如子、教化胡汉的循吏。你接下来治理河西,仍旧是任重而道远。你,可明白孤的意思”
“臣,定当鞠躬尽瘁,不负君命!”
“好,你先退下吧。”
张既退下后,阎行在大帐中又召见了几个文武,随后他独自一人在帐中静坐了许久,等到日头西斜时,他没有再召见其他文武,而是起身出帐,前往见一个人。
一个身上多次受创的人。
当帐门帷幕被掀开时,一道残阳透入帐中,卧在榻上的马超听到动静,也不顾来人是谁,将身躯侧向帐壁,翻身牵动伤口时痛得他直皱眉头,可他还是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入帐的阎行也没有出声,他坐在一张胡床上,看着马超雄健的虎背,默然不语。
“你本可以成为耿弇一样的人物,却偏偏要走邓奉的老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阎行终于开口,他声音低沉,也不知是惋惜,还是痛恨。
“呵呵,我跟他们不一样,别人怕
24、杀马(下)
时下关东告急,阎行为了维护后方的稳定,甚至可以翻脸无情,授意杨丰对投降的西丁零部落悍然举起了屠刀,一族丁壮无一免难,马云鹭怎么还能够以为凭借自己的几句话,就能救回马超的性命呢。
甘陵现下已然深感权力给人带来的变化,自己身处高位,军中的许多将士都是自己曾经一手带出来的旧部,又与西凉的马家结为姻亲。人臣做到自己这个位置上,可以说非常容易就招来君主的猜忌和小人的毁谤。
自己此次平叛看似担任主将,但军权却是牢牢控制在骠骑将军的手中。
这未必就不是骠骑将军对自己的一种防范。
眼下自己避嫌尚且不及,又怎么能够再去私下求情呢。
“云鹭,难道你没有觉得,你弟弟和骠骑将军很像么”
背对着马云鹭的甘陵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提醒自己的妻子说道。
马云鹭闻言楞了一下,从自家夫君口中,她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位骠骑将军的荆棘历程。
马超刚好比阎行小了十岁,两人的经历甚至极其相似,在凉州起事,到关中兵败,投入敌营为将,收敛羽翼,积攒军功,都想要和当地士族联姻,都在寻找时机脱离阵营,悍然自立,蛰伏隐忍、不惜代价,这简直就是两个极其相似的人。
只不过一个成功了,一个失败了。
马云鹭被自己内心这种想法吓到了,她有些慌张地后退了一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重新转过身来的甘陵伸手扶住了自家妻子的肩膀,眼中带着柔情,说道:
“骠骑将军其实很爱惜、欣赏你的弟弟,甚至容忍他的桀骜不驯,好几次隐现杀机却都没有动手。一直最不想杀你弟弟的,是他。但是眼下不一样了,你要知道,时局艰难,人心险恶,骠骑将军可能会宽恕力屈投降的杨定、韦端,但他不会放过一个跟他一样雄心勃勃,却小了十岁的年轻人。”
“深耕既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鉏(chu)而去之。你应该明白这个上位者的道理了。”
陷入沉思的马云鹭脸色有些苍白,但过了一会,她还是推开了甘陵温暖的手掌,步伐坚定,转身向帐外走去。
“妾知道你的难处,但妾必须去。因为,他是我弟弟。”
回到自己大帐的阎行,没过多久,就见到了匆匆赶来的马云鹭。
看到怀有身孕,却还坚持跪倒在地的马云鹭,阎行心生不忍,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扶起了她。
“你此次前来,叔升知道了”
重新站起身来的马云鹭,听到阎行的话,想到刚刚甘陵对自己的警示,内心颤抖了一下,但还是说道:
“是的,他不让妾前来,是妾非要来的。”
阎行摇摇头,走回了自己的主位,说道:
“你不该来的。”
“可妾已经来了,还请将军能够留孟起一命——”
“好了,不要再说了。”
阎行打断了马云鹭的话,他注视着马云鹭,过了一会,好像露出了疲态,重新落座后才说道:
“他已心存死志,你可以去看一看他,其他事情,让孤再想想吧。”
马云鹭叹息了一声,她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也无力去扭转男人之间的争斗了,只能够告罪,黯然地退出了大帐。
过了一阵子,阎行派人召来了董黛。
校事的人手不知不觉间地已经扩大了几倍,阎行为了保持高效和平衡,让周良主管关东的校事,董黛则负责关西的。
烛光摇曳了一下,帐中出现了一道静止的黑影,董黛躬身行礼,静待阎行的密令。
她一身军吏的衣甲,容貌未改,只是眼中已经隐现出与杀伐之气不同的寒光。
阎行站起了身躯,转身去看舆图,他缓缓说道:
“孤不想杀马儿,但他必须死。”
“黛明白了。”
董黛稍加思索,就做出了干脆的回答。
校事做事,从来就是如此,不像文臣武将据理力争、攘臂高呼,他们不需要自己的声音,也不需要自己的意志,一切唯阎行的密令是从。
“好,去吧。”
黑影隐去,董黛离开了大帐。
烛光黯淡,马云鹭走进了马超的帐篷,她看着榻上那个昏暗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句。
“孟起,阿姊来看你了。”
早已听到帐外动静,却一声不吭的马超身形一震,他痛哼一声,挣扎着就要起身。
“不用起来。”
马云鹭快步上前,想要让马超重新躺下,可马超还是倔强起坐了起来。
“你不该来的。”
马超脸色黯然地说道,马云鹭苦笑一声,这句话在这一天里她已经听到多次了,但她还是努力笑道:
“可阿姊还是来了。”
“我可不想让你见到我这副落魄的样子。”
看着少有低下头的马超,马云鹭忍住眼眶中的泪珠,她回忆起年少时在马家的点点滴滴,语气已经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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